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惶恐之色,然而很快,这种惶恐就被她压下去,她笑的很温柔,“怎么了?”
“今天的汤是你做的?”元训漫不经心问道。
黎菲林听到这里似乎有些高兴也有些羞赧,“我手艺不好,这道乌龟汤是我煮的,其他的都是明婶做的。”
元训道,“明婶辛苦了。”
黎菲林笑的纯良,拿汤匙给元训盛了点明婶的汤,同时给元轩,阮疏也盛了点,自己用另一个汤匙把自己炖的汤放到了自己的碗中,“日本空运过来的河豚,肉到现在还是很嫩的,你们尝尝味道,我好久没去过厨房,我这破手艺还是让自己试一下。”
元轩拿起勺子,准备尝一下,直接被元训打掉,同时阮疏也抬手阻止。
两人不约而同做了同一个动作,元训目光如炬,盯着阮疏,阮疏笑了笑,“有点烫,我想让他不要慌着喝。”
他说着抬头看向了对面的黎菲林,一字一句道,“更何况伯母还没有尝一下,不如一会儿一起。”
元训让仆人都下去,退到了门外,并嘱咐他们把门关上。
仆人不知道老爷要做什么,但清楚自己不该多问,一言不发的下去了。
元轩初时有些不解,但看到父亲的行为,又看了一眼黎菲林。
黎菲林有如惊弓之鸟,在元训的目光攻击之下,她现在抖的厉害。
元轩叹了一口气,把东西都放下了。
“菲林,你嫁给我多少年了?”元训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十、十五年。”黎菲林鼓起一口气回答。
“我是该恭喜你,你终于有了孩子,还是该叹气,你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元训似是喟叹一声,“我本来想,你如果这一辈子都老老实实的,让你做元家的女主人,也没什么不妥当,可惜,你的手伸的太长了。姿林当年求我,说如果你不犯错,就让你留在这里,你对生活有什么不满,走上这一步?现在,我也不得不违背当年诺言了。”
黎菲林嘴唇嗫嚅,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她的手动作太大,直接失手打碎了碟子,青花瓷的碟子看起来很漂亮,现在破碎着在地上。
阮疏没有吱声,只能说自己赶巧了,看到一出戏。现实真是比故事还要狗血。
黎菲林不明白自己的行为明明那么隐蔽,怎么还会被发现?
到底是谁告的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然而空气凝滞了近三分钟,黎菲林终于开口,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个月前,从你开始出轨的时候。”元训拿着自己的专属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这杯子有自动清洁功能,就算是往杯子里投毒,也毒不死人。
后来阮疏才知道这件事情,不得不感慨能够坐到元训这个额位置,什么看不到?
自己那点段数真不够看。
黎菲林难以置信的抬头,“那你……”
元训只是一笑,看着黎菲林像是看着毫不相关的人,淡淡道,“如果不把你往深处引一下,我怎么知道你以后会做什么呢?”
黎菲林这才知道自己原来就是别人眼中的跳梁小丑,“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是故意放着不管,让我放松警惕……”
自以为对手是白痴,低估对手,就会让自己的行为越来越肆无忌惮,然后做出更为胆大妄为的事情。
殊不知她早就被元训给盯上了。
元训倒是大大方方承认了,“如果不是这样,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拿什么理由决裂这段关系。虽然我本来不介意,但我想没有谁能够忍受这样的事情。”
他说着,端着黎菲林给他盛好的汤站起来,走近鱼缸,里面有一对鱼在接吻,听到脚步声受惊,飞快的离开,元训把那碗汤倒进去,水现实变得污浊,之后被净化了一点。
但鱼还是慢慢游动,之后一动不动。
毒。
桃花鱼的肚皮朝上,雪白雪白。
眼睛一动不动,朝着黎菲林的方向。
黎菲林脸色煞白,“不是我……是明婶!”
她跳起来,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可惜杀人者哪怕是垂死挣扎也是无济于事,元训手中的微型遥控器被打开开关,墙上的大屏幕把她投毒的那段恰好播出来。
阮疏惊出一身冷汗,在桌子下面握住元轩的手。
元轩也看到了墙上的一幕,阮疏握紧他的手时,他才发觉对方的手指冰凉,侧头低声道,“没事了。”
他面冷心善,从不愿以最大的恶意度人,尽管内心不喜欢这位小姨,却没有做出什么让对方难堪的行为。
“小姨。”元轩没有站起来,只是看了黎菲林一眼,眼睛中带着失望。
“别叫我小姨!”黎菲林摸着自己的小腹,踢开椅子往后退了一步,“黎姿林生的什么东西,也配叫我小姨?!听你叫了二十年,虚伪不虚伪!”
