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来的时候,走廊上已经有零星的几个人在伸胳膊抡腿地锻炼身体。
老辛精神很好地站在走廊头上的黑影里,嘴里叨念着什么,不时猛力点一下头,好像是在给自己鼓气。
我从值班桌子旁边拎了一个凳子走过去,冲他的背影说:“嗨,辛哥在跟谁说话哪。”
老辛转过头来笑了笑:“哈,自言自语,发闷了自己跟自己找话儿说呗。”
我把凳子往前一推,陪他笑了一声:“辛哥,坐会儿吧,面壁不是个轻快活儿。”
老辛蔫蔫地扫了我一眼:“你不怕扣你的分啊,哥哥现在是反改造分子呢。”
我打着哈欠坐下了,自己点了一根烟不再说话。
我发现,老鹞子时不时地去我们屋里跟老金搭讪,目光闪烁。
早上出工的时候,杨队破天荒地来了,站在门口,表情严肃地看着犯人们一个一个出去了,“啪”地一摔铁栅栏门,大步朝走廊里走来。
我正坐在老辛旁边搓眼皮,抬头见杨队过来,连忙站起来哈腰:“杨队这么早啊,”故意把自己的眼睛揉成兔子状,往他的跟前凑,“我一宿没睡呢。”“睡去吧,”杨队摆了一下手,“辛明春,你跟我来办公室。”
回到值班室,我的脑袋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感觉自己这几天的表现实在无聊无聊了就睡吧。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四点多。
起来的时候,我看见宫小雷和老金坐在床上打扑克。
老金的上身画了不少性器官,眉头中间凸起老高,好像是挨了不少“琵琶”的样子。
见我起来了,老金脸红脖子粗地嚷嚷:“大兄弟,你给评评理,二人够一种扑克玩让不让挂大画的为什么六个人可以挂,两个人就不行”
我估计是宫小雷跟人家耍赖,你老金闲着没事儿操自己的闺女玩儿,就应该折腾折腾你。我笑着说:“二人够就是不让挂嘛,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怎么玩儿这就不错啦,以前我赢了牌,直接玩九阴白骨爪的。老金,别怕,一会儿你赢了我替你砸他的琵琶。”
老金嘟囔了一句什么,低下脑袋继续忙着发牌,我拿着脸盆走了出去。
经过面壁的地方,我下意识地朝那边瞅了一眼,老辛还在那里笔直地站着,手上多了一付捧子。
我冲他笑了笑:“累了就坐坐啊,辛哥。”
老辛挥了一下手臂:“没事儿。谢谢你啊,明天我就去严管队了,不定什么时候咱哥们儿才能再见面儿呢。”
一听说他要去严管队,我感觉这个事情大了,肯定是侯发章受伤不轻,让老辛去严管呆着等候处理。此刻,我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很内疚如果当初我过去拉开他,也许就不会闹这么大的事情了,可那时候我还巴不得他把侯发章打死呢,最后两个人都死,一个被拳头打死,一个被院处死。我心里矛盾着走过去,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你就放心去吧,回头我给你搓点儿烟放你被子里,走的时候我去送你。”
老辛歪着嘴巴笑了:“难得老四这么义气行,你忙去吧。”
洗脸的时候,大虎过来了,站在我旁边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我边擦脸边问他:“找我有事儿吗”
大虎欲言又止:“没没什么,就想看看你。四哥你好好干啊,我要走了。”
“馋我是不是”我拍了拍他的脸,笑道,“我也快啦,兴许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改判了呢。”
“就是就是,俺四哥有这个福气。”大虎低着头,用鞋底猛搓地板。
“走吧,”我搂着他的脖子往外走,“哥哥送给你一句话,站好最后一班岗。”
老鹞子突然挡在了前面,脸色涨得像猪肝,一脚把大虎踹了个趔趄:“滚回去老实给我呆着”
大虎缩着脖子,老鼠似的几步蹿回了值班室。
至于嘛,大小人家大虎也是个值班的呀,怎么就不能随便出来了我感觉老鹞子这火上得有点莫名其妙,这不是冲我耍威风嘛。我看也不看他,大步往值班室里走。
