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居然都穿透了我的身体,没有一个抓住了我。
等我跑到了槐木那里,正要拿起这块死木头,槐木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阴森森的鬼面,朝着我张口咬过来。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哪儿来的勇气,一掌就给它拍了下去。
与此同时,嘴里还大喊了一声:“滚!”
那鬼面挨了我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居然出了一声尖利的惨叫,如同猫叫一般,顿时画成一道黑烟,飘散了开来。
我立即就拿到了槐木。
这槐木不愧是千年的阴沉木,又是浓缩的精华,拿在手里,就跟拿了一块铅球似的,沉甸甸的。
我喜得这宝贝,一时间居然忘记了燕少说的要用大明咒加持自身,只想站起来给燕少看。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那股被我拍散的黑烟陡然转了回来,带着一声利哨一样的尖叫,朝着我俯冲了下来,嗖的一声钻入了我的后背之中。
我只觉得一支冷箭直接插到了我的心脏上,浑身如坠冰窟,双腿一软,直直就往前方扑下去。
正在这时候,我却听到燕少对我大喝了一声:“林小莹,回去!”
与此同时,他朝我飞过来,一巴掌打在了我的心口上。
我原本已经要扑在地上,竟被他打得退了回去。
一个晃神,这才现自己居然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拿着槐木本体。
原来,刚刚那股黑烟,居然把我的魂给击了出来。
我知道燕少又救了我一命,忙去看他。
只见燕少刚刚打了我一掌,现在已经跪在了地上,那些村民的鬼已经消失不见了,可是燕少浑身抖,双手趁着地面,双眼呈葵水之色,头上密密匝匝的青筋浮动,一瞬间,竟如同回到了阴风洗涤之时的景象。
我正要碰到他,他却抬起头,对我恶狠狠地呵斥:“不要碰我!马上去拿印章!”
我也瑟瑟抖,却不得不听他的话,抱着槐木,往印章所在的对面崖底爬过去。
怀里的槐木不断散出冰块一样的冷气,冻得我心口疼。
这寒气和埋藏在我体内的阴寒之气相互接应,顷刻间又让我胸闷气短。
可是这时候,燕少已经支撑不住了,如果我再倒下……那么我们必然只有双双死在这回头崖之下。
我不断对着自己说。
林小莹,不可以倒下……不可以……
你要为四十一战斗,你要战斗……
要战斗,不能倒下!
此刻,假如我肯扔下槐木,必然能稍微好受一些,但是我不能这样做。
槐木在拼命地散着寒气,想要挣脱我的束缚,它累积了上万年的沉阴之力,足以把一个正常人冻着冰雕。
但是我断断续续念着六字真言,借着菩萨加持之力,与它拼死对抗着。
我不能放下阴沉木,放下的话,它立刻就能用它的力量去控制燕少。槐木可以控制鬼魂,何况这还是一块上万年的槐木阴沉木。
我不要……我不要我死了以后,燕少还会成为像那些村民一样,成为槐木精的奴隶。
雨还在下着,每一颗都带着千斤力,打着雨衣,死死贴着我的身体,像沉重的石块一样压着我。
一段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我起码走了将近半小时。
我来到了埋藏印章的地方。
燕少把印章藏在了回头崖下正东方位的一块岩石后面。
要找到并不难。
我拿出一支小铲子,吃力地挖着岩石后面的泥土。
幸好昨夜也有下雨,泥土松软,挖了不一会儿,我便碰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我欣喜,把槐木压在怀里,顾不得双膝也被冻僵,去捧出了一只沉甸甸的小盒子。
盒子是金属制的,埋了半年时间,却丝毫没有生锈。我看到盒子上刻得有奇怪的符文,想必这也是那位风水大师的杰作。
不过,风水上的东西,一向是防鬼不防人的。
所以我只需要把一个小铁栓往旁边一推,盒子就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在一块柔滑的丝绸之中,便包裹着那枚宝贵的印章。
那一枚,无论是谁都想要夺到的印章。
我立刻拿起印章,把槐木本体拿了出来,对准了它,就要印下去。
燕少说过,这印章桃木所制,符文加身,之上又有神力加持,任何鬼煞,遇到它,绝对“药到病除”的功效。
然后,就在我的印章要碰到槐木的时候。
我的脖子突然被一双冰凉的手掐住了我。
这手掐着我,一把将我拖开了去。
我还没来得及呼救,手中的槐木和印章已经双双落地。
不……不要… ...
