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轻呼了一声,道:“快看!”众人不约而同眺目望去,只见宫殿外层层宫阙的金瓦之上,隐隐然地正有些小黑点向这边聚集而来。在众人此起彼落地惊呼声中,这些黑点渐渐临近,看真切些,果然是一只只鸟儿,众人大喜过望,虽有皇帝在前,可也忍不住欢呼起来。
只见这些鸟儿越飞越近,越聚越多,约有数十只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他的身边,围绕着他盘旋飞动,微风轻轻拂动他的衣襟随风而动,更显得他丰姿绝世,气度雍容。
这一曲“百鸟朝凤”虽奇特壮观,篇章却短,那些群鸟围笼到他身边,才盘旋了几圈,便听到他笛声渐弱,慢慢归于平静,笛音息止,那些鸟儿依旧在他头顶飞舞了片刻,这才一一散去。
刘骛大喜过望,召他到跟前,赞道:“好一个百鸟朝凤,想不到世上果真有如此奇音。真是千古奇观呀!朕要大大嘉奖于你。”那宁熾也不谦让推辞,当即跪下受封。
刘骛授命他为宫廷大乐正,并同时予以一众乐师奖赏,命他们再谱新曲,在不久之后的中秋宴上献艺。众乐师欣然领命,宁熾随众离去,自始自终,他没有向班兮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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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故人如斯(上)
乐席即散,班兮等人也就告退各自回馆中休息。回到馆里,班兮遣退宫女,将盼儿唤到身旁,道:“盼儿,你果然没见过这个人么?”盼儿一愣,道:“谁?没见过谁?”班兮轻声道:“宁熾,今日吹奏百鸟朝凤的人。”
盼儿脸颊一红,眼中闪动光芒,轻叹道:“嗯,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见过一回,又怎会忘记?”她出了会神,抬头看班兮看着自己,不由得一愣,道:“姐姐,你怎么了?”班兮木然将目光自她身上移开,摇头道:“没什么,你出去吧。我歇息一会。”盼儿虽看她神情有些古怪,却也不敢询问,退出屋去了。
班兮只觉全身乏力,*在榻上闭上双眼,回想起盼儿陪伴自己成长,又与自己一同离乡背景的情形,却怎么也不明白,她为何要欺骗自己呢?她当初,是没有去见宁熾?还是因为没能遇上他而不敢向自己坦言呢?
思绪良久,却更觉心烦意乱,她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向屋外走去,一定要与盼儿面谈,要一个解释。她心意已定,一边走向门旁,一边便想扬声呼唤她。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忽然想起一个声音,有一个人语气冰冷,道:“不要去。”班兮一怔止步,向身边环视,果然空无一人,可这声音她记得曾经听过,如今也不会忘记。那是“她”,是自己体内另一个自己在说话。
“为什么不去?此事不问清楚,势必在我与盼儿之间造成隔膜。”
“你忘记了,到得这深宫里后,你便已不是你。那你认为变化的只你一个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愚钝!若不是因为入了宫,有机会放眼这天下繁华,陈琼便还是陈琼、云依便还是云依、盼儿也不会变做李平!”
“……”
“你切莫忘记了,宫闱中如今只她一人唤你姐姐,你这个姐姐可要如何自保?”
“不会的……盼儿她,与我自小一同成长……彼此了解至深,她决不会……”
“你小看她了。她能随你入宫,一定有她的因由,何况既然没有按你所言去见宁熾,对你又没有只言半语的交待,她居然还能在你面前处之泰然,你仔细回想,这还是当初那个没见过识面的小丫头么?”
“……”
“所以我说,你不用去问她,不久之后,她自然会发现宁熾便是当初你要她去传信之人,到了那时,你再试试她,看她如何解释便是。”
“……”
……
“不!我不愿对盼儿用计谋防备。在这深宫里,我只信她,也只想信她一个。她对我隐瞒,必然有她的苦衷,我一定要问个明白!”班兮不再回头,径自向门外走去,空气中飘散了一声轻叹,随风而去了。
班兮将盼儿带到屋内,将日前发生的事向她坦言,盼儿惊的呆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下,哭道:“真的不是故意欺瞒姐姐,只是……只是……王大人一再叮嘱,一入宫门深似海,姐姐要应付的人与事,要比在外多出几倍不止……况且……外面的事与姐姐再无……关系,能不说……就不说的好……”
班兮问道:“哪个王大人?”
