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忘记了,在南川的时候,汪总,八点水是和我一起的。
当初在洪水里,我的包差点被冲走,我差点没命。还是时值八点水的汪涟冰,舍命救的我。
我沉默,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汪总。
但这份沉默,已经坐实了刚刚汪总的猜测。隔了好一会儿,汪总才试探性地问:“妹妹,这块阴槐木,你到底是怎么得到的……”
我抬头看了汪总一眼,然后看似很坦荡地回答:“从孙强那里得到的。”
汪总的眼底有什么动了动。
然后他继续问:“这么说的话,当初……你是因为这个东西,而下的悬崖?”
我摇头,我有些烦汪总这样刨根问底,说到当初的事情,我更觉得冤枉,我的声音提高了,反问汪总:“你觉得我当时有那么闲吗?我怎么会知道悬崖下有这个东西?你第一次也是赶来了的,你看到孙强把我强行往悬崖下按的!”
汪总只眼神不动的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他说:“妹妹,我想听实话……”
我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冷了。
我非常冰冷地看着汪总:“实话就是,那块千年阴沉木里有一缕精魂,俯在了孙强的身上。但是木头却在悬崖下,我不知道为什么孙强非要我下去取,他设计过我好几次了。我也是没办法,后来我才找你要的你手链上的大明咒,去和他了断这件事。”
汪总的脸色没有变,他语气很沉静:“然后呢?”
我一板一眼地回答:“然后我拿到了这块木头。”
汪总穷追不舍:“为什么它对你这么重要?”
我冷着脸:“想为我死去的父母聚魂,可以吗?”
那一刻,我看到汪总和小米的眼里,都有惊色。
有些话,我可以说,但有些话,我不能说……为了燕少,再撒多少慌,再做多少欺瞒,我也不惧。下地狱,死了以后再说吧。
汪总沉吟了片刻:“小莹,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见到你的父母……我们或许可以找其他办法,你看这块槐木是否就……”
“不行!”我很坚决地回答他,“如果我告诉你,那里面已经有了我父母的残魂,你准备再怎么劝说我?”
我想我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遇到燕少的事,我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我就变得这么不择手段。
谁若是要阻拦我去救他,或者是阻拦我和他在一起,那就是我的敌人。
这是我的悲哀,大概也是阿冰或者秦月天的悲哀。
亦或者说,其实也是燕少的悲哀……
因为我的执念,有些孽会越积越深,到最后,无可解。
汪总最后让步了,他有些不悦,但他还是让步了,他说:“那我们一起去找你的槐木坠子吧。”
我默认了这个说法。
虽然,我其实很想单独行动。
和猜上师说过,现在达古正在虚弱期,我最好能趁虚而入。而且,我其实也不确定,燕少究竟是不是落入了他之手。
我们不多时就开始行动了。
汪总叫了车,我们要离开仰光,去附近的山区拜访那里的地方武装组织。据汪总说,那里是达古的后盾。
汪总的策略很简单。
就是给对方钱,或者武器。
只要他们交出达古,逼迫达古交出我的槐木坠子。
车子走了一段路,我突然从后视镜里看到有一辆越野车,紧紧地跟随着我们。我有些惊,忙把这情况告诉汪总和小米。
汪总看了后面一眼,他很随意地说:“啊,那是我们这边的人,我们和那边武装组织交涉,需要一个中间人。”
我听他的说辞,便安下心来。
然而,当车子行驶到我们的目的地之时,我从车上下来,才看到后面的车上,下来一个女人。
……竟然,是赵安蒂!
看着我微微惊讶的表情,汪总对我介绍:“这位是赵小姐,我们联系这边的地武,主要靠赵小姐从中牵线。”
赵安蒂浅浅一笑:“阿冰,你落伍了。我和林小姐,是旧相识了。”
汪总略微一愣,然后这才醒悟过来:“对啊,你们这段时间都在石场对吧?”他笑着,“我今天才来嘛,不知道情况很正常。”
我对赵安蒂礼节性的问了个好。
我压根没想到,这趟行程,这个女人会搅和进来。我来找燕少,她也跟着……
这简直是……这种滋味难以形容。
那边已经有背着步枪的地武份子走了过来,汪总是个能人,他能说缅语,他和对方简单沟通几句,对方却立刻越过了我们,朝赵安蒂走过去。
其中一个为的人,竟然对赵安蒂行了一个军礼,面露恭敬。
接下来,我们被请到了地武的总部。
见我不知道为什么赵安蒂会是他们的座上宾,小米给我悄声解释:“上世纪中上旬,赵家退败到缅甸边境,吸纳了许多当地人,收编入他们的部队。后来赵家虽然离开缅甸去了其它国家,不过,这只武装部队却留了下来……”
我有些震惊,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小米:“你是说,这些人,都是赵家的人?”
