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喟叹,像是玩笑话,“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鬼呢?”
这句话说到后边只剩下尾音,更像是自言自语,然而耳语尚可闻,飘到吕清耳边,就成了另一种滋味,脸色一变。
阮疏已经走回了房间,巧的是明婶过来放醒酒汤,阮疏让她放下,对她道谢,说剩下那碗自己送就好了,明婶笑了,“阮少爷你心肠真好。”
阮疏等人走了之后往那碗醒酒汤中扔了一片速溶的药剂,药很快融化了,醒酒汤还是醒酒汤。
他把那碗醒酒汤放在了吕清的床头柜上。
晚上的事情,不怕他知道,就怕他不知道;不怕他叫出来,就怕他叫不出来。
“神经病!”吕清骂了一句。
他吹了一会儿风,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些,才回房。看到醒酒汤也直接捞过来喝下了。
阮疏慢条斯理的在卫生间洗手,然后给自己带上了美瞳,其实就是简单的黑色,带上去之后再照镜子果真是再世为人。
吕清睡得很熟,朦朦胧胧间觉得好冷。
怎么回事?
他努力想要挣开眼睛,却像是被粘住了眼睛,上眼皮和下眼皮贴到了一起,无论如何看不到眼前是什么情形。
房间似乎有滴水声,不停地滴滴答答。
他还来不及喊叫,直接被拖着走,摔进了水里。想要挣扎着出来,头被人按住,嘴巴张着,鼻子没有准备好呼吸,直接呛水!
窒息!
吕清心中有着极为强烈的恐惧,那只手仿佛很熟悉如何控制力度才能让人不至于溺水而死,掐着秒数把他从水中提出来。
吕清这回可算是可以睁开眼睛了,然而那一眼让他恨不得自己没看到!
简达随,他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死了吗?!
“简达随”身上穿着的衣服他很熟悉,关键是那双眼睛,漆黑漆黑,有些失神,像是死人。
吕清打了个颤,死人,刚才那冰凉的手,不像是活人的手。
“你――”他话没说完,头发被抓着,又按进了水里,这次鼻涕眼泪都出来了,窒息的恐惧无处不在!
他的头发被再次抓起来,从水中出来。一浴缸都是凉水,全身湿漉漉的。猛地看起来怪可怜的,但只有领略过他手段的人,才知道这人根本就是魔鬼中的魔鬼。
吕清酒喝了一些,又睡的沉,这会儿被沉了两次水,他脑子快,很快就醒悟了,“你是阮疏!你不是简达随!”
“简达随”脸上没有表情,阴测测的说了一句话,“水好凉。”
吕清脸色一变,惨白惨白。“简达随”忽的又笑了,“我不是简达随,那我是谁?”
“你……你是……”吕清话没说完,阮疏根本懒得听他讲话,要他讲自己是谁只不过是说说玩玩而已,他是谁,自己最清楚了,心里有鬼的人也自以为清楚了,其实一点都不清楚而已。
吕清想要喊出来,直接吃进去很多水,眼泪和水已经分不清楚了,狼狈的扑腾,殊不知阮疏早已经将门给锁了,两面的都锁掉了,应该庆幸这一层只有两间客房,要不然阮疏干嘛留下呢;应该庆幸从前“被”睡在客房的时候留下的东西没有被当成废品扔出去,不然他现在身上穿着的是什么呢?
吕清被再一次捞出来,想要趁着机会喊人来,阮疏根本是个疯子!
阮疏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捞出来直接塞进嘴里毛巾,吕清眼睛瞪大,唔唔直叫唤。
“冷不冷啊?”阮疏轻声笑着,冷笑着问,“有没有尝过海水的滋味?窒息到不能呼吸,我真的觉得我太仁慈了,应该让你尝尝一模一样的滋味,你这个杀人魔。”
吕清停止了扑腾,开始打颤。眼中闪过恐惧,阮疏没有碰他身上除了头发以外的地方,留下痕迹可就不好玩了,他还要留着吕清,一点一点折磨着玩。
他受过的苦可比这个多的多了。
人说死一次才能活过来,痛的狠了才明白。
简单的人活在童话中,但现实永远不是童话。
吕清挣扎着,碰到了旁边灯的开关,灯亮的那一瞬间,阮疏直接按着他的头往墙上一撞,吕清昏了过去,头上还有着一个包。
阮疏撇撇嘴,把他留在了浴缸里。
这人喝醉了还非要洗澡,自己把自己摔晕过去,怪谁?
