第8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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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看”

“主人,永谢布的亦不剌一直在外诋毁您的声名,这一次的事情肯定也有他捣鬼”

“我们留守沙城那三百多人全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勇士,明人除非出动数千大军,否则不可能把他们击溃”

“只有在这附近的亦不剌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一点,然后推到明人的身上”

“就算不是亦不剌,据斥候回报,那些明人已经窜到了他的地盘上,我们可以趁机威逼他交出人来,或者让我们的大军进去搜索”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原本就已经动摇的脱火赤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正巧出现一个图鲁勒图公主,也许他还会犹豫一下,但现在有这样一个最好的借口,他如果再不抓住,那就实在是太愚蠢了。大汗对于亦思马因败死之后又冒出一个亦不剌原本就非常不满,现在利用图鲁勒图这个最好的借口,正是一举立威的最好时机而且,之前他和乌鲁斯博鲁特就已经商量好,趁着明军齐集宣府,下一波的攻势就是明朝的大同,一举压服亦不剌之后,正好可以驱赶占据永谢布的卫拉特人作为前驱对明作战,这正是一举两得

“派人回去急报汗庭,永谢布的亦不剌和鄂尔多斯的勒古锡阿克拉忽有谋害图鲁勒图公主之嫌,请汗庭增兵”

增兵

有了父汗之前的首肯,乌鲁斯博罗特在得到脱火赤的报信之后,立时不假思索地将早就预备好的精兵派了出去。而对于消息灵通的亦不剌来说,脱火赤大军压境的消息同样让他提高了警惕,当即和弟弟耶利亚斯向麾下永谢布的十个鄂托克和他们在鄂尔多斯的七个鄂托克征兵。尽管还不到每个鄂托克一千人的最高征兵记录,可大战的阴云仍然倏忽间笼罩了下来。到最后,就连在外打探消息的钱宁和老柴火都不得不赶着羊群兜兜转转溜了回来。

“大人和神将军真是神机妙算,看样子真要打起来了”

神英当初在张家口堡中和徐勋解说了自己所知的蒙古局势,这主意是两人一块参详着决定的,就连苗逵张永也只知诱敌不知其他,此时听到钱宁这奉承,他不禁异常得意,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就说道:“你别看亦不剌宣称征兵,其实也在观望汗庭的真正态度,同时还寄希望于其他领主的态度,打与不打还未必是准的。”

“他们如果不打,咱们就去打一打。”

徐勋见钱宁一下子犹如打了鸡血似的浑身是劲,而神英犹豫了一会儿,也轻轻点了点头,他就开口对钱宁说道:“这几天你们在外头应当也不是白晃的,那些最机密的东西打探不到,但哪儿是咱们这些人可以打一打甚至于吃得下跑得掉的,你和老柴火应该有点数才是”

“大人还真别说,我这儿有个最好的目标。我听说小王子的一个儿子,要亲自到这里来,说是劝和,但其实说督战兴许更恰当些如果我们能够拿下这个目标”

“如果能拿下这个目标,接下来你敢担保咱们大明九边不会承受最疯狂的报复”

见神英不以为然,钱宁不禁有些讪讪地嘀咕道:“横竖小王子不止这么一个儿子”

“是不止这一个儿子,可听说相比长子,小王子更爱这个次子。”

听着神英和钱宁这你一言我一语,徐勋只觉得眼睛一亮,旋即就用力一掌重击旁边那棵大树,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咱们打一打,一击即退,在小王子那个儿子的背后捅上一刀子就走。要紧的是这一打,他们中总有一边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至于两边谁输谁赢,那不管我们的事,料想他们大敌当前,也无暇追击我们。”

第三百二十章 文武兼通属杨公

东连上谷,南达并恒,西界黄河,北控沙漠,居边隅之要害,归京师之藩屏,地处内外长城之间的大同用这么一句话来形容,那是一丁点都不过分的。自打洪武五年徐达开始率兵筑城之后,太祖朱元璋又把儿子代王分封在了此地。尽管如今早已不是藩王守边的时代了,可此地驻军不减反增,原因很简单,大同以北就是一马平川,虏寇若来,则无险可以凭依,这偌大的城池便立刻成为了前线。

