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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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当太子,总觉得,这个位置,是不吉的。”极净万道。

他的手,在花枝上游走,绿色的根茎上,有些小刺,在极净万的指腹上产生了微微地痛。

但是他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清醒。

清醒地面对一切。

闻言,留金问道:“可是二皇子,倘若让大皇子杀了皇上,那么,那些一向对你的身世有微言的长老们,到时恐怕也会推选出另外的人选。所以,还不如让皇上多存活些时日,帮助您建立威望,让那些长老慢慢归顺。”

“何必呢?”极净万对着花蕊微笑:“不服你的人,从来都是不服的,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留金的眼中,精光一闪:“二皇子,您的意思是……趁着大皇子叛乱之际,将那些碍事的长老一概除去?”

极净万很慢很慢地闭了下眼,一些凉薄地意味从里面流溢了出来:“任何一个新的王的诞生,都需要鲜血,他们的鲜血,应该能保佑我的王朝的建立。”

留金垂首:“是,谨遵二皇子的意思,属下一定会将事情安排妥当的。”

极净万道:“好了,回去吧,免得皇兄对你起疑。”

留金应了一声,接着转身,快速跃上墙头,消失在血色夕阳之下。

之后,极净万拍手,唤来下人,命令他们将屋子中的尸体给抬出去。

清醒

那名侍卫的咽喉被一刀割断,他身体中的血液全部流了出来。

那血液汩汩的声音,即使在他死后,也还在响着,偶尔,像是他喉咙中的呜咽。

厚重的地毯,全部都被沾湿了。

进来收拾的下人似乎已经对这样的情景习以为常,他们沉默迅速熟练地将尸体拖走,抹去血迹,重新换了地毯,点上了熏香。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之中完成。

没多久,书房中又重新恢复了杀戮之前的样子,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就连血的气息,也被特制的熏香的馥郁香气给掩埋。

直到这时,极净万才回过头来,慢悠悠地坐在了椅子上。

红色的夕阳,渐渐变黑,一重重的阴影,像是水一般,将他淹没。

从腰部,一直上升到胸前,淹没了颈脖,最后,整张脸都被遮蔽。

是的,所有的人,都是掩埋在黑暗中的。

所有地心。都是黑色。

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是干净地。

极净万不是。他从来都是不是。

靠近皇权地人。没有一个不是被鲜血所浸染。

干净不了。永远也干净不了。

从懂事地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和极撒风。只能存活一个。即使他不想争斗。极撒风也不会放过他。

因为猜忌。

皇位上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猜忌。

什么上天选定,皇权神授,都是鬼话,都是当权的人用来欺骗百姓,欺骗自己的鬼话。

他们比谁都清楚,谁都可能当上皇帝,所以他们会猜忌身边的所有人。所有有资格与自己竞争的人。

极净万清楚,他很了解这一

所以,从有能力以来,他便开始了计划,一步步地培养自己的势力,一步步地向着皇位走去。

他必须登上皇位。否则,便是死。

只有这两条路,别无选择。

极净万不想死,他要活着,所以,就只能是别人死。

一人活,一人死,这是再公平不过的事情。

经过多年的努力,他在极撒风身边。安插了许多眼线,不仅仅是留金,还有极撒风地宠妾。也都是他的手下。

极净万了解极撒风的一举一动,他不着急,他在等待着。

而刚才死去的那名侍卫,极净万在五年之前便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

他知道他是叛徒,但是他没有揭穿他,他不去动他。

他要让极撒风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这就是他的计谋。

前些日子,当护送靡音离去地高远修来这里向自己报告时,极净万听见了一个细微的脚步声。

是那名侍卫的。

侍卫,就躲在窗台下偷听自己和高远修的对话。

他原本可以此刻将他抓住。将他灭口,让他无法透露靡音的住址。

可是极净万没有这么做。

他没有这么做。

极净万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理,但在当时,他什么也没有做,他任由侍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极撒风。

极净万很清楚,极撒风一定会将这个消息,以自己的名义告诉殷独贤。

他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向殷独贤示好的机会。

而之后,殷独贤便会去,夺回靡音。

极净万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匪夷所思地,他明明已经让靡音安全离开,而之后,却还是重新让她落回殷独贤手中。

