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国府上书要北上抗燕。”
夏瑜道:“燕国本就比我齐国更加偏北,士兵比我齐国士兵更耐苦寒,眼见将要入冬,正是燕国士兵发挥战力的最好时候,我派斥候探子打探过,燕国军队此次把适合雪中行进的战车都带来了,看样子有长久作战的打算,这段时日他们已经攻下饶安,再不阻止等到入冬时济水结冻,他们乘战车就可渡过济水,那是才真的是难对付了。”
老者神色依然不变,喜怒不显,道:“国府众人议论都说越人更加可惧。”
夏瑜快有些不耐烦了,道:“你们国府都是一群棒槌!可惧个狗屁!他们无非是觉得勾践灭吴国,与晋国争霸,威震诸侯,名声大,所以都害怕他,加之临淄城里都是公卿贵戚,各个都怕临淄城破了自己有危险,哪管真正的轻重缓急!”
老者见夏瑜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倒是笑了,道:“你个小子,倒是说得头头头是道。”
夏瑜道:“我哪里是说得头头是道,我做的也头头是道!”刚说完,夏瑜两眼猛地放光,上前一步握住牢门的木栏,道,“我说这……这位老丈,你看起来位高权重的样子……”
听夏瑜这么说,一直在老者身后很是谦卑状站着的田至忍不住向前一步,道:“这位是国府太师,国府执政的堂叔田彪……”还没说完便被老者摆了摆手止住了。
但夏瑜已经听见,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大概想起来似乎太师是个满尊崇的官位,只是似乎有点位尊而无实权,大多是老功臣“半退休”荣养的职位,便道:“那个……太师,你位子高,貌似辈分也挺高的,这样,你放了我,然后我们一起去北面打燕人,这样就不担心国府降罪了。”
这话听得田至冷汗直冒,对面牢里的田舒直咧嘴,心道:祖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啊!
听了这话,被田至恭称为太师田彪的老者也不生气,笑了笑,道:“夏瑜,你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淄丘脚下,因为身上没有官凭被巡查的军尉抓了,恰巧当时当地守军缺兵丁,你便被军尉压入军中冲做壮丁,但军中征丁吏见你年未长成,身材瘦弱,便派你进了伙房做了伙夫。”
夏瑜瞪大了眼睛,听得老者田彪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起的经历都查清楚了,大为惊奇。、
老者田彪没理会夏瑜满是惊异的眼神,接着道:“后来国府传令使节病倒在军中,你便被挑选为代使节来平阴传令,再然后便是夸口能够打败晋军被任命做了平阴守将,对也不对。”
夏瑜道:“大多是对的,不过能打败晋军不是我夸口,我是真的能打败他们。”
太师田彪还是没理会夏瑜,直接道:“看你也是贵族出身,颇有家源,你自己说说,无户籍官凭的人,按照国府律法当做如何处置?”
夏瑜从脑袋里面把关于这个时代户籍方面律法规定的记忆翻出来,貌似这个时代没有户籍身份的“野人”要是被人捉到了,会直接被当做奴隶处置,而奴隶的身份低贱,和一匹马一头羊没什么区别,是用来交易做苦工甚至送人暖床的存在。一想到“暖床”两个字,又想到这个世界没有女人,全民都要搞基,“暖床”“搞基”两个字一再脑袋里联系在一起,夏瑜瞬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田彪似乎完全预料到了夏瑜的反应,道:“国府命令里调兵回临淄,你还有异议吗?”这个时候问这句话,其实就是在说,你没户籍没身份证明,按律法规定是要做奴隶的,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在做奴隶和遵从国府军令调兵回临淄两个选择里选一个,看你要怎么做。
夏瑜呲牙咧嘴,心道:这叫选择吗!?这有的选吗!这分明是威胁!
最后,夏瑜恹恹的道:“我遵从国府军令就是。”
田彪面色不动,但眼中有了微微笑意,道:“平阴守将夏瑜执行国府军令有拖延,杖责三十。”
夏瑜瞪大了眼睛,道:“我都听话了,怎么还打啊!?”
而此时田至和田至身后对面牢里的田舒都急的死命的杀鸡抹脖般的使眼色,那意思是太师都说你是执行军令拖延,而不是说你违抗军令,就是网开一面从轻处罚的意思,你就别嚷嚷了。
夏瑜当然也听明白了,只是他虽然是个猥琐宅男,虽然上面还有一个比自己更受父母宠爱的哥哥,但二十一世的孩子多么精贵,即使父母宠爱大哥多些对他也是万分宝贝的,从小到大哪里有挨过任何一次的打,而此时不但挨打,还是一次就三十军杖,这不妥妥的疼死吗!?