老鹞子一把拉住了我:“先别急着回去,跟你说个事儿。”
我站住了:“有话就说,别这么横。姚哥,我也老大不小了,你以后在迷汉们面前别光顾着玩自己的造型好不好”
老鹞子连声应好,低着头把我往厕所里拉。我扭过头来接着说,“别这么神秘好不好,有什么事儿就在这里说吧。”
老鹞子很尴尬,前后看了看,干脆也站住了,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问我:“你痛快点儿跟我说,大虎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人家说要回家都不行啊,我打开他捏着我胳膊的手,不满地说:“不是我说你的,你说你这么大的脑子,多分析点儿什么不好,分析人家回家干什么”
“他说他要回家”老鹞子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很恐怖,像两把刀子直刺我的眼睛。
这里面肯定有鬼我顾不得多想,断然回答:“他说他快要到期了,再没说别的,我也什么都没听见。”
老鹞子闭上眼睛,仰起头来想了一阵,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少惹麻烦。”
我装做懵懂的样子,直视着他的眼睛:“这话你等于没说。”
“好了,算我没说。呵,最近你的脾气也见长,”老鹞子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一摆头,“你回去吧,好好在屋子里呆着。老辛明天一早就去严管队,今晚还在值班室里睡,你就不用回值班室了,那里有我。”
“你随便吧。”我转身就走,胸闷得像要爆炸。
老鹞子在身后“啪”地啐了一口:“山不转水转,都他妈的长点儿脑子。”
我摔上门,冲正美滋滋伸手要打老金“琵琶”的宫小雷大喝一声:“滚,我要睡觉”
老金拉着还在嘟囔的宫小雷闪了出去。
我决定什么也不再想了,继续睡觉。
这个晚上闷热得要命,可能是因为我白天睡得太多的缘故,晚上老是睡不踏实,半梦半醒的。下半夜我索性坐了起来,百无聊赖地点上一根烟,倚在墙上想自己的心事。进来一年多了,如果不被寒露“咬”这么一下,我再有不到半年就回家了,可是现在尽管我明白自己不会坐那么长时间牢,可现在我真的看不见自己的未来。想到这里,脑子又晕乎起来何苦呢在看守所无非是挨了那么几下子,至于耿耿于怀非要报复回来不可吗如果我不去报复寒露,怎么会遭那么多罪这么一想,凭空就出了一身冷汗,耳朵也嗡嗡地响个不停。我用双手按住耳朵眼,使劲往外拔了拔,还是响得厉害再躺下吧。
“沙沙沙,沙沙沙”耳边的声音时断时续,像蚊子追逐着飞在头顶上的感觉。不对,这不像是从我的耳朵里面发出来的声音我坐起来,侧耳仔细地听。
“沙沙沙,沙沙沙”这声音响得很是蹊跷,夹杂着铁器摩擦发出的尖利叫声,有点儿恕br >
我歪头看了看旁边,宫小雷侧着身子睡得犹如婴儿;老金没在床上。老金呢可能是上厕所去了,等他回来问问是什么声音吧。
“沙沙”的声音蓦然停住,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走动声。这声音回响在半夜的监舍里,是那么的令人不安
不行,我得起来看看,现在我是值班组长,出了什么事情我有责任呢。
我赤着脚,轻轻地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廊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老辛面壁的地方空空荡荡的,黑影像一个空洞的坟墓,透着一股阴森森的煞气。大虎呢怎么大虎也不在走廊上值班隐约地我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一下子抽紧了。我屏住呼吸,仔细地来听这些奇怪声音的出处哦,在值班室呢,这声音是从值班室里发出来的。我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值班室。小子们,我倒要看看你们在搞什么鬼。兴许我的好运气就要来了呢,一旦我发现了足以让我立功的机会,那我就对不起哥哥们了,砸“挺”你们的同时,兄弟我也好减刑啦。我慢慢地蹲下身子,把耳朵凑近了门缝。