盼儿看她一眼,道:“就是王莽王大人。”班兮奇道:“此事又怎么与他相干?”盼儿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些日子去县廷求王大人让我陪姐姐……一同进宫时,他便让我……让我留意着……哪日若是姐姐你……要与那墙外吹笛的人见面……或是 渡神仙燃文传送物事……一定要我……告诉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看一眼班兮,再道:“他答允了我,只要我能做到此事,便让我随姐姐入宫……盼儿无父无母,自小便跟随姐姐,一想到要与你分开……我便觉着再也……没法子活下去啦……这才会答应他的。姐姐,盼儿知道错了,姐姐你千万不要把我送回去!”说罢痛苦失声。
班兮呆若木鸡,恍惚间回忆起王莽与自己说话的神情,再想到后来突然入选,心里却有些明白了,她朝地上哀哭不止的盼儿看了一会,轻声道:“因而,你没有将那帕子交于他,而是给了……王……王大人么?”盼儿点着头,看她面色不善,又垂头大哭起来。
屋里静了许久,才听班兮缓缓道:“你今日晚饭后,让暖雪去寻霜馆交一个贴子,请乐师们哪日得闲来咱们这里弹奏一曲。”
盼儿一愣,抬头道:“寻霜馆?那不是……宁乐师他们住的地方吗?”班兮眼望窗外点了点头。盼儿迟疑了一会,轻声道:“姐姐……既是……认识的,咱们不是要避一避嫌么?”
班兮道:“刻意避嫌就不用了,反正寻霜馆这几日一定也是门庭若市,各个宫里演一趟,唯独我这儿不请,那才显眼呢。”
盼儿不敢再说,低声应了,跪了一会,抬头见班兮神色疲倦,又朝自己挥手,便慢慢站起身来,临到门边,却又犹豫了一会,再度转回身来,道:“盼儿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若是……姐姐真的生气,便……送我回乡吧。”
班兮沉默看她片刻,才道:“这是命中注定的事,也说不上是谁对谁错,我若是生气,也只有气你瞒我,并不为其它。好在,如今都分说清楚了,便让此事过去便是,你也别再想它了,去忙你的吧。”盼儿拭泪答应,这才转身走了。
果然不出班兮所料,煦仪馆的请贴送到之时,寻霜馆里早已叠起了一摞厚的贴子,上至皇后下至妃嫔,无一不是早早就寻上门来,要众乐师为她们演奏乐曲。其实众人心中雪亮,这还不都是冲着宁矢而来,请众乐师云云,不过是一个托词罢了。
因而也总有些乐师心中不忿,将手里拿着的贴子往几案上一丢,道:“长的好果然就是不一样,这样的皮面何苦做乐师呢!有前程的把式多了去了,这可不就等到时机了么?”众乐师忙劝住了,低声道:“这话也是能开口就来的?这什么地方,你不要命啦?”那人这才狠狠朝窗外咄了一口,转身进屋去了。
对面长窗内,却有一人正背对着窗子,对外间说话置若罔闻,只顾自低头专心擦膝上的那把秦筝。手中的洁白帕子擦了一圈,也还是依旧光鲜干净,明明一尘不染,可他执意的一遍遍擦拭着。纤长十指,轻柔地抚摸琴弦,便连灼人的烈日自窗外斜照进的光线,照到这双手上,也似乎变得温柔起来。
他头发只松松地挽在脑后,有几缕自额前垂落,拂在琴弦上,他也不加理会,只安静地继续自己未做完的事,窗旁有一只手掌大小的香炉,正吐着清雅的气息,屋内静到极至、定到极至。
安宁之中,却听有人一路进院里来,道:“又收了一张,是煦仪馆的班少使请的,这连着总得有十几日要四处奔走了……有的累的……”这人似乎还说了别的话,但屋里的白衣人已然听不到了,他双眼中盈光跳跃,手中的动作更轻更柔,可屋里的气息已然改变,前一刻还充溢饱满的宁静,瞬息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或许,是因屋主人的心情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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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故人如斯(下)
第二十四回故人如斯(下)
