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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宁皱起了眉头，他有些听不懂谢南在说什么。

[宿主已命定目标――登顶]

[命定目标：因宿主短时间内没有谈情说爱的想法，所以系统在宿主的目标任务里暂时冰冻了这项任务]

[宿主的目标任务登顶现细分为两大类：a复仇、b提升演技]

谢南为脑海里响起的声音皱了皱眉。

[复仇任务选择概览]

[宿主死因共两点，同属人为因素]

[宿主已知线索：龚白和这件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提升演技任务选择概览]

[宿主演戏经验薄弱，有待提高]

[请宿主选择支线]

这些格式化的声音其实听起来并不是空洞冷漠，相反它听起来很悦耳，至少不会让谢南感觉到烦躁。

他试图和这个所谓的系统对话。

[这两个支线不能同时进行吗？]

系统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大约一秒之后，谢南就听到了这个他已经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系统只是为宿主整理、分类，并不直接干预宿主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它们可以同时进行？]

系统又停顿了一秒。

[系统并不直接干预宿主的选择]

谢南把自己上辈子的人生在脑海里短暂的过了一遍，他张嘴吸了一口气，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看向一旁的刘宁，说：“路要一步一步走。”

刘宁的眉头皱得很紧，他抬手抓着谢南的肩膀，“大南，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不怎么对劲？”

谢南已经放松下来，但他忽然又目光锐利起来。

刘宁握着谢南肩膀的手紧了紧，“你如果出了什么事就跟我说，别放在心里，我们俩那么多年的兄弟――”

“你就是季谨。”谢南说：“季云锦的儿子。”

“什么？”刘宁很明显的愣住了，“我怎么可能――”

谢南脸上的复杂神色已经全部显露出来，然后归于平静，“既如此，我亦明了了。”

刘宁这才反应过来谢南是在拿他试戏，他顿时有种尴尬的感觉，“你他妈吓我一跳……”

谢南的眼里已经有了笑意，可还是说完了剧本上的最后一句话，“你的路还很长，路要一步一步走。”

刘宁放下了手，他说：“希望你试镜的时候也能这么轻松。”

谢南当然不轻松，但他好歹比刘宁多活了十几年，这样简单的掩饰还是做的出来，他看着就在不远处的那扇隔音很好的门又开合了一次，才说：“很快你就知道了。”

准备时间确实很快就过去了，随着钟表一秒一秒的走过，刘宁紧张的情绪已经表现在了脸上。他拿着谢南手里的剧本反反复复的看，仿佛即将试镜的人是他而不是谢南。

相比较而言，谢南就显得尤为无所谓。

他不需要看剧本，因为他对这个剧本的熟悉程度不亚于编剧。

他上辈子没有得到这次机会，再加上因此失去了人生中最好的一个兄弟，几乎要自暴自弃。幸亏是龚白――

谢南停止了回忆。在他意识到自己又想到了龚白的时候。

他越过这个他暂时还无法忘记的黑洞，把记忆延伸到了之后。

有那么一段日子，他在家里一遍一遍的让自己代入角色。直到电影杀青，直到电影上映，直到电影在西木国际电影节上包揽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最佳编剧一共四个奖项后在国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国际电影节影帝的桂冠简直让当时饰演男主的肖铭之名声大噪，风头一时无两。

肖铭之捧着那只银色的熊在话筒前难掩激动的说话时，谢南就坐在电视机前看着他。

那真是一种荣耀。于公于私。

谢南从没站在如此耀眼的舞台上过，他甚至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而他当时打算试镜的角色就是章毅。

“到你了。”刘宁突然说：“……加油。”

谢南听出刘宁的声音有些异样，他能猜出‘加油’这两个字大概就是刘宁现在能说出来的最有激励意义的话了。

他从休息的长椅上站起，他面带微笑的回头看了一眼刘宁。

“我会成功的。”

刘宁也笑了笑，“你会的。”

谢南走到了门前。排在他前一位、刚刚出来的那个年轻男人还低着头靠在门边，谢南没有理会，他抬手轻扣了三声房门。

“请进。”

然而就在谢南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旁边这个年轻的男人听到动静慢慢抬起了头，“祝你成功。”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微没掩饰好的情绪，但表情却很平静。说完他脊背稍稍用力，站直后就直接离开了。他没有丝毫想要得到回答的意思，也没有丝毫打算看一眼谢南反应的意思。