“沙沙沙,沙沙沙”好像是用锯条切割铁窗的声音。
什么意思越狱我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第二十七章 痛打侯发章 7
越狱“咕咚”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趴在了值班室的地板上。
我的脑子在刹那间一片空白。
老鹞子用脚踩着我的脖子,对站在窗前的老辛说:“他在外面偷听,捎上他”
老辛跨过我的脑袋,一把将老鹞子推了出去:“再看着点儿外面,这屋的灯一灭,马上出发。”
我顿时明白了越狱,我真的是遇到了越狱空气仿佛凝固了,我只能听见我的脑子在“嗖嗖”地转着。
大虎手上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器,蹲在我的头顶,声音急促地问老辛:“辛哥,怎么处理他”
不行,我得争取主动不等老辛回话,我忽地坐了起来,声音有些发抖:“辛哥,事情让我撞上了算我有福气。我被别人打了,反倒加了我十几年。本来我就想跑呢,一直没下这么大的决心,既然来了,就让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老辛提溜着我的腰带把我拎到窗前,发出的声音像护食的狗:“把铁棂子拉开。”
我二话没说,扳着两根铁棂子用力一拉纹丝不动。
老辛把我的手拿到最右边的一根铁棂子上:“拉它。”
我的手上一使劲,那跟铁棂子就弯上去了,原来这根铁棂子早已经被锯断了。
老辛过来按住了我的双肩。他的脸在笑,可我看不出一丝好意,我觉得他的脸在破裂,逐渐变成碎片:“好样的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生死一线你不会不承认吧是你打开的铁窗。还有,铁棂子怎么断的是你提供的锯条。”
见我一脸茫然,没有吭声,老辛哼了一声,从裤兜里拿出一根指头长短的锯条,在我的眼前一晃,“看看吧,这就是我夹在笔记本里的作案工具,你不会忘了你给我拿过笔记本吧好,不跟你啰嗦了,”转过头去厉声说,“大虎,押着老金,上路。”
我这才发现老金战战兢兢地蹲在门后,像一滩刚拉出来的稀屎。看来他跟我一样,也是撞上的,那么大虎呢再差几天他就是要走的人了呀,应该也不是自己愿意的。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啊,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反抗绝对不行这几个人里面没有一个是跟我一条心的,只要我一动弹,老辛和老鹞子就可以在瞬间要了我的命。我偷眼瞄了瞄大虎,沮丧的心情更加强烈,我知道大虎此刻的脑子已经不属于他自己的了,也许我刚一动弹,他的刀子就已经插入了我的心脏。大虎把手里的匕首递给老辛,转过身来,用一把磨尖了的螺丝刀顶着老金的胸口,低声说:“不老实捅死你,走”
老辛微笑着瞥了大虎一眼,慢慢将锯条别在后腰上,走到窗前,把脑袋往那个口子里探了探,满意地点了点头,回来坐在床上点了一根烟,悠闲地抽了起来。
我的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哥哥,你可真能沉住气啊,我这里几乎要晕倒了,你还在过你的烟瘾啊。转头看了看大虎,大虎好像要哭了,战抖着双臂不停地挥舞螺丝刀:“辛哥,走吧走吧”
“急什么”老辛朝大虎的脸上喷了一口烟,微微一笑,“一会儿你先从窗户里出去,我把这两个混蛋给你递出去。都贴墙根给我站好了,等着我和老鹞子,然后咱们排成队,大摇大摆地走。老四,委屈你了,哥哥其实也不想难为你,毕竟咱们兄弟一场。来吧,”说着,一把将我拽到地下,用一根绳子猛地套在了我的脖子上,“你要是敢反动,我立马勒死你。”
我帮他紧了紧绳子,直直地看着他:“辛哥,我理解你,先这么办吧。”
老辛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了片刻,伸手拉灭了电灯:“出发”
