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厨的人说,这两天他们都不用往帅堂送饭了。”
“怎么会?少保的嘴可是出了名的挑,讲究不了的时候还能和大家一样,能讲究的时候可是半点都不含糊。”
“你听说没?”洗菜的伙夫神神秘秘的靠近自己的同伴,道,“小厨房的人猜,少保可能不再城里了。”
洗肉的那个伙夫诧异道:“不可能!少保可不是临阵脱逃的人!这话你别瞎传,小心受军法!”
洗菜的伙夫道:“谁说少保临阵脱逃了!?我是说可能又像在平阴时候那样了。”
洗肉的伙夫道:“你说少保又有鬼主意了?那倒好,这地方呆得也够憋屈的,赶快把燕人收拾了,咱们好回临淄好好歇一段时日。”
洗菜的伙夫道:“必须的啊!听给那个什么狗屁燕国国君送饭的人说,少保把那个什么大公子放回国了。”
“咣当!”
正在码柴的人将手里的一根木柴掉了下来,砸在了柴堆里,发出响声,惊了正在交谈的两位伙夫。
洗菜的伙夫转头看向正在码柴的人,喝骂道:“没长眼睛啊!堆个柴火都能弄错!这些长狄的人真是……”
身边洗肉的伙夫拉住喝骂的家伙,道:“行了,什么长狄不长狄的,不都是齐人嘛,燕人还围着城呢,这时候还内讧可太不像话了!”
洗菜的伙夫听得此话,也住了口,但还是骂骂咧咧几句,只是不再针对任何人,更像是爆粗发泄而已,而那码柴的人则转过头来,用带着长狄人口音流利的齐语道:“真是对不住,我两顿饭没吃了,饿的手软。”
那洗肉的伙夫倒是颇为和善,道:“怎么没吃饭?最近刚有又一批粮草运进城了,城内内粮食宽裕了,咋还吃不上饭呢?”
码柴的人道:“这……我手慢,一直抢不着,粮食又紧,就索性没去。”
那洗肉的伙夫笑了,道:“不用如此,少保和燕人谈判了,用燕国俘虏换粮草,现在粮草够吃了,你去吧,一定抢得到。”
码柴的家伙笑了笑,转身便离开了,出了伙房的门,向外走去直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才开始露出焦急的神情,烦躁的来回踱步,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出城,赶快出城告诉公子服人,大公子白被放回国了!
燕国国都蓟城,宗正公伯厚的府上,仆人夜里急急叫起沉眠的公伯厚,惹得公伯厚大怒,喝骂道:“何事如此急急惶惶!?”
其实也怪不得公伯厚气恼,燕国倾国之兵尽在前线,先是燕君与大公子白大败亏输,生死未知,此时二公子服人率军救援,仍屯兵齐国境内,胜负未知,为此公伯厚几乎日夜难安,守在官署内与国辅姬狄日夜焦等前线军报,如此已经数月未曾安枕。
今日,公伯厚回府休息,难得能够入眠,却又被急急叫起,怎能不怒,然而公伯厚的怒气在听到仆人回报后,顿时消散,只因那仆人战战发抖,跪在地上,道:“禀……禀主上,大公子扣府。”
公伯厚眨了眨眼,半响才反应过来,道:“你……你说谁?”
仆人再次重复道:“大……公子白深夜扣府。”
公伯厚愣了,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了,急急起身更衣,等到了前厅,只见燕国大公子白披头散发,状若乞丐,一见公伯厚,扑上来抱住公伯厚的大腿,哭号道:“公伯祖救我公父!”
公伯厚此时见大公子白狼狈之态,万分诧异,将其扶起,道:“此言何意?你和君上可是在长狄?你得返国,君上何在?”
公子白擦着眼泪,哽咽道:“公伯祖,服人欲杀我与公父啊!公伯祖您再不阻止服人,公父可就没命返国了。”
公伯厚眨了眨眼,道:“何出此言?君上出事了?不要急,你慢慢说来。”
☆、第76章
公子白被公伯厚扶起,擦着眼泪道:“彼时我等得知齐人派大军北上了,公父便决定暂且撤军以策万全,哪只途中被卑鄙齐人偷袭,我和公父不得不撤入长狄城内固守。”
公伯厚面色阴沉,对公子白说的话不做半点评论。
公子白也知道这些军情公伯厚只怕也早就知晓了,所以并不多言,而是直接嚎啕大哭,道:“我自知今日我燕军之败,我难辞其咎,此事过后,公伯祖如何惩处,我皆无怨言,可公父此事命在旦夕,还请公伯祖救救公父啊!”
公伯厚面色稍缓,道:“你说君上危殆,到底何意?”
公子白道:“二弟率军大破齐军,田舒在大营被破之际,集结精锐,拼死突入长狄城内,我与公父被俘,日夜期盼二弟入城相救,然而二弟久围长狄,围而不攻,齐人对公父根本不以一国之君礼仪相待,百般欺辱。”
公伯厚此时眼神阴沉,面色则气得涨红,一国之君被俘已经是奇耻大辱,更何论被他国侮辱践踏,虽然这段时日公伯厚一直避免去想齐人会如何对待自己君上,但也没天真到期待田氏这乱臣贼子会守礼相待,此时从公子白口中证实燕君现况却是不堪,让向来自诩忠君禀国的公伯厚如何能够不气!
