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二十出头的俊朗书生走至林致远身前,拱手问道:“在下姓庞名文安,看兄台年纪轻轻,敢问也是来向佟大人请教的?”
林致远忙起身:“庞兄有礼了,在下姓林致远,姑苏人士,听得佟大人学识高远,特来拜会。”
庞文安道:“原来是林兄,幸会幸会!只是林兄既是苏州人士,怎么不好好在家中温书备考,却来到京城?莫非林兄户籍就安在帝都?”此时国家有规定,全国上下参加乡试之人必要回到原籍所在,不可就近应试,扰乱了正常的秩序。
还未等林致远答话,右侧传来一阵不阴不阳的声音:“哼,为了巴结佟大人也太殷勤了些,这乡试还没开始呢,就想着要给会试铺路子了?可惜啊,咱们佟大人最是铁面无私,必不能叫小人如意!”
庞文安冲那人喝到:“吕兄!你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读书人,没由得一身的小家子气!”
“好你个庞文安,你骂谁?不就是仗着你爹赚了几个臭钱,也敢来这斯文之地?”那姓吕的满脸通红的蹦起来,虽有些冲动,但至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敢过于放肆。
庞文安并不再理会那人,反倒小声对致远说:“林兄不必理会他,那人仗着自己有个妹妹给忠顺王世子做小妾,便有些张狂,我们这些人皆不大理会他的!”
彼时又有两人凑上来,和林致远攀谈起来:“庞兄说的对,那姓吕的在书院名声极差,嘴上又不积德,只会巴结他主子,实在叫人瞧不起。对了,林兄还没说自己为何来京呢?”
致远心中暗笑,这几个人啰啰嗦嗦,怕是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他故作一本正经的回道:“小弟听闻这京城乃是天下第一繁华之地,又得恩师指点,叫我来求见佟大人,希望能在学业上有所精进,以备明年的春闱nad2(”
庞文安赞同的点点头,“林兄的老师果然是深有远见,若是兄台能得大人赏识,别说乡试,就是得个同进士的出身也是极容易的事情!只是我看林兄两手空空的来......我且告诉林兄一个秘密,这佟大人最喜赵孟睿艿幕鳎羰悄苎袄匆涣郊胭〈笕思图停中忠膊凰惆桌匆淮尉┏恰!?br />
旁边一人听了庞文安的话,酸溜溜的说道:“庞兄,你以为谁都像是你们家一般金银无数!你老爹又是个肯为你花钱的主儿,听说前一阵子珍宝阁里摆出的那幅《红衣罗汉》就是让你们家买去了?好家伙!整整三万两啊!在这京城里买个五进五出的大宅子都足够了!”
庞文安听了这人的酸话,不但没恼,反倒是沾沾自喜。
林致远看在眼里,心中已有了计较。
“多谢庞兄指只是小弟囊中羞涩,再者,这好画还需要机缘才能得到,我是没庞兄这个好福气的!”
庞文安微微一笑,他打林致远一进门就瞄上了这人,穿的虽然简单大方,但是庞家是商贾出身,自然看得出那衣料不是什么俗物,再加上林致远通身的贵气,要说他囊中羞涩,庞文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林兄实在谦虚,我见林兄年纪不大,又是刚刚落脚在京城,不知住在何处?等有机会庞某一定上门拜望!”
林致远发现周遭的几个人都是竖起了耳朵听,就连刚刚那姓吕的也是微微倾身。“小弟尚在亲戚家借居,实在不方便招待庞兄,不过咱们相会既是有缘,我见庞兄又是个爽快之人,不如等庞兄高中榜首,小弟在惠斌楼亲自设宴招待庞兄如何?”
惠斌楼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酒楼,能去的起的都是些富家子弟nad3(庞文安见林致远不像是个说大话的人,初次见面就要在这种地方宴请自己,自然不敢小觑林致远。“林兄盛情,那文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我看着痴长林兄几岁,还是要劝劝你,早回苏州。这离着秋闱的时间可不多了,别再耽误了大事!”
