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宫。”头脑一阵发懵,这句话,是什么时候曾听见过呢?为什么,那么多我要说的话还没有跟普安郡王说,他还没有听过,就要送我出宫了呢?“三郡王……”我又一次欲开口却语塞。这跟片时之前,在恩平郡王面前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的情形尚有不同。在恩平郡王面前,我被他的目光看得又羞又急,忽然间满腹的机辩都没有了。我满心想要分辩,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可是此时,却是满脑子的发懵混沌,茫然不知所措,甚至,我连分辩都忘记了,就只是,不知所措。三郡王的目光一如他淡淡的语气,似有似无地在我脸上扫过:“宫中的生活,果真是不适合你。”普安郡王平静地离去,平静到了不着痕迹,我甚至于没有躬身行礼,只是怔怔地站着,看着路上堆砌平整的青砖,就这样怔怔地,连目送他离去都忘了。我只是怔怔地在想,普安郡王从我脸上扫过的时候,目光中的含义全然是我琢磨不透的,或者说,他平淡的目光是一种近乎没有含义的状态。太深而又太静,让我全然看不懂。而普安王的视线那样扫过,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呢?是我懵然的神情,还是我的状态,让他说出“果真是不适合你”的话呢?终究是有别的宫女从身边经过,我方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往慈宁宫走去。和衣半倚在榻上,脑中依旧是混沌的。惟余下那一句话:宫中的生活不适合你,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宫。不仅是今日里所经历的事情模糊了下去,甚至是我脑中所有的记忆都在变得模糊,只有这一点最清晰,便是普安王说,我想办法送你出宫。许久,许久,脑中忽然似有一道微光闪过,是了,这句话我曾经听过,就在我进宫后,第一次见到普安郡王的时候。海棠花树底下,普安郡王叫着我旧时的名字,鸣鹤。然后他告诉我,宫里不适合你,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宫。是的,三郡王第一次见我,便是这样的话。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我竟似将这句话忘记了一样。我满心里想着的,还是究竟怎样,才能为扶助三郡王尽一份力。“姑娘,吃点东西吧?”墨鸰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卧房门口,声音还是一如平素的清泠。我抬头看着墨鸰,烛光之下她的神色甚是平静,几乎是自从我见过她以来,她都是这般没有波澜的表情nad2(我有些茫然地探究着墨鸰,墨鸰亦没有回避我的目光,直直地回望着我。她便是那样静静地端立在门口,也没有再一次催我。若是换了紫鸳或者语燕,或者说,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丫鬟,见我这般目不转睛的样子,定然会再催我一次,或者,小心地问我到底怎么了。可是墨鸰,却就是这样看着我,任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墨鸰,她从房顶上纵身飞下的样子,想起墨鸰不顾及乌林答氏的身份挡在我身前的样子,想起墨鸰与那些身份不明的拦路者打斗的样子,以及她被打倒后,双眼直直看着我的样子。我也曾经想过不止一次,为什么完颜王爷会这样放心,将墨鸰交给我,或者,是将我交给墨鸰呢?在经过一路的艰险之后,在进宫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我渐渐开始恍然,王爷一定是认为,墨鸰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或者说,墨鸰于我,一定是有用处的。我缓缓站起身来,点了点头,随着墨鸰走了出去。饭罢,我带着墨鸰在慈宁宫中随意散散,并问她道:“你在王爷府中的日子,是怎样的?”墨鸰没有觉得惊讶,只是想了想,问道:“是从我进王府开始吗?”墨鸰的语言仍是极尽简单,但我若稍加补充她的未尽之意,便觉得惊心动魄。王爷培养暗卫的制度十分严格。被他挑中的人选,有的是流浪的孤儿,有的是沿街行乞的乞儿,有的是被人牙子拐卖的孩子,几乎都是些处境艰难的人。这般处境的孩子,被王爷收留,可以说是幸,也可以说是不幸。“也不是王爷遇见所有这样遭遇的小孩,都会收留吧。”我有些好奇。“不是。”墨鸰仍旧说得简单:“也有的孩子十分可怜,几乎快没有了性命,王爷也只当没有看见一样。”