小米竖起手指,嘘了嘘。
“赵家才不会承认呢。赵家表面早和这边断了个干干净净,要不然……”小米脸上出现一个奚落的笑,“就凭每年这边流入欧美的4号产品,够赵家死个五世同堂了。”
我真没想到,赵家居然是做那种生意际的。
小米说:“你也知道,澳洲法令对于种植毒品类作物很宽容,所以赵家当初才会选择移民去那边。缅甸这边盛产宝石,赵家后来就转行做这方面的生意了。现在差不多已经洗白了。”
我心想我这种良民,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了解。
小米是个说起八卦来也非常话多的人。
从我们下车的地方到他们总部需要走一段山路。
我们俩就远远落后于他人,我听小米把赵安蒂的身世八了个不离十。
小米说,赵安蒂的父亲是赵家排行老二。赵家的老大是女的,因为精明强干。现在基本已经掌控了赵家的生意。
原本赵安蒂父亲 ...
(有望继承家产,不料正室夫人,即赵安蒂他妈,生的却是个女儿。并且这之后好几年都没怀上孩子。
赵安蒂父亲于是不甘心,又娶了好几个太太。当然,这些都是不合法的,不过赵家承认,有钱养,也就够了。
小米随口说了一句:“这情况简直和他们秦家差不多,不过秦家老大的运气比赵安蒂老爸好罢了,秦月天简直是中奖来的。”
我很惊心有关秦总的八卦,不过现在还是赵安蒂的重要。于是,我继续听小米绕回赵安蒂的家世。
小米说,也该赵安蒂老爸倒霉。找的这几个太太也不争气,有些怀上了孩子,却又流产了。后来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儿子,却又不是赵家的长子长孙了。
因为这时候,老三的妻子先于老二生了个儿子。
长子无长孙,长女执权,次子生长孙。
结果,赵家庞大的家产究竟花落谁家,就成了一个足以撕得全家反目的点了。
小米说,其实赵安蒂也不是个省油的角色。
由于一开始父亲没有儿子,又由于她大姑妈实质在家族掌权,赵安蒂父亲也有意让安蒂去争这个家主之位。
从小都把她当儿子培养的。
赵安蒂是个社交名媛的同时,也是个学霸,还算是个生意精,做事也极其狠绝凌厉。
小米说:“你别被她的外表欺骗了,她这个女人,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
我白小米一眼:“不就是欺软怕硬吗?说得那么有哲理的样子。”
小米差点笑喷了:“小莹,你别这么犀利嘛……”
小米说,赵安蒂其实从一开始见到燕少,就在打燕少的主意了。她当时想的应该是,燕少或者秦总,都适合做她的丈夫。
因为她毕竟是个女人,要在家族中争到家主之位,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伴侣,是不可能的。
不过,秦总实在是不甩她。小米分析说,大概秦总洞察了赵安蒂想要家族政治联姻的目的。他本身就不想和自己家族有任何联系了,自然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和赵安蒂有任何瓜葛。
赵安蒂现秦总那边行不通。
只有把注意力放在燕少的身上。结果,燕少没追到,反被汪总啃了一口。
小米的信息量,总之比燕小少要完整和强大很多。
小米说,赵安蒂当时倒追燕少,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燕少的态度很让赵安蒂吃不准。
燕少他不拒绝,但是又始终有距离。
小米说,燕少当时到底怎么想的,估计没人知道。不过小米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去分析,觉得燕少其实也在想要怎么利用赵安蒂。
每次赵安蒂觉得追燕少无望的时候,他又会给她一点希望。
但是如果她追得紧了,燕少又会摆出比较鲜明的态度,打击一下赵安蒂的妄想。
小米说,他们两人的这种关系,直到后面燕少同意和赵安蒂先交往试试以后,也是这个模式。
小米说,他觉得赵安蒂挺不幸的。
我问他,不幸在哪里。
小米就说:“反正我们几个都知道,她根本吃不定四一。她打着算盘要利用别人,其实想不到别人也只是利用一下她而已。一个女人付出所有去博一个根本不属于她的男人,所有人都能既见的是悲剧收场,她还是非要飞蛾扑火,不是不幸是什么?”
