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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付东楼冷不丁一问,霜衣有些发懵:“主子,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王爷身边有别人了?”

在霜衣脑门上弹了一下,付东楼有些羞恼:“胡说什么呢,卓成的为人我能信不过吗?再说了,我们俩朝夕相处,他身边有人我能不知道?”

“那您指的是……?”霜衣揉揉脑门,委屈地小声嘀咕,“您不是又把王爷气着了吧?”

“啧,你到底是谁的小厮啊,怎么就不向着你主子我说话呢,就不能是王爷气我……呸!”付东楼甩甩头,“让你带跑了,这都哪跟哪啊,我是觉得……”

看看左右近身无人,付东楼俯身在霜衣耳边小声道:“刚才卓成和我说起江南世家低价倾销的事,我总觉得他有话没说,可又想不到他瞒了我什么。我知道他就算瞒着我也是为我好,八成是不想我担心,我就是好奇……”

“主子是想小的去打探打探?”霜衣也压低了声音,不知情的人要是看到这一幕,估计会以为这主仆俩鬼鬼祟祟地在憋坏水。

犹豫片刻,付东楼挥挥袖子:“算了,如果该是我知道卓成一定跟我说了。你去打探让他知道了反而不好,算了算了。”

言罢付东楼大步流星扬长而去,霜衣又是愣了片刻,撇了撇嘴小跑跟了上去。

营帐里,柏钧和靠在凭几上,眉眼之间平白染上了一丝厉色。

“木炎……神算鬼谋,果然厉害!”

同样是得到了江南的消息,顾贤心中的担忧远过柏钧和,其表现就是顾贤早朝都没上径直去后宫找太后去了。

“贤哥的意思是,那些世家大族低价出手棉花薪炭,很可能并不是为了和朝廷怄气示威,而是用这种方法将大批物资明目张胆地送给了李家!”饶是久经历练的萧彤锦此刻也不禁心中一凉,常年保持微笑的面容上出现了可以用“夸张”二字形容的惊愕。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世族囤居积奇牟取暴利很可能只是吸引我们视线的靶子,用以掩盖木炎真实的企图。可以说从一开始,我们就是木炎手中的傀儡,一步一步走到了他安置好的陷阱中。”顾贤冷冷一笑,“久疏战阵,我真是都快忘了,木炎可是鬼谋啊!他此计若是得逞,得了世家大族的鼎力相助,大楚亡国之灾就在眼前。”

定了定神,萧彤锦略一思忖道:“令狐纯有如今的下场其中少不了风易的‘功劳’,按理说令狐纯应是与木炎有仇才对,即便他现在落魄了四处逃命,也未见得会与仇家合作。”

“再者风易之死虽然透着蹊跷,但终究与令狐纯有牵连,木炎怎么肯与害死他大弟子的人合作,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确实只是我的推断。但你想,史朝义与各大世家有毁盗祖坟之仇,太上不辱先,若真是史朝义捡便宜买走了那些物资,那些门阀大佬现在哪还有功夫和朝廷较劲,非急吼吼地请战北燕找回颜面不可。”

顾贤说着话中带了几分自嘲:“你我都是世族出身,自家人什么脾性岂能不清楚。纵然家大业大总有一二不知柴米油盐的纨绔,可当家之人一个个心中明镜一般,哪能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人做生意。怕就怕木炎对各大世家的掌控远超我们的估计,这些年,我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昊儿身上,当真是对木炎大意了。”

“还有,风易之死疑点颇多,我到现在都不认为风易真的死了。”

慈颐宫正殿中只有顾贤萧彤锦以及太后的心腹女官莲华三人,其余侍从奴婢早早就被打发了出去,顾贤一番话毕,整个大殿顿时陷入沉默之中,炭火燃烧的“哔啵”之声格外刺耳。

“是啊……真是鬼谋……这些年来他处处示弱,我们都要忘记他当年的风姿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只这一招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我们却都瞧不破,都被他设计其中,便可知他的本事怕是尤胜当年开国之时。”萧彤锦长叹一声,“那时他助先帝开国又是存了什么心思有几分真意呢……”

“贤哥,如今江南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你的猜测总要找人去查证,那些已经到了北燕的物资定是要不回来了,其余的还要劫下才是,你可还能调拨出得力的人手去办?”