数日之间,众乐师果然是朝夕忙碌,每日由太监内侍们指领着,几乎把未央宫内各处大小宫殿嫔馆走了个遍,当然,每个人也都得到了丰厚奖赏。尤其是那宁熾,他所得的珍玩衣料多出旁人两倍也不止,各式礼品在他的卧房一角,高高摞起,可是,他几乎从未去看过那些东西。
仿佛,就连这若大的未央宫,都不在他的眼中,他这幅与此地大相径庭的悠然神色,使得宫里众人,不论是妒是爱,都对他充满了好奇。
芙蓉馆的明儿自暖雪的房里出来,一面赞她绣的襟带漂亮,一面转述在别处听到的关于宁乐正的话题“……不论是谁,就没见他笑过。他那一幅模样,便像是对谁也不在意,别人夸他赞他,气他恨他,都像是和他毫不相干。我听王美人那儿的醇芳说,那天他在时,王美人跟着了魔似的,不停地赞他这个赞他那个,可人家偏偏像个木头人,可气坏她了……”说罢捂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暖雪也忍不住笑,道:“我还没见过他呢,这只半月功夫,便已经听都听熟了,任是谁,见面说话必然提到他。”
明儿笑道:“这个自然,这宫里除了他还有谁值得他人提起?没见过的挖空了心思想见上一面,见过了的,自然更是忘不了。”暖雪看她神情温柔,便打趣道:“明儿姐姐也动心啦,今日他便在上咱们馆里来呢,要不,我和班少使说一声,留你在这侍候着?也好再见上一面,解一解姐姐的相思之苦?”
明儿满脸通红,跺脚道:“死丫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说着向她脸上伸手过去,暖雪笑躲着求饶,明儿咄她一口,却又低头道:“人家是凤凰,哪是咱们这些小丫头能配的上的,我只要能时时见他一面就好啦,哪敢有别的想念。”
暖雪毕竟年纪小些,看了她神情,却也是似懂非懂,只是抿着嘴笑,一径送她出门,再折回屋里,迎面碰到盼儿,盼儿问道:“都准备妥当了没?”暖雪应道:“是的,都好啦,只等午歇一过,专候乐师们了。”
盼儿朝屋里看了一眼,走到她跟前轻声道:“娘娘还歇着呢,你们都轻一些。等会便是乐师们来了,你和飘儿也只在院里就是,娘娘吩咐了的,不要打扰。”暖雪笑道:“娘娘平日里弹个琴呀什么的,也不都是要静么,我们明白的。”盼儿点了点头,让她自去了。
炎夏的午后,没有一丝微风,院中更是安静之极。屋里,班兮斜*在长榻上闭目休息已然有好一会儿了,可胸腔中偏偏一阵紧过一阵的跳腾,让她烦乱不宁,根本无法入睡。躺了一会,还是不得不坐起身子来。屋里阴阴地,盼儿也在外间忙碌吧。班兮本想唤她,可转念之间,却又没有出声。自从那次之后,班兮虽然也想尽力做到与从前一样,可是,与盼儿之间的默契却仍在不知觉中渐渐消退了。
她轻轻叹气,走到妆台前,正想整理妆容,便听得盼儿进屋来,看到她醒了,忙道:“姐姐,许少使来啦。”班兮微微皱眉,却也只得站起相迎。
许盈容进得屋来,道:“自从有了这帮乐师们,这几日宫里可热闹的紧,本来也想自己下贴子请的,可想到曲乐之乐,最好还是有人一同分享。而这未央宫之中,能与我分享此趣的也只有班少使你了。我不请自来,班少使不会怪罪我吧。”
班兮懒懒一笑,道:“怎么会呢?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呢。”盼儿忙上前为她理妆,许盈容也不落座,只在一旁看着,看盼儿为她挽好头发 微步天下全文阅读,正要将一支银箸插在她的发端,却伸手一拦,笑道:“这支箸子这般的粗劣,哪配的上班少使。”
说罢,她自自己发鬃间拔一只镶白玉的银饰,为班兮插上,*近她道:“班少使这样出尘的容貌,实在不是寻常花饰可以装扮的。只这一只箸子镶嵌白玉,倒是可与班少使这无暇肤色勉强相衬。”说罢与班兮一同向眼前的青铜镜中看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
班兮推辞谢绝不去,只得由得她了。二人刚喝了会茶水,便听门外传报,乐师们已经来了,盼儿与暖雪忙上前将班许二人面前的竹帘放下,再出门相请。乐师们进入屋里,自在竹帘那一边坐好,宁熾在他们中间,只顾自调试琴音。
乐师们中一个较年长者向二位少使报了乐谱,班兮让着许盈容,许盈容笑道:“别的不论是什么,拿手的弹来便是了。只那一首在未央殿上弹奏过的古曲,却是一定要听一听的。”
