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不好了!不好了!”大衔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冬月才抬起头,就见自家伙计神色慌张的奔进门,“夫人不好了,城西的织造坊失火了!”
失火了!孟真才去了那里啊!冬月脸色死白,忙抓着他问:“孟真呢?他出来了没有?”
“不知道,烟太大了。”
她只听得前面那句,便心焦的冲出门向城西跑去。
老天爷,求求你不要对我那么残忍!我爱他,拜托你别把他带走!
她拼命的跑、拚命的跑,越近城西,那满天的黑烟就越是像条乌黑的巨龙昂首向天。冬月见了越来越害怕,心脏因为急速的奔跑像是要跳出胸口,但她不敢停下来,怕只要晚几秒就来不及了。
转过街角,她终于见着火场,撑着最后几口气奔到大门口,却只见未青云正忙着照顾伤患。
“宋青云,孟真人呢?他人在哪里?”她全身紧绷,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大师兄救了几个人出来,又进去了。”
“什么?他还在里面!”冬月忍不住对他大叫,“火势那么大,他进去干嘛?”
宋青云转过头试着安抚她,“嫂子,放心,大师兄不会有事的。”
“火势那么大,你教我怎么放心?”冬月开始歇斯底里,眼角瞥见冷如风挟了两个工人从火场窜了出来,她忙冲上前抓着他问,“孟真呢?”
“在我后面。”冷如风灰头土脸的,一身白衣全变成黑灰色,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孟真也带了两个人从大火中窜出来。
他没瞧见冬月,将伤患放下便再冲进火场,只去下一句给冷如风:“还有一个。”
冬月不敢相信他竟然就这样冲进大火中,立刻发出一声叫:“孟真!”
他听到了,她看见他的身形顿了一下,可他却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就这样又无反顾的往前冲,好似那火红烈焰根本不算什么。
惊谔还未退去,她便看见织造工坊那被粗壮的木头支撑着的长屋顶像骨牌似的从后面朝前开始倒塌,伴随着轰然大响和冲天的火光。
“不要!”她血色尽失地再度发出一声大叫,不知哪来的力气让她挣脱了冷如风的双手,拼了命的往前冲。“孟真!孟真!”
幸亏冷如风及时抓住了失去理智的冬月,抱着她往后急退,堪堪避过了窜挠过来的火焰。
“放开我!他还在里面!孟真——”冬月极尽所能的挣扎,不肯相信的望着那还在燃挠的木头,“快救他啊!他一定还活着的!放开我!”
“小胡子,我求求你,救救他!拜托——”她抓着冷如风的衣襟痛哭失声,泪水一串串的落下。她不要失去他!她现在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她愿意用所有的一切交换他的生命!
“大嫂,你冷静点。”冷如风试着让她镇定下来,却只能紧抓着她,直到火势渐渐变小。
“别叫我冷静,别再叫我冷静!”冬月对着他怒吼。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她心神俱裂地望着那堆废墟,她知道,没有人能从那样大的火势中逃脱,没有——生平第一次,她对上天感到怨恨,怨恨它的不公,怨恨它的残忍。冷如风终于放开了她,冬月紧握着双拳,对着天空愤恨的大叫。
“我从来没恨过你,挨饿受冻,我没恨过!失去父母,我没恨过!掉到这种鬼地方,我没恨过!但你既然要让我找到,为何又让我失去他?为什么要把我送来这里?为何要让我爱上他?把他还给我!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把他还给我啊!”她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双手捶在地上渗出血来,她都不觉得痛,只是一次又一次凄厉的喊:“把他还给我啊!还给我……”
众人震慑于她的哀伤,有几名妇女已经在一旁跟着饮泣起来,没人对她疯狂的举止感到轻视,有的,只是无尽的同情。
有人倒抽了口气,跟着更多人看到了那令人不可置信的景象,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结了。
一双有点烧焦的皮靴出现在哭泣的冬月眼前,她瞪着那无比熟悉的靴子,无法置信的慢慢向上看,看到一件肮脏的黄衫、烧掉一半的布腰带、乱七八糟的长发,然后是温和的脸、困惑的眼神。她茫然的被他扶起来,呆滞地伸手**他的脸、他的鼻子、他的下巴,在确定他是真的之后——她昏了过去。
孟真适时的接住她,不晓得她为何看起来像走过地狱一遭似的。
“我的老天,幸好你出来了,要不然我可能得打昏她才能让她冷静下来。”冷如风松了口气,他没想到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有如此强烈的感情,而且能这祥毫无保留的表达出来,他刚才真的呆住了。
“怎么回事?”孟真担心的望着怀里好似只剩一口气的人儿。
“放心,大嫂没事,只是松了口气而已。”宋青云走过来解释,并治疗孟真带出来的最后一个伤患。“我想,她方才以为你死了。”
“师兄,屋子倒下来的时候,你在哪里?”他看起来几乎毫发无伤。
“地窖。”孟真还是很担心怀中昏迷不醒的妻子,迈开大步道:“我先带她回去。”
“好主意。”冷如风望着孟真的背影,低声对宋青云说:
“我突然有点羡慕师兄。”
“因为有一个女人如此爱他。”宋青云意会的直述。
“也许吧。”
“怎么弄成这样?她的手全擦伤了!”杜念秋拿着金创药和水盆从房里退了出来,拉着经过的冷如风询问。
“你该看看她在火场的模样,像个疯婆子似的,对着天空张牙舞爪。”冷如风撇撇嘴角,“我以前一直怀疑孟姜女的故事,但在看到她那样子后,我开始觉得那说不定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哭倒长城啊。对了,她还好吧?”