他说:“就算他们真的结婚,也就是形式而已。四一是绝对不甘心被她这样的女人捆绑的。到时候没利用价值了,以两个人的性格……能好说好散……玄!”
其实我认可小米的说法,觉得他说的挺正确的。
但是……
赵安蒂这样的正牌女友都是不幸的话。
我呢?
我难道还敢妄想自己会很幸运吗?
燕少或许真的是因为利益才同意和赵安蒂交往,甚至可以订婚结婚。但赵安蒂呢,她就没有一点爱燕少吗?
女人和男人,毕竟还是不同的啊!
从这件事里,我感觉不到我得到了燕少的一点爱,就会有多幸运。
我只感受到了,来自燕少人性中最残忍,最无情的部分……
他是多么冷血的一个男人。
191穿黄红纱笼的年轻女人
(我们到地武总部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越过深山老林,是一片半封锁的区域,属于山腹之中的一块人工平地。
地上是橘黄丨色的沙子,在最后一丝残阳的照射下,凸显出一种半酸败的颓相。
小米告诉我,赵家居家移民澳洲之后,这片区域已经被缅甸其他地方武装兼收了。不过小范围的军队,依然十分的信服赵家的人。
让赵安蒂过来的主意,是汪总出的。
小米说:“如果事成,赵安蒂要给你要什么酬谢,你不用理会她。我们知道打掉她的。”
我问小米,为什么认定赵安蒂会找我要报酬。
小米冷笑了一声:“她就这性格,没报酬没利益的事从来不做。搞不好她还想要你那只镯子呢。”
我说:“她要,我给她就是了。”
她只要不给我要燕少,我什么都能答应。
小米立刻嘁了一声:“凭什么?诶,林小莹,别人费那么大周折把镯子给你买到,你当一回事好不好?”
我斜他一眼:“你买的?”
小米一脸不屑:“我有病,一千万买个石头环,一千万我什么女人睡不到。”
我立刻呛他一句:“睡不到我。”
“好好好,”小米点头,“你高贵你冷艳你不食人间烟火,你神仙姐姐好了吧?”
我简直想给小米一耳光,我说:“你不嘴贱要死人啊!”
小米反倒笑起来:“哪里,我在和你讲道理……”
我真只想送小米一个字,滚!
你把他当上司看,他要和你当朋友;你把他当熟人呢,他又骂得你狗血喷头;你说和他拉点距离吧,他又自己贴上来找抽……
胡米竞这人,用点哲理的话来说,那就是飘在天边的云彩,忽远忽近不可触及。
用点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一个隐藏的白莲花小婊渣。
总部是非常简陋的水泥房子,只有两层楼,房间也不大。
这里的武装头子接待了我们,此人是个阔脸汉子,虽然胡子刮得很干净,但依然显得很粗犷。
赵安蒂做了引见,汪总就上前说明了来意。
武装头子显得很震惊:“达古上师?我们也有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他了。他一周前就回了仰光的寺庙,你们怎么可能在我这里来寻找他呢?”
