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幽香依旧,纱帐高挂,丝被折叠整齐,却已没了丈母娘的踪迹.初荷急得快要哭出来,方学渐把她抱上床,温言安慰了几句,在床沿坐下,叫过小杏细细地盘问了一番.
昨晚是庄主大喜的日子,庄里的男仆婢女等酒宴散后,在闵总管的首肯下,一直闹到三才休.小杏吃了几杯酒,早晨不觉起得迟了,赶着给秦凌霜打水梳洗,上楼却已不见了她的踪迹.
方学渐脑中一团糟糕,和小昭对视一眼,两人都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丝毫头绪.秦凌霜伤病初愈,虽可勉强下地行走,但身子虚弱,没人扶持的话,断然不可能远行.
丫鬟打水上来,三人草草漱口梳洗一番,方学渐原本计划“早操”之后,搂着两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好好地洗一个鸳鸯浴.此时突变陡起,这种香艳得近乎荒唐的要求便不敢出口,抱起初荷绵软喷香的身子,把她放进花藤椅,和小昭一起坐在旁边的逍遥椅上.
几个婢女手拎盒子进来,分别是八盘干脯、八盘鲜果和八盘糕点,稀粥是一碗莲藕百合红枣羹,分别代表佳偶天成、百年好合和早生贵子之意.三人心情沉重,方学渐妙语如珠,笑话成串,仍然不能挽回颓势,成亲后的第一顿早饭便吃得有些乏味,
用过早餐,丫鬟泡了三杯浙江嵊县产的“泉岗辉白”上来.“泉岗辉白”是用高温炒制而成的高山云雾茶,外观银白,珍珠形状,香气内收,味道浓郁,茶色翠绿,与临安的龙井茶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闵总管听说了秦凌霜失踪的事,早就等在门外,一见时机适宜便进来请安,方学渐微笑点头,让她在对面坐了.小杏冲了一杯“泉岗辉白”给她,知道他们有事情商议,便和其他丫鬟关门出去.
闵总管向三人道喜后,开门见山说起秦凌霜失踪的事情,她已派人在庄子内四处寻找,人影没见一个,连那只大鸟鹰都不见了.神色沮丧,山庄这次缥缈峰之行如果没有秦凌霜带路,多半只是徒劳地奔波一场.
几人的心里隐约都有一个念头,秦凌霜安排好女儿的事情,乘着那只雪鹫,回天山灵鹫宫去了.只是她此次去能不能把龙小姐换出来,换出来后能不能平安回来,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静默片刻,初荷的目光在三人脸上转来转去,突然抓住方学渐的衣袖,说道:“学渐哥哥,娘亲是不是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方学渐拍拍她的手背,望了小昭一眼,说道:“不管怎么样,神龙山庄的这次天山之行总是不能免的,秦伯母的伤是个问题,如果她乘着雪鹫去,我们无论如何都是赶不上的,倒也不用太急上路.另外一个问题是她能不能把龙小姐换出来,这个可能性也不是太大,到时候我们相机行事,希望把它们两个都平安救回来.”
闵总管点了点头,道:“庄主说的是,天山在极西之处的亦力把里,吐鲁番、伊犁,甚至哈密都不在大明朝的管辖范围之内,人生地不熟,再加语言不通,简直寸步难行,如果不是去救小姐,原也犯不着去冒这样的危险,只有身边多带银两,盼着能破财消灾.”
方学渐“嗯”了一声,道:“闵总管,这两天你辛苦一下,把行李准备好,顺便和麻叔说一声,我们后天就出发.借这次机会,我想绕道去老家走一趟,小昭跟着去,做了方家的媳妇,也该到公公婆婆的坟上去烧炷香,磕个头.”
小昭应了一声,纤纤素手从青瓷碟子里捻起一只“糖炒板栗”,甜香扑鼻,剥出肉来喂给初荷.闵总管知道不宜久留,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出去.方学渐站起来送她到门口,回头吩咐几个丫鬟去准备洗澡水.
这一天是张平和小萍成亲的日子,宴席开在城里的太白酒楼,老麻面子广,各种各样的宾客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把四十几张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礼物堆得有小山一般高.
初荷不宜行走,方学渐只带了小昭过去祝贺,送给新郎新娘一对同心碧玉麒麟发簪,诚心祝愿他们一世恩爱,白头偕老.
酒席之上无非嘻嘻哈哈,吹吹牛皮,讲些朦胧暧昧的低级笑话,方学渐心里一直记挂着初荷,担心她一个人在家郁闷,吃过新人敬酒后,找个借口和小昭回家.