“黎菲林,你不要像个泼妇一样!”元训呵斥了一句,“离婚吧,我会给你钱作为遣散费,你的事情现在没有败露,我不想给你难堪,该怎么走,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他这么无情,连最后陌生人之间虚伪的面具都拆开,黎菲林忽然明白为什么元训会这么纵容她了。
她站在下风,被离婚,因为她婚内出轨,也不会给她留什么财产。
过去哪怕元家再有钱,也从来没有给她什么好的生活,别的太太们都随心所欲,她却只能像一个尼姑一样过着贫寒的生活。
现在元训要把她从这里赶出去,名正言顺,她不答应,元训怕是会拿那些证据还有CX公司的律师把她打压的无处可逃。
“伪君子!元训你不是人!”黎菲林两行清泪滚滚落下,“你怎么这么狠!当初我瞎了眼才嫁给你!”
元训简直要气笑了,一个出轨的,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的骂他。
他摇摇头,“我给你留了最后的颜面,也希望你不要撕破它,毕竟你也是姿林的妹妹,好聚好散吧。”
“谁要给你好聚好散?”黎菲林嗤笑一声,顾不上泪流满面就开始疯狂的笑,“你这个死太监,二十年你都没有跟我睡过一张床,你就这么把我一个人留在坟墓里,元训啊元训,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她讥讽着,嘲笑元训,把最后一丝伪善的温情撕破,没什么,她还有一个愿意等着她的爱人,还有一个怀上的孩子,未来还有希望,“元训,我在想黎姿林是真可怜啊,你这么无能,她当初是怎么活着的?呵呵,你就是个死太监吧?假清高。要我说连元轩看起来都不像是你的孩子呢,你能让人怀上?可别再被人带上绿帽子啊。”
元训听她的话面上没有丝毫恼怒,反而显得愈发的平静,黎菲林想要激怒他,用尽了尖酸刻薄的言语,然而元训没有变色,让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感油然而生。
“我不用和你同床,当年你用卑鄙下流的手段骗了我一局,你也怀不了,因为姿林生病之后,我直接就去结扎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对于自己掐断了未来的路也毫不后悔。
他的确不后悔。
黎菲林这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跟守活寡一样,原来半点希望都没有,她本来想着的是再次骗元训一次,原来即便是再骗人,也无法改变结局。
“元训!你不得好死!”她一把抄起手边的茶具,狠狠的砸向了元训的方向,元训一个闪身,茶具砸到了鱼缸的玻璃上,浴缸的玻璃很脆弱,两者一对撞,鱼缸直接碎了,水撒了一地。
那两条死去的鱼也滑落在地上,地板大约有些滑,鱼靠近了黎菲林的脚下,黎菲林往后退了两步,显然是鱼腥味和鱼死不瞑目的样子吓着她了。
元训脸色很不好看,但他依然没有生气,只是缓缓道,“离婚协议我已经打出来了,如果你想要找律师,尽管去找,只是我提前告诉你,你不会有翻盘的机会。”
“你去死吧!”黎菲林脸都绿了,“你们一家人都是神经病!真是让人看到就恶心!”
元训没有理会她撒泼和发神经,似乎是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所谓夫妻,像是一场笑话,黎菲林以这样的形式让他带上了绿帽子,他自然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只是最开始警示,之后大约会再度陷入这样的局面,不如诱敌深入,把这段畸形的关系结束了吧。
他心道:姿林,我有些累了。
大厅里一片狼藉,元轩和阮疏站在餐桌旁,黎菲林蹬蹬蹬上楼,把自己锁在门内,门关的那一刹那发出巨响。不过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元轩叹气,“抱歉,让你见笑了。”
阮疏摇摇头,“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想你也很难过。去看看伯父吧,我觉得这时候,只有你能安慰他。”
元轩没有把他当外人,让阮疏去自己的房间坐会儿,去了父亲的房间。
没没有锁,元轩敲了敲门,径直进去了。
阮疏看了看自己周围,重生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元轩的房间。
其实这话说的有点不对,重生之前,他也没有进过元轩的房间,那时候他总觉得元轩对自己有隔阂,每次敲门都会将门掩藏的很深,不让他窥见一丝风景。
然而现在环视,周围确实没有什么东西,整个房间干净利落,元轩的房间是套房,有自己的书房和小客厅,卧室更是在最里面,阮疏走进去,才看到墙上有他的东西。
从前的,现在的。
他坐在床上,发现床头柜上也有着一本相册,里面是从前的照片。
关于简达随的,从视角看,应该全部是随手偷拍的。
他从来不知道,元轩有这些东西,因为从前总是一个人独处,元轩不叫他,也不和他近身,他以为是乡村和城市的隔阂,穷人和贵族的差距,努力让自己挺直腰背一路走上去,却仍然带着稍许自卑。
没有合照,全都是他一个人的照片。大多都在发呆,迷茫,失神,只有寥寥几张出现了微笑,阮疏努力想了想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却发现记忆或许放的时间太长了,连自己都快忘了。
翻到背面,看到了秀美字体的钢笔标注,想起来那是冬天在海边别墅,他收到了元轩的生日礼物,在角落里笑的。
“真别扭。”阮疏努力装作不屑的去评价,小心的合上,边缘有抚摸的痕迹,应该是经过多次翻阅。
他想到元训看着他的眼神,还有那段录像,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或许需要找时间和伯父“交流”一下了。
元轩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床边,影集像是放在原处,但明显有被翻阅的痕迹,心中有些赧然,面上很高冷,“看过了?”
