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诡瞪了他一眼,随手开了空调暖气。这间屋子少有的没有暖气配置,倒是有一个空调,一出风就会放出一股子怪味。
“行了,别开了,这味儿太重,我还是继续冷着吧。”徐硕用大衣擦了两下脸,可这黑灰早就渗透了皮肤,擦也擦不掉。“还是你甩了小牧子?”
黎诡对这个话题深恶痛绝,一杯热水带着响的放在了桌子上。
“那你也得跟我说清楚啊,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徐硕喝了口热水,终于暖和了些,“我跟我媳妇讲你跟小牧子的事,我家媳妇儿就说,你们都是好样的,说我能当你朋友肯定也不错,这就马上要订婚了。你们搞这出,这不是让我单身一辈子么?!你知道在矿区找个女的有多难吗?丫的哥们都快忘了下面那根有啥用了!”
黎诡坐着听徐硕抱怨。
“虽然咱身材样貌底子不错,可扛不住整天大日头晒着,我妈天天打电话说要给我寄珍珠粉美白,可一大老爷们用这个,太丢人了。”徐硕把爪子伸出来正反翻了个面,真是黑白掌啊。“都快奥利奥了。幸好我媳妇不嫌弃。”
“你是来得瑟的还是有正事?”他刚跟李牧分了,还没来得及整理情绪,这边徐硕就火急火燎的来跟他说他快要订婚了,幸好他现在改了动手的习惯,不然俩人估计得在这小租屋里练开。
徐硕也正经了起来,抓了抓脸,把身上的大衣一脱,标准的土豪范儿,脖子上手指头粗的金链子,手腕上的金表,“哥们,有钱了,给你来资助了。”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来摆在台面上。
黎诡没接,“许明的事,你知道吗?”
徐硕看了他一眼,“知道啊,都是哥们,怎么会只知道你跟小牧子分手,不知道他媳妇儿已经死了。”
黎诡的手指因为紧握关节突出。
“阿诡,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总比你跟小牧牧认识的时间长吧,我这人有一毛病,一旦认定是朋友,就是你□两刀,我都还认你是我朋友。小时候,我跟许明他们,逮着你跟处男就欺负,大冬天往你们怀里塞雪球冰块,在你们上学路上设陷阱把处男门牙都给磕了。可是,我跟许明那会儿掉冰窟窿里,是你救的。这事儿我一点都没忘。”
那之后,徐硕他们那帮朋友全站在河边傻眼了。就黎诡羽绒服一脱就钻冰窟窿里了,出来以后,三个人全部高烧差点全烧傻了。还遭了一顿胖揍,弄得整整一个暑假都在关紧闭。
“你认定的事,做了就做了。我信你。咱们这些人里,虽然都多多少少长你一两岁,可都是认你当头羊的,你往哪儿走,我们就盲目的跟着。许明的事儿其实也好明白,你看他光棍那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找一能解决生理需求还入得了他眼的,这就因为意外给去了,他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在电话里哭得跟娘们似的。咱们也能理解是吧,我们皮糙肉厚的,能抗攻击,就等你一记大招把终极oss解决了。”
其实黎诡心里挺感动的,真没想到他们这帮人里头还能有说人话的,楚南第一个打电话问候他,恭喜单身。徐硕这些,虽然里头不正经的话居多,可是耐不住人从那么老远来关心关心。少年时期的友情有的时候能比爱情更加长久,坚定。
大概是军区大院里骄傲的人太多了,碰到一块就是火星撞地球,非得来个你死我活,可后来,他们就集中力量学着怎么反抗大人了。
“吃了吗?想吃什么?”黎诡把外套一拿,踹了钱包站了起来。
徐硕可不跟他客气,巨额支票都交出去了,明天下午又要回去继续挖煤,“老子要吃牛排,还有什么鹅肝酱,什么贵吃什么!”
于是乎,黎诡就带着只土豪去了西餐厅丢了一回人。
吃饭的时候,徐硕的手机就没断过,不是矿区的事儿就是他媳妇打电话过来查岗,虽然唠叨可是耐不住徐硕喜欢,“你可不知道,女人在那边就是珍惜动物,恨不得把人放在玻璃柜里,每个人都排队摸一下。所以我不喜欢我媳妇儿去,还不知道晚上是不是有人想着我媳妇儿的漂亮小模样撸管呢!”
