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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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爷那双小眼睛里满眼像是要喷出的蓝色火焰,让十爷忽然噤了声气。

十爷耷拉下了脑袋,那垂下的脸依旧是满脸委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了他一个人的。

万历爷胸头那股火儿终于发了出来,他起身,伸手掀翻了龙榻上的小茶几±子上摆放的金银碗碟,花果小吃,全部哗啦啦像倾盘一样落到了地上,砸的粉碎,骨碌碌,一颗没有吃过的花生果滚到了李敏的盆鞋尖端。

屋里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气。

公公顶开厚重的棉帘,让开路子,万历爷拂袖冲出了屋子。

龙颜震怒了。

万历爷召来这么多儿子肯定是不想听这些话的。都是些什么话?互相推诿?你推我,我推你。什么手足情深,兄弟友恭,从小他教儿子教到大,结果,都见鬼去了!

最该死的是,还有一些人,不吭声的,不做声的,一直不吭不做。

难道不知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中死了吗?老十的教训还不够吗?

儿子这么多个,一个一种心思。

李敏可以猜得到万历爷心里头此刻犹如大船恐怕要翻了的心情,她小心翼翼挪了挪脚下的盆鞋,避免踩烂了滚到自己这儿的那颗花生。花生,总归是无罪的吧。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公公掀开棉帘走了进来,冲李敏拱手鞠躬:“皇上请敏姑娘过去。”

一道声音,让在那儿立着的众皇子像是抬起头,又迅速地低了下去。

李敏跟随公公走时,眼角的余光只见那些皇子们一个个像是吊头的鹅一样垂着脑袋,黑影笼罩住他们的一幅幅面孔,可能连万历爷都难以揣测到他们心里都想了些什么。

走出屋门,穿过院子,到了隔壁的抱厦。

万历爷坐在窗边赏花。院子里,其实都秋天了,万叶枯萎,哪里来的花。光禄寺卿家送来了几盆秋菊,花期也差不多谢了,在万历爷面前蔫蔫的施展那几片花瓣。万历爷看了大皱眉头,命人将几盆花撤去。

宫女上前给皇上的茶杯里添水。万历爷问:“你是皇后宫里的?”

“不,回皇上,奴婢是从入宫开始挑选进来的。”宫女低着头说。

万历爷没说话,端起茶盅吃了一口水。抬眉,见是公公把人领进来了,对宫女说:“你退下吧。”

“奴婢遵旨。”宫女在李敏穿过门帘进来时擦身退了出去。

公公伫立在门帘外面看守着。

李敏走到了皇帝面前,稍屈膝盖:“皇上。”

“太后让人过来给朕传话,说上回你入宫,本该把赏赐你新婚的礼物给你,却是一直因为年纪大了岁数给忘了。现在希望你过去福禄宫。”万历爷手指点着桌面说。

李敏想着应该是尤氏到太后那里通气了。

“臣妾,这就去福禄宫感谢太后娘娘的赏赐。”

“你没有其他话想对朕说的吗?”

“臣妾不知道皇上想问什么。”

头顶上,一道沉重的目光沉甸甸的,好像大刀似地刮过她头皮。

万历爷是有脾气的,不过,也是个聪明的人。知道此刻问她,等于揭自己的短。难道,要他亲口说,是自己疏忽了,疏忽了十九爷,疏忽了十爷的媳妇,不,恐怕这事儿还没有那么简单。

“行,坐轿子去福禄宫吧。免得太后那儿等久了。”万历爷松了口道。

李敏便是跪恩后退了出去。

轿子在外面万历爷一开口的时候已经备好了。公公掀开轿帘,李敏跨过轿栏,上了轿子。侧头的话,能看见万历爷坐在窗前还往她这儿看的目光。

那种目光是深沉的,犹如高深莫测的大海,属于帝王的目光。

被这样的目光一扫,一不留神,人头当即要落地的。

李敏再次感受到宫里的女人要活着有多么不容易,要防着其他女人,还得防着天下最可怕的那个男人。

轿子抬着她到福禄宫。

太后娘娘与尤氏一块在院子里的六角小凉亭里坐着,喝过一轮茶了。

“你这个儿媳妇是个聪明又能干的。”太后娘娘开口说。

旁边没有其他人,说话也比较直爽。

尤氏不敢当,说:“臣妾这个儿媳妇,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教育,指导,毕竟以前作为未出嫁的闺女深居闺中,都没有怎么接触过外面。”