杜念秋没好气的瞥他一眼,“除了看起来有点狼狈和手上的擦伤外,应该是没什么。大师兄正在床边看顾着,可能待会儿就醒了。”
“最好是这样。”冷如风咕哝着,他怕嫂子要是一时半刻不醒,师兄可能会先抓狂。
“是啊,最好是这样。”杜念秋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随即耸了耸肩,顾手将水盆交到冷如风手上。“二师兄,既然你现在好像没事,这水帮我拿到院子里倒了,我还得去前厅瞧瞧其他受伤的人。倒了水后记得到前厅帮忙,别急着跑去找你那些莺莺燕燕照顾你身上那点微不足道的小伤口。我相信你晚点去找她们,她们还是会很愿意帮你照料的。”
才跨出脚步的冷如风被看出意图,有些呆愕的端着被硬塞到手上的水盆,半晌才露出苦笑的跟上已走向前厅的杜念秋。
“亲爱的小师妹,良家妇女要谨守礼教,别称呼那些姑娘家是莺莺燕燕。”
杜念秋回头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亲爱的二师兄,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师妹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不要!不要!孟真——”冬月发出一声尖叫,双手急切的在空中乱抓。
孟真吓了一跳,赶忙抓住她的手,拍她伤了自己。他将她抱在怀中安慰,被她狂乱哭喊的样子吓坏了。“我在这里,别哭,我在这里。”
“放开我,放开我!他还在里面!孟真,别去!不要啊……”她在他怀里拼命的挣扎,又哭又叫,全然没听见他的声音。
“冬月,醒醒,已经没事了。”
“谁来救救他,拜托......谁快来救救他啊!把他还给我!还给我——”她发了疯似的捶打他,狂喊出的一字一句全敲进他心底,他终于知道她为何会如此狼狈了。
“冬月,我在这里。我没事了,你睁开眼看看!没事了,别怕。”他用力的摇晃她,强迫她清醒。
像是终于听见他的话,冬月张开了眼睛,蓄满了泪的双眼有那么一会儿抓不准焦距。
“你看,是我,没事了,我在这里。”孟真抓起她冰凉的的手碰着自己的脸颊,帮助她确认他的存在。冬月先是被动的被他拉着手,然后颤抖着手开始*索他的鼻子、眉毛、下巴,接着侥至耳际碰触他的头发,她哇的一声,将头埋在他怀中,抱着他痛哭流涕。
“我以为你死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就这样冲进去找死!你这该死的大笨蛋!笨蛋!笨蛋!”冬月边哭边骂边打,半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结果醒了跟没醒一样疯。
“我是笨蛋,对不起,别哭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孟真脸色苍白的紧抱着她轻轻摇晃,他没想到她会受到这么大的惊吓,当时的情况不容他多想,他只是依照本能去做该做的事。她的激动让他领悟到,他的命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从现在起他做任何事,都必须先想到她的感受。他绝对可以体会她现在的心情,前些日子她跳河的瞬间,他不假思索的就跟着跳下去......他忆起如风稍早和他提起的情况,一阵寒颤涌上背脊,无法想像如果如风没及时拉住她......恐慌让他更加用力地抱紧她,他发誓下次做事前一定要先把她安顿好。他的小妻子显然很没大脑......或者是......太爱他了......
孟真发现自己有些哭笑不得,既苦恼她的冲动,又高兴她爱他。
夜渐渐深了,冬月终于也知道累,原本的哭泣和咒骂也只剩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泣和沙哑的低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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