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变化极快,她一步步向前走,距离却是愈拉愈远,远到父亲终于瞧见她,而父亲仅是讶然不不,父亲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是对她,他嘴一张一合也听不到声音。接着他嘴里狂喷出腥红的血,她尖叫却是如何也奔不到父亲身边,一张张陌生的脸不断在眼前回旋,那个始终背对着她的人茫然回过身,手持利刃,也是满身满脸的血。他是任护成
冷汗涔涔,湿透了发,她猝然惊醒半起。
“纤云”门“呀”一声的被推了开来,来人一脸挂着焦虑,显然匆促间未来得及整理衣冠就赶着过来。
床上的纤弱人儿似乎带着病容,透明如水晶般的玉容闪着惨白,眉儿像忍受痛苦的紧皱,直感觉有人碰触才畏缩的闪避。
“纤云别怕,是我,易大哥。”易为宾耐心的握紧她青筋可见的柔荑重新诊脉,脸上有着忧虑,对她一向不自觉的防范却也有些薄怒,但这种心情很快就被他心中更多的关爱所拭去。
辛苦的将眼睑微掀,有好一会儿才识到他是在喊她,纤云这名字生疏得很,若是打从出生便伴随着称呼,为什么她老记不住,好像自己有另一个名字,像梦里他们都叫她什么来着头好疼
“放轻松对,不要胡思乱想,放轻松就不会头疼了。”温和的嗓音低低的如催眠。她松下口气,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好点了你身子骨从小单薄,一定要静心安善,若频频再犯唉止头疼的药方容易伤身,我不希望你常常需要服用,知道吗要乖乖的听话。”
她静静听着他不厌其烦的叮嘱,心里阵阵愧疚,自知带给他无尽的麻烦与负担。
瞧她粉颈低垂,怎弱娇嫩,远比细致的花瓣更惹人呵护,易为宾不再多言,怜惜的轻探她的额。她陡地瑟缩,他不悦仍勉强温和道:“这世上就我们俩相依为命,难道你还见外吗”
“没没有,我不是这意思。”她睁开水灵灵的大眼,焦虑的看着他解释,“易大哥待纤云极好,只有感激哪敢见外,不过总觉得我意思是我不习惯旁人这般接近。”
“我怎算是旁人呢”易为宾为之失笑,他向来是知道她是腼腆害羞的,也不曾有过什么玩伴朋友,但可也不满地对自己仅限于感激之情。
他温和的神情依旧,“纤云不喜欢易大哥陪着你吗扬州风光秀丽,这小村庄居民朴实和善,我们就这样在此定居一生一世不也是安乐无穷。”他隐隐约约的逼她应允自己的心愿。
他总是这样的,总不经意的暗示她表示什么,可她不懂啊。许许多多的日子以来,她一直是昏昏沉沉,有大部分时候白天不知亮天黑不知夜,意识就如同人海孤舟飘飘荡荡,将来的事,她从未有过憧憬。
“爹呢我要找爹的。”脑中唯一不变的记忆唯有这桩,而且是非常迫切,但不知为何
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确定,譬如她和父亲如何分开又为何是与易大哥相依为命过去等于是像被黑压压的帘幕阻绝了和现在的连接,她问他,他从来不解释,只说道,过去的就别想了,免得又闹头疼。如此草草带过,只肯交代托人寻找她父亲。
“都两年了,也许他老人家已经不健在”
“不会,不会”纤云抱头哭嚷,她有种感觉,她是还有其他亲人的像梦里那样熟悉的面孔,头突然又绞疼了起来。
“好好好,没事了,你就安心住在这儿,若是你们父女有缘,有天总能团聚的。”其实他宁愿就他们两人宁静的相守终身,却又不得不安抚她,“我请托了许多人代寻,你是知晓的,一有消息我不也多次亲自前去吗放心,相信易大哥。”
纤云头儿微点,“谢谢。”她为自己的不知好歹感到惭愧。
“又客气了,我不爱听这个。”等了许久,她仍张着困倦的眼瞳,微斜的头无邪的坚着他,长吁短叹都说不出无奈的滋味,唉易为宾抚抚她柔细青丝,“睡了,明日有精神再谈。”
