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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诧原因之一,这老人居然是唐运尧,西北考古协会的新任会长、历史学协会的核心成员!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父亲交游广阔,乍然见到这样的人物还是让傅徵天有些吃惊。

惊诧原因之二,从唐老的语气听来,把这件花浇卖给他的那个老人也许也很不简单!

傅徵天定了定神,主动把这东西的来历说了出来:“我前天去城南花鸟市场走了一圈,傅勉注意到一家很不一样的店,我们就进去瞧了瞧。这件东西是店主主动拿出来给我同行的朋友看的,我同行的朋友说出了它的年份和来历,我就把它买了下来。”

傅徵天说得简略,但整件事情的脉络把握得相当好。

在一旁听他们讲话的傅勉听着觉得有点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忍不住补充:“对啊,小朗可厉害了!他连这东西用的什么色料都门儿清!”他兴高采烈地把宁向朗当时的话复述了一遍。

唐运尧仔细地听着,对两个小孩也有了初步的印象――不对,应该是三个。

傅徵天的个性他早就有所耳闻,作为傅麟唯一的儿子,傅徵天的早熟和优秀都被很多人看在眼里!至于这个傅勉,明显是个典型的小娃儿,无论高兴还是难过都摆在脸上。

比较令唐运尧在意的是傅勉和傅徵天话里提到的宁向朗,听傅徵天说起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个“朋友”至少比他俩大,没想到傅勉往细里一说,那小家伙居然才五六岁!

小小年纪就有着挺不错的鉴定基础,难道是哪位老朋友教出来的徒弟?

唐运尧暗暗在心里记了一笔,笑着听完傅勉的话后就笑着赞许:“你们三个小娃儿都挺了不起啊,古玩交易市场什么骗人的花招都有,不知道多少人入行一直在那儿交学费,偏偏你们一下子就买到了好东西。”

傅徵天从来都不是骄傲的人,他恭恭敬敬地说:“还是先请唐爷爷您帮忙过过眼。”

唐运尧说:“好。”

他打开盒子,拿起里头的花浇翻到底部,说道:“你看这地方光溜溜的,一个字都没有,普通人看到心里肯定会咯噔一下,拿不定主意。事实上在永乐时期,很多瓷器底部都没有款识,尤其是当时京畿官窑的东西――它的东西一般供皇家使用,自家用的东西要什么款识?有些大咧咧地写着个‘官’字的,你看到时才要心生警惕――这是想蒙你来着!”

傅徵天边听边点头,回想起来宁向朗似乎也是先看底再看纹饰和色泽的,这大概是瓷器鉴定的惯例。

唐运尧说:“这件东西确实是永乐那时候的,从它的价值来说的话你算是捡便宜了。”

傅徵天追问:“您认识那位店家?”

唐运尧说:“认识,当然认识,这回我来西州其实就是来找他的。没想到居然在你们家找到了线索,”他指了指桌上的盒子,“这东西的做工我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那个人姓朱,是个了不起的文物修复专家。就算是我见了他,也得敬他为前辈。”

姓朱?傅徵天怔了怔,问道:“难道是首都朱家的人?”

首都朱家是有名的古玩世家,据说朱家人从睁开眼就浸淫在古玩这一学问里面,无论是古玩鉴定、文物修复还是考古行动,统统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每代朱家人即使出不了“泰斗”,肯定也会有一批站在业内顶尖位置的人撑着!

唐运尧给了肯定的答案:“算是。不过朱老继承的却不是朱家的学问,他出生时被人发现小指那个地方多了一个手指,因为排行老七,所以从小就被嘲笑为骈指七。因为这个缺陷,他一直不被家里看重。后来他自己离开家去外面拜师,学的还是家里最不看好他去做的文物修复。朱老天赋过人,很快就闯出了名堂。后来――唉,反正发生了很多事,朱老心灰意冷,不再出现在人前。”唐运尧叹了口气,“我这次来就是想朱老出面主持一批文物的修复工作,这事儿搁到别人手上我怎么不放心!”