抓着牢门栏杆,夏瑜快哭出来了道:“我不怕死,但我怕疼啊,能不能别打我!我保证一定最快的时间里把越人打得抱头鼠窜,你别打我了,我真的怕疼,呜呜呜!”
虽然这半天被折腾得够呛,身上有些凌乱污浊,脸上也几缕污痕,虽然身处地牢光色昏暗阴沉,但实在是太好的相貌,蒙尘亦不掩起光华,依旧耀眼,当真真是百年难有的一副绝世姿容。
一个拥有这样姿容的人苦苦哀求,只怕就算是神仙也动会心软了,但太师田彪一生庙堂浮沉,为田氏家族呕心沥血,心性坚韧,就算是神仙只怕都难以匹敌,所以,夏瑜低头服软的哀求自然没用,所以军杖还是要打得,屁股还是要开花的。
☆、第 33 章
“呜呜呜……呜呜呜呜”趴在辕车上的夏瑜一直再掉眼泪,原因无他,只一个字――疼。
三十军杖下来,从来没挨过打的夏瑜当即便爬不起来了,但国府调兵命令紧急不容延误,田彪便下令把夏瑜拎上辕车开拔。
虽然夏瑜“趴着”的这辆辕车是廪丘城里能够找到的最好的,车轴与车轮的工艺最精细,颠簸度最小,车轮上还绑了稻草减缓冲力,车子座位上还铺了最好的锦缎,但毕竟是木制马车,在这橡胶没产生发动机还靠牲畜的年代,再用心的工艺再厚的锦缎,也一样还挡不住那剧烈的颠簸,所以夏瑜一路都在哭,疼哭的。
若是夏瑜原来的那具猥琐宅男身体,其貌不扬还涕泪横流,那真是要人一看就想要转头呕吐,可是谁让宇宙时代的生化科技万分强悍呢,夏瑜现在的这张脸蛋不管干什么都好看,长长的睫毛挂泪,泪珠一颗一颗的沿着泛着玉色的脸颊滑落,趴在锦被上抽泣哽咽着,简直让骑马跟在一旁看护的田舒看得心都碎了,上下来回的围着马车乱窜。
“真那么疼啊!?”田舒在马车侧满是关心焦急的问夏瑜。
夏瑜一边哽咽一边道:“你打三十军棍试试,你看疼不疼。”
田舒很是痛苦的挠头,道:“我都和下手的兄弟商量了,用虚劲打,怎么还这么疼啊。”廪丘城里的军卒除了跟着田会反叛被关押起来的,都是平阴城调出来的,换句话说都是夏瑜和田至的手下,此时听太师田彪的命令打自己的顶头上司,哪敢用实劲儿,都是虚的,但即便如此,也够从没挨过打细品嫩肉的夏瑜喝一壶了。
夏瑜此时忽的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想起来了”,转头对田舒道,“你在平阴时抗命不遵,你还欠我八十军杖呢!”
夏瑜此时疼急了,心中窝火,想起前事便脱口而出,想拉个人一起垫背受疼,田舒此时见夏瑜的模样,恨不得以身相代,听得夏瑜开口,非但不气不躲,反而觉得能和夏瑜一起受疼也好过眼见对方垂泪自己却毫无办法,竟然很是心甘情愿,道:“好,我这就找军法官去领那八十军棍。”
夏瑜瞪大了眼睛,眼见田舒真的打马欲往,急忙开口道:“你回来!”
田舒停住坐骑,满是疑惑的看向夏瑜。
夏瑜叹了口气,道:“别去了,这还是行军路上呢,我一个趴下就够了,你再趴下算什么事儿啊,再者,我挨了三十军棍就这样了,你去挨八十,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呢,要是打坏了,也趴下了,到了临淄与越人短兵相接的时候还爬不起来,那可毁了。”
田舒听见夏瑜提到越人,便凑上前去,道:“怎么打越人你有想法没?”