也罢不也用心期待了一年多,何必急于此时,如今能与衷心倾慕的佳人朝夕为伴,心愿已足。
山村小庙,尽管平时自给自足的乡民卯粮不丰,每逢初一十五,供奉福德正神的香火仍是鼎盛,香案上三两样蔬果有的,馒头几钵面食也有,反正心诚则灵,没人会去挑剔供品样式。
零散几户的住家大婶,终于为农田家务操忙,趁这祭拜时能短短歇口气,众集小聊一番,没一会儿工夫又纷纷起身忙去了。林家嫂子因迟了些时候来,只来得及和大家点头问候,大多时候她是故意的,因为不爱他人眼中的怜悯与同情。
几位邻居吆喝道:“林家嫂子,你婆婆好些了吧”
“托福,还不能下床走动,不过气色好些了吧。”几年来重复的就这几句话,大家听了净是点头。
“是真的”她强调尤其近年婆婆有了大夫探视调善,虽是风中残烛,但勉强还是挽回口气。
众人十足十不信,但也善意的没戳破她的妄想,这三餐温饱都有问题了,更料不着独立持家的女人家能有余力延请大夫。
“那就好那就好。”说完几句,众人各走各的,但好像听到他们还在同情,大概就是说些红颜薄命等等之类的。
匆匆捻捻香,默祷三叩首,她大略收拾了四周清洁,案桌上的花香是她携来的,由于生活窘迫,自是无力备妥供品,所以她路上摘折一大束野花便充数了。
林家嫂子,尚未嫁入林家时闺名唤雁虹,秀丽可亲,现在也不过二十四五岁,端庄柔媚之姿难掩,可惜命途乖舛,不过她从生活中的横逆已经学会不抱希望就没有失望,不怨天尤人就不会抱撼自己的命苦。
她提起竹蓝,低头默默赶着回家,矮篱笆内木屋寒碜,不过可看得出女主人用心打扫整齐,屋外一小畦一小畦的青菜陇。屋内传来咳声,让对远方冥想的雁虹惊了惊,连忙掩上门,只见门内简略的木头桌椅,她疾步走进内堂,布帘一掀她顿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悄声靠近床旁。
婆婆正神色安详的躺睡着,嘴角露出药草,大夫只是抬眼望雁虹一眼,续又在病人指端末梢扎针,结束了才收妥医具便走出去。
雁虹上前帮婆婆拉整好衣裳,被褥密盖,匆匆随后追了去,只见大夫坐于桌前执笔开方子。
“易大夫。”喊了句,她就静静站在那儿不说话。
易为宾没答声,直写完才收笔,取了药箱中的几种药材分色,连同药签和二两银子放在桌上一起。
“这几味药得到城皇药铺抓,你照这药方交给伙计,剩下的碎银买些自己喜欢的。”
雁虹怔忡的视线胶着于他,仔细瞧,一身只留意到他温和俊秀的神情,今日他像是故意的,平时左边垂发今挽束脑后,颈间遭焚烧过的伤疤虽渐淡化,其色暗泽犹清晰可见。
“谢谢。”突然的情绪激动,她脱口而出。
易为宾似乎很讶异,笑了笑没问为什么,只轻轻拉过她。
娘家父母想是中意林易斋乡试中举有仕途,经媒妁之言,两人新婚不及一月,丈夫即赴京参加礼部会考便再无音讯。而她独立奉养婆婆多年,虽然困苦穷厄,从不曾有怠,或口出怨言,因她性子好强,即使苦不堪言也咬紧牙关苦撑过来,绝不乞怜。
而易大夫一年前搬来为邻,乡村小镇说是邻居,其实户户之间也相隔大老远。她唯一一次的软弱,是在婆婆已经撑不下去了,急乱恐慌痛哭失声的情景被正巧路过的他发现,主动帮忙解决危机。
之后过几个月,他开始定期来探,他们甚至无一字之语,他做他的大夫工作,她开门迎他来送他走,仅止于此。未多问原因,他大概也多少洞察她的自尊心强,所以每次送什么东西来都是搁在桌上,想是若交于她手,施舍意味太浓,她铁定觉得受辱推拒。
雨唇轻沾,他浅尝即退开来,两眼凝视,握在她腰肢的手略使了点力,雁虹笑微微,头轻点,拉起他往靠里边的木板床走。这里是离婆婆最远的角落,木板床便搭在一进门右手的墙角,反正山村小户没有什么访客,卧床与客厅兼餐桌并不突兀。
解开外衣,裸裎相对,易为宾矫健的身子覆上她的,激起哆嗦撼动。她颈抬起,亲触他左颊后的皮肤,他直觉避转开来,她伸手圈住他的颈后,执意再吻,再生的肌肤凉凉的,稍粗糙些。