天上的月亮很大很亮,水银一样的月光透过树梢将斑驳的光影洒了一地。
我紧紧贴在暗处的墙上,试探着把手伸进脖子上的绳套里想要慢慢摘下来,刚挪动了一下,就觉得绳子一紧,有人在后面拉绳子。我知道现在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只要里面的人一用力,我的脑袋就会被卡在窗棂上,然后窒息或者被大虎捅死在窗下。
我放弃了逃跑的想,就势拉了拉绳子,那意思是,哥哥们,别误会,咱们赶紧走,兄弟我等不急啦里面没有一丝声息,我估计那两个家伙在观察外面的动静呢。我趁机低声探大虎的口风:“兄弟,咱们怎么办”
大虎的眼睛变成了猫眼,黑暗里放着熠熠的蓝光:“四哥,想开点儿。”
没等我说话,脖子又紧了一下。好嘛,拿我当驴对待了。我“嘘”了一声,慢慢把手伸向大虎拿螺丝刀的手。
大虎“嗖”地把手抽了回去,猫眼登时变成了狼眼:“别动,现在我不听你的。”
老金忽然像条蛇一样,软软地顺墙根出溜到了地下。
大虎用螺丝刀顶在他的脖子上,低声吼道:“起来想死我马上成全你。”
“兄弟,你能不能听我说两句”我想作最后的一次努力,拉了拉大虎的手,咽一口唾沫,动情地说,“你还剩几天就可以回家了,你的老父老母眼巴巴地在家里等着你,你觉得这样冒险值得吗顺利出去了还好,万一被人发现呢好兄弟,听哥哥一句,我觉得咱们就这么干不值得,你仔细想想”
“你不明白,”大虎抽回我捏着他的手,边回头望着黑洞洞的窗口边说,“就我这样的,出去了也没好,我什么也不是啊。四哥,你就别劝我了,辛哥答应我,出去以后他罩着我,我要跟着他闯荡江湖”
“这样的话你也相信”我打断他道,“如果这样出去了你是什么身份逃犯啊。”
“我知道,”大虎猛地攥紧了螺丝刀,冲我一晃,“我佩服辛哥的脑子,他们抓不住我们的。”
“你怎么这么容易相信人呢”我有些着急了,“来不及跟你讲道理了,你这样”
“别说了”大虎的眼睛猛然瞪大了。
窗户里有一双狼一般的眼睛在盯他:“还不快走”
“快走”大虎用螺丝刀把猛戳了我一下,一把将我推离了墙根。
看来这小子是被老辛他们彻底洗了脑子了。我不想再在他身上打什么主意了,贴紧墙角飞速地转动脑子。怎么办就这样跟着他们越狱前面是两条路:一,还没等着出去,“啪啪啪”武警的子弹就把我打成了蜂窝;二,出去了,不到三天又被抓回来了,下场跟寒露差不多。那么就跟他们展开殊死的搏斗这时候,我突然就变成了李小龙,“嗷嗷”叫着把老辛和老鹞子踢到了半空。大虎刚要上步,就被从天上掉下来的老辛砸倒在地上。两个人刚想站起来,老鹞子又掉下来了,这下子更狠,把两个人直接砸进了水泥地里面,半天找不着人
我这里正展开丰富的联想,眼前忽然就多了一个人。
老辛站在我的面前,三两下给我解开绳套,很沉稳地说:“老四,麻烦你走在前面,我在你的身后,来,穿上鞋。”
我不得不佩服老辛的沉着,这种时候还顾得上给我拿一双鞋。他肯定知道,万一走在路上遇见队长什么的,我光着脚容易露出马脚。
老鹞子也出来了,四下一打量,回身把翘上去的那根铁棂子扳了回去,冷眼一看,什么异样也没有。
穿上鞋,我们一行五人排好了队伍,走出黑影,步伐整齐地走在了通往车间的路上。
我在最前面,后面依次是老辛,大虎和老金,老鹞子跟在最后。
拐过了一个弯,我轻声问老辛:“辛哥,咱们走墙还是走河”
老辛回答得很从容:“河。”
我霍然明白,离车间一百米的地方有一条排污用的小河。听说几年前有人从那里潜水,成功越狱了。不过从那以后,小河的尽头就安装了一排很粗的铁栅栏,一般人根本想不到从那里能够出去。这里面肯定有蹊跷,我瞅瞅老辛,试探道:“办是个好办,可是有铁栅栏挡着怎么办”
“走你的吧”老辛猛地推了我一把。
听这口气,他早已经有了安排。
我踉跄着走了几步,慢慢放下心来,这样也好,不出意外的话我很快就可以脱离开你们了,你总不会让我先钻出去吧万一我一出去就给你们把铁栅栏堵上,然后冲天吆喝一声:“越狱啦”我没事儿,你们全完蛋别乱想了,这是不可能的,老辛不傻。
离小河越来越近了,老辛拽拽我的衣服,小声说:“靠边靠边。”
我慢慢贴近了墙根。这样,整个队伍就隐入了路边的黑影。
小河就在眼前,散发着刺鼻臭味的河水“哗啦哗啦”地淌着。
老鹞子在后面嘿嘿地笑了:“真他奶奶的顺利啊。老四,你先下。”