这是个很有个性的男人。

这时谢南已经推开了门，和对方的表情比起来，他的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和即将喷发的愤恨――

三位主考官正漫不经心的坐在桌后，他们还等着第五个试镜的人能给他们来一次印象深刻的自我推销……

可刚刚那是――

谢南抬脚走进去，他转身轻轻把门关上。

那个挺胸抬头的人正一步一步走远――

皮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

熟悉的倔强背景――

谢南简直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上去，他想抓住这个年轻男人的衣领，想狠狠地把他按在墙上……

他只想问他：‘你究竟为什么要杀我？！’

‘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

‘你究竟有多么狠心？’

龚白，你究竟有多么狠心！

第3章 我可以胜任这个角色

‘但这是试镜――’

但这是试镜。谢南想。

[宿主控制情绪等级：a级]

系统的提示在谢南转身面对着主考官时响起，而这时谢南已经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你喜欢这个剧本里的哪个角色？”坐在正中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抓起桌上的剧本晃了晃，“可以跟我们说一说吗？”

这是一个小小的机会，只看他自己怎么把握。

谢南几乎没经过任何考虑就脱口而出：“章毅。”

“章毅？”主考官似乎来了兴趣，他的神情和动作也不再像之前那么随意――他稍微坐直了一些，没有靠着椅背，本来自然垂放在腿上的的小臂搭在了桌子上。他十指交叉，脸上也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微笑，“为什么呢？”

坐在他身旁的是一个气质张扬的男人，不超过二十三岁，情绪还压根不知道收敛。这个时候他手里转着一支笔，动作飞速，眼神充满了不耐烦。

他那双不耐烦的眼睛正直直盯着谢南。

谢南说：“因为他的人生很圆满。”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圆满？”

这不算是他心中的理想答案，甚至偏远的有些不切题了。他有点恼怒，认为这个人浪费了自己的时间，而且他觉得这实在是一个不上道的新人――连剧本都不看，怎么算上道？

“是的，圆满。”谢南说。他没有试图去解释自己的观点。

主考官看着谢南，没有任何理由的，他决定再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机会，“说说你对他的了解。”

“章毅是一个很有个人魅力的角色。他在剧本里有几次回忆的片段，都是在描述他以前美满的生活。从几句话就可以看出其实他以前是一个情感很丰富的人，因为一次情仇，却让他连偶尔的几次感情流露都只能歇斯底里的哭泣发泄。”谢南说：“章毅这个角色是我在这个剧本里研究最多的，我也……我也有那么一段不怎么愉快的经历，所以我能明白这个角色。我了解他，就像了解我自己……”

“但是你说他圆满。”坐在主考官另一边的人开口道：“他哪里圆满？”他的语气似笑非笑，语气几乎要带着一抹嘲讽了。

――他哪里圆满？

――你哪里圆满？

主考官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也望向了谢南。

谢南已经不可控制的又想起了龚白，但他逼着自己的心神回到了这个极其重要的试镜现场。

他的话已经开始有点颠三倒四，对面那个能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导演正等着他新一轮的回答，对方的表情告诉他，他这次的表现不会得到一个很好的分数。

“他有一个幸福的前半辈子，哪怕不是心想事成；”谢南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说：“后来在突然之间得到噩耗，他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天翻地覆。他需要复仇，于是他报了仇；他想要归隐，于是他归隐。他的一生只起伏了那么剧烈的一次，但经历了那么多――爱恨情仇、喜怒哀乐，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完全的、圆满的人生。”

主考官还是紧紧地皱着眉头，“那么你想要这个角色？”

谢南抬手整了整衣领，脸上挂起了自信而得体的微笑，他开口说：“我觉得――”我更适合方宇生。

方宇生是主角的名字。

他有无数的语言可以用来说服这三位考官，他甚至可以用演技来表现出自己的优点。他曾经那么深刻的研究着这一部电影的每一部分，因此得到影帝桂冠的肖铭之的演绎他当然也研究的透透彻彻，把方宇生演出同一个味道简直手到擒来――

但是系统打断了他的话。

[踏入演艺圈支线任务――最佳试镜]

