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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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才对。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官家为何会让姑娘你来呢?”我微微一怔,其实我也不是十分明白≤觉得皇上可用的办法可用的人,应该很多。“不管怎样,我认识你,很是欢喜。”冯才人淡淡一笑,犹若幽兰之绽放,清淡雅致。“所以我希望姑娘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些好奇地看着冯才人,她又是微微一笑,随即正色续道:“我会到官家面前自认当年的过错,不会让你此行无功。但你记住,是我自认过错,我没有对你说过当年的任何事情,那天晚上你在竹林中,也并没有听见我说任何话,对于我的事,你仍然一无所知。记住了吗?”冯才人的神色郑重,更让我觉得心中不安。她这样的神情,简直就是,在嘱托身后事。想到这里,我背上不由得渗出一股寒意。不让我此行无功而返,我却又不知道其中的任何细节……冯才人这样,是在……保护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却是无比清晰地出现了,并且非常肯定。素心惊诧无已,拉着冯才人道:“娘子,你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若去认了罪,官家不会放过你的!”冯才人温然一笑:“素心,你放心好了,我自有打算nad1(”这样温和的笑,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在冯才人脸上看到,却更觉得其中的含义,带着诀别的意味。大门忽然有响动,我忙道:“素心姐姐,有人敲门。”素心脸露诧异之色,看了看冯才人道:“这个时候,会是谁呢?”随即对我道:“莫不是景芳斋的人来找姑娘吗?”我道:“应该不会的。你看着你家娘子,我去开门。”素心忙道:“哪有让姑娘你去开门的道理,我去吧。”冯才人也道:“素心,你去吧,让人等在正厅。谢姑娘,我还有话。”冯才人一直神色倦怠,却在听见有人到来之后,神色一震。“娘子知道来的是谁?”我问道。冯才人不答,扶着床帏便要起身,我忙上前相扶,劝她躺好,冯才人却摇头道:“谢姑娘,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点头道:“娘子请讲。”“这是桑园角落后门的钥匙,你从哪里走便是了。”冯才人忽然将一把钥匙放在我的手心:“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了吗?关于张贤妃的旧事,你什么都不知道。好了……”冯才人握一握我的手:“快走吧。”心中念头转动,我忽然道:“娘子,来的人是潘婉仪吗?”冯才人一贯淡然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诧,虽然方才还是催促我快走,此刻却也站住了脚步。向我看了片刻,冯才人方才慢慢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我推断出当年害了张贤妃的另一个人是潘婉仪,又知道冯才人欲要独承其事,又听到冯才人反复叮嘱我,关于张贤妃的旧事,即便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而此刻有人到来,冯才人便不欲让我见到。几下里凑合,不难想到来人,便是潘婉仪了。皇上等待潘婉仪来找冯才人,等了好几天仍不见来。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潘婉仪却忽然来了。我不及解释,但从冯才人的反应也可以确定,来的人的确是潘婉仪。我只说道:“我只是推想罢了。冯娘子,既然当初你是受了潘氏的逼迫,便应该解释清楚。”冯娘子道:“你不明白,我……”一语未毕,忽然道:“快走,快走,来不及了,不要让她看见你……”我被冯娘子推着往外,院中已经传来一个声音:“你家娘子一向好端端地,怎么忽然就病了呢?”我认得这个声音,正是采选当日见过的如意阁婉仪潘氏。冯才人一把将我推向内室门口,低声道:“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出声,知道吗?”冯娘子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却更加多了精神:“姑娘你一会儿要见到的,听到的,不要对谁讲起,就当做,你今天从来没有,来过我这里。”“好。”我应道。