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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熟悉的书册终于出现的时候,黄欣的眼睛一亮,也不是太在意萧何的态度了,第一次见面而已,以后总会好的,倒是要让他先研究一下这历史才是。

这个时期,司马迁还没有出世,不过不要紧,写史记之类历史书的从来不止他一个,只不过那些或毁于战火或失于传承,并不是后人所能看到的了。

萧何摆出若干书籍,询问黄欣学到何处,可有什么想学的。

“师父不妨拿些历史书让我看看,我在宫中,也是略认得几个字的。”黄欣大言不惭地说谎,完全不怕萧何去查证戚夫人的宫中有没有书籍。

对于“师父”这个称呼完全推拒不得,更何况已经下了旨意,算是定下了师徒名分,萧何也只能接受,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就是黄欣这个弟子看着还算比较好相处。

萧何从一大摞书中挑出了几本薄薄的册子说:“这些便是。”

黄欣也不用萧何讲解,迫不及待地接过书来,大略翻过,秦朝前半截的事情跟他知道的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后半截,因为古人写历史总是过于简略,两句话便可以概括生平,所以黄欣翻到自己要看的部分,便格外细致地看。

“……诸侯兵至,项籍为从长,杀子婴及秦诸公子宗族,遂屠咸阳,烧其宗室,虏其子女……惜婴有庸主之才,中佐乱局,积重难返,终不得善尽……”

看到“杀子婴及秦诸公子宗族”时,黄欣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书册,再看到“屠咸阳”语时,忍不住出口道:“项氏该死!”

无论上一个秦梦中对自己下手的是谁,黄欣对秦的那份感情始终是最深的,此时此刻,哪怕早已想到秦会有这样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咒骂那项氏一族。

“项氏的确该死,并且已经死了,殿下不必动怒。”萧何从容劝了一句,并未认真看黄欣翻看的史书在哪一页,只以为提到的是项氏种种。

成王败寇,无论当时那个和刘邦相争的项羽是何等的英雄豪杰,他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史书上那略略的几笔。

这些书萧何都看过,也不知那写史的人是否为了迎合当今,言辞之中总是多了些对项羽的鄙夷,甚至对其屠杀大书特书,完全忽略了其武勇。便是有些说其武勇的,最后也要给其冠以一个“武夫”的帽子,完全忘了那人也打过几场著名的战役。

被萧何一语惊醒,黄欣忙收回怒意,含笑道:“师父说的对。”敛了心神之后再看那秦史一节,细细数来,子婴分明是三世,于是,这一世的汉果然已经不是上一个了。

“殿下可是要从史学起?”萧何询问着也要去拿一本史书。

“学史使人明智,自然是要从史学起,只不过,我却不愿意学前史,对今史,不知师父可有教我?”黄欣言辞间已然忘了自己的年龄,竟是说出了别有深意的话。

萧何惊诧莫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抬眼看黄欣,却只能看到那身着华服的孩童正坐着冲他微笑点头,甚至直言询问道:“宫中不易,忧患长存,师父可有教我?”

这样的话何益于直言吕后不妥?萧何眼露骇然,表情却还镇定,询问:“殿下可有问过陛下?”

“忧患不加身,何人得此惑?纵然坦言询,不过杞人忧。”黄欣摇头叹息。

刘邦那人……他真的是爱戚夫人吗?若是真爱,怎不见他为戚夫人安排后路,是真的想不到吗?他那么聪明,又怎么会想不到自己的宠爱会将人害成什么样,又或者是吕后现在的忍耐让他以为即便自己去了,吕后也不会怎样?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正如那句话所说“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总之,戚夫人最终成了人彘,而他的儿子,也被吕后毒死在刘盈的床上。

“殿下……”即便这个师徒名分是皇帝给的,但师徒这种天然的关系联盟一旦建立就不是那么容易瓦解的,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正在于此。

“师父还要与我如此生分么?直接唤我如意便好,父皇也是这样唤的。”黄欣再次跪下,俯身冲着萧何磕头,这一次,萧何没拦着,看到他磕了头起身,上手扶了一把,道:“殿下如此信任,臣必当保得殿下性命。”

听到萧何这样说,黄欣有些失望,他也明白,这样才智过人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交托信任的,何况他还被自己的好基友刘邦屡次见疑,早已存了胆怯,但只是“保得性命”显然离他的期望太远,而且,萧何到底有多么值得信任呢?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一句话流传千古,当年的韩信因萧何举荐而有了今日,后来,却也是因为萧何之谋,而被吕后害死。

举荐之恩,不亚于伯乐,然而,却又是这位伯乐亲手送上置他于死地的刀柄,不知道韩信死前可有悔恨过这一段成败萧何?