“是啊。”阮疏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当摄影师的潜质。”
元轩不会说自己的照片甚至入围过奖项,这时候炫耀自己的荣誉很小儿科吧。
对于人物,两人倒是避而不谈。过去就想伤痛,结了痂,就翻过这一页,开始新的篇章吧。
“对了,伯父怎么样?”
“爸爸说像把公司的业务全部交给我。”元轩叹了口气,“他说他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那,阿姨呢?”阮疏还是用上了敬称。
“离婚吧,对谁都是解脱。”元轩也如释重负,“从此以后,各走各的路。”
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再装作若无其事了,破镜尚且不能重圆,更何况是人。
元训活了近五十年,这些对他来说只是烦心事,算不得重创,当年爱妻过世,也是极快的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元训了解自己的父亲,只是想到刚才黎菲林小姨下毒,心中不寒而栗。
☆、第44章 是非常看不起
“爸爸说,这件事情他会查到底,确保之后黎菲林不会狗急跳墙,再做出什么危害到别人人身安全的事情。”元轩淡淡道,仿佛在说什么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阮疏和元轩再熟悉,这也是别人的家务事,轮不到他插手。
他能做的就是默默在元轩旁边支持他。
“对了,你知不知道艾弗里有什么对手?”元轩皱眉问阮疏。
阮疏想了想,“除了尤利西斯,我想不到有什么人算是对手。”
尤利西斯就是他父亲,这两人的仇恨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仇恨。
毕竟商人重利,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元轩蹙眉,将自己前一段时间遇到的情况娓娓道来,并且将他的疑问说了出来。
原来在他以大宗金额交易,设局将艾弗里引进来,本来艾弗里在这种情况下会慢慢上钩,但艾弗里很狡猾,即便元轩当时以不同的身份和几家不同的公司联合,到最后险些困不住艾弗里,这时候忽然有暗流涌动,将艾弗里的所有金额直接套牢,狠狠的打了艾弗里一棒子。
“很奇怪,这么大笔的交易,实力必然雄厚。打击力度也很大,如果不是仇人,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因为会激起愤恨,还有记仇,一旦艾弗里反扑,身后有人支持他,那么资金的处境将变得十分危险。我想了很多人,推算了很多遍,也没有出第二个人选。”元轩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
阮疏也陷入了沉思,没有第二人选……
那么最佳人选不做第二个想,就是尤利西斯。
但自己逃出来的时候,尤利西斯还在床上“卧床不起”。
谜题越来越雾团重重,阮疏也有些看不清了。
“我想,洛克家族内部,可能出现了什么变动。”这个结论的出来,元轩深深的看了阮疏一眼,“你有想过,回去把你的一切都拿回来么?”
阮疏本来是放松的的姿势,听到了他这句话,慢慢挺直了自己的腰背,“有。”
他需要资本,不是么?
“我会站在你身边的。”似乎是知晓了阮疏心中的犹豫,也知道了他心中的担忧,元轩将手覆在他手上,两人的戒指碰到,摩擦,光亮却始终不会褪去,如同萌芽的感情。
黎菲林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眼睛有些红,李叔早已叫佣人把底下一片狼藉的大厅收拾干净。
元训面前放着一叠文件,他陷在沙发中,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回忆。
那一瞬间,元轩觉得他无所不能,强大的爸爸,老了。
老的,已经开始回忆了。
元轩走过去,元训从沉思中惊醒,看到他来了,脸上露出笑容,元轩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精神支柱,“下来了?”
元轩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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