那边姓吕的又插口说道:“姓庞的,你着什么急!人家怕是比你们家还要有钱,考不上举人,花钱捐个监生的位置还不是易如反掌?”这语气里酸的要命。
林致远虽然只有十七岁的年纪,但是两世的人生阅历,岂是这些古人能比的?他到不是想要故意显摆什么,只是适当的打击一下潜在的对手还是可以的!于是致远笑道:“这倒不麻烦庞兄和吕兄担心了,致远虽然不才,但是已在三年前就过了乡试,只因家中有事,所以未能参加当年的会试。如今早早来了京城,也是想为明年的大考做准备。”
林致远话音刚落,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众人不敢相信的看着林致远,这,这怎么可能?
庞文安良久才回过身来,吃惊的问道:“致远兄,你才多大的年纪?看着怕是还未到弱冠之年吧!怎么可能在三年前就中了举?”
林致远眉头轻轻一挑,这庞文安真是乖觉,刚刚还是“林兄”,现在已经变成了“致远兄”。
他也不点破,只说到:“小弟今年已满十七。”
众人听到这里就好像是被什么噎到了似的,就是庞文安也冒出了酸水。他自认为自己少年英才,一向是父亲的骄傲,不到二十岁就要参加科举,将来是要光耀门楣的,但是,怎么就碰到了个怪物?这林致远难道真的是十四岁就中了举?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也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啊!你就是三年前苏州的榜首,林致远!”
庞文安等人连忙去瞧大叫之人。
那说话的人被众人看了个脸红,诺诺的讲道:“我,我这也是听我叔叔说的,他在江南做过官,听说过致远兄的大名,说是个十四岁的天才少年,那年的乡试头名,轰动了整个江南。若不是......”那人不好意思的瞧瞧致远,见林致远并无不悦,便继续说道:“我叔叔说,致远兄是出了名的孝子,更是沈先生得意之徒。”
庞文安忙问林致远:“林兄的师长可是......可是尼山书院的沈先生?”
“正是家师,怎么?庞兄也听说过尼山书院的名号?”
庞文安等人一确定林致远真的是沈傲风的弟子,立刻肃然起敬,“林兄说笑了,这天下读书人,没听过沈先生大名的怕还真找不出几个。我家中就珍藏着先生的全部诗集,文安的老师也曾教导说,要想学有所成,必定要熟读沈先生的《诸子经略》。林兄真是幸运,能得先生的亲自指”
林致远身边就被众人围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询问,大多想从他那里获得点实用的消息。
这时,佟府的管家走了进来,见四五个人将林致远围在中间,倒吓了一跳,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见众人只是在讨论问题,便笑着说道:“诸位公子,叫大家久等了,老爷在后院等着大家,请诸位跟随小的这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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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金鲤坊士子齐相聚 中
?众人跟随佟府管家往后院去,一路上无人肆意张望,均是彬彬有礼的架势。 。
一相貌清秀的小厮见了管家忙上前相迎:“佟管家,老爷和众位宾客在前面的秀水庭候着呢!”
大家听了小厮的话,暗暗整理衣装。小路一转,绕过假山,便见前方一处池塘,碧叶蔓蔓,水波扰扰,偶有几只天鹅在水面上寻食,真是好一派景色!上了九曲桥,折返几回,便有一凉亭映入眼帘,映着水波显得异常的郎阔。抬头望去,上面一黑金小匾,上书“秀水庭”三个大字,笔法方健,方圆兼用,结体险峻,笔画斩钉截铁,颇有书圣的遗风。
致远便记起,老师曾说,这位佟大人最喜楷书,首推王羲之,皇上是佟大人的学生,和他学了一手的好字。也因为这,自皇上登基后,老师便督促自己将以往练习的欧体逐渐改了过来,现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科举,不仅仅是做了文章就好,更重要的是要去迎合你的主考大人,这也是无奈之举。
秀水庭中端坐着四位长者,另有两位年轻的书生,都是弱冠之年,相貌出众。
林致远跟着众人忙上前施礼,坐在首位上的中年男子身高八尺有余,面如冠玉,见了致远等人,笑盈盈的说道:“让各位久等了!快请坐。”他一指坐在旁边的几位,介绍到:“这位是咱们礼部的蒋侍郎蒋大人,典制洪大人,弘文馆的乔大人。”
诸位学子听了佟大人的话,又是满心的恭敬。
“你们来,我很高兴。今年只管用心努力,博一个天子门生的名头,也不算是人生憾事。哦,对了,你们哪位是林致远?”