“师父不必急于下决定,如意还可等,只如意求师父一件事。”

“何事?”萧何松了一口气,这么大的公子就会逼人站队可真是……

“师父可听说过商山四皓?”见到萧何点头,黄欣开口道,“如意求师父秘密杀了商山四皓。”

历史上若是所记不差,刘盈的太子之位曾经差点儿保不住,要不是吕后向张良问计,最后请得商山四皓出山跟随刘盈左右,恐怕太子之位早就落在了刘如意的头上,而若是商山四皓不在……他倒不指望张良再无他计,只希望如此能够多拖延一些时间。

至于商山四皓那四位高义隐士,既然是隐士,不妨隐得更加彻底点儿!

黄欣从来没想过商山四皓能为自己所用,因为刘盈此时已经是太子,在刘邦登基之初,无论是不是为了稳定人心,都已经宣布刘盈为太子,哪怕此时礼制不全,但拥戴正统,拥戴嫡长,几乎是读书人的原则,那四个老头是绝对不会因为自己长得可爱得刘邦欢心就拥护自己的,除非刘盈能够有重大过失。

然而,想也知道,刘盈这个没有半点儿实权的太子,怎么可能犯什么重大过失?他生性懦弱敦厚,就是想要犯错,也不可能吧。

“殿下何出此言?”萧何惊呼,他实在是想不到这样一个小小顽童竟是到了轻言决人生死的地步。

黄欣一笑,并不想解释此间因果,也无从解释,只问萧何:“不知此事,师父可能做到?”

萧何言道:“商山四皓隐士高人,皇上敦聘不至,可知节义,殿下何苦与他们过不去?想那四皓恐已八十有余,人生八十古来稀,怕也没有多长时间好活了,殿下若是真的不喜他们,平日也见不到,过几年也就没了,实在没必要此时提前下手。”

听得萧何这是不肯的意思,黄欣无奈了,人小就是这点儿不好,身边儿没人就是这点儿不好,想要动点儿什么先机,总要畏手畏脚。

“罢,是我强求了。”眸中难掩失望之色,再看萧何的时候,心情反而平静了许多,可到临走的时候还是不甘心,张了张嘴,还是道,“师父……”见得萧何躬身回:“臣在。”黄欣无奈长叹一声,改了已经到嘴边儿的话,恭敬行礼说,“师父不必远送,请回。”转身上了马车,重新回到宫门之中。

☆、第112章 汉终

三年后,刘如意被封为代王,这个代王听起来有些古怪,而且还和刘邦二哥刘仲的封号重了,大概刘邦后来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却不好马上更改,自己打脸,坚持了两年,又把刘如意封为赵王。

此时,刘邦已经提出了废太子之事。

作为最受刘邦宠爱的儿子,黄欣的日子过得还是可以,至少比起五年前,他的手中已经有了一二能用的人,但这样的能用还是需要斟酌的,刘邦并不是一个会体察细微的人,而他给自己的人,很多都可能是别人通过他的手送来的,为了能够早日放心安睡,黄欣借助了萧何之力。

然而萧何那个人,即便名义上是黄欣的师父,但他从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便是这样讨要人手的事,若不是黄欣强求,也不能够得到,即便如此,黄欣对这些人也不敢放太多的信任。

同年,如同历史上所写的那样,商山四皓还是来到了太子刘盈的身边儿,让刘邦一时无可奈何。

听到刘邦无奈地对戚夫人说出那句话:“我欲易之,彼四人辅之,羽翼已成,难动矣。”

黄欣忍不住走出来:“父皇所谓羽翼何在?若是四个老头便能主宰天子之意,那这天子当之不若傀儡。所谓难动,不过不想矣!如意不敢奢望太子之位,原能苟且得活,如今父皇捧雏鸟于匾下,撒手撤之,不死奈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求父皇毒酒一杯,就此谢过一场父子情意。”

说罢,黄欣跪了下来,他头一次这般意气,不管不顾地高声说了心中所想。

戚夫人本来只知道哭泣,这时候见儿子竟然求死,一时竟是懵了,“不,不能啊,如意……”

“我劝母亲也求速死,父皇亡日,便是你我母子沦为鱼肉之时,母亲得罪吕后甚矣,必不能苟活,且一死快之!”