易为宾皱眉着她,她没让他深思就闭上眼凑前吸吮他的唇瓣。“你在想什么”一有空隙,他低问。
“抱我。”她热烈承迎,舌深入的侵略他的喋喋不休不解风情。
他了解的很快跟上激情的步骤,专心投入,手一滑过她结实曼妙的身段,劳动惯了的她,虽没有千金小姐的柔嫩和细白,但触感仍则有番销魂滋味。流连在她浑圆挑逗的掌心惹得她一阵阵低喘,剧烈起伏,随着他缓缓下移的动作,她紧咬下唇,不让呻吟声送出,唇上的红丝沁溢。他将自己移到她腿间,抬起她饱满的圆臀,欲望核心紧密得摩擦,爆发无与伦比的快感。
她经过日晒,麦色般健康的双手撩开他仍套穿在身上的中衣,摸索着向他背后他明显僵住,想推开
修长匀称的双腿有力的圈紧他,不容他阻止,不知为什么,她今天就是想真真实实的清楚了解他所有遮盖的地方。这次相好带着某种意义,她不要只是情欲交欢的生理冲动。
他发怒了,箝制住她双手,猛一冲刺,硬压着便律动起来,怒容横向她倔强的表情。几乎不需加添任何进一步的刺激,魂飞也似的迷乱,沉沦,醉了疯狂了。
雁虹燥热的身体与其紧紧相贴,难忍情欲的随着蠕动附和他的节奏,迷失在渴求中,终于嘤咛冲出檀口。
那细微呻吟的春情足以逼使任何男人勃发得更狂野,她尖叫,再尖叫,差点因狂喜的激情昏厥,同一时间,他也尽数释放所有欲望,双双忘情的呼喊出声。
力竭瘫软喘息。她心中和身体犹自激动不已,易为宾却已经恢复平静,翻身起床着装。一阵悲哀凄凉,她仍是起身服侍,不料却遭他拒绝,心中突生不知是何滋味。
他整好衣冠,着了她萎坐床沿的神情几眼,终究不忍。
“下次别再这样了。”临走前他说道,雁虹在门边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内室怪声杂响,吓醒了她的神智。
婆婆想起方才的肆无忌惮,天
又糊里糊涂睡了一天,日暮黄昏,纤云傻望着窗棂投射进来的金黄,回想刚才梦中又见的熟悉面孔,却怎么也记不起他们的名,那种温馨喜乐的感觉是和易大哥一起时不同的,常让她不由自己的眷恋。
易大哥待她自然是无微不至的,非亲非故,只因爹的一句交代,就让他背负照顾她的责任,纤云只能不断的希望自己健康些,独立些,不要再添加任何麻烦。但隐约中,她总是对他有点疏离,还有打心底来的一点畏惧,因此,她自觉更对不起他,可即使再如何说服自己,那感觉还是真实的,不会有任何改变。
真矛盾啊。就像那常常带着讥诮如天仙般美貌的男子,每当睡梦中有他,她都会特别高兴,可是一股不知名的压抑反教她早早醒来,不愿面对接下来发生和悲剧
悲剧接着而来的哀伤她已无法辩清那感觉是属事实抑或梦境。“他”是淮和所有的事情到底有何牵连,想及“他”,甜蜜的喜悦中有着淡淡的忧虑哀愁。
她确定的是易大哥绝不喜欢她多花脑筋想这些,也许这跟她每次想完便要犯头疼有关,然后头疼喝药后就又是好久的昏昏沉沉,她不喜欢这样,但拒绝易大哥的好意她也说不出口。
渐渐的,她隐瞒着不说,自己调适如何控制心绪,能想就想,她仅有这些模糊线索能接连地所遗忘的过去了,不可能放弃,头疼了,就暂时不想,捱过便是。
说也有趣,住这儿那么久,她竟连门外一步也没跨过现在头不疼了精神好了,正可以弥补一下。她刚要迈出门槛时,打扫的哑婆赶忙来拉她。
“没事,我只是要到外面看看。”纤云看不懂她的比手画脚,便指指门外,再做个深呼吸,表示自己想走走。
哑婆咿呀的硬搀着她往里面走,在小小庭院中绕圈子,纤云无奈的只得依她。
这时易为宾推门回来,本是黯沉的眼在看到纤云霎时明亮。“纤云起来了”
“嗯。”她没将哑婆阻止的事问他,“我可不可以出去走走”
他迟疑了一下,只有短短一刹那,便绽露和煦的笑容,“你身子允许,自然是好的,等我回房洗个脸就陪你。”
“不需要”她呐呐说道,不过易为宾已经兴匆匆走进屋去没听到。
