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着牌位走去,一个趔趄正要倒地,我赶紧过去扶住他。
他比我整整高一个头,瘦小的我如何能扶得住,下一刻,两个人便齐齐倒在了地上。
头撞到地上生疼,而最难受的是他压在我身上,胸口一阵发闷,我正要起身,却对上一张因酒醉而泛红的脸。
牌位上的烛光正照着他,额中间有颗痣。一道冰冷的眼光死死得盯着我竟是肖初平副总管
我嗫声道,“奴才该死,没能扶住肖副总管……”正要起身,他的脸一下子放大到我面前,呼出的酒气喷在我脸上。
“芝儿?!”肖副总管眯着发红的眼睛盯着我。
“奴才,奴……才是小春子……”我又一次要起身,却被他双手压住肩头。
“芝儿,我的芝儿……你终于来看我了是吗?你终于来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肖副总管俯身,灼热的嘴唇和粗重的呼吸一起袭过来,嘴被他牢牢地封住,在他的用力啃咬下,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脑袋“嗡”的一下,空白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
“嘶”的一声,衣服被大力扯开,胸前沁凉的空气让我混沌的意识终于清醒过来,茫然的视线重新聚焦,便清清楚楚看到一双嗜血的双眸。
“呜呜呜……肖大人,不要这样……绕了奴才吧!” 下意识地胡乱去推开身上的人,我因惊恐而哽咽着,几乎不能呼吸了。
他的嘴很粗鲁激烈,类似于啃噬。
越是挣扎,他揽在我腰上的手便越是粗暴,似乎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去。害怕、恐惧、茫然和不能呼吸的憋闷一起化成泪,夺眶而出。
那一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了。
也许是嘴里“呜呜”的哭泣声,也许是蹭在他脸上的冰凉的泪水,肖副总管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当他抬起头,渐渐看清我委屈的哽咽和一片水渍的脸庞,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在我的左脸,没等我惊呼,又一个巴掌狠狠落在了右脸。
脑袋里“嗡嗡”作响。
不敢去看那双嗜血的眼睛,只能闭眼,抽咽着。
他起身,我的腰上又是一连几下钻心痛,那是靴子尖。
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第二天又是怎样昏噩噩的被分配到别处打扫,只有一句话反复响在脑海:如果我听到不该听的,你会死得很难看!
**
等我渐渐忘记那次意外已经是两年后了,和肖副总管的碰面都被我巧妙避过去,小五子和小六子已经成了崔副总管的跟班,这两人说得最多的变成了东厂的地牢和糁人的刑罚。
看到他们兴/奋又嗜血的双眸,听到他们眉飞色舞地讲着人彘,拨皮,抽经,这些惨绝人寰的酷刑,我只是安静地一言不发,安分地做自己的事。
去妓院找仙女姐姐的美梦渐渐被淡忘了,因为我还得留命回去见娘。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学会了会谄媚和逢迎。渐渐地,肆意的呼呵与嘲弄变成我每天必须面对的事。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那个人,如果没有她,可能我会一直卑微到死。
那天役长找小德子去偏院伺候,小德子因为闹肚子去不了,他习惯地说了句:“能不能让小春子去?”
于是,我就被带到了一个简陋的偏院。于是,在这样的阴差阳错间,江晚春遇见了此生最珍贵的那个人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穿着古怪衣服,头发零乱,有大半的头发汗涔涔地粘在脸上,隐约能看到底下白晰的脸庞。
“等她醒了,换好衣服带去见主公!”役长冷冷吩咐着。
我连连点头,没敢多问,这是规矩。
役长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于是,这个偏僻的别院就剩下我和她。
打来水为她擦洗脸颊,待收拾妥当的那一刻,我愣住了。
她长得可真漂亮,虽然没有大家闺秀的那种秀美和小巧,却透着淡淡的英气和飞扬的神采,别有一番飒爽风姿。挺翘而浓密的睫毛自然向上翻卷着,小巧的红唇微微噘起,未施脂粉,脸颊却天然红润,像个雕琢的玉人儿。
为她盖好被子,我坐在旁边等她醒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再一次细细打量着她。
和崔副总管带来的女人不同,那些女人虽然风姿绝代,眼中却总是透着浓烈的恐惧,那样的恐惧让她们更显渺小,懦弱,无助。而她,熟睡中时而微笑如稚子,时而皱眉或气结,时而愤怒地乱抓头发,时而用大拇指划过鼻翼,时而会轻轻的抽泣……
“你爷爷的,我整死你!”她嘟囔着翻身,随即又比划着拳脚。
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不停地翻身和嘟囔着,一直到第二天的掌灯时分。
刚把晚膳放在外室,就听到屋内一声轻叹,进去后看到她已经坐了起来。正在很不雅地挠挠这儿,挠挠那儿,一脸的迷糊。
“姑娘,你醒了!” 我想笑又不敢笑,只轻声问了句。
她眯着好看的大眼睛,一只手刚要拄着床沿凑近打量我,却落了空,于是,整个人便滚到地上,又是一连串奇怪地动作,吮着手指,茫然地看着四周。一会儿仿佛想清楚什么似的,堆起一脸讨好的笑。
“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唉呀,你看我真是……”她说了一堆客套的话让我不知所措,从来没有人对身为奴才的我如此客气,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我的脸有点发烫。
难怪小五子提起妓院里的仙女姐姐都会两眼放光,她难道也是妓院里的姐姐吗?