公子白见公伯厚气得有些发抖,却是哭得更加凄惨,道:“这还不算,日前齐国少保夏瑜协齐国上将军田襄北上,与二弟一场血战,未分胜负,但田襄却失手被二弟俘虏,夏瑜遣人与二弟谈判,意欲以公父换取田襄,但……但……”话未说完,公子白又是嚎啕大哭。
公伯厚听到此处,万分紧张,见公子白大哭,怒喝道:“哭什么哭,事情到底如何!?服人肯曾换得君上回国?君上安否?”
公子白哭泣的道:“不知道的二弟作何想法,宁愿拿粮草去换城中燕人俘虏,也不远用田襄换公父回来,夏瑜大怒,竟……竟然砍了公父的一只小拇指,将指头装进匣子送予二弟,可二弟仍然不为所动,坚持不愿用田襄换取公父,夏瑜发话,说是若是二弟再不同意,便每隔一段时日便砍公父身上的一处物件,直到将公父卸成碎块未止。”
公伯厚听得愣了,良久才一拍案几,暴怒喝道:“自古以来,刑尚且不上大夫,况一国之君!竖子安敢如此无礼,欺我燕国无人乎?”
公子白见状急忙又上前几步在公伯厚面前跪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道:“公伯祖,眼见公父受此大苦,白恨不得以身相待,然夏瑜奸猾,放我归国,让我将此物示以国中众人,若是不按其要求行事,公父之苦始于今日却不会终于今日。”
说着公子白将手中的巴掌大小的盒子递出,公伯厚有些疑惑的接过,打开一看,顿时一声惊呼――盒中是一根用石灰保存下来的拇指。
与姬范即使君臣又是长辈与后辈,公伯厚如何能认不出来这手指确实是姬范的,此时颤颤巍巍的看着那截拇指,公伯厚问公子白道:“夏瑜又和要求?”
低眉垂目的公子白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得意,然后抬头看向公伯厚时又是一脸悲戚痛苦行状,道:“夏瑜要二弟身死才能平息怒气。”
公伯厚半响无言。
半月后,长狄城内。
远远的躲在巷弄之中,看着长狄城打开的侧门,又齐国军士压着燕人俘虏在向外行进,那位在长狄官署厨下帮工的伙夫打量着那些看守的齐国士兵,只见防守严密,无隙可循。
然后,只见一阵灰尘扬起,一队人马插入队中,似乎也是要出城的。
这倒是不算稀奇,要知道长狄虽然不比临淄天下财富汇聚,商贾云集,但地处齐国与燕国交界,也是有不少列国商贩,此时长狄城中缺粮,夏瑜下令让列国商贩自行出城,所以每日几乎都有些商贾与燕人俘虏一起在侧门等候出城。
可是远远躲着观察的伙夫还是看出了不同,以往那些商贩都是等候在侧,及至齐国军士允许方才得出,而这一队人马,负责守城门的齐国军官竟然毕恭毕敬,让燕人俘虏让路,让这队人马先行。
这让伙夫大为惊异。
长狄城郊。
假扮为晋国商贾的田舒看着身侧的夏瑜,道:“这……这样真的可以吗?”
身侧粗布麻衣的夏瑜挑眉道:“这段时日我们与燕人数次与燕人交换战俘,人员往来频密,正是出城良机。”
田舒看着夏瑜的脸,实在忍不住转头,道:“可是毕竟太过危险。”
夏瑜叹了口气道:“留在城里便不危险吗?就这么坐以待毙的等下去,等国府下令用我去换阿襄时,要么我听话乖乖的去让燕人宰了我,要么我就不听话提病造反,你是田氏子弟,这么希望我造田氏的反吗?”
田舒对天翻了一个白眼,道:“好好好,怎说都是你有理,我说不过你。”
夏瑜撇嘴道:“我本来就是有理的!”
田舒再次转头不认直视此时夏瑜的脸蛋。
耗费许多时日,试图偷偷混进燕人俘虏的队伍,皆因守卫严密而失败,无奈,伙夫只得一直在长狄官署厨下帮工,直到一日小厨房缺了人手,伙夫被调去送饭。
提着食盒跟在后面,伙夫心里只恨此时手中没有毒药,不然便可立时解决了燕人的强敌了。
进了屋子,宰夫逐层打开食盒布菜,伙夫提着食盒配合着,瞥着那案几后那位齐国将军腰间的长剑,琢磨着若是自己夺剑杀人,能够成功。
而此时那佩剑的将军却在和身侧的人激烈的争论这什么,道:“我觉得少保总是过于弄险!”