(…
我还只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差一点就成功了……
我反过手,想要扯开那双掐着我的手。
因为我知道,这双手并不是人类的手,人的手不会有那么凉,人的手,不会有那么尖锐的指甲……
可是,在我摸到那双手的时候,我的心不由得凉了……
这双手,这双手,是燕少的!
掐住我,阻止了我的,居然是燕少!
不!怎么可能?不要!不要燕少……
我喊不出来,这手从背后掐着我,不但让我的力气消失殆尽,还让我无法正面还击。
我反过手去,摸到了燕少的脸。
我摸到了他脸上的青筋,他的獠牙,我想要唤醒他,像往常那样去吻他,可是,我做不到……
我不知道为什么燕少会突然攻击我。
但是我明白这大概和所有的村民鬼魂都消失有关系。
我没有死于阴邪入体,也没有死于悬崖峭壁,可是,我要被我最爱的人所掐死了。
就在我几近放弃的时候,燕少突然在我耳边咬着牙,低声地:“林小莹,我被控制了……你必须杀了我……马上……”
我泪流满面。
我早预料到了。
燕少被槐木本体控制了。
他现在在最虚弱的时候,难以抵抗外邪的入侵。刚刚和村民的战斗,耗尽了他所有的魂气。
我艰难地摇了一下头。
我宁愿被燕少掐死,也不可能对他下死手,更何况,我不知道要怎么杀死他。他是我最爱的男人,除非天要他死我亡,否则,我永远也不可能是那一个,对他举刀的恶人。
爱可以让我去死,也可以让他陪着我死。
但是不能让我们自相残杀。
燕少却不管我在想什么,他只在我耳边继续低语着,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痛苦。
“林小莹,你必须……杀了我……我知道一段咒鬼经,等下我尽力让我的手松一点,我念一句,你就跟着我念一句……”
我努力吸气,其实燕少的手已经比刚才松了很多。
但是他无法完全放开我。
我只抽泣着,我摇头,我做不到,做不到……我宁愿死在他的手里,我不能对他举起屠刀。
燕少用他冰冷的牙咬我的后颈。
“林小莹,我死了,你要为我报仇……”
他说完这句话,我的心中顿时一凛。
燕少就继续道:“我死了,你要杀死这槐木精,毁了印章,然后……来陪我……”
我嘶哑着声音。
燕少要我去陪他……
他说得对,现在这样耗下去,我和他都要死,印章会被槐木精得到,或者被其他心怀不轨的人得到。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玉石俱焚。
我们要死,害我们的人也要死,而印章,谁都不要想得到!
我被燕少说服了。
我顾不得泪流如雨,我只忍着咳嗽的冲动,坚毅的点头:“好……我……念……”
燕少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的手又较之刚才松了一些。
他紧紧地贴着我的后背,极力控制着,轻轻地吻着我的肩膀,念出了第一句:“吾念天地……”
我只觉得我的眼泪和着雨一同滴落在岩石上。
我艰难地张嘴:“吾念天地……”
燕少继续低语,却是清晰:“咒毒杀鬼方……”
我哽咽着,泣不成声:“咒毒杀鬼方……”
燕少念一句,我就跟着念一句,他捏着我的手,像是抱着我一般,他每念一句,就会吻一下我的肩膀。
我哭到不能自持。
当念到“咒鬼鬼自杀”的时候,我无法呼吸,只觉得心在裂成碎片。
亲手杀死所爱的人,并且是为了完成所爱人的心愿而下手……这种心痛无法言喻。
而与之成倍增长的是,我心中的恨。
我从来没有这样恨过……
恨那些曾经伤害了燕少的人,恨那些让他变成这样的人,恨那个贪婪的槐木精,恨那些欺上瞒下、在工程上做手脚的人……
燕少是在南川出事的。
他是担心南川的项目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他死了之后,又和我一起带着所有的疑团来到了这里。
没想到。
这个小小的南川,再一次成为了他的葬生地……
121燕少,回来好吗?
