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帽子的反应,莫小川并未多想,他迈步来到门前,将屋门打开,眼前出现之人,却让他多少有些意外,此人,一对粗黑的眉毛,小胡子,薄嘴唇,正是来时路上所遇的曹胜。
莫小川打量曹胜同时,曹胜也在观望他。在曹胜的脸上,同样挂着吃惊之色。此时的莫小川已经洗去了面上易容装扮,恢复了本来面目。曹胜看着莫小川,抱拳道:“想必,这位便是少主了?”
莫小川微微点头。
“在下与少主,应当见过吧?”
曹胜看着莫小川问道。
“确实见过,不知曹护法到此,所为何事?”
莫小川淡淡地开口,对于曹胜,他的印象极差,但却不好现在便撕破脸。
“少主知晓在下的名字?”
曹胜好似并不惊讶,笑了笑道:“这倒是让在下不胜荣幸了。不过,路上一遇,未能认出少主真容,现在见到,方才知晓,原来少主居然如此年轻,竟是一表人才。”
“皮囊而已,年少年长,俊俏还是丑陋,都无所谓。曹护法想来不是专程过来夸赞于我吧?”
莫小川不动声色地迈步朝里面行去,话音平静,丝毫看不出半点喜怒。
曹胜瞅着莫小川的背影,心中有些拿捏不准。他原本以为,莫小川年纪轻轻,即便武功不俗,定然也是少年心性,被自己夸赞,应该会受用才是,何况,莫小川本来长得便不差,亦不是曹胜刻意蹩脚强词来夸。
却没想到,莫小川居然如此镇定,倒是让曹胜有些猜不透他了。不禁,对莫小川又看重了几分。
跟着莫小川行入屋中,轻轻弹了弹衣衫上的尘土,曹胜这才又道:“少主年轻有为,且又有如此气魄,令在下大开眼界。”
“哦?”
莫小川扭过头,轻笑了一声,道:“曹护法有什么事,直说便好。这般的恭维之言,便不要再提了,王府之中的下人每日都乐此不疲,本王的耳朵都快起茧了。”
被莫小川如此不给情面,曹胜的面色猛地一紧,眼神之中隐隐伴有怒容,不过,随即他又露出了笑容,似乎,丝毫都没有在意莫小川将他比作下人之言,呵呵一笑,道:“是在下鲁莽,曹某此来,只是想向少主打听一番,此次各地分堂主与长老同居与此,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曹护法不知?”
莫小川抬了抬眼皮,故作惊讶,道:“我以为曹护法早已经知晓。”
曹胜心中岂能不知,不过,他此次前来是试探莫小川,自然不会直言,拱了拱手,道:“在下确实不知,还请少主赐教。”
“哦!”
莫小川轻轻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曹护法怕是找错人了,本王亦不知晓。”
“少主也不知晓?”
曹胜的面生阴晴不定,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过了片刻,这才微微一笑,道:“在下打扰了……”
说罢,转身朝门外行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过头来,再度望向莫小川,道:“对了,先前路上所遇,在下记得少主身边有一女子,怎地不见人呢?”
莫小川眉头一蹙,道:“曹护法,你的话太多了。”
曹胜突然哈哈一笑,抱了抱拳,转身大步离开了。就在他行至门前之时,忽然,屋外一声娇笑传来:“这不是曹大护法吗?什么事笑得这般开心?可是得了少主什么赏赐?”
曹胜身子一顿,扭头望去,却见刘娟娘身着一件连体棉裙,缓缓行来,面上挂着诱人的微笑,美眸轻瞟,淡淡地瞅着他。
“这不是刘堂主吗?”
曹胜短暂地一愣之后,便抱拳对着刘娟娘,道:“曹某倒是想求少主将刘堂主赏赐于我,只怕,少主舍不得。”
刘娟娘面色不变,眼神之中,却带了几分轻蔑,道:“若是少主舍得,你敢要吗?”
“刘堂主莫要生气,一个玩笑而已。”
曹胜面上的笑容依旧:“曹某还有事,便不打扰了。就此告辞,刘堂主请!”
说着,一伸手,朝着屋内,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刘娟娘没有再理会曹胜,迈步行入屋中,顺手将屋门紧紧地关上。
随着“咣当!”