等了一会儿,因哑婆不时觑眼看她,纤云无法自在,低头干脆也进屋,想瞧瞧易为宾好了没。纤云敲了敲房门没声音,一推开门却撞见易为宾正光着上身洗脸捺拭,她惊叫一声,赶忙飞奔而出。
易为宾在她房间找到她,只见纤云一脸尴尬羞愧,头都抬不起来。
“纤云,你不会打算以后都这么跟易大哥说话吧”易为宾好笑的轻抚她低垂的发顶。
“对不起。”她声音小得连贴耳都难听得见。
“什么”
她又稍微大声的说了一遍,恰恰让他辨认得出。
易为宾疼惜的笑叹口气,心想,她这害羞腼腆的性情一直没变,从两人初见时的惊为天人,他对她柔弱的举手投足实在是无法自己的痴狂,为了她,他宁愿放弃一切,包括隐居闭户,舍弃所有轻而易举的名利追求,只为不让和她相关的人士有迹可循,趁机带走她。
还有仇恨他背后颈项手脚,无不布满历历的心酸血恨,丑陋交横的凸瘤肉块,提醒他未竟之仇,未泄之恨。但如果为了能一生幸福与她相守,这些是可以选择遗忘的,毕竟他已经让他们也痛苦不安了那么久,哈哈哈
纤云对他善变的情绪不解,只见他勾卷把玩她的发丝笑笑不语,沉吟半晌方道:“你瞧见了会怕吗”
脸,他换过了,其余易于处理的几处也一一处理过,虽不能恢复旧观总不至于吓人,但背部就困难了,他无法自己修复那里皮肤的疤痕。
怕她迷惑的看着他,肢体有损不可怕,人心难测才是真正可怕,纤云这么想,但她羞怯的个性向不会与人群相处。
“不怕就好。”不然想尽办法,他也会找其他大夫动手术,他不要纤云眼里瞧见一丁点厌恶或畏惧。
牵着她的小手,如她愿,到处面观看远山远景,一路避开可能的人迹。
纤云本欲提出寻找父亲的想法,又觉拖累人家,辗转犹豫不决,而易为宾也在想事情,只是偶或留意好脚步,没有发觉其心事重重,他想到了雁虹今天异常的举动。
第三章
扬州西北,长春湖畔风景秀丽多姿,直比杭州西湖,富贾仕绅大多沿湖造园,堤岸杨柳,春意盎然。
赏景游湖,多是忧闲风雅,突然湖一角爆山的嘲讽声实在破坏这如诗如画的意境。这声音没有别人,起码有人因听到这声音直觉反应就想躲的,不就是任护成嘛
“怎样你到底要犹豫到什么时候才有勇气进去,等天黑还是等明天下雨再说”任护成不耐烦的瞄前面不远处躲躲闪闪的影子,偏头探进一户不大但雅致的红瓦民宅。而在门边徘徊,和那个趾高气昂的不肖子对峙已多时,终于任颖之没好气的,那一步仍没跨出去。
“你光瞪我,就能瞧出这个老婆来吗”啐他在心中啐了声。
“说话小心点,我老婆是你娘。”任颖之心中一把火烧得正旺。
“啊”任护成发出一声讶异声,眼睛直盯着民宅里面。但任颖之才不甩他,老步数用太多次了,别想拐他中计。
“换点新鲜的吧,还是我教你这招的,记得吗”任颖之掸掸衣裳,讥笑道。
任护成没应声,只是更专注的盯着里边,整个人干脆跳上围墙坐着观看,而任颖之嘴边说着“别玩了”,心里却七上八下,但基于面子问题,就只差没踮脚抬头也跟着看。
任护成故意折腾了父亲一下,“娘还是我的娘,就怕老婆不是你的了。”他语音未歇,任颖之已经大脚一踢,人闯了进去,只是院里哪有什么人这兔崽子骗他
大门被踢坏了,屋主哪有不知道的,几个士兵闻声亮剑从屋后赶来,一副如临大敌,等看见来人是大人,纷纷惶恐告罪退下。这些人想当然耳都是任颖之派兵轮流巡守保护的。
“他们心里一定觉得疑惑,不知道堂堂巡抚这样算不算私闯民宅”任护成可恶的大笑。
哼声,帐以后再算,任颖之咳了咳,整肃好衣冠,因为他看到有人正从屋内赶出来了。
“哪个不长眼睛的,不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敢来捣乱,你知道里面住的是谁”丫鬟春曲哗啦啦的人未到声先到,擦腰摆好架式,待任颖之厉眼一瞪,她看清楚是淮后,话也说不出来了,她脚一软,“大大人。”任护成见状笑得更大声了。
“嗯夫人呢”任颖之没理会那刺耳的聒噪声,庄严的沉声问道。