“彤锦……”破天荒的,顾贤在萧彤锦白嫩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熠哥他还活着,他当年是诈死。”

看不出岁月痕迹的美艳面庞上,表情瞬间凝滞了。萧彤锦瞪大了眼睛,这个一向坚毅的女人眼中忽然间多了一分柔软的湿润。

良久,萧彤锦低下头,连连赞叹:“好啊,真是好。我们订婚合八字的时候算命先生就说过你命里福厚,如今看来此言果然不需。”

“我原以为德敏去了,德敬也不在了,我们虽不能相守却也是彼此的依靠……不过我真是替你高兴,德敬还活着,你便不用那么累了。你真的是……有福气……”

德敏是先帝柏焱的字,德敬则是柏熠的字,天下间能知道大楚太祖与先瑞王的字的人本就不多,敢直接叫的怕也只有顾贤与萧彤锦了。顾贤从不称柏熠的字是觉得不亲厚,而萧彤锦则正相反,她是觉得这样太过亲厚。柏焱活着的时候很希望萧彤锦能称呼他的字,可终他一生也没等到这样的呼唤。

此时听到萧彤锦如此称呼柏焱,顾贤只觉得悲凉。一国太后,一个被奉在神坛上的高贵女人,终究也只是个渴求温暖的小女人而已。她的美或许永远不会凋零,可心却在慢慢枯萎……

“我们是彼此的依靠,这与熠哥和皇兄无关。”瞟了一眼一直跪在萧彤锦身边低头不语的莲华,顾贤道,“你是吾儿之母,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我顾贤从不认为自己有负于你,你的情意我无法回应,却不会丢下男人该有的担当。”

微微扬起颈子,萧彤锦优雅一笑,宫廷女子的从容高贵自然流出:“瞧我,一把岁数了还和小女孩似的,只顾着这些春花秋月的都忘了正事了。贤哥的意思是,江南之事便由太上王去办了吧?”

“正是。”见萧彤锦这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顾贤心中不忍,却也无可奈何,“熠哥诈死便是当年皇兄留下牵制木炎的一招棋。”

“皇兄高瞻远瞩,早就察觉木炎有异心却抓不到任何把柄,为了大楚长治久安,这才叫熠哥诈死在暗中监视木炎。若木炎没有异动,熠哥便会协助新帝取北燕。总而言之,熠哥是先帝留下的大楚屏障。”

“真是难为太上王了。”萧彤锦垂眸,“对于这些世族,贤哥可有打算?”

“诛心为上,诛人为下,不求收为己用但求袖手旁观,若是能进一步让他们忌惮李家,那就更好了。”顾贤眉梢微挑,“我来找你,正为此事。”

“你想用萧家?”萧彤锦虽是问话,语气却是肯定的。

“顾家如今能与王谢齐名是因了我的缘故,而萧家即便没有你这个太后亦可与王谢比肩。萧家出手自然再好不过。”

“朝臣皆以为我与萧家不睦,呵呵,到底还是眼皮子浅的人多啊。”萧彤锦倚在凭几上一手托腮,明丽的笑容中带着玩味,“萧家,定不负所托。”

☆、第一百零六章

究竟怎么用萧家粉碎木炎的阴谋还需从长计议。顾贤虽是有主意,但具体实施起来颇有难度。木炎是极聪明的人,对付他必须一击中的,否则就再难找机会了。是以哪怕情势危急,顾贤也没立刻动手。可就在瑞王府出招之前,大楚朝廷便出了一件大事――付泽凯遇刺了,虽是没死可也丢了半条命。

自从柏钧昊夺了付泽凯的实权让付泽凯做了大司徒付泽凯就托病在家不去上朝了。有些人说付泽凯是怨怼君上和皇上置气,有些人则说付泽凯是急流勇退谓之知机。外人的说法付泽凯没放在心上,他的眼睛从未有一刻真正从大楚朝堂上移开过,世族在江南的动作自然也没逃开他的眼睛。

历经唐末大乱再到建立大楚,付泽凯的政治敏感远超常人。再加上与木炎共事多年如今又从柏熠那里知道了木炎的真实身份,付泽凯立时判定江南之事与李家脱不开关系,只是不知其中还可能有令狐纯参与罢了。

若是没有李家牵涉其中,付泽凯还是很愿意看世家大族倒霉的,谁让他出身寒门天生和门阀不对付呢。可一想到世族们也许已经与李家有了密约,付泽凯连着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整日里沉着脸,连新纳的小妾都不能逗他一笑。

这日,烦闷了几天的定国公只带了一个长随上街散心,走出相府没多远就被一个持剑而来的蒙面人在胸口上开了个洞。当时那场面,周围路过的百姓都吓傻了,要不是付泽凯那个长随是个有功夫的、闹市之地又不利于刺客缠斗,付泽凯的脑袋怕是都要被削了。

等到承天府的人赶到的时候,付泽凯已经被抬回相府医治,刺客也已逃之夭夭没了踪影,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大楚朝廷震惊了,锦官城里更是人心惶惶。柏钧昊派了御医去给付泽凯看病,自己亦是惊魂不定。