而大同城内的衙门比宣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同镇、山西行都司、大同府,再加上下头所属县,大同前后中卫,整个城中的百姓亦是军户远远多于民户。然而和宣府一样,上百年来,大同城还从未被攻破过,而这里地处东去京城的要道,商旅自然聚集。哪怕现在乃是战时,官府警告一众商人说是擅自出城一切后果自负,仍然有人抛不下高额利润的诱惑,在城门处花了钱继续往东亦是往西去做买卖。

此时此刻,大同的北门武定门外,人流就少许多了。往北就是蒙古腹地出关,而这种生意,寻常人家是根本不要想染指的。因大同直面察哈尔,当年筑城的时候在四门之外全部加筑瓮城,北瓮城之内就有眼光寺和关帝庙,如今正在战时,少不得有商人路过时拜一拜关帝祈福。然而,就算是出了瓮城,仍不算真正出了大同。景泰年间为了防范也先,大同镇城北面还筑起了一座小城,朝廷正经公文上都称之为北小城,然而民间却因为其中有一座大校场,久而久之就俗称为操场城。

如此一来,行人要往大同北边的武定门出,就要前前后后经过武定门,瓮城侧门,操场城的大夏门,一路上吊桥亦很不少。这天经过操场城的几个商旅看见那宽阔校场上一队队正整装待发的军士,无不是都在暗地交头接耳。甚至有常来常往人面熟的拉一个路过的军官小心翼翼打听消息。只平常好说话的这一天都变成了摇头先生,一个个都是一问三不知。不但如此,大夏门竟也是完全封了,不许任何人进出,什么通融都不行。

张永马不停蹄赶到这里已经好几天了。他见了如今的大同总兵庄鉴之后,直言出兵之事。庄鉴亦是世袭军官,为人骁勇有胆略,成化年间永谢布的亦思马因风头最盛的时候,把大同总兵许宁等等人打得灰头土脸,还是大同西路参将的他率兵断其归路,在牛心山好一场大战,最后竟是全师而归,之后又从镇守宣府总兵任上和张俊互相调换来了这大同,转眼间又是八年了。然而,他毕竟也是奔六的人,尽管弓马未曾放下,可终究胆子还是小了很多,要不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突然莅临,只怕他还要犹豫一阵子。

此时站在高台上校阅兵马,他突然看着左手边的人说:“杨都堂,真的不等保国公回文”

被他称作杨都堂的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矮瘦老者。他一身宽大的衣袍,头上戴着普普通通的唐巾,其貌不扬,额头上几条如同刀刻一般的深纹,眼神却极亮,乍一眼看去很像是乡间的老学究,可一把年纪却一根胡子都没有。然而,面对庄鉴的发问,他却眉头一挑说道:“兵贵神速,庄总兵也是总兵,又不受保国公节制,这区区发兵的事还要等宣府回文,未免贻误了军机况且,沙城大捷的消息都已经传遍整个宣府大同了,张公公又已经明说徐大人此去乃是诱敌出动,你若是不接应,他这苦心孤诣便算是白费了”

说到这里,他就看着张永说道:“老夫从前还想着,先帝和皇上对于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这般厚待实在是过分了,现如今才觉得,先帝终究是独具慧眼相比之下,保国公大军出了宣府后就只知道窝在万全不动,一个劲催请援兵,实在是老了”

“杨公这番话若是徐大人能听到,必然会引为知己。”

张永也没想到自己正愁说动不了庄鉴的当口,这总理陕西马政的左副都御史杨一清居然会正好出现在大同。因徐勋出兵沙城的事朝中沸沸扬扬,那几个先前被人举荐有军略的大臣全都在征召入朝之列。在榆林公干的杨一清这才风风火火赶了过来,经过大同总兵府想到告诫庄鉴提防小王子所部移师攻大同,这就遇着了他。若非如此,庄鉴哪里肯轻易出兵。