太后听后感想很大:“是,以前那些人都不知道怎么传的,误传到连皇宫里面,皇上、哀家这儿、皇后都误信了传言。”

说的是以前李敏是病痨鬼的称号。

尤氏当然对这话是绝对不能应的,应了的话,等于给了皇家反口的机会。

太后也能捉摸到她心思,说:“如今你儿媳妇,前段日子刚救了十九爷的命,今日又救了十爷媳妇的命。你说哀家赏赐什么好?”

尤氏站起身回答:“这都是臣妾儿媳妇该尽的本分。”

“谦虚的话不用多说了,哀家是真心感激下你们护国公府的。”太后道,笑盈盈的目光看着被姑姑带着走进院子里的李敏。

姑姑走在前头屈下身子,笑说:“回太后,敏姑娘带到了。”

“赐座。”太后爽快地说。

李敏稍微行过礼节,坐到了尤氏身边。

尤氏沉静的,并不和她说话。

太后让李敏吃茶,尝光禄寺卿家送来的小吃新品,然后,让姑姑将要赏李敏的东西拿上来。

见是一个银盘子,上面没有用布盖着,露出一套精致玲珑的饰品,有头钗,簪花,手镯,脚镯,项链,戒指,耳环。整整一套,采用景泰蓝工艺,镶金戴银,还镶有珊瑚珍珠等宝石点缀,十分完美的一套饰品,共十样,十全十美。

尤氏一看这套东西,愣了下,接着脸色就沉了。

李敏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知道这样的一套东西,一般是婆婆送儿媳妇才凑的一套。当着尤氏的面,她更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赏赐,刚要跪下谢绝。

太后的眼睛扫过她们两人的表情,轻声一笑说:“哀家这儿一套,也就只剩下这套整齐的了。不过,说整齐其实不整齐。”边说,太后随手捡起那对耳环其中一只,扔进了姑姑手里,道:“这是哀家赏给隶王妃的新婚贺礼。护国公府与皇家本是一家子,送的东西不齐,只能是让隶王妃勉为接受了。”

李敏看了眼尤氏,尤氏像是艰难之中点了头,李敏才跪下,双手接过赏赐,感恩磕头。

这时,宫里的公公过来报告,说是护国公府里派了马车过来接人了。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像是一愣,接着眯眼笑着问尤氏:“今日小理王爷没有进宫来?”

“是的,他在府中,府中繁杂事多。”尤氏答。

“理儿今年多大了?”

“十三。”

“要论做以前,他兄长在世时,这个年纪,是要上沙场打仗了。”

尤氏听见这话面色大变,急忙起身回应:“理儿年纪还小。他兄长当时在军营里,是他父亲还在。”

太后没有回答,只是端着茶盅,像是喃喃自语地说:“边疆一日无人,都是国内百姓朝廷的心头大患。国无宁日,百姓怎么安家乐业。”

李敏的眉头轻轻拧着,在婆婆要再上前说话时,适时往前站了下,尤氏才止住了脚。

太后喃了一阵,见她们两个人都没话在旁边站着,仿佛才恍然回过神来,说:“既然府里都催着你们回去,恐怕是有些什么事儿。隶王妃还要去十爷府上看看十爷的媳妇,好了,哀家不留你们了。姑姑,送靖王妃与隶王妃出宫。”

“奴婢领旨。”

直到出了宫门,尤氏看见亲自驾马车来的小儿子,那口气又堵在胸口里了。

“母亲,大嫂。”朱理下了马,走上来问。

尤氏冲他瞪了眼:“谁让你来的?”