夏瑜一提到“刷本”的事就两眼冒光,摸着下巴道:“有个想法,但还不完备,你知道我一心想着先北上的,打越人的事都没怎么考虑,仓促间难免计划不周详。”
田舒听得夏瑜此言,抬眼看了下与他们相去甚远的态势田彪与自己父亲田至的车驾,确定声音不会传到那么远,便凑到夏瑜近前开口宽慰道:“你也别太生太师的气了,既然国府令下让我们先打越人就先打越人吧,打完越人再北上。”
若是让天底下任何一个久经战阵的将军听到田舒这话,只怕都要跳起来咒骂田舒太过狂妄,齐国现在要面对的敌人除了已经达成和解盟约的晋国,正在围攻临淄的越人,和率领庞大战车军力南下的燕国,任何一个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何况是同时以一敌三。越国此时的国君正是那位有名的卧薪尝胆的勾践,此时的越国正当国力全盛时候,灭吴国,与晋国争霸,天子至伯,是一个十分令人胆寒的对手,而田舒却很是轻率的说什么“打败了越人再北上”,丝毫没察觉出对手的可惧,何其浅薄狂妄。
其实这并不能怪田舒,田舒自幼跟随在父亲田至身侧,田至谨慎谦卑,勤于理政却不懂兵事,田舒本也随了父亲的性子,长久接触的也都是地方民生治事,对兵家所知甚少,也就停留在带着守城士兵在城里城外逛逛大街的程度,但平阴危殆,赶鸭子上架把他逼上了副将的位子,而出战便是跟着夏瑜这么个这个时代绝无仅有的“变态”存在。
夏瑜这个人不仅是个超高级级级级级技术流玩家,打仗打赢在他是理所应当的,打输是不可思议的,更加重要的是他还没怎么把这世界当做真实的自己将要长久生活的地方,在他的心里只是觉得要么任务完成了副本刷完了,他升级做“宇宙人”去了,要么失败了在这个世界挂了也只是打包回家而已。所以他对待这些让人普通将领神经都能崩断的紧张大战表现出异常轻松,那种胜券在握、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飘然态度,无意中也感染了田舒,让他不自觉地不太把天下的兵家当一回事儿,跟在夏瑜身侧,总觉得压根儿就不可能打败仗。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田舒能够独当一面担任齐国上将时,才明白昔日的自己有多么天真,也才了解把数万军士满城百姓尽抗在肩上是多么大的一种压力,而能把这种压力视为无物挥洒自如是怎样的一种本事,可惜那个时候与他一起征战一起笑闹也是一直倾慕的人已经不能和他并肩作战了。
又过了很久很久,当那个与他一起征战一起笑闹也是一直倾慕的人沙场相对时,当他全军覆没被困绝境,手握宝剑横在颈间时,留在这世间最后一抹忧思里没有怨恨,只是遗憾这一辈子没有告诉那人,自己喜欢他,只是这一辈子自己都没有资格与他并肩携手。
这些,此时的田舒都不知道。
几丈外,另一辆辕车上,太师田彪与田至同乘,田彪坐尊位主座,田至卑位而坐。
虽然远远的听不清田舒在与夏瑜说些什么,但田彪与田至两人年岁已老阅历丰富,只看着田舒那满脸焦急打马围着夏瑜的马车乱转,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田至叹息了声,道:“我这个儿子啊……”
田彪笑了道:“少年人吗,总是难免。”
田至道:“你看他那那样子,被迷得魂都快没了,还好阿瑜算是心性纯良,对我儿也没什么其他想法,不然我家门只怕要出祸事了。”
田彪听得田至的话,收敛了神色,道:“是心性纯良啊,可是也有点太过纯良了。”
田至听田彪语气不善,这段时日与夏瑜相处倒也生出了几分感情,有点拿这个才华横溢又颇有几分另类单纯的小子当儿子看的感觉,便谨慎出言道:“小瑜儿的确是个奇才,当时他初到平阴,夸口能打败晋军,并献上三道军策,我本思量着这夏瑜并不知根知底,贸然采用他的军策,又将全城守军交予他手,风险太大,所以犹豫不决,向太师您去信求教,还是您来信坚定的叫我采用小瑜儿的军策,并将兵权放手……”
还没等田至说完,田彪便打断道:“我当时叫你不要犹豫不决,是因为知道你的性格向来是谨慎小心,大事临头便难免决断艰难,要你将兵权放手是因为平阴城守备空虚,危在旦夕,而那小子所献上的军策倒是颇为切中要害,平阴左右是守不住的,不若死马当做活马医,拼死一搏,还有些机会,倒是没想到……”
田至笑道:“倒是没想到小瑜儿来了个兵不血刃,败了晋人,晋国百年霸主,我齐国和晋国交战几乎没打过胜仗,这次到真是扬眉吐气啊。”
田彪叹了口气,道:“我知你意思,也知道你想要替那小子说好话。”
田舒道:“我乃是太师您一手提携,太师您为我田氏劳苦一生,族中上下对太师您无有不敬。”
田彪冷哼一声,道:“无有不敬?我担待不起,最起码执政便不是作此想,若是执政当真肯听我劝告,不要那么急着驱逐国君,哪会给了晋越燕三国借口伐我,惹出这么大祸事。”
田至有些尴尬,田彪口中的执政是田氏族长,此时的国府执政,齐国国君已经被驱逐,此时的国府执政就已经形同国君,田彪辈分高,功劳大,有些话田彪能说,他却未见得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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