见杨一清摩挲着没有一根胡须的下颌,仿佛有些怅惘,张永心中一动,便笑着开口说道:“不知道朝廷征召杨公还朝,可有时日限定”

“这倒不曾,张公公问这个为何”

一听没有,张永的脸上立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杨公曾经料理陕西马政多年,又选卒练兵,整肃军纪,听说对这虏中情形也多有用心研究。都说文武兼通数杨公,庄总兵坐镇大同脱身不得,杨公若是肯担当,随我一同带兵援徐大人如何”

庄鉴不想张永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挑杨一清带兵,一时间目瞪口呆。然而,再细细一想,让张永这从未带过兵的阉人统帅,他还确实是不放心,杨一清在陕西这些年名声极大,又是有真材实料的,他的心思就有些活络了,当即也咳嗽一声说道:“杨都堂,张公公这建议虽说出人意料,但既是你正好路过大同,这便是机缘,就算到时候朝廷问责,我也一定会据实禀报。况且皇上刚刚登基,天大地大都比不得军务最大,杨都堂不妨考虑考虑。”

这还哪里有时间考虑,不是今天出兵吗

对于之前还因为出兵而很有些不愉快的这两个人突然一搭一档,硬是要赶鸭子上架,杨一清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怦然心动。此前让他挂衔到陕西去督理马政,兵部尚书刘大夏自然是一片好意,可离开京城时间长了,哪怕他在陕西深得民间百姓交口称赞,可终究缺乏一个名义,既不能干涉陕西布政司的民政,也不能干涉陕西镇地军务,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弹劾的奏折作为刀子,掀翻了总兵武安侯郑宏,裁撤了镇守太监那些乱七八糟的开销。

转瞬间,他也想到了庄鉴缘何也会鼓动自己同去。尽管领兵的尚有两位参将,可终究都不是独当一面的人才,而张永虽之前和他们说及军务时侃侃而谈,可终究也没真正见识过虏寇,若有万一这军马陷于虏中,那就是他好心办坏事了。因而,思来想去,他最终重重点了点头:“好,既是张公公和庄总兵这么说,那我当仁不让”

杨一清慨然答应和大同镇的五千军马一同往援的同时,京城的朝堂上也正乱成了一锅粥。因为沙城大捷斩虏首二百余级,俘获百余人,兼且抢回被掳军民千余人,这一大捷报在整个京城引来了一片轩然大波。一时间,有质疑保国公朱晖空有大军却无能的,有质疑徐勋擅自出兵有违军令的,也有大肆指责徐勋在沙城杀俘的。总而言之,一连数日,一会儿东风压倒了西风,一会儿西风压倒了东风,大佬们个个沉默,御史们和各部司官却是一个个上蹿下跳极其起劲。

这其中,原本在家中养病的文选司郎中张彩就上了言沙城大捷三事。一则是大军徒劳无功,轻师却建奇勋,请赏有功将士;二则是徐勋受命侦缉虏寇大军下落,如今虽建大功却舍本职,虽应切责,但更应该下旨褒奖,不可冷了其报国之心;三则是催请征虏大将军保国公朱晖加快进军;四则是深入虏境,杀俘为不得已,与其追究这些,还不如设身处地想想历年以来那些被掳劫去的军民是如何受苦受难。

既然被人说是深通军略,再加上此次的捷报虽算不上什么大捷,可千余兵马就能做到这一点,他在得知消息之后仍然忍不住喝了两杯,这奏章便是微醺之下的结果。结果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奏折再加上之前朱厚照下诏推举有将略者的诏书,把他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此时此刻,文华殿中一片寂静。

朱厚照登基才一个月,可文华殿的便朝已经渐渐深入人心了。可作为赋闲在家的张彩,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谒见这位正德天子。而除了他之外,今日与会的除了内阁和部院诸大佬,还有此前被推举有将略的几个人致仕都御史雍泰、都御史文贵、都御史毕亨、致仕都御史洪汉、太仆寺卿陈璧、翰林院学士刘机,看来看去,他竟赫然是品级最低的那一个。于是,尽管平日里张彩自视颇高,仍是生出了几许不安来。