“孩儿看时辰都到午后了,母亲和大嫂都未出宫——”朱理说到一半,接到李敏的眼神,闭住了嘴巴。

“儿媳妇扶母亲上车。”李敏走上前,搀扶尤氏的手说。

尤氏眉头松了一些,坐上马车。

马车到了护国公府之后,尤氏当即让李敏留在自己房内,方嬷嬷关上门。

“你说吧。”尤氏道。

李敏正好想和婆婆说:“十九爷的病,景阳宫淑妃娘娘的病,以及禧王妃的病,都是一个病源。对方的手法也都是一样的。”

尤氏或许心里头,曾经怀疑过十九爷,怀疑过禧王妃,可能连景阳宫里都有一些疑心,但是,没有想到淑妃娘娘找上了自己儿媳妇。

这心里面的诧异,可远不止与这些主子们相关,是,原来自己儿媳妇远比自己想的,可能还要能干的多。

太后娘娘那几句话,到这儿回味起来,余味十足了。

皇宫里这个惋惜,恐怕不是一丁点儿的事。

尤氏脸上一抹惊诧闪过只是瞬间的事,犹如流星急闪而过,消失,淡定,坐定,问:“什么病源?”

“花草树木。”

尤氏尽力让自己维持镇定,怎么这个花草树木,都能让人生病了。

“其实,在儿媳妇看来,这三人原先患的都是小病,可能远离原有的环境,开个方子消解症状,也就差不多了。坏就坏在,被人利用了。一个字,拖。什么小病,一旦被延误,都能变成大病。”

尤氏从李敏口里想到了刘御医说的,这么说,刘御医说的也没错。那怎么会让禧王妃的病拖到现在变成大病。恐怕这个拖才是问题的关键,而这是人为了。

皇上知道这事儿吗?恐怕是知道的,不然,怎么会让一批皇子进宫面圣,又让李敏跟着进宫去问话。

尤氏跟随李敏的话仔细琢磨回来,心里跟着焦灼,道:“你和八皇子,在屋子里都说了什么?”

婆婆到底是个精明人,不用她三言两语,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

李敏淡淡地说:“我佯作答应了八皇子,但是,到了皇上面前时,却什么都没有说。”

“八爷想利用你?!”

“是,儿媳妇谨记母亲的话,护国公府,不属于任何人,不属于皇上,也不可能属于哪位皇子的。”

尤氏咄咄望着她的目光里,闪过了一抹亮色,却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李敏心里明白,婆婆早就知道皇宫里那点纷争。八皇子想借机绊倒太子,给太子点绊脚石,是情理之中,谁都能想到的事。只是这八爷用心险恶在,利用她李敏不说,口口声声说为了老十和老十媳妇,却是这么做了,把老十当成了棋子。可怜这个老十到现在都看不出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尤氏肯定,如果不是八爷认定李敏猜到,不会找李敏说。

“十九爷去了常嫔那儿后,病又复发了。外人的手想伸到八爷的地盘上,怎么可能?八爷自己心里早清楚了。”李敏说到这儿,话声一顿,“当然,太子殿下真的有没有收到十爷的信,儿媳妇觉得现在也不好定论。”

尤氏沉下几分思容,今日爆出来的消息,包括太后动了心,都让她心头一团乱,可以肯定的是,她这个儿媳妇还真是可怕。答应了八爷,却没有做到,八爷会怎么想?

八爷,人称最好的八爷,究竟会怎么做!

万历爷放了这群儿子时,已经是傍晚了。除了太子闭门抄十遍经书以外,其余皇子,全部闭门抄二十遍。

皇子们三三两两走出来时,除了朱璃和朱佑、太子不言语,像老十这类,都饱含泪水气崩了。皇上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十哥——”见朱禧拔腿就走,朱佑心里忧愁着,追上去。

“你来做什么?你和他不是一伙的吗!”

“十哥,你听我说,二哥他绝对不是见死不救的人,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缘故。”

“我不管,我只知道,今日我老十记住了这个事儿了,记住了,一辈子!”

【77】有喜了?