出神片刻,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被收留了之后呢?”“王爷便派人教我功夫。”“是身手到了一定程度,便是合格了吗?”其实我知道,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的。“不是。王爷考验的方法很多,不同的暗卫是经过不同的考验留下的,考验很严格,十个人里,只留一个。”墨鸰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些异样。十个人留下一个,那么其他九个呢?连墨鸰都说严格,那会是怎样的考验呢?我不愿再问,伸手轻轻拉住了墨鸰的手。墨鸰的反应似乎是略微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却也并没有挣脱。上一次我抓着墨鸰的手,还是在冷香阁的外面,墨鸰如同见到大敌一般瞪视着永宁郡王,我生怕墨鸰再上前动手,便伸手拉住了她。那一次,我记得墨鸰的指尖是冰冷的。今日拉着墨鸰的手,温度仍是比我的手略低一些,却不似上一次那么冰冷nad3(看来上一次,墨鸰确实是满腔愤然的,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出永宁郡王哪里不像个好人,竟然让墨鸰那般充满敌意。“因为你通过了王爷的考验,所以他便留下了你吧……”我似抚慰般地说道。“是,王爷说,他只留下有用的人。”我一直在想着普安郡王的话,我会送你出宫。我也一直在想,我不想离开这里,我还有爹爹嘱托给我的使命。有用的人。这是我在一番混沌迷茫之后,看到墨鸰的时候,脑中约略出现的意象。也是我恍然间发现的,继续留在宫中的方法。既然普安郡王以为宫中的生活不适合我,我便只有证明,我可以适应宫中的生活,不,不仅仅是适应,而是,要有留下的意义。我带着墨鸰一起出来,本意是想听她讲一讲她的经历,想知道她这样一个纤弱女子,是怎样成为完颜王爷手下的暗卫,好从中知道一些,我今后的生存之道。然而我听到了墨鸰亲口说出的话,却只为她感到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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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节 心思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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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墨鸰的过去,感到心酸。心中暗想,以后我定要好好待她才是。我只带着墨鸰在慈宁宫中随意走动,慈宁宫中的宫人自然也有些闲步乘凉的。“谢姑娘!”迎面走来两个宫女,含笑叫道。太后不在宫中,宫人们本就随意了许多,又是在晚上散步纳凉,相见更多了几分随和。我亦含笑走近,她们正是当日与我一起进宫的新人,一个姓梅,一个姓周。不过她们来到慈宁宫,比我略晚了两日,是和顾曼楚、夏晴岚一起到来的。她们与顾曼楚一样,是没有官职的,但向来是与夏晴岚走得近。夜色之下,她们两人的面貌虽不十分清晰,却也能看出其姣好的姿容。“夏姐姐呢?你们没有一起吗?”几句寒暄之后,我问道。梅氏道:“她前几天一大清早从台阶上滑了一跤,把脚给崴了。所以这两天便没有出来走动。”我忙道:“伤得很厉害吗?怎么前几日受的伤,如今还不能出来走动!”周氏道:“是呢,脚面都肿了。好在前两天用新汲的冰凉的井水冰着,慢慢消下去了。”我皱眉道:“怎么只是用凉水冰呢?没有医官来看看、取一些药吗?”梅氏笑道:“快别提了呢,提起要给她请医官来,她便急得不得了,执意要去,她就要急得发脾气了,说她这全是自己不小心,不愿再弄得人人知道。”夏晴岚的性格向来孤傲,这倒是有些像她一贯要强好胜的脾气。我又叹又笑:“难怪今天我到尚仪局,一路也没有看见她呢,原来是扭伤了。我这就去她吧。”我与夏晴岚的关系算得上疏远,但同在慈宁宫中居住,又都是尚仪局的女官,既然知道她受着伤,不去探视,面上总是过不去的。慈宁宫西边一排,是宫女群居的房舍,一溜房舍,皆是一般大小,是蕙儿她们这些普通宫女所住。而顾曼楚、梅氏、周氏这些特地从各处采选进宫的,又与寻常服侍的宫女不同,住在慈宁宫的几个偏殿的配殿里,四人一所配殿,中间一处正堂,左右各有两间卧房,也是十分整齐干净。而夏晴岚是八品女官,虽然没有单独的一处住所,却是一个人占了一边配殿的两间房舍,且有一个服侍的丫鬟跟着。丫鬟通传了之后,里面很快便传来了一声“快请进”,倒是很高兴的样子。