傅徵天没想到里头还藏着这么一件秘辛。

即使唐运尧语焉不详,傅徵天还是能推断出“朱老”遭遇了什么。他知道朱家人向来有点“霸道”,朱老在文物修复这一行独占鳌头,偏偏用的又不是家学手法,哪能容忍这种“奇耻大辱”!

可想而之,朱家会对朱老干点什么。

傅徵天说道:“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领唐爷爷您去找朱老!”

唐运尧却摇了摇头,说道:“我还得再准备准备,明天吧,明天我们再过去。要是没有万全的准备,朱老不可能出山!”

傅徵天说:“那我明天让李司机去接您。”

唐运尧点点头:“好!”

傅勉一脸高兴:“徵天我们要叫上小朗吗!”

傅徵天淡淡地说:“我说了叫上你吗?”

傅勉:“……”

他眼巴巴地看着傅麟。

傅麟帮傅勉主持公道:“徵天你就别欺负小勉了,小勉想去就带他一起去吧。”

傅麟一开口,傅徵天当然只好点头。

傅勉欣喜不已。

傍晚时分,宁向朗一家踏着余晖一起前往苏文凤家。

苏文凤妻子热情地请他们入内,苏文凤随后也走了出来,邀请宁安国落座。

胡灵翠到厨房帮把手,跟苏文凤妻子聊起了做菜心得。宁向朗跟苏胖子坐在一块,苏文凤妻子一喊人帮忙苏胖子就得意洋洋地来回端菜,端一样就示威一样朝宁向朗露出笑脸,意思是“看我妈妈多厉害”。

宁向朗当然不会在意,开始动筷以后就毫不吝啬地夸好吃,夸得苏胖子乐滋滋的。

饭桌上的气氛相当融洽。

饭后胡灵翠跟苏文凤妻子到厨房做清理工作,宁安国就跟苏文凤坐在客厅聊了起来。

宁安国讲的是这次去首都开会的收获,主要是计算机生产许可到手的事。

聊到这个苏文凤也很期待:“听说明年协会那边就要提交提升‘绿色壁垒’强度的申请,如果能够通过的话我们正好可以赶上这阵东风!”

“绿色壁垒”是指国家通过提高对进口产品的限制力度,比如提高征税额度、提高品质要求,借此对国外产品进行限入、保护国内企业的一种策略!

自计算机出现以来,国内的计算机市场基本是靠国外进口产品撑起来的,没别的原因,只因为国内的技术跟不上!

现在总协会那边已经攻克相关技术,有把握生产出不下于市面那些进口计算机性能――虽说肯定比不过最顶尖的前沿产品,但达到平均值是没问题的!

既然国内技术已经能满足市场需求,提升绿色壁垒的申请是迟早的事!

苏老爷子也是西州制造业协会的核心成员,苏文凤能听到风声也不奇怪。

宁安国满脸笑意:“确实有这件事,所以这是我们第一制造厂的好机会,要是能搭上这趟车的话,我们厂跃升为国内一流企业也不是不可能的!”

苏文凤主动抛出橄榄枝:“以前我总是瞧你不顺眼,但现在我想明白了。安国,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以后我们要好好合作!”

男人想要建立起友谊是非常容易的,眼神交会间宁安国已经明白了苏文凤的意思。

宁安国爽快地朝苏文凤举杯:“合作愉快!”

苏文凤举杯跟他的杯子相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合作愉快!”

宁向朗看到这里就知道自己必须得加把劲才行。

他可以确定“回来”前没有这么一出,虽然只是“化敌为友”的局面提前出线,但接下来的发展很可能会大大地变样!

他正在走向完全不一样的未来。

他无论如何都要保证那是个好的未来!

不知怎地,宁向朗想到了花鸟市场那家奇特的古玩店。

直觉告诉他那个能随手卖出永乐瓷的老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重活一次,不好好经营可对不起老天的眷顾。

宁向朗微微一笑,跟苏胖子说悄悄话:“有没有兴趣去见识一下花鸟市场的夜市?”