若非墨鸰警觉,带着我避开了云思楼门前监视的人,我便是想要假装不曾来过,也不可能了nad2(冯才人的脚步仍不是十分硬朗,但精神却甚是振奋,似乎今日要发生的事情她早已经料到,也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点了点头,刚刚走进内室藏好,素心的声音已经到了正厅门外:“潘娘子,我家娘子不知道是否起身,待婢子进去通传一声,您先在外面……”“放肆!”一个陌生的口音道:“我家婉仪娘子来看你家娘子的病,你不快快迎了进去,反而推三阻四的,什么意思!”听这口气,想必是潘婉仪身边的宫女。连宫女都这般厉害,潘婉仪的受宠程度可见一斑。“住着病人的地方难免凌乱些,素心是怕怠慢了贵客。”冯才人的声音不高,却甚是清亮,比之潘氏的宫女一味吵嚷,却是有气势多了。“哦,是含熏啊,听说你生病了,我特来看看你。”潘氏缓缓说道,就如同我当日第一次听见潘氏说话的语气一样,完全是毫不关心的样子。“潘婉仪贵步到我云思楼,实在荣幸之至。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上次潘婉仪到此,还是没有过年的时候。”冯才人的语气亦是淡漠,但内里却甚有底气,至于她口称“潘婉仪”,其中那种划清的分明之意,更是昭然。“素心,上茶。”“不必了。云思楼素来没有贵重的赏赐,只怕我在如意阁吃惯了的茶,这里没有,换了倒不合口味。”潘氏的词锋也甚锐利:“我是来说几句话,说完便走。”“连润喉的粗茶也不要,看来潘婉仪今天要说的话,的确不多。”“你先出去外面等着,不要放一个人进来。”潘氏的口音,应该是对着她的宫女说的,这般颐指气使的语气,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架势。“还有你,我要跟冯才人单独谈谈。”这一句,想必是对着素心。“我家娘子身体不适,婢子需得留下照顾。”素心急道。“素心,你下去吧。”冯才人轻轻说道。“娘子……”素心似乎是有犹豫,但终究还是离开了。“听说你是在中元节后生的病,还吐了血,是真的吗?”短暂的沉默之后,潘氏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有些低,却是少有的郑重的样子。“是啊。”“你当真是吐血……”潘氏的声音略略发颤:“是不是……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我不知道什么东西是不干净的,什么又是干净的,不知道婉仪娘子指的是什么。”“你少跟我弄玄虚!”潘氏压低了声音喝道,但压不住的却是声音中的惧意。顿了一顿,续道:“中元节的时候,到竹林中私自祭拜的人是不是你?”“是啊。”“你到底安得什么心思!”潘氏又惊又怒。“张贤妃喝了安胎药,胎却没了。腊月天气,又患上了咳疾,病重时候便咳血不止。”冯才人慢慢说道:“想到这些,我便心中不安。尤其是,想到那碗药,是我端去的nad3(”“张贤妃自己的身子有问题,那么大年纪还去怀孩子,孩子掉了只因为她身子不济,连医官使都说她自己保不住孩子,你又在多想什么!”潘氏的语气甚是惶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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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节 眼界太低

“张贤妃自己的身子有问题,那么大年纪还去怀孩子,孩子掉了只因为她身子不济,连医官使都说她自己保不住孩子,你又在多想什么!”潘氏的语气甚是惶急。“是否是多想,我自己心里清楚。”冯才人的声音依旧淡然。短暂的沉默后,潘氏忽然沉声道:“你究竟想怎么样?”“我要到官家面前,自承当年的罪行……”“你疯了!”潘氏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冯才人的话,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惧怕,声音在微微颤抖。听见脚步挪动的声音,我有些担心,凑到门缝处去看。潘氏一只手捏着冯才人的半边脖子,虽然并不能对冯才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其中的狠厉之意,却是十分明白。潘氏与冯才人对视片刻,方才平静下来,声音带着冷意:“我想你知道,多嘴的后果。”“我只是要承认自己的错,是我害了张贤妃,我也愿意以命相抵。”冯才人道:“我只是不想,在以后的时间里,良心上更受折磨。害人之心不可有,我罪有应得。”“害人之心不可有?”潘氏冷笑:“你是在讥刺于我吗?”冯才人轻轻摇头:“只是说我自己。”“我至今也还不知道,当初你为何会对张娘子萌生恶意,就像我现在也不确定,你会不会害我。”潘氏的手上渐渐加力:“说实话,我不相信你。”