这佩剑将军身侧也是一位齐国将军,此时正夹菜,很是随意的道:“少保总是不会弄错的,你何苦如此担心。”
佩剑将军道:“不是,我总觉得去燕国,而且连田舒将军都带上,这万一出事连个主事的都……”
话还没说完,那正在夹菜的齐国将军抬手示意佩剑将军住口,然后飞快的瞄了下正在布菜的宰夫,然后瞪了佩剑将军一眼,道:“小心说话!”
佩剑将军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便住口不言。
而是,低头拿着食盒的伙夫此时却惊骇不已,满是疑惑的脑袋顺江想起就在几日前那备受守城令礼遇出城的那队人马,在联系方才这两位齐国将军所言――难到那日出城的就是齐国少保夏瑜?夏瑜去燕国了?他想干什么?
脑中满都是这些疑问,伙夫决定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出城!
☆、第77章
夏瑜与田舒已经有好长时间一句话都没说了,不是因为两人吵架了,而是眼下的情形的实在让人说不出话来――谁能在狼群的包围下说得出话来。
夏瑜一行数十人,行进道一处开阔地带,便零零星星的见到有狼出没,开始众人还没在意,直到常年混迹燕齐边境的向导开始紧张起来,说是这种状况可能是狼群尾随,夏瑜当时还不相信,笑言道:“什么狼群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光天化日偷袭我们这么大队的人马?”
向导当时紧张的道:“少……”在夏瑜的瞪视下开口,道,“先生你有所不知,这块地方齐燕交界,常年战乱,大仗小仗无数,这狼群虽然不吃死肉,但是打仗啊,总有些逃兵伤病溃败的零星散兵,这齐燕交界的许多狼群就靠着吃这些落单的散兵一只只油光水滑,见了人非但不怕,还往上扑呢。”
田舒听得皱眉道:“我们这么多人呢,害怕狼不成。”
向导道:“一个两个的狼群倒是不惧,就怕一下子集结个三四个狼群,那就险了!现在正是大雪天的,野地里吃食少,狼的猎物也少,我们此时从这里过,难保不把这附近的狼群都引过来。”
夏瑜也皱眉了道:“至于吗?”
至于,很至于。
不过片刻见,狼群陆陆续续的出现,在这一片雪白荒芜的大地上,在日渐西沉夜色将近的时候,一对对亮着绿光的眼睛集结,足足数百只野狼,开始只是尾随,然后慢慢称包围的态势。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包括夏瑜和田舒在内,此时此刻,仿佛只要发出一点声音,便会打破这短暂的平衡,然这群猎食者围扑上来。
夏瑜看着狼群的越来越紧,渐渐成合围态势,心中也有了隐隐的焦躁,绷着神经不断的用只能界面的百度地图扫视着附近的地形,终于见到一处崖谷山洞,三面环绕山石,只有一处入口。
压低声音吩咐身侧的田舒道:“阿舒,叫骑士备好燃火之物,以及浇好油纸的火把,听我的命令行动。”
田舒此时也有点紧张起来,面对着这一双双亮着绿光的眼睛,竟然比战场上还觉得发毛,听得夏瑜的吩咐,点头,悄悄打马,一边吩咐随性的骑士准备燃火之物,一边心里也有几分埋怨夏瑜――当初出城时只带了数十人。
要是多带点人手,百战齐军哪惧这区区的狼群,但转念一想,田舒也明白夏瑜的难处:公子服人在长狄城外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死死的盯着齐军的一举一动,若非此次夏瑜相处以俘换粮,只怕还找不到机会出城。
而在内心更深处,田舒其实对于夏瑜这样总是以身犯险也颇不认同,但此时此刻田舒却无法开口反对,只因为夏瑜此时的处境――国府虽是可能降罪,或是那他去换取被燕人俘虏的田襄。
田舒在心内默默的叹了口气,眼下齐国庙堂如此,又怎能怪夏瑜不想在长狄坐以待毙。
此时的田舒还没想过,随着世事变化,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立场,使得此时的他与夏瑜,如此亲密无间的兄弟朋友,也终将日渐陌路。
被狼群包围的清醒虽然恐怖,好在夏瑜一行人并不是普通路人,皆是从五色骑兵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师,经历过与晋、越、燕三国的三场大战,五色骑兵堪称久历沙场的齐军精锐,此时也是令行禁止,并不慌乱。
一面遵从田舒的吩咐准备燃火之物,一面遵从夏瑜变阵变换前进方向的命令,渐渐向那处
山洞靠拢,有条不紊。
狼群的包围越来越紧,而眼见距离那处山洞还有不短的距离,夏瑜的额头开始渗汗,心里有些咒骂的道:难道没挂点在战场上,却死在狼嘴里?那也太难看了。
夏瑜伸手示意队伍停下来,那些包围的狼群竟然也在同时停了下来,有几头像是领头一样的狼此时正来回围绕着夏瑜这队人,似乎在伺机而动。
深吸一口气,夏瑜抬手,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火把齐齐点燃,被火光吓到的群狼一时间全部嚎叫起来,响彻山林,让闻着无不毛骨悚然,也就在此时,夏瑜大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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