轻响。曹胜看着隐入门后,刘娟娘那诱人的身姿,脸上的笑容消失,转而换做了阴狠之声,轻哼了一声,低声骂了一句:“臭表子……”
说罢,深吸了一口气,迈步离去。
其实,在他的心中,对于莫小川依旧并不看重,尤其是最后试探之言,莫小川似乎有些动怒,更让他觉得,莫小川只是一个年轻气盛之人,即便有些真本事,亦不足为虑,至于之前莫小川所表现出来的沉稳,他也只能归咎于莫小川身份特别,平日里听惯了恭维之言,因此,才不为所动吧。
相对于莫小川来说,他更为在意刘娟娘。刘娟娘的能力,便是在齐心堂之中,也是实至名归,没有人敢轻看,此次,刘娟娘更是全力扶持莫小川,而且,还不知从哪里弄来来白易风的书信,这让他心中很是担忧。不禁,又回头朝着莫小川的屋子望了一眼……
第0775章 白夜寒
“我还以为,你会过很久才来。”
莫小川坐在会客厅中的主位之上,瞅着一身长裙,身姿优美,缓缓行来的刘娟娘,淡淡地说道。
刘娟娘也不客气,莫小川没有让她坐下,她自己随意寻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轻笑一声,道:“少主大驾光临,岂敢怠慢。这不,那边的事还没有完,便急急赶来了。没想到,少主依旧生气,这倒是让奴家为难了。难不成要将人掰成两半?给少主这里留一半吗?”
莫小川没有言语,抬眼又看了看客厅后墙上白易风的字画,顿了片刻,道:“白先生现在在何处?”
“白先生?”
刘娟娘蹙起迷人的秀眉,成熟的面容上,竟是显现几分天真模样,望着莫小川,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莫小川并未急躁,语调缓慢地解释,道:“刘堂主还打算瞒着本王多久?若没有白易风的首肯,你一个燕国分堂主,怎么可能将这么多人请来。先不说其他人,单是这个曹胜,恐怕便不会对此次之事如此上心吧?”
“哦?”
刘娟娘缓缓一笑,道:“我知道以少主的聪明,应该是能够猜出来的,却没想,这么快。”
“若不是曹胜帮忙的话,应该也没有这般快。”
莫小川站起身来,盯着白易风的字画,道:“白先生的身体还好吧?”
刘娟娘猛地一怔,十分诧异地望向莫小川,之前,莫小川猜出此事是白易风授意,在她看来,是可以接受的,若是莫小川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倒是要让她小看了。可莫小川居然知晓白易风的身体状况,这也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即便是她对莫小川有所了解,也摸不透这一点,莫小川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她心中认为的唯一可能,便是莫小川在监视她,从她的行踪,从而得到了白易风的行踪,如此才确定下来。
虽说,她并未察觉到有人监视,但若是莫小川当真在监视她的话,刘娟娘的心里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当真是如此,便意味着莫小川在权力场中更加地适合生存下去,或许以后的路走着要比现在通顺许多。可,同样意味着莫小川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重情义的莫小川了。
以后的齐心堂跟着他,可能只会沦为一个棋子,齐心堂的未来,却是堪忧的。
看着刘娟娘面露思索之色,莫小川轻声道:“你莫要多想,我没有派人跟踪过去。对你,我是信任的,同样,对于白先生,我也是尊敬的,虽然,以前他做过令我不喜之事。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尊敬。同时,虽说我与白先生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过,对于他这个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还在壮年,而且,对我,始终不放心,此次却默认你来帮我。显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其实,早在燕国之时,你那般简单,便能将我提出的要求答应下来。我就应该想到的。还是我有些迟钝,直到此刻才想明白。”
刘娟娘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苦笑道:“少主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一切都猜了出来,已经令人很是吃惊了。若是少主也迟钝的话,怕是这世上无人敢自认聪明了。”
“刘堂主无需夸赞。”
莫小川坐下身来,从暗红色的杏目桌上拿起鎏花茶壶,亲自给刘娟娘倒了一杯茶,然后给自己也斟满了,轻抿一口,放下茶盏,低下头来,过了良久,才轻叹一声,道:“白先生那里,需要我帮忙吗?”