而现在,他明白了,是因为不舍。

是的,他不舍。

或者,只是一种因不得而起的执念。

因为,当靡音留在殷独贤身边时。至少她地心。是不属于他的。

而当靡音留在慕情身边时,她的心。她的身体,都属于他。

这样的想念,让极净万无法忍受,所以,他宁愿让靡音待在殷独贤的身边。

这样,便没有一个男人是真正拥有她的。

极净万掌心中那朵鹅黄,已然颓败。

或许是被屋子中那不易察觉的,却一直存在的血腥气息所侵蚀,或者是被自己埋藏在骨子中地杀气所侵蚀。

总之,鹅黄已经消逝了。

在这样一个世界中,任何柔软的东西都不会长久存在的,包括人心。

都会被慢慢地,一点点地侵蚀,谁也无法看清,那原本的面目。

生命的最初,生命的最终,已然不同。

而有些生命,却是一直保持着纯净。

那是一些未出世的生命。

将靡音暗中带回盛容后,殷独贤找来了最好的太医医治她,最珍贵的药材,一碗碗地灌入了靡音地嘴中。

靡音想要死,她想要远离这个世界。

没什么好留念的,是的,这个世界,没有了慕情,没有了他们的孩子,还有什么是值得留念的呢?

靡音想要走。

她累了,真的是太累了。

星空兽凯帖吧才不过活了这么些年,在她,却仿佛是过了几辈子,什么苦难,什么折磨,都已经经受了。

她实在是太累,她再也受不住自己的命运。

那种累,是掩埋在骨子里的,是流淌在血液之中的,是蕴藏在皮肉内地。

像是有沉重地粘稠的类似软泥一样地重物,附着在她的身体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一颗心,也是空茫的,什么都不存在了。

是的,什么都不存在了。

希望,欢乐,未来,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已经不在了。

靡音想要死去。

但是殷独贤不让。他一定要让她活着。

靡音不吃药,当侍女将小勺放在她嘴边时,她咬紧牙关,不张开,不让药汁进入自己地身体。

可殷独贤却走上前来,将她扶起。接着用那双冰冷的仿佛染着冰雪的手,钳住了她的下

他的力气,是很大的,迫使着靡音分开下上下齿。

然后,殷独贤将药强行灌入了靡音地嘴中。

黑色的药汁,像潮水一般,涌入靡音的喉咙,她呛咳不已。

满满的一碗药,在靡音挣扎之间。有大半洒了出去,滴在被褥上,滴在衣襟上。滴在靡音的脸颊上,滴在殷独贤的手背上。

殷独贤就这么强灌着,一碗接着一碗,他要让靡音喝下,完完整整地喝下去。

他的强势,连鬼神都会畏惧。

殷独贤囚禁了靡音的身体,囚禁了靡音的生命,囚禁了靡音地命运。

像是在一条河水中,躺了许久。摇晃了许久,虚度了许久,当靡音清醒时,繁花已经落尽了。

又是一个冬天。

又是一场浩劫。

又是一次腐朽。

当靡音睁开眼后,看见的,便是一旁的殷独贤。

他坐在梨花木椅上,看着自己,目光如水。

靡音撑起了身子,当她这么做时。仿佛耗尽了身体中最后一丝力气。

她这才发觉,自己地身体,已经残损至此。

但,还是苟延残喘。

依旧苟延残喘。

这就是她的命运。

靡音将双臂撑在身后,两条细弱的胳膊,在不停地颤抖,忽然,右臂一软,她不住。猝然倒在了床上。

撑起身子。不过是这么一点细微的动作,在靡音做来。却是艰难无比。

刚才的这么一番挣扎,让她背脊湿透,而额上,全是冷汗,将发丝粘得凌乱。

但弧度,依旧是倔强。

殷独贤就这么在梨花木椅子上坐着,冬日,天冷,椅子上铺了一层毛毡,软软的。

殷独贤就这么看着靡音挣扎,也没有上前帮她的意思,因为他清楚,靡音是不需要自己帮忙的。

他清楚,他很清楚。

所以,殷独贤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看着,等待着。

靡音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的这番动作,让她地每个毛孔都感觉到了疲倦,每根骨头,都开始变软。

靡音的胸膛急剧起伏着,她拼命地呼吸,拼命地聚集力量。

接着,她第二次努力地撑起身子,她将自己仅存的力量全部都转移到手臂上。

靡音屏住呼吸,她的手臂在摇动,但这一次,没有发软,她成功地撑起了身子。

当做完这一切,靡音忽然感觉到一股昏眩,她的耳际在嗡嗡作响,她的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而身子,则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那是力气透支后的疲倦。