我看着这个男人。
从他的表情,很难判断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汪总说,他们也不是说达古上师一定在这里,但是我的那个坠子,对我而言非常重要,希望武装头子出个面,请达古上师归还给我就行。
我们联系不到达古上师,但是地武他们应该联系得到。
这武装头子听说了这句话,摇头:“不行,达古上师是不用现代化通讯工具的,我们是联系不到他人的。”
汪总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
倒是小米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于是,小米又上前去,和武装分子“讲道理”。
小米确实比汪总要更具有外交人才的才能。
汪总虽然脸皮也厚,但比起小米而言,还是差了一大截。汪总其实是很容易被别人的拒绝和傲慢所激怒的。
小米却是永远都一副“我们讲道理”的和气模样。
当然,我知道,他起火来也很吓人的。
最后,在小米和颜悦色却暗含威胁的“道理”之下,武装头子答应试图给我们联系一下达古上师。
如果能联系得上,他们一定尽力劝说达古上师把本来属于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
不管他是否真的会去做,但至少,他在口头上,算是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
武装头子请我们吃了晚餐,便让人带我们到房间休息。
这边住的房子很有点原始特色,整体是用树枝和茅草搭建的,离地有一定的距离,整个房子像放在一副担架上面一样。
并且,全都是一个一个独立的房间。
我们住的很明显是贵宾区,武装头子和他的老婆都住在附近。
由于房间也不是很多,他们安排我和赵安蒂住一间,汪总和小米住一间。
这个安排,至少让我和赵安蒂都不是十分愉快。
不过,我看得出赵安蒂也是个很懂得隐藏情绪的人,她不适的表情就在眼底荡来荡去,但始终都没有浮上来。
这边水是奢侈品,有少女分别给我和赵安蒂各提了一桶水过来,让我们简单的冲洗。
等我们洗好了之后,便躺在了席子上。
房间里有一种热带植物散的气息,以及一种草药膏的气味。我猜测,是驱蚊用的。
整个过程,我和赵安蒂之间,一句话都没有。
灯熄灭以后,我们持续静默地躺在地上。
我知道赵安蒂和我一样,虽然沉默,但实际上绝对没睡着。
但此时,我们都找不懂啊任何的话题。
我会有一天和燕少的女朋友睡一间房间,这事情,想想也真不可思议……
隔了不知道多久,我开始陷入了半睡半醒之间。
赵安蒂有没有对我说晚安,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绝对没说的。
见过和猜上师之后,我莫名就有了安心的感觉,总觉得燕少是会回来的。
并且,我这好几个晚上都睡得很不好,尤其是昨晚,几乎一整夜没睡,现在大约也到了体能的极限,一沾枕头就困意来袭,挡也挡不住。
不知道睡了多久。
我感觉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了。
在这个静谧的夜里,有一双光脚,踩着地板走进了我们的房间。
我那时候确定我是睡着了的,但是我却有种灵魂清晰醒着的感觉。或者说,我只是在做一个非常清晰的梦——
我梦到有一个人走进了我们的房间。
他的脚步很轻盈,在他进来之前,他的影子甚至从我们的窗前迅的掠过。
我觉得这个人我是很熟悉的,非常熟悉,熟悉得来,我都感觉他就是燕少……
然而,他的身影确实模糊的,我拼命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但是我看不清。
那时候,我多么希望我的眼睛可以睁开,我当时闭着眼,我闭着眼,不知道用我其他什么眼睛在看着他。
所以我看不清他。
这种梦魇的感觉,令人难受。
因为我总觉得燕少近在咫尺,就在我的身边。然而我触摸不到他,他是飘渺的,不确定的。
我也醒不过来。
隔了好久,我感觉到他坐到了我和赵安蒂之间。
我十分确定他在看着我。
然后,他的手放到了我的脸上,很缓慢地,用指腹摸着我的脸颊。
这触感 ...
(非常真实,但是,却和往日有所不同。
这手……好像不是燕少的?
我的眉头皱了皱,然后闭着眼,用我所谓的第六感,在睡梦中拼命去感受他的气息。
然后我迷惑了。
因为我明显嗅到了一种不同于燕少的气息,在我面前的,好像是另一个闯入者。
可是,我又总觉得他是燕少。
我想醒过来,想要醒过来,醒过来……
我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醒来,我要醒来。
我反复念着,却觉得自己在梦中越沉越深,我醒不来了……我太困了,太累了,面前的气息,熟悉而陌生,让我无法安睡,却也无法让我警醒。
我的精神挣扎着。
那只放在我脸上的手,慢慢摸到了我的脖子上,仿佛在细细地、一寸寸的感受着我的皮肤。
他的手停留了好一会儿,然后脸似乎往下凑了凑。
我听到他在叫我的名字:“林小莹……我回来了……”
这句话,一下子就仿佛点燃了我的神智。
我整个人猛地往下一沉,双眼在一种强力的支撑下迅的睁开。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只挂在心口上,垂荡着的槐木坠子。
我差点惊叫起</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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