苏胖子眼睛发亮:“我们两个人偷偷去?”

宁向朗说:“没错!”

苏胖子风风火火地拉着宁向朗出门:“走起!”

说走就走,宁向朗领着苏胖子溜出门往花鸟市场那边跑。

花鸟市场的夜市比早市和午市更热闹,或明或暗的灯火将天际都染上了几分橘色。除了晚上有空的人比较多之外,这里头还有个说不得的原因,那就是灯光的不同能影响人的判断,巧妙地把灯光调一调,再新的东西都可以变成老的――骗子诓人的成功率大大升高!

宁向朗领着苏胖子穿行在夜市的地摊和店铺间,时不时饶有兴味地停下来听卖家绘声绘色地讲故事或者口若悬河地夸自己的东西,有时候宁向朗听得发笑,笑眯眯地跟苏胖子解释其中的门道。

虽说“人艰不拆”,但看到太离谱的骗局他还是忍不住啊!

比如听到卖家在讲述自己祖上怎么下海挖出他手里的宝贝,宁向朗就对苏胖子:“这故事讲得真有趣,不过这东西肯定不是故事里那宝贝!”

苏胖子也是个聪明人,一路走过来都跟在宁向朗身边听得兴致勃勃,听宁向朗这么说就来劲了:“为什么?”

他俩高兴了,卖家可不高兴了:“小孩子家家的,胡说八道什么!”

☆、第十四章:欠教训

夜市里大多是临时赶过来的人,宁向朗瞅着似乎没有熟悉的面孔,笑眯眯地迎上卖家的目光。

卖家不知怎地就有点心虚。

宁向朗盯着卖家问:“你说这东西是你祖上从海里捞出来的?”

卖家努力让自己硬气起来:“是,就是从海里捞出来的!”

宁向朗中肯地评价:“海捞瓷确实是很常见的藏品。”

卖家挺直腰杆:“当然,要知道早期跟国外搞交易都是通过海路,航海么,难免会碰着点风浪。有时候海浪呼啦一盖,整艘船就嗖嗖嗖地沉了!里头装着的几大百几大千的漂亮瓷器都跟着沉到海底了!正好我爷爷的爷爷――”

眼看卖家又要绘声绘色地把祖上的故事讲一遍,宁向朗打断:“我还是那句话,故事可能是真的,但东西不是真的。”

卖家怒瞪着他:“去去去,小孩子还是回家吃奶去吧,别净知道胡说八道!”

宁向朗说:“海运的瓷器一般都是对外贸易,上面画的东西从国内常见的山川原野、花鸟虫鱼到充满异国风情的订制纹饰都有可能出现,这一点倒是挑不出错。”

其他人听宁向朗侃侃而谈,顿时也来了兴致,追问道:“那到底哪儿有问题?”

宁向朗往其他摊位扫了一会儿,两眼微亮,走到其中一个摊主前面指着一个细花缠枝莲青花碗问:“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这个摊主是很年轻的女孩子,大概只有十七八岁,扎着一根长长的粗辫子,穿着朴素的白衬衫,看起来还是个学生。她见这么多人围过来顿时有点局促,面带羞赧地说:“可以,小弟弟你看吧。”

宁向朗朝女孩笑笑,拿起那个青花碗边看边问:“你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面对充满善意的小娃儿,女孩也放松下来,她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我爸爸去得早,别的都没留下来,就留了这批旧东西。”说着她的面色带上几分黯然,“我奶奶前段时间病倒了,我妈妈为了照顾她身体也越来越差,妈妈让我出来把爸爸留下的东西卖掉,换点钱给奶奶交医药费。”

女孩的表情虽然沉黯,但眼睛充满了坚强的光彩。宁向朗没有露出同情的表情,他伸手抚触着青花碗的内壁,朝等着自己解释的众人说:“这才是海捞瓷,由于长年被海水腐蚀,手感是没那么润滑的。而且刚才那件有明显的做旧痕迹,明显在哪里呢?海捞瓷一般是在运往海外的途中沉到海底的,理应是全新的东西,偏偏刚才那件东西还给人搞出了用过的痕迹,那不是画蛇添足嘛。”

旁观的人追问:“这样就能判断出来?”