夏晴岚靠在榻上,手中拿着绣花绷子,上面撑着一块粉色缎子,似乎正在绣花,但双目早就不是看着缎子,而是含笑迎着我们进去。“恕我不能起身相迎了。”夏晴岚微笑道,“谢妹妹怎么来了?”见她要待起身的样子,我忙走上前道:“快别起身,听梅姐姐她们说你的脚崴了,我来看看你。”夏晴岚微笑道:“劳谢妹妹你担心了nad1(不过是那天一大清早起来,没有看见台阶,扭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碍,休息这几天,已经好了。”她右足的鞋子好生穿着,左足却只穿着白色布袜,轻轻踏在鞋子上。我垂首看了看她的左足,隔着布袜也看不出什么,但听梅氏与周氏的语气,显然夏晴岚伤得不轻,要不然也不会只穿着布袜,而不穿鞋子了。我又道:“究竟怎样?听梅姐姐她们说,夏姐姐你已经几天不能动了。”夏晴岚浑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哪有这般严重。”说着左足不经意间动了一下,脸上随即出现了痛楚之色,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我虽然觉得夏晴岚有些不愿让我多问的意思,但看她这般痛楚,究竟不能置之不理,便又说道:“我给你请医官去。”夏晴岚的神色忽然有些紧张,却仍是勉力笑道:“谢妹妹,真的不用了。已经消肿了,想必马上就要好了。”只是脸上一副强忍痛楚的表情,却是掩盖不住。我慢慢道:“这扭伤是可大可小的,轻的过几天好了,重的留下隐疾,日后走路,稍有不慎便要扭住的,还是在原来扭伤的位置,一次比一次容易受伤,人们常说这是扭脱了关节。再者说,这扭伤不懂得的人从表面上原不易分辨,万一伤了筋骨,你这般休息几天,是万万不行的。一时强着下了地走动,只有让筋骨更加受损!”我拉着顾曼楚的手解释道:“如今年纪轻,或者暂时恢复了,便不当做一回事,到了以后,这些陈年伤痛,却是最难医治的。”小时候身体略有伤痛,两个姨娘必定十分尽心,这些道理,都是常听她们说的。两个姨娘原本出身贫苦一些,经见的事情也多,所以常跟我说一说这些民间流传的道理。夏晴岚不再争辩,却也并不答应,沉默片刻之后,方才迟疑道:“却不知这些医官是怎样的治法?”我道:“跌打损伤有专门的药,有内服的,也有外用的。”“是否伤着筋骨,他们又怎么知道?”夏晴岚又问道。“听说好的跌打医生,正骨、接骨都是拿手的。用手捏到伤处,便知道里面的关节筋骨,是不是错位了,有没有受损。”夏晴岚微微一笑:“谢妹妹知道得倒是很详细,既是这样,明日我派丫鬟去请医官便是了,现在天色已晚,倒不必兴师动众的。”我道:“那么姐姐今天晚上要小心些,不要碰到了左脚。”夏晴岚点点头,忽然又是一笑:“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大清早起,便扭到了。算起来也有好几天了……”说着伸手数了数,道:“四,五……已经五天了,今天是七月初二,正是上月二十八早上扭住的,扭得倒是很严重,把梅姐姐她们吓了一跳。”又寒暄两句,我便告辞离去。“姑娘,是上月二十八。”墨鸰忽然说道。我微觉奇怪,道:“是啊nad2(”“姑娘那天晚上,不是看见一个人跑到一半摔倒了吗?”我心中忽然一惊:“你说二十七晚上吗?”上月二十七晚上,我带着紫鸳外出乘凉散步,走到竹林旁边,看流萤飞舞。而我与紫鸳也被那夜色所染,起舞奏乐。我被竹林中的声响所惊动,喊了一声“谁”,却是竹林边的小道上,有人匆匆跑开了。我与紫鸳还没有走到小道上的时候,听见了有人摔倒的声音,还有一声低沉的“啊”,隐约听来,是个女子∠鸳也在小道上被绊了一下,而在她被绊住的地方,她还捡到了一块帕子。我们没有追上那个人,从背影分辨,只能认出是个女子。而那块帕子,只是寻常宫人所用的帕子,绣花并不能看出什么。但是不是,那个女子在跑开的时候,也在那个地方被绊了一下,甚至摔了一跤,以致于连帕子掉了都不知道呢?出神片刻,我摇头道:“她是二十八日清早扭伤的,梅氏与周氏也都看见了。”墨鸰不再多语,然而我想起今晚夏晴岚的反应,却越发觉得有些异样。反复强调是早上扭住的,甚至,还特地说了时间,似乎有些……欲盖弥彰。只是若非墨鸰提醒,我却不会将这两个时间联系在一起,毕竟,夏晴岚所说的时间,是晚了一些的。然而回到景芳斋告诉了紫鸳,她的反应却比我还要强烈:“是了,一定是她!夏晴岚一向跟姑娘作对的,那天晚上若不是她,又为什么要跑开?而且她的脚也扭了!”我忍不住好笑:“那天晚上你还说,是个不想干的小宫女,偶然看了一会儿,突然被问是谁,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就匆匆跑开了呢。”紫鸳也忍不住笑道:“可是当时姑娘就对我的说法不以为然,只不过没有反驳我而已,难道我看不出吗?”说着紫鸳又敛了笑:“当时自然想不到是谁,但现在想来,说是夏晴岚,也不是没有可能。