如果明天吕清非要说是他,那正好可以问一问细节呀,元轩今天看到那块表怕是已经生出疑心了,明天问起来,他还可以顺势把自己“找胞弟”这件事情扯皮出来,开始调查死因。
吕清把事情做得倒是绝,让他近乎无从着手,只是这样的人永远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抓不住他从前的问题的马脚,也不妨碍现在逼的吕清狗急跳墙,只要他开始联系,那么阮疏就会顺藤摸瓜,把当初做手脚的人给揪出来。
如果吕清因为害怕露出马脚而把这件事情掩藏了,那真是更好了,白白套麻袋打一顿,他心里也舒坦。他不怕吕清狗急跳墙,就怕他按兵不动,一直不动。
阮疏不可能在国内留的时间多久,他还有事业要忙,很多东西要学。如果把人生赔在复仇上,那真是大大的不值。
阮疏回去自己也把那碗也加了点料,喝了之后,睡得很熟。
只是做了一晚上的梦,梦中的场景就是那位从未谋面,现在他却占着壳子的胞兄。
真正的阮疏。
阮疏会的东西很多,却从小郁郁寡欢,为人有些傲气,天赋惊人,赛马,桥牌,赌|博,他的人生看起来丰富多彩,简却觉得这位哥哥的人生像是黑白色,无悲无喜。
把他的人生像是电影一般回顾了一遍,最后留在脑海中的却是一双带着忧郁的眼睛。
记忆中,他却出现了。
阮疏骑在马上,有些倨傲,像是一个国王看着他的下属一般,对简达随说,“记得你不是为自己活着,你活了两个人。”
“我把一切都还给你,也请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替我照顾好妈妈。”
然后他扯过马的缰绳,转身朝着群山方向跑去,简达随想要追上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拼命,都无法以双脚之力,去追上想要离开的人。
他很是焦急,在梦中挣扎,奔跑很累,身影已经远去,他慌乱绝望之间喊了一句“哥哥――”
“醒醒,快醒过来。”
大地震了震,简达随自己站不稳,脚下裂开一个很大很大的缝隙,他直接掉下去,听见风声呼呼,猛地起身,腿直接抽了,上半身又栽了回去,没有摔在床上,有人接住了他。
阮疏抬眼就看到元轩关切的眼神,他先是松了一口气,梦里梦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是你啊”已经说出口。
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得太过于熟稔,阮疏的想要挣开元轩,然而他的腿抽的厉害,动一动,都疼的要命。
看着阮疏龇牙咧嘴,元轩仿佛看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我想着你已经醒了,没想到你睡到现在,本来想上来说早饭明婶已经准备好了,谁知道听到你的喊声,声音有些凄厉,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擅自打开了门,没想到是你在做噩梦。”
他说这些的事情的时候自己也起身,最后一句问的很随意,“我刚才听你喊什么哥哥,你还有兄弟?”
阮疏惊出一身冷汗,梦里他是简达随,自然喊得是哥哥,然而现在他是阮疏,称呼简达随的时候必然要说是弟弟,不过这些倒是好办,也幸好他没喊着“吕清,纳命来”这种,不然真是要让人笑了,自己也被当成疯子。
“这话说来很长。”阮疏扯出一丝笑,似是不想多说。
元轩停了一会儿,两人之间出现死寂。
“你昨天手上的那块表……可以问一下来源吗?”元轩决定直奔主题。
阮疏心道终于来了!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你说我手上这块表?”阮疏一边说一边拨开自己的睡衣,他手腕和寻常男人的比起来有些细,元轩第二次这么近距离看到表,再次确信,这块和简达随那块,一模一样。
他表情有些犹豫,“这和家母有些关系。”
“你这表的表盘背面,是不是有刻字?”元轩握住他手腕,有些激动的问。
阮疏眼睛蓦地睁大,声音有些激动,“你怎么知道?”
他反握住元轩的手,抓的很使劲,“你是不是见过一块相同的?在哪里?那块表的主人你也认识吗?”
两人这么脉脉相视,元轩正要开口问,旁边的客房传来一阵尖叫,声音直冲云霄,突破天际。
是吕清的声音。
阮疏听到声音立刻踉跄的下床,元轩扶着他,一瘸一瘸的,“刚才这是吕清的声音吗,出什么事情了?”