付泽凯遇刺是个无头案,完全想不到凶手会是谁。首先,付泽凯是开国元勋,位高权重不说更是门生故旧遍天下。虽有一二政敌,可付泽凯极会做人,政敌虽然与他不和但也没恨他到非要杀他不可的地步。哪怕是瑞王府与相府最不对付的时候,顾贤和柏钧和都没动过干掉付泽凯的念头,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再者,付泽凯出身低微却位极人臣,虽是碍了世家大族的眼,可世族也不会干出青天白日当街杀人的事来。如果付泽凯是在家里被人下毒了,柏钧昊可能还会疑心世族,如此一来世族门阀便也被排除了。

三者,付泽凯现在已经不是中书令了,一个挂着大司徒的虚职和定国公的爵位在家吃皇粮的半老头而已。即便他儿子付东楼做了瑞襄王卿,瑞王府的权势与他也无甚干系,谁都知道付东楼和付泽凯不亲。

可以说,现在的付泽凯没可能会碍了谁的路,为什么有人想要他的命呢?

柏钧昊与锦官城里的权贵一样,思来想去越想越糊涂也越想越害怕。成都城里大白天刺杀国公的事都能有,会不会再出事可不一定,保不齐哪天就杀到他的皇宫里了。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整个大楚的朝局变得面目全非。柏钧和出征付泽凯退隐之后,柏钧昊如今看上去是将朝政大权握在了自己手里,可发生的事情没一件是他能掌控的。一时间柏钧昊觉得自己就像后宫妃子养的猫狗,看似过着衣食无忧众星捧月的日子,但不知哪天碰坏了主人的衣裳就会被打死,只是不知这个豢养他的人到底是谁罢了。

当皇帝当到这个份儿上,“可悲”二字都不足以来形容自己了……柏钧昊惨然一笑,突然想弟弟柏钧和了……

顾贤一听到付泽凯遇刺的事就觉得假。

就因为付泽凯出身寒门总被高门大户的看不起,所以在付泽凯有了爵位当了高官之后特别讲排场,走到哪都是摆足了国公相爷的谱,一个人微服出门的时候实在是少之又少,怎的突然就想起一人儿出门溜达了呢?

还有那个长随。那个长随是常年跟在付泽凯身边的没错,会点功夫也没错,可那人的功夫并没多好,也就是一般人家护院大汉的水平,全仗着身子魁梧有力气罢了。刺客能当街行凶又逃得无影无踪,可见功夫还是不错的,至少解决那个长随不是问题。如果刺客真心想要付泽凯的命,那个长随敢出来碍事肯定会被一起杀掉,怎么会被长随一挡就跑了呢?

出事地点也耐人寻味。顾贤不是常年在王府里待着不出门的人,相府所在的地段又是锦官城里的繁华地段,相府周围的街市顾贤是逛过的,还挺熟。据他所知,付泽凯出事的地方据相府的戍卫范围走路不过是半刻钟。若是刺客想杀了付泽凯,大可选个远离相府的地方,那样的话付泽凯可是被送回府抢救的机会都没有,死定了。

因着以上种种,顾贤认为付泽凯遇刺是一出戏,就是不知道这出戏到底是想给谁看。

“本来孤不信你是真的遇刺了,但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却是不得不信了。”

相府下人搬来一把紫檀木椅子在付泽凯床榻前,顾贤坐了,待下人们都退出去顾贤才缓缓开口。

付泽凯靠在迎枕上面色惨白,眼神虽然清亮可气力衰弱,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受了重伤。缓了一阵子,付泽凯才开口道:“能让殿下信以为真,我这一剑也就没白挨。”

“当胸一剑,虽没对穿,可换了旁人也是要没命的。定国公现下还能与孤交谈实在是侥天之幸,为何不好好将养,非要见孤不可呢?”顾贤伸手探了下付泽凯的脉象,眉梢一挑,嘴上却说着不相干的事,“孤可不觉得你是想嘱咐孤好好替你照顾楼儿。”

不意顾贤会提付东楼,付泽凯有些尴尬:“东楼这孩子,我看不透他。但即便是我现在真的要活不成了,也不会为他向殿下开口,因为殿下比我更像是他的生父。”

“你若是都不亏心,孤多说也无益。”顾贤哂笑,“还是说正经的吧,到底是谁想杀你?”

“没人想杀我,是我自己杀自己。”付泽凯面露笑意,“当初大楚将立之时,对于怎么处理李唐皇族,我曾给先皇提过两条建议――要么将李唐皇族赶尽杀绝不留后患,要么优待他们显示我大楚的博大胸襟。先皇最后是将这两条意见取中,既没有封李唐皇族一个闲散爵位将他们看管起来,也没大行杀戮,而是放任他们自生自灭只是暗中不给他们入仕的机会。”

“先皇的做法无可厚非,但我杀光李家人的提议却天下皆知被人诟病了很长一段时间。李唐皇族自唐朝灭亡便销声匿迹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与先帝的谋划都未用上。可试想他们若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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