难道她不会是前一天晚上扭到了脚,却又怕被你知道了是她,所以第二天清早又故意扭伤一次吗?”“这一点方才墨鸰说的时候,我也想到了,但她当天晚上扭伤了脚,却还死撑着跑回慈宁宫,又撑了一个晚上不让人发现,又特意到了第二天一早,当着梅氏与周氏的面扭伤了脚,她费了这般大的功夫,就只是为了不让我知道,那天晚上的人是她……”我的话没有说完,紫鸳已经忍不住道:“好厉害!”我知道紫鸳指的是夏晴岚的这番周折,点了点头。我沉吟片刻,道:“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过咱们还不知道罢了。”紫鸳顿了一顿,忽然道:“姑娘刚才去的时候,她不是正在绣帕子吗?”“她绣的缎子也是宫中常见的质料,与那天我们捡到的一样,都属寻常。”我道nad3(紫鸳默然片刻,又道:“不管怎样,当日她在凤凰山上陷害姑娘,本就没有安着什么好心。这次如果是她,那么她一定有一个很大的理由,而且,最后还是要对付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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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节 权利锋芒,阴谋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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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不明白,夏晴岚会什么要对付我。”我摇了摇头,叹道:“不过现下我心里有了底,就算她有这样的心思,也不会任她对付我了。”紫鸳却有些释然地微笑:“姑娘能这般想,那是最好不过了。”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紫鸳的意思,微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如今明白这个道理,所幸还不算晚。就算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吧。”我想要让普安王知道,我有留在宫中的价值,首先第一步,我必须要靠着自己的能力,安稳地在宫中生活下去。若我连自保也不能够,又何谈扶住普安王呢。我忽然想起了爹爹以前教导我的话,宫廷是一个复杂的地方。以前我总是以为,所谓的复杂,便是指的权利锋芒,阴谋暗影。所谓簏读兵书尽冥搜,为君掌上施权谋,所谓上好权谋,则臣下百吏诞诈之人乘是而后欺,不过是为君者翻云覆雨等闲间,为臣者或营营役役,或临深履薄。明面上的,是一道道措辞谨慎的奏章,背后隐着的,是笔墨言语中的机锋。你来我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一场翻覆成败的斗争,没有硝烟,却依旧能够厮杀到绝地。我以为的复杂,虽然已经足够复杂到让我难以想象,却也是仅此而已。我没有想到的是,朝堂之外,君臣之外,权谋之外,还有这样的斗争——它在后宫上演,有后妃、女官与宫人们参与其中,同样充满着厮杀与血腥。而这,就是我要生存下去的地方。只是,我还是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问题。对镜卸妆,看着镜中的自己,恍然发现自己的脸颊果然是有些消瘦了。跟着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个多时辰之前,恩平郡王对我说的话,不到一个月,你瘦了这么多。心中不由得又有些羞恼,恩平郡王于我可以说是有救命之恩的,也不止是帮了我一次,但不知为何,想到他说话的语气态度,却总是有些难言的恼意。嗯,恩平郡王的目光向来锐利,他看出我消瘦了。那么普安郡王呢?他淡然的目光从我脸上略过,是否也是发现了我不佳的状态,以至于,说出宫中不适合我的话呢?想通了这一点,我不禁对着镜子轻轻一笑。换做另外一个人,看见我端午节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瘦了许多,任谁也会觉得我不适合吧。而事实上,从进宫到现在的我,也当真是不适合宫中的生活。只是以后,我不会再这般掉以轻心了。躺在榻上,望着窗外院中朦胧的灯影,渐渐就要入睡。忽然灯影一黯,隔着我房间的窗纱透过来的微暗的黄光,便消失了。那灯笼是挂在屋檐之下的,黄昏之后便点在那里,待第二日清晨起来被撤下。想必是灯笼里面的蜡烛恰好燃尽了,所以才没有了光亮nad1(这本不是一件值得留意的事,我也没有在意。闭上眼又要睡去的时候,脑中却忽然一个激灵。我不由得一下子坐了起来。