靡音的双手,握住了被褥,手中,绽放着一朵痛苦的花。

她听见了自己牙齿咬住牙齿地声响。

咯咯咯咯咯咯。

或许,那是骨骼的响动,靡音已经分不清晰了。

她紧紧闭上眼,等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过去之后,才睁开。

靡音发现,这里是双灵宫。

永恒不变的双灵宫。

床正对的位置上,那面铜镜还是立在原处。

昏黄的镜面里,靡音看见了自己。

又变得,不像一个人了。

那么瘦,那么憔悴,那么没有生命力。

每次在殷独贤身边时,靡音就会发觉自己会变得不像一个人。

她会变成鬼,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有仇恨的鬼。

物以类聚,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因为殷独贤是鬼,所以,靡音也必须变成鬼。

这就是原因。

靡音怔怔地看着铜镜,她发现,里面的自己,嘴角在抖动。

是在笑,或者是在哭,她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命运究竟要她怎么样呢?

究竟,还要自己经历些什么?

何时,才会是结束?

靡音这么问着上天。

她地手,习惯性地抚摸上了小腹。

那里,是平坦地,什么,都已经不存在了。

生死

殷独贤一直看着靡音,他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香炉。

龙涎香,熟悉的龙涎香,充盈了整个房间。

那香气,是看不见的,像是无形的手,就这么笼罩着他。

殷独贤的衣衫里,他的毛孔中,他的血液中,都充满了这种气息,驱散不去。

就和血液的气息一样,一旦你沾染到了,那么,终其一身,你都会生活在血腥之中。

即使你不断地逃避,那些血腥,也会找来的。

它们会寻找自己的同类。

你无法躲避。

殷独贤静静地注视着靡音,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了她将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所以他开口了:“他已经死了。”

靡音听见了殷独贤地话。她地身子僵硬了。

“你肚子里地孩子。还有孩子地父亲。都死了。都已经被我给杀死了。”殷独贤地声音中。没什么感情。不会有愧疚。也没有自得。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

陈述一件自己做过地事情。

靡音没有转头。她看着铜镜。铜镜里地世界。是扭曲地。是变形地。是黯黄地。

就像是。她现在所处地这个世界。

到处都是。扭曲。变形。黯黄。

靡音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殷独贤刚才的那番话,而鼓胀,而颤抖。

她不停地摇曳着,从身体内传来骨骼的“咯咯咯咯咯”的清脆声响,像是随时,她整个人,都会碎裂。

一直过了许久,靡音才冷静了下来。

或者说,只是表面冷静了下来。

她的喉咙中。有一句话,向要喷薄而出,想要混合着血液,喷薄而出。

那是一句怒吼,靡音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句话给还原成平静的语调说了出来。

“殷独贤。我恨你。”她说。

“我知道。”殷独贤连眼睛也不曾眨动一下:“我一直都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不,你并不知道。”靡音看着铜镜,从那里面,她看见了自己的嘴角,在扭曲,她看见了自己的唇齿,沾染了无尽地毒汁。

她缓缓说道:“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认为我会爱上你了;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对我失去防备;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被我刺中那么多刀……所以。你不知道,你这个可怜的疯子,你这个害死自己母亲的人。没有人会爱你,即使你获得了全世界,也不会有人会爱你地。不会的,殷独贤,你只会孤独地死去,你只会慢慢地腐朽。”

殷独贤安静地聆听着靡音那些黑色的辱骂,聆听着她的诅咒。聆听着她的恨意。

他没有发怒,没有冷笑,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聆听着,直到靡音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我,确实是个可怜的疯子,可是靡音,”殷独贤道:“靡音你也是一样的,你现在和我一样,你也是一个可怜的疯子。我们都是一样的。”

靡音慢慢地,慢慢地,转过了头。

她地嘴唇,是苍白的,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浓烈的妖艳。

那是苍白脆弱到极致后,产生地一种类似疯狂的妖冶,她的声音,也是变了调子。像是一种笑。又像是一种哭泣,总之。那是一种尖锐,尖锐的声音,像是用铁皮,重重地刮着人的耳膜,一下一下:“原来,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变成一个疯子,变成一个和你一样的疯子。所以,你夺去了我的全部,因为你想要我和你一样,什么也没有,是吗?殷独贤,是这样吗?”