刘娟娘闭上了双眼,心中有些挣扎。她本是个果断的女人,在莫小川的面前,也从未露出过半丝的柔弱,但此刻,她却犹豫起来,毕竟,或许能够帮得上白易风的,也只有莫小川了。
当今世上,医术最高之人,或许没有人知晓。但是,闻名的医者,艺术最高之人,绝对是西梁太医院的老供奉,也就是陆婆婆了。若是陆婆婆出手,可能白易风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拒绝的话,白易风可能要永远定格在农家小院里那个穷秀才这里了。
看着刘娟娘犹豫,莫小川没有再说什么。他也知道,既然白易风不找自己,必然有他自己的原因。白易风的决定,自己是不能勉强的。
最终,刘娟娘摇了摇头,面上带着苦涩,道:“此事,我做不得主。若是此次成功让少主接替过来,我可以去问问白先生,是否要与少主见一面,到时候,少主与白先生面谈便是。”
莫小川轻轻点头,道:“如此也好。”
随即,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半晌没有说话。谈起白易风之事,似乎气氛有些沉重,沉重到让刘娟娘失去了以往的从容淡然。让莫小川也不忍打破刘娟娘的这种沉思。
茶盏之上,杯里的茶水被两人饮干,莫小川再续上,如此,直到茶壶之中的水也没有了的时候。莫小川才面露笑容,道:“刘堂主来之前,看来是没有饮水,壶里已经空了。若是需要,我让绿姑娘再去打一壶来。”
刘娟娘的面色缓和过来,笑了笑,道:“不了。来到少主这里,将少主的水都喝没了。太不像话,不过,属下这里,倒是有一个秘密,不知少主想不想听。”
“哦?”
莫小川露出好奇之色,道:“什么秘密?愿闻其详!”
“是关于绿帽子的。”
刘娟娘说道。
莫小川微微额首,没有开口。
“其实,绿帽子的本名并不是如此。只是她当初跟我的时候,头上戴了一顶绿色的帽子,我便顺口给她这般取了名字。”
刘娟娘缓缓而言,同时观察着莫小川的神色,见莫小川并没有什么变化,她顿了顿,又道:“她本来的姓氏,应该是白。而且,有个名字叫夜寒。”
“白夜寒么?”
莫小川有些出神。
“嗯!”
刘娟娘嗯了一声,继续道:“不过,此事我也是很多年之后,才知晓。”
“刘堂主不会告诉我,绿姑娘便是白先生的女儿吧?”
莫小川扭头看了一眼里屋的屋门,回过头来说道。
“少主果然聪慧。”
刘娟娘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
第0776章 少妇
对于刘娟娘的话,莫小川并未全信。若说绿帽子是白易风的女儿,那么这么多年来,白易风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绿帽子,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女儿在燕国被刘娟娘带着,而不相认呢?即便是白易风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苦衷,但是,暗地里给一些帮助,也是好的。
依照莫小川对白易风的了解。感觉到这个人心底里,其实是有些厌倦江湖和朝堂的。喜欢平淡一些,既然如此,他为何不让绿帽子去过那种平淡的生活,反而是让她深入到了江湖之中。以前在齐心堂分堂便不说了,现在跟着自己,更是会接触到朝堂之中的一些争斗,这与白易风的性格也有些不附。
因此,莫小川听到刘娟娘说出“正是”二字,面容之上,表现的却很是平淡,只是微微点头,道:“这么说来,刘堂主之前与我的约定,也是白先生的意思?”
“正是。”
刘娟娘又笑着说出了这两个字。
“那以后,对于绿姑娘,该叫绿帽子呢?还是叫白夜寒?”