灯笼……难道,那天晚上是……我顿时睡意全无,披衣起身,轻轻推来卧房门,立在房檐之下,望着那盏熄灭的灯笼默然。身后忽然有轻细的脚步声,继而一个声音轻轻道:“姑娘,我来换灯。”果然是墨鸰。虽然在宫中住了这么一段时间,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机警,我这么轻微的动静,她仍然听到了。我摇头道:“不必了,明天再换就好。”墨鸰答应了,见我不语,便也陪我静静站着。我满心都是那一个念头,几乎便要忍不住跟墨鸰说了,可是就在话要出口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墨鸰的身份,硬生生将要说的话忍住了。防人之心不可无。首当其冲的一个人,就要是墨鸰了吗?是不是因为我要在这宋宫中立足,我要扶住的人是大宋的郡王,我要探查的是大宋的国事,所以我与墨鸰之间的信任,就要从此被罔视了?这种信任,是我们在被拦路的黑衣人围困的那天晚上,墨鸰用生命换来的、而我也愿意用生命维护的信任。想到墨鸰倒下去的那一刻直直看着我的眼神,我对她的顾忌,便无论如何不能坚决。只是这件事,委实牵涉重大……心中反复地犹豫不决,便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姑娘,是有什么事吗?”墨鸰清冷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我回头看着墨鸰,夜色昏黑,我却仍是看得到墨鸰漆黑的眸子,仍是那般直直地望着我。心中忽地一震,我忍不住开口道:“墨鸰……”“是。”“你……”刚刚吐出一个字,我却又生生忍住。我真的很想问一句,墨鸰,你跟在我身边,究竟有没有什么目的。即便我决定了,以后在宫中过步步为营的生活,要有一份防人之心;即便是刚才想到了那般重大的事情,我第一个反应,还是要跟你说啊。只因为,我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默认并习惯了你的存在,并渐渐忽视了你的来历,且有了越发深的信赖。可是,墨鸰,我还是不知道,你跟在我身边,是否还有别的目的。“墨鸰……”我又是一声轻呼。“是。”墨鸰的回应,永远是这般简单,但只要我开口,她便一定会回应。我想墨鸰一定不知道,她的名字,是怎样的意味。若非那天紫鸳那天因为墨鸰的事情与我争执,若非那天紫鸳说那句“其实从姑娘你给她取这个名字起,我就知道,她在姑娘心中的分量”,我竟是一直没有发现,原来当初我看似不着意间给墨鸰取的名字,竟然有着这般心意在其中。凤仪,鸣鹤,婉鹛,回雁……紫鸳……然后,是墨鸰。我家到了我这一辈,正是鸟字辈nad2(父亲给姐姐和我分别取了凤仪与鸣鹤,而我,则给两个妹妹取了婉鹛和回雁。后来我带着紫鸳流浪的路上,与紫鸳结义,给她改了名字叫“紫鸳”。当然,还有一个语燕。那不过是在完颜雍王爷的别院中,我结识的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我因为说她说起话来声音欢快如同燕语,故而给她取名叫做语燕,但一年多的相处,渐渐有了亲人情分,语燕两字,倒成了贴切的巧合。只有墨鸰,是我在不经意间,便将感情注进了她的名字。想不到,刚刚决意要在这宫中立足,便遇上了这样的纠结之事。终究还是未曾说出什么,便与墨鸰分别回房休息了。第二日黄昏,我带着紫鸳远远地从横波桥一带经过。竹林旁的小道上,素白色的纱灯已经点上,小巧的纱灯,并不明亮,从远处看来,几乎便像是竹林旁的几点萤光。不显眼,不突兀,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但是我知道,天黑的时候从竹林边经过,脚下的路,便不再是一片茫然了。“姑娘,看看什么呢?你还在想那个人是不是夏晴岚?”紫鸳问道∠鸳也算细心,却也没有在意远处竹林旁的那些光亮。我摇了摇头:“是不是她,都不关紧了。”是的,那天从小道上跑开的是不是夏晴岚,已经不关紧了。我更在意的,是竹林里面的那个人。若我没有猜错,那个人,是皇上。就是这样一个突然的意识,让我昨天晚上震惊不已。也就是这样一个发现,让我纠结了许久,不知道是否要告诉墨鸰。我没有告诉墨鸰,也没有告诉紫鸳。我只是想,现在,还不是时候。前途多有困厄,在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确定能够保护我身边的这些人的时候,我还不能对她们说,蕙儿便是眼前极好的例子,正是殷鉴不远。而那天晚上的情形,我也并没有全部得知。跑开的人是否便是夏晴岚?如果是,她是否知道皇上在竹林中?皇上又是否知道我与紫鸳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种种困惑,我若自己也不能想明白,又怎么跟她们说清楚呢?