坏了,他还真的让我先下我的心不由得一紧,边脱鞋边问老辛:“我先下”
老辛一把将我拉到了后面:“我先下大虎和老金跟在我后面,光明,你和老四最后。”
老鹞子想说句什么,见老辛已经下到了水里,推我一把,不说了。
河水很浅,只有齐腰深,我们五个人手拉着手浸入到河水之中。
刚开始挪了几步,一道刺目的探照灯光“唰”地扫了过来。大家不由自主地蹲下了身子。
探照灯光一过去,老辛低吼了一声:“跟上”自己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我磨磨蹭蹭地往前挪动着脚步,水的阻力让我挪动得格外慢。
老辛似乎是来不及了,“滋溜”一下没影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里的铁棂子跟监舍的一样,早被他们处理过了。
大虎拖着老金也没入了漆黑的阴影里,我隐约听见老金嘶哑着嗓子叫道:“快快,还有胡师傅没出来”
老鹞子回头骂道:“的,快跟上”接着也不见了踪影。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粗气,好了,我总算还活着来不及多想,我迅速转身,狗刨几下靠近岸边,随即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河沿上。胸口闷得厉害,我大口地喘着气,眼前金光乱闪。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像是大家钻入了墙外的玉米地,旋即鸦雀无声,只有轻风吹过,树叶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此刻,我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蒲公英,随着潮湿的风悠然飘向远方。
撅着屁股趴了几步,我滚到了一条小沟里面,大口地喘息。这时候我不敢贸然出来,万一我一露头,岗楼上的武警以为我要越狱,一梭子扫过来,那我就冤成窦娥了。静静地趴了一阵,我瞅个探照灯掠过的空隙,匍匐着爬到了通往车间的马路上。我不能回监舍,万一走在路上被什么人碰上,我死活不定。我只有抄近路去车间的队部。我知道车间里有上夜班的,队部里有队长,见了队长我就等于彻底脱险了。我慢慢地站了起来,我不敢放肆地跑,我只有贴着墙根,像竞走运动员那样,扭着屁股直奔车间。
我要立功啦辛哥,姚哥,胡四对不住你们啦一时间,我搞不清楚在这件事情上,究竟是谁对谁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抓住机会,我要立功受奖,我要回家风从我的耳边“嗖嗖”掠过,我感觉此刻的我如同驾了五彩祥云的孙悟空。
一眨眼就看到了亮着耀眼灯光的队部,我猛扑过去大声喊道:“报告政府”
“谁”杨队开门出来了,一脸惊诧。
“我杨队,我有重要情况向你汇报”我筋疲力尽,一下子瘫在了地下,尘土飞溅。
在新年钟声敲响的同时,嘲吧祝各位书友与读者健康开心,
第二十七章 痛打侯发章 8
晕头转向搬着铺盖跟在于队身后走到严管队门口的时候,我还在发蒙,耳边响着阵阵刺耳的警笛声。
我搞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来,我觉得自己受了很大的冤屈。
这叫什么号子严格地说,这是一间鸽子笼。一米宽窄,两米长短,刚好可以躺下一个人。
我战战兢兢地铺好被褥,慢慢躺了下来。
刚才的一幕,过电影似的重现在我的眼前,仿佛一场噩梦。
逃出去的四个人现在到了哪里我猛力摇晃了两下脑袋,思路还是混混沌沌如同发了霉的糨糊。
“起来谁让你躺下的给我坐好了”一个吊死鬼模样的值班人员站在铁门前大声呵斥。
“大哥,我一宿没睡觉”
“闭嘴这里是严管队,再叨叨我进去”
“好好好。”我双手提着脚镣,用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坐在了褥子上。
吊死鬼瞪着血红的眼睛看了我一会儿,嗡声嗡气地问:“哪儿的”
我不敢抬头看他,低着脑袋回答:“三车间的。”