黎诡有些头疼,挺想一巴掌抽过去。
徐硕大爷似的坐在那儿,军大衣放在椅背上,切牛排的时候哗啦啦跟锯木头似的,弄出挺大声响,用不惯刀叉非得跟人要筷子。服务员跟他解释没有筷子,说是西餐厅。
徐硕就唠唠叨叨的说,到你们这儿吃饭还得先练好刀叉,太他妈麻烦了。
他们走后,餐厅里服务员间就传出了一土豪段子,流传广泛。
给徐硕安排好酒店,黎诡就回去了,徐硕说不需要他送了,赶紧把事情办好就是对他最好的报酬了。
谁也不知道,黎诡用了什么手段,升官升的身边的人都眼红,可是无论怎么使绊子黎诡照样是稳稳的端坐着不受影响。
那边,宋辉一来李牧倒是好好招待,可何涛愣是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瞧都不瞧一眼,把宋辉弄得,嘴角都起了燎泡。
李牧问何涛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何涛就说了一句,“他大爷的,那么多年累了。不想管他的混事了。”
再去问宋辉的时候,宋辉愣是想不出来自己干了什么,还对着何涛一通抱怨。找不到原因,这开解起来也困难多了。俩人就这么僵持了一阵子。
不过幸好他们都在,让李牧来不及去沉溺于失恋的情绪中。在这点上曾希跟李牧不同。如果是曾希,他会很极端的去想问题。曾希就跟一个重症病人似的,必须靠安阳这个人给的氧气机呼吸,一刻都不能断了。而安阳的离开就是带走了曾希呼吸的氧气,这是会要了他的命。可李牧不一样,他有朋友,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他是个独立的人格,所以,他可是在失去黎诡之后,仍旧按部就班的生活。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大概是心境不一样了,李牧现在更多的是想着当下的生活,不去想从前不去想以后。公司里是有小姑娘对他示好,可是,他也只能不好意思的拒绝。
Gay圈的受方总会带有一股子能吸引女性的气质,大概是有些偏向同类,所以李牧这种说话礼貌,性格温和的男人,颇招人待见。人缘也不错,加上有意无意的细心关照,总会有一两个心向神往。
以前李牧一到下班时间就准点回家,给黎诡做饭,可是现在没了在家等待的人,他就更愿意待在公司,能耗多久是多久。渐渐的同事都察觉到了什么,每次聚会都会约他出去。总拒绝也不好,李牧就干脆陪着去了几次,没有之前的拘谨也渐渐放的开了。
“李牧,怎么最近不赶着回家了?是不是跟你女朋友吵架了?”同事端着杯酒过来一脸八卦的问道。
李牧摇头,“没,他出差了,要出去很久。”
“你女朋友还真是放心啊,也不怕你吃野食。”
一边人事部的大美女凑了过来,把那八卦的同事给推开了,“起开起开,别把人给带坏了,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身边的女人跟旋转木马似的,每次骑的都不是一个。”
旁边的几个人也都哈哈大笑。现在的女孩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女孩温柔恬静脏话粗话一律不会说,可现在的女孩,粗话荤话张口就来,女汉纸每个小圈子都得有那么一个。不过倒是男女都喜欢这样的人。绝对是聚会的一大热点人物。
“咱们公司里,除了老板也就小李牧能入得了眼,要不是他早就有女朋友了,我还真自己上了。”身子一扭头就歪李牧肩膀上了。
李牧尴尬的挪了挪地方。掩饰一样捧了杯酒放在嘴边,眼睛扫向一边。昏暗的灯光下,一闪而过的身影,李牧立即站了起来,本能的追了过去。没走两步又觉得没任何意义,干脆又坐了回来。
“怎么看到熟人了?”同事问道。
“没有,认错了。”不管是不是认错了,他们都没有了再见的理由,至少,现在不行。
大年三十的日子一步步近了,那边宋辉跟何涛也不知道俩人谈了什么,宋辉现在是何涛的合伙人,负责联系业务,何涛也就正经经的第一次站在了宋辉的头上。李牧也找机会跟老板介绍了下何涛的公司,尚誉接了名片,说可以找时间聊聊。之后再没有音讯,李牧也知道了那是托词。
最近何涛跟宋辉越来越忙,李牧打电话问了俩人到底回不回去过年,俩人都说不回去了。可李牧这个孝顺孩子说一年没见父母了,想回去看看。把家里钥匙给了何涛,让他们在那儿过年。
提早订了火车票,带着一堆特产和行李,李牧就这么回了家。或许今年可以,可以让父母知道。他也需要努力了,总有些事情,是他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说了,更文。
☆、71 节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年越过越没有年味。往年一早的时候,卖春联卖年货的早就张罗起来了,可现在,虽然也有摆摊的,人气减少,本来准备年夜饭是一年一次的大事,现在餐厅都是全年无休,年夜饭也能在饭店吃了。
李牧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本来也说不用那么麻烦了,可以去外头吃,可李秀不同意,说还是在家过年气氛好。父母都这么说了,李牧也就应下来,想着早点回家帮帮忙。
李秀跟一群大妈都坐在楼下,端着盆子择干菜。
“我儿子,说火车票不好定,今年又不回来了,你说说,抽个空回家看看有那么难吗?”