“现在是什么时辰?”
这一声疑问,让我猛然惊醒,这才想起还要带他去见主公。
“现在是晚膳时分!”我笑道。
话音刚落,一阵猛烈的“咕咕”声音从她肚子里传来。
她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羞赧地红着脸。
我又愣住了,她微笑的样子真好看,大眼睛弯成了半月形,红嘟嘟的小嘴微微咧开,露出洁白的贝齿。
脱下那身古怪的衣服,拿着我送上的宫装看了又看,她又是一脸地茫然。我的脸不禁一阵发烫,除了娘,没有见过其它女人着这么少的衣服。
于是,在脸红和尴尬中,我伺候她穿好衣服。
等用完膳,我便带她去见主公。
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一去也不知是福是祸,我只能尽量地多告诉她一些,生死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到了天清苑,告诉她如何行走,便快速地退下去,我怕再耽搁一刻,会忍不住告诉她,“此去将凶多吉少!”
然而我生生忍、扔了下来,因为这句话是可以要/我命的!
**
回到那个偏僻的别院,我没有接到调走的命令,忐忑不安地坐在外间。
“她会不会有事?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厂公大人把她安排在这个简陋的别院,却依然亲自召见?”
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一个人,生怕听到她的死讯,后半夜实在坚持不住,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喂,小奴才,你的好日子来了!”快天快亮时被敬事房的刘公公一脚踢醒。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木木地看着他。
“你家主子当上了东厂副总管!以后你这个做奴才的就跟着享福吧!”从来没觉得刘公公像今天那么慈祥过,我喜滋滋地给他泡来一壶上好的茶水。
“以后就由你来伺候余副总管的起居。厂公吩咐了,这几天先带副总管大人熟悉一下环境。”刘公公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声大呼小叫的声音。刘公公不好再呆下去,说了几句讨喜的话就走了。
她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兴,反而看着刘公公拿来的衣服和玉牌发了好一会儿呆。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也觉得女人当太监副总管很奇怪,不过想来她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她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我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大人物们都有不一般的想法,岂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明白的。我只管伺候好她的起居就非常满足了。
看着她穿上副总管的衣服和戴上考究的玉牌,心里一阵羡慕,习惯星地赞美了几句。
“不要叫余副总管,听着别扭!没有外人的时候叫我小哲子!”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又加了一句,“这是命令!”
我怔怔着,但随即便笑着应答,心里暗暗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在东厂当个掌班就似登天一般,在她眼里这几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却被说成是鹰犬、走狗。这些话我只当是没听到,当奴才的只管听主子的吩咐,但她却是第一个让我打心眼里觉得可以亲近的主子。
在东厂,她的刺芒肯定会吃到许多苦头的,我能做的,只能把这里的禁忌旁敲侧击地告诉她。
可是担心的事远比我预料的来得更早,或者说已经在门外伺机很久了。
当看到门口出现的那三个人,我知道,未知的吉凶正在蠢蠢欲动……
*
东厂的副总管和总管大人齐齐现身,一大早便来到这个寒酸的别院,究竟是福是祸?