徒然惹得她们为我担心罢了。再到夏晴岚那里去探视,房舍前的回廊上飘来阵阵药香,看来是已经请了医官诊视过了。夏晴岚的丫鬟见到我,忙走上前来,行了礼低声道:“我家姑娘睡下了。”我略觉诧异:“怎么这个时候睡了?”“昨天听谢姑娘你说了,今天一早我家姑娘便让我去请了医官。医官看了说姑娘伤的挺严重的,脚骨有些错了位,开了内服外用的药。后来一个在医官院侍奉的娘子来了,便给姑娘正了正骨。敷上了药。不过正骨很疼,姑娘满头大汗,脸色都发白了。好容易熬了过去,这会儿刚刚睡着了。”小丫鬟说道。因为夏晴岚的伤在脚上,所以医官只是诊视开药,正骨的工作,由医官们来多有不便,还是交给了宫中有年纪有经验的娘子们,这也是宫中的规矩nad3(我点头道:“让你家姑娘好生休息,我再来看她吧。”“谢姑娘,还要麻烦你十六那天去帮我家姑娘告个假,医官说要休息半月才行。”“我知道了,让她放心吧。这段时间她们尚寝局也不忙的。”我道:“只是明天的乞巧节,你家姑娘却不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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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节 卧看牵牛织女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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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节,可以说是女子们一年之中最期待、最欢喜的日子,而对于深宫女子,这一日尤为重要。对于宫女而言,这一日的经历,比起逢年过节在宫中经历热闹繁华的场面,更让人心心念念的向往。因为即便是逢年过节时候的笑语欢腾、锦绣盈眸,热闹始终都不是属于宫女自己的。上人们笑,她们便陪着笑,上人们喜,她们也随着喜。只有乞巧节这样的日子,她们可以为自己许下一个愿心。所有平日里必须掩饰的、深藏的、不能被人所知的小儿女的心意,这个晚上,都可以期许。宫中一时间格外热闹,宫女们的脸上,尤其是喜气洋溢。特别是那些刚进宫不久的年轻宫女,因为还没有那么事故的笑容与老成的举动,欢喜更是一目了然。算起来,这是端午节后,我在宫中过得第二个大日子。因为从未见过宫中的乞巧节是什么样子,所以心中亦有期盼。很快便有太后、皇上、皇后赏赐下来到各处的“摩侯罗”塑像,有泥塑的,也有木雕的,摩侯罗原本是佛教中的一个叫做“摩侯罗伽”的神,又叫做蟒神,是世间的庙神,我朝乞巧节时人们普遍供奉的神。我在家中之时,每年乞巧节,姨娘们也会到集市上买了摩侯罗的神像回来分给我们姐妹们,只不过不似宫中的这般精致。太后虽在凤凰山上避暑,但也没有忘记了这个节日。听到各处送赏的内侍说,所有赏下来的东西,太后早在临行前就交代了下来。太后赏赐给我的神像有一尺大小,乃是檀木所制,其余如帝后赏赐的都只有手掌大小,雕像身上皆饰以金玉珠翠,十分精致华丽。这段日子,我经常想到太后,想象她在凤凰山上晨钟暮鼓的清修生活,想起我进宫以来,所认识的她的种种。太后的生活简单到近乎乏味,不过是日复一日地简单重复。但即便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还是觉得如谜一般。她说话缓慢的语气,她举止间的沉滞,她简素到极致的装束,以及,偶尔表现出来的并不如寻常一般的反应。当然,我想到的最多的,还是端午大宴的那一日。那一日我才知道,如太后这般活得静寂平淡的人,也有着不可触犯的禁忌。我也会想到蕙儿,不知道她现在,是在哪里。乞巧节这一日天气晴朗,日间虽热,到了晚上,暑气一消,却有习习凉风∠鸳欢然道:“姑娘,快出来吧,该拜织女了。”景芳斋院子里的石桌上,语燕正在摆放一碟碟精致的点心。又放上香烛等物。四碟精巧点心,做成花朵形状,做得十分精致。四样时新瓜果,新藕,莲蓬,红菱,鸡头,衬着洁白的瓷盘,精雅清新,还散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鸳道:“往年在家的时候,还有‘花瓜’(注1)的,可惜自己却不会做了nad1(这些‘巧果’,也是大厨房分下来的,倒比在家的时候见到的精致。”语燕奇道:“紫鸳姐姐,‘花瓜’是什么?”我和紫鸳都忍不住好笑,紫鸳正要解释,忽然听见大门外似有敲门的声音。我道:“你们先收拾着,我吧。”因为过节的缘故,大门并没有锁,走到门口,却没有人。我怔了怔,想来是有别的宫女经过听错了,正准备往回走时,却看见灯笼的光影底下,一个小小的东西隐约发光。我俯身捡起,却是一个小小的荷包,粉红缎子,上面绣着一直小鸟,做工十分精巧细致。荷包是全新的,倒不像是谁不小心丢在了这里。