宁向朗说:“如果还要证据的话,可以过来摸一摸,浸泡在海水里那么多年,即使洗得再干净,摸上去还是会有盐粒结晶造成的凹凸不平感!”

大伙正听得兴味盎然,有人却发现不对劲:“咦,刚才那个编故事的家伙呢?”

其他人纷纷在周围搜寻起来,很快就发现那家伙已经收拾好摊位,正偷偷摸摸地往外钻!

苏胖子得意洋洋:“小朗,那家伙被你说跑啦!”

宁向朗朝摆摊的女孩说道:“姐姐你这些东西是真品,很值钱哪!还是不要在这里摆摊了,这里人多手杂,姐姐你顾不来的,还是去找家信誉比较好的店看看他们收不收吧!”

旁观的人忍不住说:“哪里人多手杂!我们都看着呢!小姑娘你别听他的,今晚我们帮你在一边把关,包你能卖出好价钱!”

旁边的人应和:“是啊是啊,人家小姑娘正需要钱,那些黑心店肯定不会出高价,还不如我们来买!来,我们现在就出价,谁都不许亏心压低价格!”

人群里顿时就开始出现了一个比一个高的竞价声。

义务当了回托儿,宁向朗朝被价钱震惊的女孩眨了眨眼,仗着自己个儿小拖着苏胖子钻出人群溜走了。

如果说今天之前苏胖子还特别痛恨宁向朗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的话,现在他算是宁向朗的崇拜者了:“小朗你真厉害!”

宁向朗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是谦虚,相当愉快地接受了苏胖子的夸赞:“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家外孙!”

苏胖子羡慕妒忌恨。

宁向朗目标明确地带着苏胖子跑去那家门口挂着烟草串的店。

店里的灯光还是略微昏暗,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似乎都是这个亮度。这次老头儿把烟杆放在一边,坐在灯下小心地雕刻着什么。

宁向朗仔细一瞧,原来老头儿手里拿着的是块小孩手掌大小的绿松石,色泽几近天蓝色,色泽柔和而均匀,漂亮无比。

一进店就看到这样的宝贝,宁向朗根本移不开眼,拉着苏胖子跑过去蹲在一边看老头儿怎么在绿松石上动刀子。

不说材料,就说旁边摆着的雕刻工具就让宁向朗大开眼界。

光是磨头就有钉子形的、枣核形的、橄榄形的、尖针形的……每种形状又按照直径大小排成一列,粗略一算,真了不得,少说也有也有百来种!

真够专业!

宁向朗盯着老头儿的手,视线跟着他手部的动作移动。

作为高手中的高手,老头儿的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要多自如就有多自如。没一会儿,老头儿手上的绿松石就出现了基本胚型。

宁向朗微讶,因为他发现老头儿居然准备雕人物!

老头儿早就注意到宁向朗两个小娃儿的到来,见宁向朗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绿松石,他抬起头问宁向朗:“你知道我准备雕什么?”

老头儿手上的绿松石只简单地去掉了一点儿边角,不是内行很难看出门道。

宁向朗也反应过来,马上就摇头否认:“不知道!”

老头儿瞅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聚精会神地在绿松石上下功夫。

老头儿的手法太过精妙,那双灵巧之极的手快得简直不可思议,即使是苏胖子这种实打实的门外汉也看得目不转睛,根本舍不得挪开眼!宁向朗就不用说了,能亲眼看到这么一场精彩表演,他觉得太值了!

两个小娃儿眼巴巴地蹲在一边看着老头儿一刀一刀地让绿松石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面貌。

即使雕像还不及手掌大,整个过程却花了两个多小时。等衣袂飘飘的道人雕像出现在他们面前,宁向朗和苏胖子才发现自己两条腿麻得不得了!

老人见他俩颤巍巍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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