“夫人”
只见仍是一袭青衫翠衣,祥和中又带一些冷漠,清楚的隔开与众人的距离岳翠娘走来。她从婚前到成亲后,在外人面前,任颖之看到的翠娘一直是这样的,从来没变过。夫妻俩团圆,没有嘶吼,没有涕零,任颖之除了稍敛官气,也并无一丝显露想念情深,啧任护成摇摇头,心想,爹想讲派头,就慢慢等着,等哪天日出西山再打动娘好了。
岳翠娘才望了任颖之一眼,就波纹不生的移开,她冷清的眼神在看到任护成时方温暖起来。“你如何了”她慈祥的摸摸他手臂,关心的梭巡他是否哪里不适。
“已经无恙。”这儿子欠揍就是这德行,任颖之不是味道的回看他得意洋洋似的模样。
任护成窃笑,挽着娘亲往里边走,“娘也好吗怎不回府里住”
他是明知故问,任颖之更是为这毫无技巧的游说生闷,怀疑这儿子是不是存心作怪岳翠娘虽然嫁给任颖之,但在心底始终还是自认为是岳王爷的家人,为岳婉儿抑郁重重,她从来不以任夫人自称,也不和其他官夫人一样支使下人,或绫罗绸缎,或官场交游为自己夫君打点人脉,以利日后官途享通。从任庄回来以后,心结虽稍解,可是对岳婉儿的际遇仍唏吁不已,难以释怀。所以人虽被任颖之强带回扬州,她坚持在外面独居的决定仍不变,因为这样既不算对不起岳王爷,也不依靠任家的人,这是为处罚当初自己竟然没有保护好岳婉儿的周全,令薛实昆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夺走数条人命,造成一辈子憾恨之过。
“王爷他身体可好”
“半年前离开时尚好,孩儿伤愈即告辞,走前还替娘在婉儿夫人灵前拈香祝祷。”他们娘儿俩心同此理,不过娘是为了婉儿夫人,他则是因两方对他都有情有恩,不想亏欠任何一方,而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不再过问其他恩怨。
“那就好很好很好”她默然沉思不再说话。
父子俩一时大眼瞪小眼,任颖之被任护成气得肝火旺升,喉头痒痒的便咳了起来。
岳翠娘听见咳声,抬头顺口念道:“怎么还没好,酿的枇杷糖浆有没有记得喝”
“喝了,还不是被你儿子气的,前些天胸口还捱了两拳。”任颖之告状,没理会任护成一脸嗤笑和玩味的戏谑状。
嘿原来他们两位老人家背地里不知偷来暗去多久了,任护成了然的撇撇嘴,换任颖之咧嘴嘲笑儿子大惊小怪没知识兼没常识了。想也知道,他又不是圣人无情无欲,哪能十余年没感觉反正娘子有原则,他任颖之当然也不会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一有空闲就私下去探望个几回,温存缱绻,累是累了点,不过情势所逼没办法。这自诩聪明的笨儿子哪懂得他们夫妻间相契含的亲密关系,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介入的,即使是儿子也不行,嘿嘿这次栽了吧。
两父子都一个样,岳翠娘才不去自找麻烦,管他们那些狗屁倒灶的较劲,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的。
任颖之一看她吭也不吭的朝里边儿走,“夫人”她不理他啊怎么会这样呢,一定是这笨儿子害的,没帮到忙反扯后腿。
“还不进来,让我看看。”岳翠娘瞪眼,任颖之闻言笑嘻嘻的赶忙上前,“你”
任护成接收到父亲次人教他识时务快滚的手势,耸耸肩配合道:“别管我了,儿子正要去找几位朋友,明儿个再来向娘亲请安。”
这次就先当当父亲的乖儿子好了,再晚,刚才还在附近打混的文鉴真和鲁鹤蔡不晓得会躲到哪个天涯海角去。
熙攘的观湖人潮,鲁鹤蔡文鉴真一口气躲躲闪闪跑了大老远,途中不小心的撞到两三个行人。
“老大没有发现我们吧”鲁鹤蔡一个大老粗的人竟细声细语的问。他实在是还嫌活得不够,不想那么快被老大逮着,所以就得凡事保重点,除非找到了杨姑娘将功折罪。