两人爬上来时的马车,车夫却不知去了哪里喝酒,方学渐没有办法,只得自己动手,做一回马夫.他的“神龙鞭法”虽然略有小成,赶车的技术却实在差强人意,鞭子抽得啪啪作响,四匹马却一动不动,在原地甩蹄子打喷嚏,当他不存在.
他猛然想起别人赶车的时候都要说口令,当下一拉缰绳,口中“驾”的一声,四匹高头大马听了号令,陡然一齐发力,快速地奔跑起来,要不是方学渐的下盘功夫十分结实,差点被掀下车去.
小昭一辈子没搭过这等马车,坐立不稳,仓促间抓住一块拦板,车厢上下颠簸,辛苦了屁股.方学渐听见小昭的惊呼声,老脸难得地一红,急忙用力一勒缰绳,想把车子拉停下来.
方学渐内功深厚,这一下使力大了,四匹骏马嘴上一疼,当下撒开步子,反而跑得加急了,十六只铁蹄敲在青石板的路面上,“得得”作响,清脆的蹄声起伏错落,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在小昭的惊呼和方学渐的吆喝声中,马车转出“太白酒楼”,只一会儿工夫就去得远了.
耳边风声呼呼,马车沿着街道飞快前进,方学渐暗暗叫苦,前面就是河上的浮桥,这马蹄如此用力,竹子做的桥面如何受得起怔怔地提着缰绳,不知道该拉,还是该放,挥动马鞭,想让马车拐弯,却如何能够
马车上了浮桥,“得得”的马蹄声中,夹着“咯吱、咯吱”绳子拉紧毛竹的声响,听起来让人心惊胆战,好像这座浮桥随时都要断裂、散架开来.跑到三分之一的地方,浮桥已经摇晃得十分厉害,水波激荡,下面的木桩子都似松动了一般.
桥上没灯笼,借着依稀的星光,方学渐突然发现对面有人牵了一匹马过来,马上隐约还坐着一人,个子矮小,料来是个小孩.他急忙扯开喉咙,喊叫起来:“喂,喂,小心啊,这辆马车疯了,你们快避开”
两边相距不过才五丈,马车的速度虽然有些减慢,片刻之后也将发生碰撞事件.浮桥越到中间越窄,四匹大马齐头并进,剩下的空间不多,回避的余地十分有限,如果真的撞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对面的人马越来越近,马上坐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连头上的两根冲天辫子都看得一清二楚.方学渐眼睁睁看着惨祸即将酿成,一时手足无措,面上张口结舌,心中却在飞快地念诵“阿弥陀佛”,赶着超度两个即将赶赴西方极乐世界的亡魂.
“往生咒”才念到第五句,忽听对面一声虎吼,一个粗壮的人影迎着马车大踏步跑来,离马头还有五尺远,足下一顿,猛地一个飞扑,身子迅捷地滚过溜滑的马背,手臂一长,向方学渐手中的缰绳抓来.
方学渐大吃一惊,只觉眼前陡然一黑,一团乌云朝自己的头顶砸落下来,手中一紧,那人的双足分别踏上两匹马的马背,右掌已抓住了缰绳.空中“啪”的一响,那人一提缰绳,口中长长地“吁”了一声,马车的速度骤然放缓,跑出十几步,终于停了下来.
方学渐抬头望去,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粗布短打,身量比自己高半个头,十分魁梧壮实,两只铜铃般的大眼在黑夜中兀自闪闪发亮,比天上最亮的星辰还要夺目.他心中喝一声彩,抱拳道:“壮士好俊的身手,不知怎样称呼小弟第一次赶马车,不小心失了控制,亏得壮士解救,才没酿成大祸.”
小昭掀起帘子,从车厢里探出头来,问道:“相公,怎么回事”抬头看见马背上站着铁塔似的陌生人,“啊”的一声,惊讶道:“你是谁”
淡淡的星光下,小昭光洁的肌肤透出玉一般的光泽,那人一眼瞥见,目光微微一滞.一声不响地跳下马车,回去牵了自己的坐骑,小心奕奕地从马车边挤过去,往另一个方向行路.
方学渐心中羞愧,跳下马车,很想赶上去说声感谢,又怕对方不领情,正犹豫间,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小素,刚才你怕不怕”
“不怕,有解叔叔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一个清脆的童声传来,稚嫩的话语中透出小小的坚毅.
那壮汉哈哈笑了起来,声音粗豪中透出爽朗,不似南方人狭隘的胸怀,那小女孩也格格笑了起来,如一串风中的铃铛.小昭挑起门帘,也跳下车来,站在方学渐的身边,问道:“相公,他们是什么人”
“奇人.”两人一马的身影很快消融在夜色之中,方学渐许久才收回目光,朝她笑了笑,回过头后却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口气.</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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