李秀笑笑,“我家小牧,说今年一早就定好了票就怕到时候定不着,明年就让你儿子早点定,一年回家一次,可得当做大事来看。”
“李大姐真羡慕你,逢年过节的时候,你家儿子都没忘寄点东西回来,我们看着都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李秀也很高兴,不是亲生的比亲生的还孝顺,这些年她跟孔华西都看在眼里。
“妈,你怎么坐在这儿择菜啊。天还冷着。”李牧赶紧走了几步,把李秀手里的活给抢了。
“你怎么这就回来了,你是说了,来个电话我去火车站接你吗!”李秀责怪道。
“我怕这火车晚点,所以没提前说。”李牧把东西都放下了,让李秀好好看看她一年没见的儿子。
李牧礼貌的跟其他大姨打招呼,这次带回来的特产多,还能一家家分点。
在外面说了几句话,李秀就心疼起李牧了,让他赶紧回家休息休息。
孔华西显然是听到了楼下的动静,打算下楼接人,没想到正碰个正着,“回来了。快进屋吧,我把你的被子收回来了。你妈老早就唠叨了。你再不到家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爸,你们别弄了,这个年全交给我,你们都休息休息。”
一年都没回家,不过家就是家,还是一样,很温馨。
三十那天,孔素素一个电话都没有,人也没回来。这么多年,二老也都习惯了,就当只有李牧一个孩子。
“爸妈,希望你们年年身体康健,长命百岁。”李牧端起了白酒。
这是孔华西多年泡的药酒,喝了对身体好。几年特意打开让李牧陪他喝两杯。
“好好。”孔华西也高兴,一代一代教出了那么多学生,都没儿子的这一句问候让他感到欣慰。
“你们爷俩别喝那么多,过个年高兴就成。”李秀给他们夹菜。“小牧,这两年有谈朋友吗?”
李牧筷子一顿,“没,工作挺忙的。没时间。”
“怎么说没时间呢,公司里就没有入眼的?”
“平时都是工作上的事,没往那方面想。”越解释语言越苍白。
“老婆子,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小牧要是遇上了,能不告诉我们吗!他还年轻,这种事情可以慢慢来。”孔华西劝道。
李牧放下筷子,“其实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有一个,所以有些放不下。”
孔华西跟李秀相视一眼,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性格虽说有点冷,可是人很细心,帮了我很多,就是有时候扛不住了,有他在身边,我也觉得有那么点希望。希望自己能活的好点。”嘴里的酒精发酵着,鼻头酸酸的。
李秀紧紧握住李牧的一只手。“孩子,那个人现在在哪呢?”
“我把他扔独木桥上了,因为那条路只能一个人走。”李牧带着泪花子笑了。
孔华西抿着嘴唇,嘴虚张了几下,“你,你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对得起人了。就是找个瞎子瘸子,我们都认。”
李秀愣住了,“老头子,你。”
孔华西点了点头。
夫妇俩多余的话没说,他们看得出来,儿子表面上高高兴兴的,可是一没人的时候,脸上的落寞难过。在外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什么话都不说闷在心里。他们心疼可使不出劲儿啊。
春晚的喜庆很快就驱散了短暂的不快。
李牧陪孔华西多喝了几杯,三个人吃完饭在沙发上看着春晚。春晚虽然年年如此,可是仍旧是春节的一大标志。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牧拨了个电话。
那边没两秒钟就接了。不过都没开口说话。
“黎哥,新年快乐。”
“嗯。”
李牧没挂电话那边也仍旧是接听的状态,就这么彼此的呼吸声通过电波传来。就像他们还在彼此身边。
这个年过得忙碌,走亲戚,拜访干爸干妈,李牧到初五的时候就必须离开了。临走,李秀抓着李牧的手哭了。
“别让自己那么累,爸妈看着心疼,还有那个人,如果想在一起,就去追,爸妈,”李秀看了一眼孔华西,“爸妈能理解,你是什么样的,爸妈都接受,只要你活得好好的。你记得,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爸妈都接受。”
李牧这一瞬间懂了,原来自己这么多年奋力隐瞒的东西,他挣扎着想说出来的东西,爸妈已经知道了。在这几天里,他想过开口,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们,可是一看到他们关心他,爱他的模样,他的嘴就跟缝上了似的,张都张不开。
在这一刻,李牧不管身边有多少人,屈膝跪下了。
旁边很多人对他指指点点,小声嘀咕。可他都不在意。
孔华西跟李秀把自己的儿子拉起来,把他牢牢的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李牧在新年过后的归程之日,如释重负,身上压了他很久的大山轰然倒塌。“爸妈,我保证,他会一样,孝敬你们的,你们等着,我会把他带来见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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