莫小川问道。
“这个,但凭少主喜好。”
刘娟娘摇了摇头,道:“白先生对此,不会过问。亦不会与她相认。所以,少主也无需告知她这些。”
莫小川尽管心中不完全相信,面上却未表露出来。轻轻点了点头,又瞅了一眼绿帽子所在的屋子。以绿帽子的武功,刘娟娘和莫小川都能察觉到她的动静。此刻,显然绿帽子便站在门前,听着两人的谈话。
而且,两人也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想来,这些话,早已经进入了绿帽子的耳中。
事实上,也是如此。此刻,身在里屋的绿帽子,脱去了身上的湿漉衣服,只换上了亵衣,干净的外衣正拿在手中,并未穿上。听到刘娟娘和莫小川的话音,她整个人都懵在那里,如遭雷击一般。
半晌缓不过神来。
自幼,她便以为自己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打从记事起,便身在齐心堂之中,之后,被刘娟娘要了去,传授武功,教她道理。以前,她也幻想过,要查明自己的身份,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却是了无音讯,一点入手之处都寻不着,逐渐的,她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些。却不想,无意之中,居然听到这个消息。
这对于她来说,简直不能相信,可是,她对刘娟娘又是十分的敬重,从来都不会怀疑刘娟娘会骗她,亦不会怀疑刘娟娘此刻会对莫小川说假话。相对于莫小川的半信半疑,她想都不用想,直接选择了完全相信。
可在她的心中,又觉得这是不可能之事。
因为,一直以来,白易风,这个名字,在她们的眼中,便如同是天上的人物。就好像一个县令在谈论皇帝一般。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仰视的感觉,早已经深入心中。
现在,让她相信,以前这个好似生活在传说神话之中的人物,居然是自己的父亲,这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
就好似,一个普通人,突然有人对你他说,你爹是皇帝。本来,觉得这应该是个荒唐之事,可是,说这话的人,又是自己不会有丝毫怀疑之人。
这种矛盾,便让绿帽子出现了异常复杂的心情,思维好似在这一刻都停顿了一般。
会客厅中,莫小川大有深意地瞅了刘娟娘一眼,在他看来,刘娟娘这话,好似是故意让绿帽子听到的。看着刘娟娘面上已经恢复的淡然之色,莫小川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轻咳了一声,道:“此事,先不提了。曹胜这个人,刘堂主熟悉吗?”
“曹胜?”
刘娟娘轻哼了一声,道:“此人只是一跳梁小丑罢了。不过,他身后的吕洪良,你却要小心一些。”
“吕洪良?”
莫小川面露疑惑之色。
刘娟娘见状,咯咯咯地笑了几声,道:“看看我。都忘记少主对这些人不熟悉了。这个吕洪良,资格很老,当初,第一代代堂主在位之时,他便已经是护法。便是白先生也受过他的指点。只可惜,此人野心太大。在第一代代堂主失踪之后,传出死讯之时,他便想趁机篡权。失败之后,又想将齐心堂分裂出去。若不是白先生最后动用了齐王留下来的东西,怕是他也不会妥协,结果便又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齐王留下的东西?”
莫小川眉头微蹙。
刘娟娘面上带着略显神秘的笑容,道:“此事不急。日后,少主自然会知晓的。”
说罢,又道:“事后,此人便从护法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同时将自己手中的大部分权力让了出来,不过,作为交换,他指定了曹胜,让曹胜接替他的位置,自己退居长老之位,而且,对于堂中之事,他已经多年不曾干涉。同时约定,若是齐王没有后人的话,将来,便让曹胜接替白先生的代堂主之位。”
莫小川微微额首。
刘娟娘又道:“当初,齐王府被毁,全府上下,只失踪了少主和一个太监。没有人会想到,以后少主可能会回来。而且,当时的情况,与现在大为不同。西梁皇帝,大肆打压齐王的人。即便少主会出现,用不着他吕洪良动手,西梁皇帝和猎鹰堂也会代劳的,只是,吕洪良应该做梦也想不到,少主不但会成年,而且,还能在西梁朝中立足吧。”
“这么说来,关于曹胜的传言,倒是虚假之处颇多了?”
莫小川沉吟片刻说道。
刘娟娘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轻轻地打了一个嗝,伸手掩口,道:“水饮得有些多了。”
见莫小川没有反应,又接着,道:“此事,应该是吕洪良故意为之吧。他如今的年纪已经七旬,想来,对于代堂主之位,应该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因此,才会如此扶植曹胜吧。”
莫小川点了点头,看来,这种深层的隐秘,顾明是不清楚的。从刘娟娘此处得到的消息,便合理多了。之前,听顾明之言,让莫小川感觉,这个曹胜应该是个人物。
因为,若是他当初与白易风争夺过代堂主之位,那么,他当时的年纪,怕也只有二十岁左右,一个二十岁便有如此心智之人,所表现出来的气度,怎么也不会像自己见到的曹胜那般才对。
现在的曹胜,给人一种乖戾浮躁之感,完全没有一个大势之中沉淀下来之人的感觉。
听刘娟娘说罢,莫小川之前的疑惑,算是解开了。
“如此说来。真正的对手,应该是这位吕长老了?”
莫小川瞳孔紧缩,起身说道。
刘娟娘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少主还没有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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