看来方才隐约听到的敲门声,应该不是错觉。景芳斋前便是条路,虽不是大道,却是算开阔,若是有人敲了门,我走过来时,又怎会连人影也没有看到?心念一动,我放轻脚步,走出景芳斋的大门往右转,山墙旁边,是一条仅可过人的小巷。如果有人敲了门,又在我出来之后迅速消失不见,连一个背影也没有,那么若非这个人有墨鸰这般高超的身手之外,就只有一个可能。果然,我走到山墙旁边的时候,小巷里面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越跑越远。我只在昏暗的夜色中,看到了一个背影消失在巷子那一头。脚步倒是迅捷,不像是女子,看身形,也不是个小宫女,倒似是内侍的装束。回到院子里,石桌上的东西都已经摆好∠鸳尚且在费尽唇舌跟语燕讲述何谓“花瓜”“巧果”,讲得两个人连连发笑。墨鸰迎到门口问我有什么事。“是我听错了。”我见人人脸上都带着笑,便将荷包放进袖中,不提此事。一时我净了手,焚了香,领着紫鸳、墨鸰和语燕,便在星空下露天焚香礼拜,各自默默许下心愿。又因为织女乃是天帝的第七个女儿,俗称“七姐”,所以女子礼拜织女,都是礼拜七次。拜好之后,我对她们道:“紫鸳你先带着语燕去逛逛,等你们回来了,我再跟墨鸰去。”继而低声对紫鸳道:“语燕跟墨鸰都不知道这逛乞巧楼的规矩,咱们也都没有在宫中过过这乞巧节,紫鸳,你要多留心些。”紫鸳点头答应了,却又有些不舍似的看着我:“姑娘,我早点回来换你。”我笑道:“乞巧楼通宵都在的,你慢慢逛便是了。”回到房中,剔亮蜡烛,我取出那荷包,准备再细看一看。刚拿出来,我不由得微微一惊,粉色的荷包上绣着两条绿色的柳条,而柳条旁的那鸟儿黑白分明,竟是一只燕子。燕子……这个时节绣春柳与燕子,显然不是应景的东西。身边常带的荷包、手帕这些东西,通常都是有些含义的。如果不是为了应时节,便是暗含着吉祥事物或者名字等在里面nad2(名字,莫不是语燕吗?难道,是语燕的荷包?不,不是的。语燕于手工、绣工上都十分生疏,身上常带的小东西,精巧些的,都是我和紫鸳做给她的,可这绝不是紫鸳的针线。应该说,这荷包上的绣工,比我和紫鸳的手工,都要精细许多。小小一只荷包,最寻常的用料,但做工与绣工都堪称精致,贵重的,倒是这一番功夫跟心思了。要不,就是送给语燕的?前思后想,似乎只有这一个说得通的解释。只是看那身影,似乎不是个宫女,可是除了与语燕相好的小宫女外,谁又会花这么多功夫与心思,绣了荷包送她呢?但若是跟她相好的宫女,又为什么不能当面送与她呢?一时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多想。踱到院子里,仰首便看见苍穹中满天的繁星。墨鸰静静地立在一边,我问她知不知道乞巧节的来历,墨鸰摇头:“我从来没有过过这个节。”我便跟她说了牛郎与七仙女的故事,告诉她今天晚上,是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相会的日子。墨鸰听到最后,方才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姑娘领着我拜的是嫦娥。”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找到了牛郎星与织女星,指给了墨鸰看。墨鸰道:“我识得北斗星与北极星,晚上用这个来分辨方位。”我道:“北斗七星也有传说。”我便把紫光夫人见到莲池中九朵莲花之后,化生九子,分别是天皇大帝、紫微大帝与北斗七星的故事告诉了她。墨鸰静静地听着,许久,方才轻轻说道:“姑娘知道得真多。”墨鸰平素说话,向来都是清冷的声音,与直白生硬的语气,说话之间,从来没有情绪流露,便似这个人从来没有悲喜。可是她的这句话,却微微露出了一些寂寥之意。或者说,是我从她照旧平淡的语气中,分辩出了一丝感叹。墨鸰在我面前流露了心事,我莫名地有些欢喜,微笑道:“有意思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你若想听,我以后慢慢告诉你。”墨鸰的声音很轻:“是。”这是墨鸰惯常的回答,虽然简单,但因为语气中的那些微弱的情感,却让我觉得这个字足够丰满。我仰头望着满天星辰,心中平静而安宁。墨鸰忽然问道:“姑娘,方才你去开门,是在找什么人吗?”我方才的动静甚是细微,但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墨鸰。我点头道:“可惜我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墨鸰道:“若是以后再看见这背影,姑娘能认出来吗?”我微微一怔,笑道:“这个我可没有把握了。就算看书,若非特别用心或者是极好的文章,也不能做到过目不忘的。何况只是看一个背影。”