(山崖下,风声呼啸而过。
将我和燕少低声的、犹如呢喃一般的咒语声淹没。
我想这世间能将杀鬼的咒语念得如此可歌可泣,如同情诗一般的,只我,燕少,再无三者。
当我念到最后的时候,燕少的手从我的脖子上慢慢垂了下来。
他已经化作透明的手指,从我的肩头滑落,顺着我的手臂,落到了我的手心里。
我感觉到了手心缱绻的气息……
我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气息,然而,燕少化为了一团空灵的气体,渐渐地,随着风儿飘散开来。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从万丈悬崖跌落。
我转过身去,去抱那团虚无的气体。
我听到自己嘶声力竭地喊了一个字:“不——”
我哭不出来,只觉得整颗心,整个躯壳的内里,都被这虚无的气所掏空,都被燕少的消失而带走。
“不……不……”我的喉咙嘶哑,想要叫住我的爱人,可是我甚至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单音,“燕少……四一……别走……”
我的眼泪断了线一样落。
“求你……不要……不走……”我拼命的吸气呵气,仿佛再多的氧气也供不起我此刻内脏的运转。
我用手去聚拢那些气体。
那些带着燕少气息的,熟悉的气体。
我知道那是他的魂,他再也聚不起形状的魂。
天哪,我干了些什么?
我亲手杀了我的爱人,我的男人,我现在仅存在这世间,唯一可以信赖和亲密的人。
我不断反复低声喃喃自语着,机械而六神无主地用手聚屡燕少的残魂:“我在干什么……我在干什么……燕少……燕少……”
我必须要不停的念着他的名字,仿佛我一刻停下了说话,我的人生就渺无意义。
在旁人看来,这个女人一定是个疯子。
在一堆空气之中不停的捞来捞去,最后像是抱着什么似的,把一团空气抱在怀里,然后不断地对着空气说这话。
“燕少……燕少……不要走,不要走……”这是我反复说的话。
唯一能做的,只是乞求而已。
我知道我抱住的是他的残魂,已经全然无法凝聚出身形,也无法说出任何的话语,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意识。
但是当我抱住他的时候,我知道他还是存在的,只是这么微弱的气息,或许连一丝阳光都承受不起,哪怕身为小阳伞的林小莹就在他的身边。
这样的魂,连投胎都是做不到的。
只能在中慢慢被溶蚀。
我想像从前那样去吻他,给他我的气息,以恢复他的形体。可是……从某种角度而言,燕少已经不存在了,或者说,他已经失去了那种从我身上获取能量的能力。
可是,我不能就这样让他消失,不能……
哪怕他一直是这样虚无的存在也可以,但就是不能消失,绝对不能!
我焦躁,我的大脑高运转,只为了能救得燕少……
突然间,我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想去拿印章。
是的,印章,燕少的印章。
我记得燕少说过,印章里存有他大量的气息,不知道这印章能否重新给予他力量,让他恢复到从前。
可是,就在我刚刚准备回身的时候。
一只脚突然踩住了我的后背,猛然将我往地上踩下去。
我猝防不及,整个人抱着燕少的残魂往前方扑去。
而从后面偷袭我的那个人,则不等我缓过气来,已经扑上来,抓住了我的头,死命地把我的头往岩石上撞去。
我闻到了一股恶臭味,知道袭击我的人,竟然就是孙强。
他居然从波娃子的刀枪棍棒之下冲了出来,来到了回头崖下面!