“那支曲子……”那老乐师略有为难之色,看宁熾一眼,却见他微微点头,这才松了口气,回应了二位少使,乐师们便开始弹奏一首宫廷曲子。此曲曲调平缓,是一首普通的曲目,只是在这宁静的夏日午后,倒也算得上是较为恬静应景的了。
班兮始终一动不动,目光也没有屋内停留,大多数时间她都是眼望屋外,看着院中那株梧桐。宁熾在此曲演奏中只是随众乐师低声呤合,也并无丝毫出挑的笛声传来,一室之中,只有许盈容的目光不停转动,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连,嘴角那一抹笑意却渐渐浓了。
一曲结束,那老乐师便不再推荐,静等示下,果然,和别的妃嫔一样,许少使也没有要求他们再弹别的曲目,只向宁熾道:“自从那日在殿内听过宁乐正的一曲,那美妙音色便时常围绕在耳边,今日便借班少使之请,容我也再享受一回吧。”
宁熾手捧秦筝,走到众乐师之前坐下,又拿出方帕来擦拭了一回,这才弹奏起来,屋里院内顿时被这琴声覆盖,便连候在屋外的宫女太监们也为这琴声而动,沉醉其中。
班兮努力控制自己不向他看去,可是身前的竹帘却恍如满室的阳光在眼前闪烁不停,这一室静静的光,无风而动,便如同缠绵悱恻的情人低唤声,引得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前凝视,只看一眼而已。
第一回,不透过琴音,不隔着高墙,她认出他。这样的额与眉眼,这样的姿态,竟似相识多年,也许是等待了几世的轮回,她又遇上他,无处可躲。
漫天的光芒中,但见他长发微动,他抬头与她目光相对,天地忽然一片寂静,连琴音都渺小地在这一刹那,遁去。
曾经,他是她的凤,她为他的凰,在夜风云河中追逐,如何的欢畅。
从前又回来了。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在高墙内外、那么多的夜晚、无数回的琴笛相合中……
一片白茫茫地雾色间,耳边却幕地闯入一个唐突的声音:“真是人世间难得听闻的好曲。”班兮猛得回过神来,正看到许盈容的笑靥,她目光在班兮脸上扫过,转向宁熾道:“能听到这般美妙的琴声,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宁熾低头道:“承许少使谬赞了!”说罢便开始整理琴筝。
许盈容却道:“宁乐正,这就要走了么?我还有事想请教你呢。”宁熾这才放下手中的事,道:“请教可不敢当,许少使请讲。”许盈容道:“其实是我刚学了一首曲子,遇到宁乐正这样的大师,便想要讨教一二,不知宁乐正可否赐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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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荆棘之地(上)
第二十五回荆棘之地(上)
宁炽道:“下臣不敢。”许盈容笑道:“没什么敢不敢的,是好是坏,听过再评也不迟。”说罢向外唤了声“轻风”,外面一个侍女应诺一声,走了进来。这侍女手中捧着一个布套包裹的长形物事,班兮宁炽等一看便知是一只长筝。
只见许盈容自她手中接过,拉开布套,将这一管长筝放在自己膝上,看了眼班兮,再向宁炽道:“如此,我就献丑了。”说罢,她玉手轻抚,琴音在她纤指下如流水般涌动而出。
一时间,不止班宁二人惊骇互望,便连屋里的乐师们也惊的呆了,这许盈容弹奏的分明便是片刻之前宁炽所弹的曲子。音阶之间,竟然不差分毫,而音色比他更是毫不逊色,甚至连那股孤冷的傲气,也如同出自一人之手。
直至曲尽,众人还是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众乐师忍不住纷纷喝彩叫好,叫过之后,才想起这是皇帝妃嫔所奏,于礼不合,这才将涌到嘴</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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