当看到那个躲避了两年的人时,我的心又隐隐不安起来。
终究还是没能避过他——肖初平副总管。额头上那颗痣像一颗毒药,一阵寒意从心底弥漫致周身。
两年过去了,那双狭长而嗜血的双眸仍不时让我从梦里惊醒,然后整个身体像筛子一样发抖到天亮。
但愿他已经忘记我的样子,但愿……
死死咬住微颤的牙,尽量把头低下,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奴才给总管大人请安,给两位副总管请安。”
心里同时也为小哲子捏着汗。这三位大人物一起到这个不起眼的别院来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了,听叶总管和肖副总管的语气,小哲子肯定是犯了他们的大忌。崔副总管的话更是显得咬牙切齿。
我不由地一惊,抬头看向他们三位,却正对上那双避了两年的眼睛,他怔了一下,随即像发现猎物一般眯了起来,我知道什么都已经晚了。
一声和当年一样的带着杀气的呵斥在耳边炸响:“看什么看-——死奴才,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总管大人不敬。”
我意识到他要下死手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地抖起来。
本能地回了一句:“奴才不敢”
但话音刚落,随之而来的竟是胸口的一声闷响,整个身体已经重重地仰摔在地上,一股子泛着腥味的液体涌到嗓子眼。脑子“嗡嗡”作响,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晚春,你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死奴才,敢顶嘴!老子今天弄不死你~~”崔副总管怪笑着加了进来。抡起脚狠狠踹在我身上。
于是,背上,肚子上,腿上,胳膊上,胸前,头脸……雨点般钻心的疼让我忍不住地嚎叫,本能地把身体蜷缩再蜷缩,用手护着胸护着头,可是背上的刺痛又让我伸直,胸口又是一阵变本加厉的踩踢,泪水鼻涕模糊了双眼。
想我这低等的奴才如何能当得起两位副主管亲自动手教训,心里亮如明镜,他们是打给小哲子看的,这样的戏码在东厂我已经看过七年了。
“小哲子啊,你千万别中了他们的诡计!千万别出手啊!”我勉强提起一口气,想告诉小哲子不要管我,我受得住。但是身上一轮又一轮的痛,只有说半句力气,“小哲子……小哲子……”
而她却会错意了,因为我清楚听到她一声带着怒腔的大喊,随着一声闷响,身上的力道消失了。
我真傻,为什么要叫她呢?为什么不把话说全?我不要她来救我这个奴才,我不要让她也落到我这个下场!
感觉有人拉我的胳膊,睁开眼,模糊的看到她一脸焦急和关切,嘴里和鼻腔里已经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不能让她再担风险,七年来积累的经验和教训,让我可以承受这一切,可以让麻木的身体像轻摔了一跤般爬起来。
于是,我转过脸,想尽快回屋。
但是她落在我脸上的那只手,让我一下子想到了娘。
血,不争气地奔了出来。
“小春子……小春子……”
我听到她在叫我的名字,那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混合着娘的呼唤。我不能再多作停留,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小哲子啊,让我歇歇,让我歇歇,等我歇过来了,才能带你了解这个吃人的地方!”
但是我说不出话来,因为,血,已经止不住地在流……口腔中,鼻子中……一股股温热的液体,止不住地奔流着……
“不能倒下,我不能倒下!江晚春倒在这里,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于是,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我抬起麻木的双腿,挪向屋子里去。
那三人的声音时远时近地在我身后响起……
“小哲子啊,我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走进屋子的那一刻,身体再也撑不下去,眼前一黑,最后的记忆是迎面而来的冰凉的地面,和滑落嘴角的一滴清泪……
**
醒来时,我躺在床上,外面已经大黑了。
屋里一阵拖沓的脚步声,有人点上灯,昏黄的光线渐渐地让我看清站在床边的那个人-小哲子?!
她额头凝固的污血粘着杂乱的头发,眼睛青肿一片,半边脸也是肿的,嘴角和鼻子都淌着暗红的血污。
想起早上门口的对峙,我的心都要碎了。
“肖副总管他们打你了?”我哽咽着问道。
小哲子摇摇头,没有开口。
想也知道是那三位下的手了。然而,这一次,我猜错了。
让小哲子变成这副模样的人并不是副总管他们,而是洁儿郡主的手下,阿大和阿二。我如何能想象,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子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
此刻,我的心里只有满满的自责。
如果我不去看那一眼,她就不会吃这样的苦头了。如果我不叫她那一声“小哲子”,她便不会和副总管大人们翻脸……
江晚春,终究给她带来了麻烦……
下一刻肚子里发的“咕咕”声,让我更加惭愧。
就在她出门给我找吃的时候,门外传来崔副总管的声音。听他话里的意思,竟是主公让他来送饭。
这怎么可能呢?主公那种冷冷的星子,怎么会差人送饭过来!
正满肚子的疑虑,便听到门外传来两人的声音,我又惊又急,“崔副总管依然没有打算放过小哲子!”
“怎么办?崔副总管是软硬不吃的主,他只对一个人东厂厂公曹正清大人惟命是从。小哲子……怎么办?”
我想大声呼喊,可胸口气血翻腾,眼前直冒金星,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下一刻,外屋传来食盒碗碟摔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崔副总管冷冷的嘲弄。
“小哲子,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受苦的……小春子贱命一条,让崔副总管拿我出气好了……”
强撑起身体,挪下床,下身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下来,血再次浸湿/了下衣。
落在崔副总管手上的女人结局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必须出去,我必须出去……”我失神地</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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