朱禧仇恨的眼神,每个兄弟都看在了眼里。他拂了袖口,匆匆坐上回自己王府的轿子。朱佑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也被他瞪了眼睛,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十二弟。”朱璃喊了声。

朱佑回了头,走回到他和太子身边。

太子朱铭两眉忧锁,像是灌了沉重的铅条似的,他背着手擦过众兄弟,走向太子宫。朱璃和朱佑跟在他后面。

太子宫的枫叶已经开始红了。太子妃带着太子的长子在院内嬉耍。非皇子,太子的长子还不需要给其他女人养。

见到太子,母子俩人停在了院子中间。太子看着他们两个,远远地望着,神情朦胧似雾,太子妃一样是无话。

从早上十爷府上出事,到老公被皇帝叫去,太子妃这颗心一直悬在了半空,寸步不离孩子,虽然她知道这一点都没有。如果真是出什么事,重则全家抄斩,太子一样。孩子多小都一样。

却是在朱璃擦过自己面前时,太子妃对其深深地鞠下膝盖:“三爷——”

一句话,任重道远。

寄托于自己老公还不如寄托朱璃。还是说,知道自己老公现在只剩下朱璃可以倚靠了。

朱璃的步子也是迈的沉重,他可不会如八皇子朱济那样满脸微笑信口胡言什么话都说的出来。朱济可以信誓满满地对老十说有他在,一切都没有问题。他朱璃是个实际的,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本事。

既然没有这个本事,不能随便诓人。

这也是他十分讨厌朱济的地方,什么好话都被朱济你们说了,什么好事都被朱济一个人揽了功劳。这个老八,瞅准时机是一个一个准。

或许她能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是老八把她找来的,让她到了十爷府上救了十爷的媳妇。他相信这其中她肯定知道些什么。所以,连皇上都三番两次召她进宫说话。可是,想到她益发显得重要,却和老八接近,一直与他疏远,他这心里头也就莫名着急起来。

特别是,当对比起自己挑中的李莹。对,李莹脸上的伤是替他挨的,但是,之后李莹开始装,哭哭啼啼,装哭装惨,说是心甘情愿为他朱璃挨的伤口,可是行为举止却与所表达的言语南辕北辙。谁看见李莹哭,谁看见李莹的脸,谁听见李莹那些口口声声说着为他的话之后,难道不会都想着这些本身都是他朱璃的责任。

想到这些,他心里头特别烦,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喜欢去尚书府看李莹的关系。他要找的女子不是这样的,像是以前,他知道的李莹好像也不是这样的。一个具有才华的女子,仪容大方,能说能会做事的女子。结果,他想象中的那些李莹没有做到,反而是他抛弃的那个病痨鬼,救了他弟弟的命,救了他弟媳的命,他甚至可以想象,要是换作李敏替他挨那鞭子,绝对不会像李莹那样在家里装,什么都装。

万历爷刚才在他头顶看得他头皮发麻的眼神,他顿时是了然于胸的。

他眼睛瞎了的,否则,好女子自己怎么弃而不要,偏挑了个很能装很能糊弄人的。

太子坐在板凳上重重的一声叹气,老十二叫了句太子殿下,朱璃拉回了神,意识到自己想远了,扯远了,眼下都不是想那些事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太子被人告的御状,老十那封书信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宫里的小太监咿呀一声关上两扇门。

见身后没人了,朱璃轻声询问太子:“二哥,如今这里都没人,你给我和十二弟说说,究竟老十那封信是怎么回事?莫非你真没收到?还是说底下那帮人都帮你私自藏着了?倘若是后者,当务之急是找到老十那封信在哪里,把人全部召集起来,逐一询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太子听完他这些话,不仅脸上神情没有放松,更是苦笑不断,道:“人家都说你三爷铁面无私,想的都是如何秉公执法,看来真是如此。如果你这个清官,真能帮我断了这件事儿,我天天给你烧香拜佛。”

“二哥?”朱璃吃一惊,耳听太子这话,分明问题出在太子身上。

朱铭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不怕和他坦诚说:“信在我这儿,老十让人送来时我收到了。”

朱佑那张大的口和眼睛能活生生吞下一只大象,想想自己那些还劝过老十的话,多么的自取其辱,自欺欺人。“二哥!”朱佑一甩袖子,失望至极。

太子急急忙忙站起来,从自己塌上的枕头下取出老十寄来的那封信,向两个兄弟表达心志:“你们看,我这信都没有拆过,我怎么知道他里面都写了什么!”

“是二哥收到这封信时已经太迟了吗?”朱璃沉声问。

“不是。”

朱铭一个摇头,又把两人都逼急了。

朱佑用简直不可理喻的口气质问朱铭:“二哥,你怎么不看十哥的信?难道怕十哥在信里面给你下毒?”</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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