殷独贤一直坐在原地,房间地雕花木窗是大开的,阳光,摧枯拉朽般地涌入。

屋子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就连微尘,也都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中。

除了殷独贤。

他是不同的,是的,他是不同。

无论阳光有多么充足,但是他,却是活在阴影之中,至始至终,都活在了阴影之中。

他像是一块冰,永恒不化的冰,锋利的,有着杀气的冰。

刺痛自己,也刺痛了别人地一块冰。

“你会记得我,靡音,你会永远恨我。没有人爱,有人恨也是好的。”殷独贤的嘴唇,在阴影之中微微翕动:“那么,你就继续恨我好了……只要你待在我的身边……我喜欢你,因为你总是那么强,即使将你关在笼子中,你也会存活的,你会一次次地活过来。”

“殷独贤,为什么你不死去,为什么死去的人,不是你呢?”靡音看着他,一双眸子,像是寒冷的水:“如果你死了,很多人,都会开心的。”

“活着,和死去,都是一样的。”殷独贤这么回答。

“不一样。”靡音微微一笑,那个笑容,很淡,淡到透明:“因为活着,有你。”

说完,靡音地身体,猛 功德修仙sodu地一跃,然后,她将自己地额头向着床柱撞去。

她的速度,是惊人地,而她的力气,也是惊人的。

靡音的态度,是决绝,她要死,她要证明,至少自己的生死是不由殷独贤控制的。

从刚才起,她就在默默地聚集着力量,而现在,全部的力量都爆发了出来。

生和死,都是一样的,都需要力量。

靡音没有留下一点余地,就这么向着柱子撞去。

头破血流也好,脑浆迸裂也罢,只要是消失,只要是离开,都是好的。

然而就在她的额头碰触到柱子的前一瞬,一双手,挡在了她的额前。

那只手,减缓了冲力。

靡音没能死去,她的头。只是有些昏眩。

殷独贤的掌心,贴在靡音的额头上。

这是个亲昵的动作,只是属于亲人,只是属于情人之间的亲密动作。

然而,他们却是仇人,永恒地仇人。

靡音的笑声。冷得彻骨:“你认为,自己能够阻止我多少次?”

“你爱你的孩子吗?”殷独贤忽然没来由地这么问道。

“什么意思?”靡音反问。

“小产的胎儿,倘若不好好埋葬,是不能继续投胎的。”殷独贤的声音没什么特别,但靡音却从中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殷独贤,你把他放在了哪里?”靡音地嘴角,瞬间出现了一道尖刻的纹路:“你把我的孩子,放在了哪里?!”

“放心,皇宫这么大。会有适合他待的地方。”殷独贤的手,依旧碰触着靡音的额头。

靡音的额头,是饱满的。光滑的,同时,是冰冷地。

和他的体温,是同样的冰冷。

“但是,如果你死去,那么,我就会将他焚烧成灰,洒在水中,永生永世无法聚合。永远都只能是天地间一只无家地鬼魂。”说完,殷独贤放开了手。

他没有再阻止靡音,没有再防备着她寻死。

殷独贤的话,很轻,但是吐字清晰,并且就在靡音的耳边响起。

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进入了靡音的耳朵,但是她却像是听不懂一般。

每一个字,她都是听见的。但是那意思,她不敢深究。

慕宛。

即使是死,也是不安宁的。

靡音像是木偶,被线牵制的木偶,而现在,她身体上的线,都折断了。

她无法动弹。

她地孩子,无主游魂。

“如果你爱他,就活着。就陪在我身边。没事的,很快。时间就会过去,很快,我们就会老去,很快,什么都不会存在了。”殷独贤的声音,混合着龙涎香的气息,无形的手,钳住了靡音的颈脖。

靡音抬眼,安静地望着他。

阳光,缓缓移动着,在屋子中,移动着。冬日的阳光,即使强烈,也是映着雪意。

靡音的眸子,也是映着空茫的雪意。

“我会活着地。”靡音道:“你别伤害他,我会活着,我会和你,一道死去,我们两个,一道死去……好吗?”

龙涎香,静静地燃烧着,亘古燃烧下去。

靡音活了下来,在殷独贤说出那番话时,她便决定要活下来。

还有一件事,是需要她做的。

还有一件事。

她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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