文鉴真见状嗤笑,但其实自己也七上八下的,“应该没有,你”
哇的一声惊喊,因为鲁鹤蔡频频不放心回头看,就连撞上了人也没看到。
“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大嫂。”鲁鹤蔡低头赶紧要扶,手伸到一半又有所顾忌的收回,而那跌在地上的妇人坐着不动好一会,肩膀一耸一耸的。
糟糕不会是被撞伤,动不了哭了吧
“这下可好了,你真的巴不得任公子听到,竟有那么多人看热闹。”他开始急了,文鉴真喃喃抱怨。
“我又不是故意的,快想想办法。”自己难道不比他急想想,谁才刚被老大整得“金光闪闪”,“大嫂,如果你没事就出个声,哭不是办法,还是找个大夫来看”
“毋需劳烦。”低哑的嗓音几乎难以辨认。
“可是”鲁鹤蔡看她试着站起来,似乎很困难,很吃力,却总是办不到。这下可真糟了,要不扭伤脚踝,要不撞到哪儿了“你们帮帮忙,哪个帮忙扶一下,看大夫去。”
零零散散的群众看到那大嫂蓬头垢面满身恶臭,没人多关心一下,一位稍微见义勇为的好心妇人,再靠近一点即捂鼻放弃了,最后还好有位大婶勉强搀她一把然后立刻就放手。幸亏那大嫂扶着墙,不理众人,一步步的吃力走着。
“怎么办”人家又不领情,文鉴真抬抬下巴,示意他跟上去,再怎么样,撞伤人了总得负责。
好在那大嫂是走进了药铺,让他们两人免得伤脑筋,一进门鲁鹤蔡吆喝着,“大夫,请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我不看,只要照药方上抓这几味药就好了,银子在这儿。”若没先给银子,只怕铺子里的伙计要轰人,她很有自知之明。
掌柜的呆站在柜台里,不知道要听淮的,又臭又脏的乞丐虽然有银子,可是另两位体面的客官也不能得罪。
鲁鹤蔡闻言一股气上来了,直骂,“不知好歹,拗性子。”文鉴真只得善后,劝那嫂子还是让大夫检查一下也可安心。
“我跌倒与你们无关,是我净赶路着,自己也没注意到前面有人,而且我的脚没啥大碍,站不稳是几天没吃饭的缘故。”她瞧他们似乎不信,“请不要再耽误我的时间,我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煎药喝。”
她忍气再三请托,掌柜的看他们没异议,便接过纸笺,手脚熟练的抓妥三贴药包,“这是给生什么病的人服的,怎么瞧都像缺了”
“其他的药草我自己有,就这些可以了。”连三催促下,掌柜刚包好药,铜钱未找,那嫂子匆匆忙忙的赶着走了。
“喂”鲁鹤蔡看她的穿着,再加上她自己说的,很久没吃饭,觉得她一定穷得很,当下将掌柜手中的药方和找零接了过来,和文鉴真一起追着。药铺门楹才刚跨出去呢,两人便呆若木鸡。
“上哪儿去呀”任护成扬眉,斜睁着这两人,语气和气得不得了,像是对许久不见的朋友打着招呼。
“找人。”这当口,就算先前想过十万八千种借口,这下也没那胆子诓骗,不过他们可没说我是谁,所以不算骗。
“哦几天没见,原来你们这么尽心尽力。”语调一转,任护成双指夹过鲁鹤蔡手中的纸片,他们两个还讪讪的想解释,岂料他眼神一变,“这打哪儿来的”
“对不起,老大,我们是想”鲁鹤蔡开口想道。
“别罗唆我是问这方子从何得来”任护成语气异常凝重。
文鉴真拉拉一旁的鲁鹤蔡一脸的茫然不解想求情,“是一位妇人持来这铺子抓药的。”看任护成想进去问,忙又说道:“那掌柜的也不认识她,若要找还来得及,她应该走不远。”
“好快追。”任护成说完轻功疾尺,鲁鹤蔡和文鉴真也急起直追。
一个时辰</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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