元轩本来准备好的话被吕清这么一叫,也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两人推门发现推不开,只得从另一边进去,找了半天发现吕清在浴室,一身狼狈。
☆、第27章 揍完之后
他抬眼的时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知真面目的时候怕是要我见犹怜,阮疏惊讶开口,“吕清,你怎么了?”
吕清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眼神恶毒,怨恨,然而一瞥身后就是元轩,也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宣泄,他鼻子有点堵,一抽一抽的,应该是感冒了,“头好痛。”
本来想要先告状,但当事人在这里,这么一说反倒是显得他小肚鸡肠,况且他心中虚的很,但凡现在他指出阮疏昨晚的行为,阮疏肯定要扯出来一些东西是他暂时应付不了的,昨天的那些话听起来太奇怪了,这个人必然和简达随有某种关系!
想到这里吕清眼中剩下的是自我指责,眼中有些委屈,“我早上起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躺在这里了……自己吓了自己一跳。”
“昨天喝酒喝到这么糊涂的地步?”元轩眉头一皱,“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怕是吕清昨天喝醉了想要洗澡,不小心自己给摔着了,真是倒霉。”阮疏眼中是“同情”和“怜悯”,“怕是以后要小心些,艺人毁了脸可是不好,我昨天睡得太死了,也没听到这边有动静。”
“让你们笑话了。”吕清做出自嘲状,“看来以后不能再喝酒了。”
“不贪杯就好。”阮疏道,“磕着碰着去了整容医院,出来总会被人骂像某某某,毕竟医生的刀子下去前,想着是谁,不小心就割成了谁,老天爷给张好脸就是赏口饭吃,一定得保护好。”
他这话说的跟玩笑似得,吕清在浴缸里冻了一晚上,到了外边更冷,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子里的空调开着,金秋十月晚上一点都不冷,他心中知道不是自己开的,但刚才阮疏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明显已经暗示了,他等着自己说出来。
吕清反而说不出来,衣服贴在身上把他里面的风景全露了,阮疏推开元轩,“腿好了一些,我自己走吧。”
“你刚才的话没有说完。”元轩没有动。
吕清正在哆哆嗦嗦的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听到这句话眼睛的余光看着他们这边。
阮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话了,“本来也是我之前在洛克家,有一次听到人说的,我并不确信,据说我有一位弟弟,也有一块相同的表。”他抬眼,和元轩对视,“我来到这里,也有着这个目的,想要找到我的胞弟。”
“胞弟?”元轩觉得魂魄都不是自己的了,这场景太神展开了。
吕清手上的衣服直接掉在了地上,胞弟?!
阮疏道,“我最初也并不知道,因为出生以来,我都是一个人长大的,没有人告诉我,我还有一位弟弟。”
元轩沉默了一会儿,晦涩的开口,“我想,我们口中的那位和你很像的人,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人。”
阮疏很“震惊”,吕清抖的已经不会再抖了,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算计的那个草包,居然就是……洛克家的儿子?
“真的吗?”阮疏从“震惊”中走出来,“我以为这只是巧合,他在哪里?”
他声音带着惊喜,显然是为自己在茫茫人海能找到失散已久的亲人而喜悦。他直接拉住元轩的手臂,“告诉我,他在哪里?”
元轩眼中有痛苦,脸微微一侧,低声仿佛不可耳闻,“抱歉。”
“你这话,什么意思?”阮疏自己都震惊于自己的演技,“你是说,他已经……”
元轩还是那句“抱歉”,他似乎陷入了自责中,让阮疏有种直接抽他的冲动,不得不说元轩在这上面真的很迟钝,人死了,怪到自己头上,丝毫没有怀疑。
吕清衣服掉在地上之后,震惊地站着,光溜溜的身体像个剥了皮的鸡蛋。他的眼神肆无忌惮,连一丝伪装都没有。估计想着两人对话顾不上看他,阮疏心中冷哼一声,接着演戏。
阮疏全身在抖,虽是金秋十月,却像是置身在数九寒冬,“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元轩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才能把那时候一团乱的情况解释清楚。
“他……海啸……”元轩把这两个元素放在一起,然而这时候连自己听起来都觉得荒谬,更不要说眼前悲伤的阮疏。
他平日里的毒舌这时候仿佛都失效了,在死亡面前人人舌头都长不得,什么话都是无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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