吊死鬼的口气有些幸灾乐祸:“你小子胆子不小啊,越狱。”
我知道跟他啰嗦没用,蔫蔫地说:“我哪儿敢啊,一会儿狱政科的人来了你就明白了。”
吊死鬼又在门口磨蹭了一阵,最后叹了一口气:“你们真傻呀还能跑到哪里去听说刚才抓回来一个结巴,人快要死了,在医院里抢救呢。你们这是何苦呢听说这伙计差几天就到期了。”
我的心头一懔:大虎回来了怎么这么快那几个人呢我扑到窗口上,急切地问:“就抓回来一个”
吊死鬼横我一眼,悻悻地说:“一个都跑不了,这是早晚的事儿。”说完转身走了。
听他这口气,别人暂时没有事儿。我倚在墙上忧伤地琢磨上了:大虎为什么快要死了自残没必要啊,他已经跑出去了,被老辛和老鹞子伤了我不敢肯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啊。我希望他能活过来,起码他可以证实我是怎么上的贼船。在这件事情里面,我没有跟他发生根本的厉害冲突,他是不会诬陷我的。大虎啊,你千万活着。
提审我的是狱政科的庞队长。在狱政科的提审室里,庞队很仔细地听我讲完了事情的经过,沉默良久,手指上转动着一支钢笔,一字一顿地说:“如此说来你是被胁迫的了。胡四,我希望你认清形势,推卸责任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我来问你,既然你说自己是被胁迫的,在没有旁证的情况下,你怎么解释在越狱的关键时刻,他们让你走在后面”
我猛然打了一个激灵:这还真是一个问题。按照常理,我这个被胁迫的,应该先于胁迫者出去。我的脑子又开始混乱起来。我没有直接回答他,闭着眼睛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来思路逐渐清晰,镜头也切换到了越狱的那一幕我慢慢往前挪动着脚步,老鹞子越走越快,我开始不动了。老鹞子催促我,我试着晃动了两下身子。老鹞子忽地钻入了水中我猛地抬起头来:“我说的全是实话姚光明让我快点儿,没等我说什么他就一猛子扎水里去了,他来不及管我了。就这样,我没有撒谎。”
庞队示意旁边的记录员记下了我这段话,扔给我一块抹布:“好了,事情我们会调查清楚的。我看你的脑子也挺乱,先回去睡上一觉,随时等候我们的提审。用抹布把脚镣缠一下,别伤了脚腕子。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们要在那里落脚这可是你立功赎罪的最佳时机。”
我倒是想立功,可我怎么会知道我摇了摇头。
庞队不再问了:“好吧。记住,不管他们逃到天涯海角,总归会有被抓回来的那一天。”
站起来按手印的时候,庞队让记录员把我脖子上的勒痕拍了几张照片,歪头示意我出去。
往门外走的时候,我说:“庞队,值班的不让我睡觉。”
庞队对领我来的队长说:“让他好好休息,配合我们尽快把案子搞清楚。”
糊里糊涂地睡了一觉,狱政科又来提审了。这一次换了另外一个队长,别的经过都一带而过,惟独在为什么我被放在最后一个越狱的问题上纠缠不休。我彻底失去了耐心,很冲动地说:“政府,你想想,如果我当时真的想越狱,还冒那么大的危险回来干什么”
那个队长“扑哧”笑了:“我们也是例行公事,任何疑点也不能放过啊好了,你回去吧。”
听这意思好像是让我回中队。我连忙问:“回哪儿”
队长没有说话,一把拉开了侧门:“杨队,你带他回去吧。”
杨队表情严肃地从侧门走了出来,三两下给我卸了戒具。
从严管队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但在我看来四周阳光明媚。
杨队嘱咐我:“回去还干你的值班组长,这件事情不要乱说,明天我再找你。”
我的心里暖洋洋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廊里的灯半死不活,但依然亮着,这让我觉得它多少有些无赖。随着铁栅栏的哗啦声,里面的人闹嚷起来,显得乱哄哄的。
见我</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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