当户部尚书韩文声色俱厉地指责徐勋在沙城大捷之后不曾全师而退,现如今那五百多人影踪全无,他这才回过神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徐勋只派了几百个人回来,那是因为他此行又不单单是为了沙城内那区区数百的虏寇和那近千军民。”朱厚照仿佛没看见前头那几个变色的老臣,自顾自地说道,“保国公之前要他去,是要他侦缉虏寇大军下落,可草原这么大,派什么斥候探马都是白搭,所以,他便只能亲身犯险打下沙城,把虏寇大军给钓出来,这样,想来之前举荐他的各位没话说了吧”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人品厚道是张彩

文华殿中一下子又是仿佛死去了一般。

上至刘健李东阳谢迁和部院尚书侍郎都御史,下至这些刚刚致仕却被紧急召还的老臣,全都陷入了难以名状的震惊之中。尤其是身为内阁首辅的刘健,他能够断定,来自宣府的任何战报和文书他全都一字一句读过,包括徐勋前后写过的两份奏折初到宣府时奏请和总兵张俊一同前往万全右卫的一份,到了张家口堡说是要前往沙城夺回被掳军民的一份,此后便一直音信全无,小皇帝现在这空口说白话的算怎么回事

于是,在别人尽皆沉默的时候,他终于打破沉寂开口问道:“皇上,此事口说无凭,徐勋并不曾奏报。”

“那是当然,因为怕走漏风声先帝仙逝,朝廷探马尚未明告天下各州府,竟然不出数日,这人在关外的小王子就知道了,这是何等无孔不入的谍探”

朱厚照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继而就站了起来,随手从袖子中取出一物递给旁边的刘瑾,示意他拿下去给刘健去看。等刘健接了过来,他方才环视群臣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只是他这奏折送来的时候才刚刚从张家口堡出发,要不是沙城大捷,朕拿出来刘先生和各位卿家又要勃然色变群起而攻,朕可受不了”

顾不上朱厚照这极其不客气的话,刘健拿着东西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心中越发沉甸甸的。他只以为徐勋是贪功心切,于是撺掇了神英去打沙城,侥幸成功,却不想这看似一路幸进的小子竟是这么思虑谨慎,甚至连虏中诸部的情形都已经打探了分明,预备好钻空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竟也不把奏折给一旁的李东阳去看,径直双手呈给了刘瑾,等刘瑾返回了御座旁边,他才深深躬身道:“兹事体大,今日人多,臣只请皇上召三五通军略的人密议。”

“密议就不用了,今天来的卿家都是朕信得过的,剩下的也是一帮人交口称赞举荐说有军略的,料想不至于连守口如瓶都做不到,再说事情已定,没什么需要密议。况且,今天总共也没多少人。要是那边出什么岔子,总脱不了今天在场的有人走漏消息,那时候休怪朕不客气”朱厚照得意地看着被自己这番话镇住的大臣们,心里畅快得很。要不是这御座四面都靠不着,他恨不得如同自己在承乾宫那样直接舒舒服服斜倚在上头。他环视众人,突然出口叫道,“对了,谁是张彩”

张彩还是第一次见识朱厚照这位小皇帝和臣下相处的光景,再加上刚刚那消息对他震动太大,因而他一时还有些神情恍惚。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竟是先愣了一愣,随即才站了出来躬身道:“皇上,臣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张彩。”

“你之前上的奏折,朕已经看过了。”

朱厚照见张彩那大吃一惊的表情,一时间神气地点了点头道:“前头三条都是中规中矩,可最后一条朕当时在承乾宫看时,却忍不住大声叫好亏那些家伙饱读诗书,居然连事急从权都不知道,没事挑这种刺,朕简直想打发他到宣府最前头的新开口堡去守上三年,看他还为不为虏寇抱屈朕听说那些从虏中回来的妇女,有人甚至被家里人逼着上吊死节真是笑话,这要是阖家被掳去的,在虏中怎么不曾有人回护自家女眷,回家之后倒拿起身段行家法族规了这要不是阖家被掳去的,自家女眷都护不住,他自己倒是完好,他还有脸说这个</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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