[任务奖励未知；难度未知]

[请宿主为自己准确定位并选择饰演角色]

谢南停顿了那么一下。有意无意的，他觉得系统所说的‘准确定位’是在提醒他什么。

‘我不能随心所欲吗？我不能选择方宇生吗？’

[不，你只需要更适合你的角色]

‘但他不是方宇生？’

[你知道他是谁]

谢南感觉到了暴躁，他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处在爆发边缘。

他很快稳定下来，并把一切都归咎于龚白的出现。

‘你说过你不会直接干预我的决定。’

[……]

系统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对不起，我违反了管理条例，请宿主自行选择]

但他的斗志都似乎已经磨光了，他的满腔热血、勇往直前的想法，都在他突然被打断的时候磨光了。什么主角、什么国际影帝――

那本来就不是他的东西……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章毅。”谢南还是妥协了，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上辈子那个一无是处的人，“我觉得我能胜任这个角色。”

主考官喝了一口水，“随便来一段我看一看。”

当然不是随便来一段，但谢南早已经把剧情刻在记忆里，所以他很快找出了最好的一个片段。

不是最能表现出他演技的，而是最让他看起来像章毅的。

谢南回到了门口，再转身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章毅了。

他微微侧着头，还勾唇笑着，仿佛在听着某个人细语。

章毅身上穿着繁复的锦衣，手里握着一把折扇，脚下的步伐也很轻缓。

突然他的表情变了。

他慢慢直起了腰背――僵直起腰背，像是想要看清什么。他的表情从不可置信变成了茫然――

这是剧中章毅从前半辈子的幸福生活中踏进深渊的第一步――家破人亡。

“停！”一个高兴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谢南慢慢转过脸，直到他看到了主考官的脸，他才从情感里脱离出来。

这是他的弱项――

出戏太慢。

“刚刚的眼神很好！”主考官说：“我要的就是这样的――”

“不，”他身旁的人出口道：“我要让他再试另一幕，看信的那一幕。”

章毅是一个背负着未知仇恨的角色，那封他随身携带的信是剧本里着重强调的，而且看信的剧情在剧本里反复出现了很多次，也是对演员演技有需求的剧情。

刚刚谢南虽然只表演出了很短的一个镜头，但还是能看出他是有些功底的，至少眼神里是真的带着情绪，表情的细微处理也很到位。

但是――总有一个但是，但是这还不够好，不够让他惊艳。

主考官又转脸看了他一眼，然后他看向了谢南，“我希望你能让我们都满意。”

谢南毫不拘谨的点了下头。

“你可以出声。”男人又说：“我要你完全表现出我想要的效果，不要收敛。”

谢南又点了点头。

因为剧本里完全没有信的内容和关于这方面的丁点线索，所以谢南只能靠想象。

章毅慢慢抬起手，那只手正捏着一张纸。他静静地盯着虚空看了一会，然后突兀地、急促地喘息了几声，他的手猛地握紧。他低下了头，却笑出了声。

在额下的一片阴影里，一滴眼泪划了下来。

章毅笑得愈发大声。他手里举着信，仰着头笑得大声极了，笑声和哽咽让他的表情显得狰狞又可怜。

他又突兀的停了。

他伸出还在颤抖的手，神情紧张的开始整理什么。

等到他把揉成一团的纸展平，他就把手凑在眼前，神情专注的不像话。

因为没有真正的纸挡着，他的样子被三位考官看得清清楚楚。

就连一直表现的非常不耐烦的年轻考官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谢南的身上。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这种歇斯底里和疯狂。

他脸上还带着泪，还挂着笑，眼底带着疯狂和回忆。

突然他脸上一板，目光划过眼角，那张纸已经被他踹回了怀里。

他已经发现了除他以外的人。

当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正前方时，他已经变回了那个再正常不过的章毅。

谢南没有再动作，他已经演完了。

“……好，”给谢南出难题的男人第一个回过神，他说：“就是你了！”他的表情不再是讥讽，而是激动。

谢南知道他为什么激动。一个好的编剧总是希望自己笔下的人物被演绎的鲜活。

主考官也笑着拍了拍手，他的表情和语气无不带着满意，“确实够好了。”

谢南微微勾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