墨鸰轻轻应了一声,又道:“姑娘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怎么?你知道吗?”我惊喜道。“我不知,但我可以告诉姑娘,以后怎么认出那个背影nad3(”我略带惊讶又有些好奇地看着墨鸰,只听她清冷的声音道:“姑娘请闭上眼睛。”脑中变得清净,我走出大门的场面重新出现在了脑中。我看了看门前无人的路,我捡起了荷包,我出门往右走了去,我看到了那个背影。【注】花瓜,七夕乞巧时用的瓜果也可多种变化。或将瓜果雕成奇花异鸟,或在瓜皮表面浮雕图案,称为“花瓜”。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八·七夕》:“又以瓜雕刻成花样,谓之花瓜。巧果:七夕最为出名的应节食品。巧果又名“乞巧果子”。《东京梦华录》中之为“笑靥儿”、“果食花样”,图样则有捺香、方胜等。宋朝时,市街上已有七夕巧果出售。若购买一斤巧果,其中还会有一对身披战甲,如门神的人偶,号称“果食将军”。巧果的做法是:先将白糖放在锅中熔为糖浆,然后和入面粉、芝麻,拌匀后摊在案上捍薄,晾凉后用刀切为长方块,罪尤折为梭形面巧胚,入油炸至金黄即成。手巧的女子,还会捏塑出各种与七夕传说有关的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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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节 向月穿针,临风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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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墨鸰的指引,我果真又看到了那个背影,甚至,比之第一次看见,更清晰了似的。我欣喜地睁开眼睛,欢然道:“墨鸰,你的办法真的有用!”墨鸰直直地看着我,漆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姑娘,你看到了?”“当然了!”我惊喜不已:“就是按着你说的办法,什么都不去想,等你问我出门后看见了什么,当时的情景果真便又现在眼前了一样。这比之我自己回忆起来的情形,更加清晰。”我顿了一顿,续道:“这也是王爷教给你的法子吗?果然厉害,只要指点几句,居然就可以用了。”墨鸰又看了我片刻,道:“是姑娘你……很聪明,听一遍就学会了。”我欢喜之余,也察觉了墨鸰的语气有些异样,笑问道:“怎么,这个法子很难学吗?”“是。当时我们跟着王爷找来的师父学,整整学了一个多月。十个人也只有五个学会的。”我正与墨鸰谈着,门外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继而是语燕欢快的声音:“姑娘,姑娘,你们快去看吧。吴圣人马上就要到了,当真好热闹呢!”话音刚落,语燕与紫鸳便一起走了进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问道。语燕道:“我们匆匆逛了一圈,大概也都看了,姑娘你们快去看吧!”紫鸳也道:“横竖今天晚上那些彩楼是不会撤下的,姑娘先去逛一圈回来再说!”我点了点头道:“也好。你们绣的东西都系在上面了吗?”乞巧节的晚上,乞巧的女子要将自己的一样手工放在外面,等待织女查看,而宫中则是将一件手工系在乞巧楼。“没有呢!”紫鸳摇头笑道:“语燕听说今天晚上有什么穿针乞巧、浮针试巧,又有什么种生乞巧、蛛网验巧的名目,说定要一样一样试一试。我说便是宫中最巧手的宫女,也未准能一样一样做成,随便试哪一样也就罢了,她定不依,还说了今天晚上拼着通宵不睡也要试试。”紫鸳说着不由得笑了起来,语燕记得顿足道:“姑娘,你看紫鸳姐姐笑我呢。”我忍住了笑道:“你不用管她,晚上只管去玩你的吧,明天让你睡上一天。不过你若是在乞巧楼上拔了头筹,可别忘了告诉我们!”一路笑着走出去,路上渐走渐渐变得热闹。一幢幢乞巧彩楼便搭在胭脂廊南边的花园里面。看起来这些彩楼都是事先用竹木搭成的架子,如今都已经用各色彩布搭起。彩楼上面灯火辉煌,各色灯笼高高悬挂,更映得彩楼上面所罩着的锦缎溢彩流光。彩楼四围更是点起了无数手腕粗细的巨烛,照得彩楼边上白昼一样。更妙在花园四周所种的垂柳树,远远看起来竟然也是青翠发亮。我猜想柳树周围必有灯烛,只是细细看去,竟是看不到的nad1(从南往北,一共是七座彩楼。居中一座扎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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