此刻,他一下下把我的头往岩石上撞着,只恨不得能把我的头颅砸个稀巴烂。
在孙强的预想中,他如此的暴击,应该可以把我撞得头破血流,再不济也会晕死过去。
然而,等他累得气喘吁吁,我却始终毫无损,除了头皮被他扯得生疼。
每当我的头撞下去,离岩石还有三公分的时候,我和岩石之间就会有一层无形中的气体,挡在我们之间。
这气体如同一张软垫,缓冲了孙强的力道,也最大限度的保护了我的头。
孙强停下来手来,颇有些好奇地研究了一会儿。
然后,他就嘿嘿笑了起来:“果真是一只顽强的恶煞,都已经只剩下一丝残魂了,还要死撑着当护花使者。”
我听他的话,就知道,一直挡在我和岩石之间的,正是燕少的残魂。
他只剩下了一点气息,但依然要最大力量的来保护我。
我的眼泪落在湿漉漉的岩石上,混入雨中不见。
孙强也没有再度对我下杀手。
他只是把他脏兮兮的手放在我的后颈上,顿时,一大股阴邪之气透入我的脊髓,瞬间将我击倒在地上。
“哈哈哈,”他张狂地笑着,“还以为能和噬魂煞订下契约的女人,会有什么异能佳骨,没想到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我躺在岩石上,躺在燕少的残魂旁。
他的残魂,自从刚刚我拼命聚拢之后,就再也没有散开,而是一直缠绕在我身旁。
我虽然挨了孙强又一记阴沉木之气,已经虚弱到极致。但依然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噬魂煞,那是什么东西?
孙强见我面露疑问,偏了一下脑袋,油腻腻的头荡了一下。
“怎么?你连你身边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他问我。
我便微微地摇了摇头。
燕少很多事,我都不知道,这不挺正常的吗?
孙强就又仰天大笑,十分得意。
笑完,他才问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百鬼成煞’?”
当得到我不知道的眼神回答之后,孙强就带着洋洋得胜的眼光看着我:“也难怪,你只有短短二十几年阳寿,当然世间很多事都不知道。”
他指着我身旁燕少的残魂,道:“你身边这男的,可是万鬼炼魂阵中所出的噬魂煞。”
我用无力的眼神看着孙强,表示听不懂。
于是,万年槐木精,也瞬间被我呆呆的眼神给打败了……
受到挫败的槐木精表现出了自己数千年埋在地下的强忍耐力和耐心,他居然蹲下来,开始叽里呱啦给我讲述有关噬魂煞的相关知识。
槐木精说,一般人死后,飘荡在世间的命魂便是鬼。
这些鬼,因为死之前的原因不同,能力也不同。一般而言,能力的强弱由自身的颜色而定,从透明到白色、再到黄丨色,再到红色,再到青色……颜色越深能力越强。
不过,比鬼更厉害的,是煞。
...
( 煞是是鬼的升级版,具有强*术。能化人形,能遁形,能幻化出各种工具物体,可以害人于无形无影之中。有些因为某种特殊原因,甚至能行走于阳光之下。
并且,煞是非常难除的。
普通道行的道士或者法师,遇到一只煞,跑路都来不及,不要说除掉它了。
据槐木精说,一直和我相亲相爱的燕少,并不是一只鬼,而是一只煞……并且,是一直噬魂煞。
这种噬魂煞,一般而言,百年难遇。
只有遇上有重大的外力事故,比如瘟疫、比如地质灾害、比如战争,某个地区的死伤人数上万之后,孤魂野鬼遍地游荡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出现。
最初的噬魂煞也只是鬼,但这鬼本身须得异常强大。或许生前是相当了不得人,或许本身魂就异于常人。
每月初一十五,阴风洗涤之时,孤魂野鬼们痛苦万分,在神魂不清的情况之下,就会自相残杀。
这噬魂煞原先的鬼,为了减轻自身的痛苦,就会血腥的吞噬同类。
等到他吞噬上万之后,就会脱鬼成煞。
从此具有一定抵挡阴风洗涤的能力。
槐木精说,它以前听闻上古天地大战之时,便有大巫专以收集孤魂野鬼</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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