致远忙起身,“学生就是,见过佟大人。”
佟大人一瞧这人满身的英气,不像是个只会死读书的呆子,顿时有了好感。
一直未出声的蒋侍郎沉声问道:“可是江南人说的那个十四岁案首?”
致远听了这语气,便觉得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一道厉眉彰显出狂放不羁的味道nad1(
“启禀大人,学生的确是三年前过了乡试。”
佟大人和蒋侍郎属于平级,但是因为皇上的宠幸,他又是个老狐狸一般的人物,给皇上出了不少的主意,旁人轻易不敢得罪。蒋侍郎是什么脾性,佟大人是一清二楚,心中虽然有点不耻,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他对致远和庞文安等人说道:“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年轻人是蒋大人的公子,还有这一位是姚承允,和你们一样,也是参加今年的应举,大家可是要用心啊!蒋公子才学出众,又有蒋大人的指点,算得上是你们的劲敌!”佟大人半是玩笑的瞧着众人。
庞文安等人不由得来回打量蒋大人和那位蒋公子,心中暗想,怪不得这礼部侍郎对林兄毫不客气,原来是嫉妒人家。
而此时的蒋大人却在心中暗骂姓佟的不会说话,这个老狐狸,将自己的儿子摆在最前面。不就是拜托他帮帮忙嘛,至于这样不识好歹?一样是天子近臣,有什么了不起的?若不是打探到陛下可能会钦点这姓佟的做今年的主考,他何必厚着脸皮来这里讨没趣?
蒋侍郎想到这些,便越加的看不上佟大人刚刚推崇过的林致远。他的长子一向是自己的骄傲,可以说进殿试那是十拿九稳的,只看是什么名次。蒋侍郎当然是希望儿子能夺个状元的头衔,所以才将林致远这位十四岁的解元当做了最大的对手......
不过蒋公子倒是和他父亲看着倒不像是一路人,性子更加的随和些,庞文安等人问了几个问题也都是详详细细的说了。
林致远眉眼一挑,就发现,站在蒋公子身后的那位姚承允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似惊讶,又有些不甘,更多的是警惕。
“林兄,在下听说你的画那是江南一绝,只是不知道能否有缘得见?”蒋公子眼神诚恳的望着林致远nad2(
佟大人一听这个来了精神,他这一辈子最爱三样,一是字,二是画,三是美人。这三者是离开哪样自己也活不了,佟家有六位姨娘,各个都是国色天香,貌美如花的主儿,佟大人能享齐人之福,就是先皇也曾打趣他。若不是佟夫人手段了得,这府里怕早就闹出了乱子。
所以,当佟大人一听蒋公子说致远是个绘画高手,忙问道:“贤侄说的可当真?致远啊,你要是有好东西可莫要藏私,拿出来也让我们见识见识。”这佟大人果然是变化极快,和庞文安也没什么分别了,刚刚还是不冷不热的叫着“林致远”,也就片刻的功夫,就变成了“致远”。
“大人是爱画之人,致远早有所闻,只是这次上京匆忙,以往的拙作还在箱笼中,未能整理,若大人赏光,致远必定亲自奉上,还请大人多多指”这种客套话,林致远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也算是个老油条了。
果然,佟大人欢喜之极,又问了致远沈先生的近况。
蒋侍郎见这两人说的欢,也不理会自己,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他到底是朝廷命官,这样被晒着,岂不是叫这些年轻的书生看笑话?他刚要发作,就看见佟府的管家急急忙忙从岸边往水心亭这边来,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佟管家满头是汗,也顾不得擦,走到近前,就附在佟大人的耳边说了什么。
佟大人先是一惊,继而脸上露出一抹诡笑,看的众人不知所以。
“对不住了蒋大人,在下家中出了点事,要失陪一下。”
蒋侍郎毫不掩饰的皱皱眉,沉声说道:“佟大人,本官可是一大早就来了,还没和你好好聊聊,怎么就丢下了我们,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蒋公子劝导:“父亲,想必佟大人家中确有急事,咱们还是要改日再来拜会的好nad3(”
佟大人就报以善意的一笑,蒋侍郎见儿子开口劝,也无法,只能起身告辞。佟大人好意留了林致远、庞文安等年轻书生在家用午膳,还道等处理完事情,再与大家畅谈。诸如吕公子那样的人到现在也没能和佟大人说上一言半句,自然舍不得离开。
致远此次的目的已经达成,和佟大人套上了关系,也就无所谓留与不留。而且看那意思,这位未来的主考官大人对自己的恩师甚也是推崇。
不过林致远还是留了下来,一是不想惹庞文安等人的猜忌,二是......他见那蒋公子和姚承允也应邀留下,再想到刚刚那道目光,林致远有心想要弄个究竟。
饭桌上,众人推杯换盏,也不计较这是在什么地方。致远吃斋,寻了个借口就到外面的假山后透气。
不多时,假山的对面传来脚步声。
两个男子的声音。
林致远听得清清楚楚,正是刚刚那位蒋公子,另一个怕就是姚承允吧!