“孽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某一句话言中了心事,刘邦怒气滔天,扬手便是一个杯子冲着黄欣扔了过来,黄欣微微侧头避开,直视刘邦的眼睛中再无了伪装出来的孺慕之情,黑眸中冰冷淡漠,暗含一丝嘲讽,这一出拙劣的剧目,这一位蠢笨的演员,真的当别人看不透他的无情吗?

这么多儿子,别人都以为自己是他最爱的那个,可是,他何曾为这个“最爱”考虑深远,可曾想过这一次把吕后这般得罪,等他死去,这个“最爱”是何下场?

他或许想过,所以派了周昌跟赵王去封地,可是一个周昌顶得什么?

或许,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早早死去?

瓷器落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正在散场的众人尽皆死寂,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偶有几个飞快抬眼的,却也急忙低了头,以示恭敬。

不久前刘邦击退黥布,回来后自己也是病势沉重,这时猛然发怒,掷出杯子之后眼前一黑,有些站立不稳地扶住了桌子,双手重重地拍击在桌子上,与那杯子碎掉的声音相应,旁边的宦官见他站立不稳的样子,忙上前去扶,却被他一把甩开,指着黄欣道:“逆子,你……”

黄欣的嘴角勾出一抹薄凉的微笑,这样的酒宴,吕后是不在场的,在场的女子只有舞姬宫女,戚夫人之所以能够过来,是刘邦把她叫过来的,而叫她过来,就是想要让她看看那四个不知所谓头发白了的老头离开的背影,然后说那样一句无奈的话。

他想要证明什么呢?证明自己已经做过了,却没有结果,所以他没有责任了?

就好像他关押了萧何之后把他放出来的那句解释一样,空洞而无力,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宽心的借口。

“父皇何必如此生气,儿臣所言,难道不是事实吗?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自己就可以问心无愧了吗?呵呵。”

被这一出父子□□吓了一跳的太子刘盈这时候合上了因惊讶而微张的唇,抿了抿说:“赵王快快住嘴,怎可惹父皇动怒?”

他于此时插言,把黄欣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看向这位被商山四皓宣称“为人仁孝,恭敬爱士”的太子兄长,他的表情却是不忿的,之前胸腔中的怒气已经平息了许多,但这时候覆水难收,已经出口的话显然要面临之后的惩戒,而他,也已经不准备再这样隐忍。

一次又一次,他已经忍了太久,既然是梦,既然总会醒来,既然总会平安,那又何妨让他痛痛快快,一舒胸中抑郁?

“还未请教那商山四皓,不知如何知道太子仁孝?对吕后言听计从就是仁孝,对父皇不敢劝谏就是仁孝?还是说唯唯诺诺就是仁孝?至于恭敬爱士,倒要请问太子花了多少财帛才能请得商山四皓出山?想来除了财帛还要有一条好口舌,几辆宽敞大气的马车吧!”

这一句实在刻薄,堵得刘盈说不出话来,见到他涨红着脸,半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黄欣突然觉得畅快多了。

他跟刘盈从来没有仇怨,虽不是同母的兄弟,但刘盈这个人的确是个好人,历史中,他知道吕后要杀如意,还跟其同食同寝,就怕一个疏忽失了兄弟性命,饶是如此,他最后还是疏忽了,于是赵王被毒死在他的床上。

而他对此泪如雨下,之后见到戚夫人被拔发、断手脚、挖眼、毒哑、熏聋养在茅厕中的惨状时,忍不住放声大哭,甚至最后因此忧愤而死。

他有良心,是个好人,可那又怎样?

“殿下此言太过……”萧何忍不住发言,却也只说了这么半句,就在对上黄欣那双冷漠的眼时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刘邦深呼吸了一口气,直接下令道:“来人,赵王酒后疯癫,把他押下去醒醒酒!”

早已忘记哭泣的戚夫人好像被这一声惊醒,忙道:“陛下,如意……”

“没事,先让他下去。”搂住戚夫人的肩膀,刘邦安慰着她,言语还算温和,并不像是迁怒的样子。

因为刘邦这般处置,下面摸不清他的心思,也不敢对黄欣不恭,把他“请”下去之后,酒席继续散场,而那些人离开的脚步都快了几分。

吕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收到了消息,呆了一呆,而后大笑不已:“我还道那小子是个有心计的,不想也是个莽撞的,这一次,却是他自毁长城,与人无干了。”

本还存了一肚子的气,想着以后如何收拾那母子二人解恨的吕后这时候竟是心气畅快了许多,笑过之后,说:“既然陛下已经说他疯癫,那还不快去请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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