“姚兄,你刚刚怎么了?若不是我向你示意,可就惹得他注意上你了。”蒋公子温言劝道。
林致远就听那人说,“放心吧,他不会知道我是谁,我们姚家和他们林家这么多年也没了来往,怕就是说了名字,他也未必听说过。”
“我知道承允兄心里不甘,但越是如此你就越要沉得住气。姚大人虽然总是提到林致远的名号,总归是为了激励你,他的一片心意,承允兄可万万不要辜负啊。”
那姚承允冷笑道:“我们两家虽是没了往来,但恐怕这林致远将我们姚家记得清清楚楚的呢!前一阵子我得了消息,姑祖母原本的陪房嬷嬷已经被他们给软禁了起来,原本忠心耿耿的下人也都被发买了。林家长房的人一向认为是我姑祖母害死了林致远的父亲,现如今他又管了家,怎么会和姚家再继续往来?这次应举我势在必得,只要能将林致远压下去,我就算功德圆满。至于今后的路,我们再走着瞧。”
林致远就听得那边一阵静默,良久,蒋公子才说道:“承允兄,我看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万万小心,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也是一桩美事。江南的东平侯和林家关系极好,又听说杜府的公子和他是同窗师兄弟,如今杜家的姑娘做了大皇子妃,你不可鲁莽行事,坏了将来大好的前程。照理来说,我本不应说这样的话,只是怕你误入歧途,你姑祖母的那个陪房是什么人,江南来的探子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林致远能忍得住,直到如今才发落他们,可见其隐忍能力之高。承允兄,咱们俩现在的任务就是应对此次科举。三年前你本应参加那届乡试,只是主子怕你年纪小,不能一举夺魁,才又忍耐了三年。承允兄,咱们可不能耽误了主子的正事啊!”
林致远屏住呼吸,心中惊讶,他本想听听这个姚承允和自己有什么恩怨,果然,两人说了几句便露出了线索。林家已逝的老太太,二叔的生母就姓姚,必定就是他们所说的姑祖母。只是暂且放下这个,林致远现在只是好奇,能做这两个人的主子,到底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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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金鲤坊士子齐相聚 下
?林致远呆在假山之后,直到蒋公子和姚承允两人离开,自己依旧文思未动,倒像是入定的老僧。 。
“大爷,大爷!”韩胜跟着一位佟府的小厮快步走了过来。见林致远就坐在假山下,从怀中掏出了一两银子打赏了那小厮。
“可是打听出来了?”林致远剑眉一挑,问着自己的心腹之人。
韩胜是学武出身,自然听出了周遭没有其他人,便附到林致远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大爷,已经打听清楚了。是贤媛郡主家出了乱子,他们家的大公子刚刚和兵部尚书家的几位少爷出去吃酒,不料却在酒楼上将都察院的裴大人打断了腿。裴大人的家眷要告到皇上那里。郡马生气至极,叫下人绑住了那位大公子,拿了棒子要将他打死,贤媛郡主见阻止不了郡马,便叫管家来请佟大人说情。”
林致远忍不住发笑,“我说刚刚佟太傅的脸色那么奇怪呢!公主殿下曾说过,京城中的贤媛郡主最是宠溺儿子的,郡马要打死大公子,她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佟大人怕是不想得罪贤媛郡主,又不愿意掺和到他们和裴家的恩怨中罢了,只是那管家必然催的急,佟大人才无可奈何的去了。”
“大爷,这贤媛郡主家和这位裴大人有何冤仇?竟是下了如此的狠手?”
林致远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灰,和韩胜往院子中的凉亭走,“裴大人是都察院的御史,每</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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