“我不会多说什么。”冯才人说话吐息似有些艰难。“是不会还是不敢?”潘氏紧追。“不敢。”潘氏不知何时将另一只手绕到了冯才人的脑后:“你连死都不怕,你还有什么不敢?更何况,就算你将那些旧事一力承担,官家也还是不会拿你怎么样。”潘氏的神情渐转凶狠,一只手用力抓住冯才人散在脑后的头发,迫使她的脸扬起,打量片刻,潘氏方道:“其实你的姿色并不如我,整天又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我实在不觉得你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不知官家究竟看上了你哪一点呢?”冯才人的头颈难于移动,想来是因为无法避开潘氏的目光,故而闭上了眼睛:“莫说你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于官家,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我去认了罪,被关进冷宫是必然的,其实现在……我这云思楼也冷清得很。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再有机会多说什么。或者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当面听我跟官家说……”“嘴长在你身上,你一旦开口,我就是当面听着,又有什么用!”潘氏脸现怒色:“冯含熏,纵然你说你不敢,我还是不能相信你……要让我信你,除非你……”我看到潘氏的双手围住了冯才人的脖子,渐渐收紧,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因为用力而指骨凸显,本来的纤细秀美变得狰狞,而冯才人竟只是仰着头一语不发,也毫不挣扎,似乎便是潘氏将她生生捏死,她也听之任之一样nad1(素心不知去了哪里,云思楼平日里这般安静,应该也不会突然来什么人。“住手!”我还是从内室跑了出来,一声断喝,让潘氏惊得松开了手。冯才人看着我道:“你怎么跑出来了。”我站在冯才人身边,伸手隔开潘氏,方才对着冯才人微微一笑,问到:“你没事吗?”冯才人轻轻摇头,自言自语:“你还是跑出来了。”虽然有些出神,但我仍可以看出,她的神色间,是有些欢喜的。“你是谁?”潘氏不似冯才人事先知道屋里有人,方才一惊着实不轻,这才定下神来。“慈宁宫典籍谢苏芳见过潘娘子。”我躬身道。“谢苏芳?原来是你。”潘氏冷笑一声,但随即眼中的神色变得凶狠起来。我知道,潘氏已经开始对我生了疑心。我是否知道她对张贤妃做了什么,她尚且不敢肯定冯才人是否告诉了我,但单单是我看见刚才她伸手掐着冯才人的事情,她便一定不肯轻易饶过我。“你想怎么样?”潘氏凝视我的目光里,带着许多探究的意味。“我只想让潘婉仪你放过冯才人。”我道。潘氏道:“放过?你的意思是,我刚才曾想对她做什么吗?”潘氏忽然笑了起来,轻忽的意味很是明显。“谢典籍,你想得太多了,也管得太多了。”潘氏细细打量了我两眼:“果然很有姿色,但是在这宫中,单靠姿色未必便能行得通吧。凤凰山悬崖旁边救人,进宫没有两个月便在盍宫亲贵面前得罪了太后娘娘,谢典籍,你以为你这样子,能在宫中过得多久?”我轻轻摇头,正欲答话,潘氏又是冷冷一笑:“你到禁苑的事情,真的就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吗?”说着放低了声音,略略靠近我一些,将口唇凑近我的耳朵:“就算事情真的就是那么简单,但是,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的。”潘氏的声音有些幽冷,让我听了不由得心中生怖。“你以为太后娘娘不说什么,不惩罚你,事情就这样完了吗?”潘氏又幽冷地道,“你想不想知道,禁苑里面的人,是什么样子?”潘氏说罢,离开了我的耳畔,带着一抹讥嘲之色,闲适地看着我。禁苑里面,是四郡王的养母。她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可我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从廖先生那里,我知道蕙儿,已经哑了。难道,四郡王的养母,竟会比蕙儿,更惨吗?潘氏趁着我出神的片刻,伸手捏住了冯才人的下巴:“该怎么做,你知道的。”我回过神,见到冯才人被捏住的恰又是咽喉,很是难受的样子,不假思索,伸手去拉潘氏的手臂。说时迟,那时快,我尚未拉住潘氏,自己的身子便已经不由自主地往一边趔趄,脚步一时乱了收不住,知道碰到靠着墙壁的花架,方才汀,继而重重将花架碰倒,随着花架哐嘡倒地的声音与瓷瓶乒乓破碎的声音,我也跟着扑在了地上nad2(冯才人慌忙过来扶我,我只觉得手心里腻腻滑滑地,片刻后方才感到痛楚,原来是手心按着地面的时候,被瓷片割破了。素心也闻声奔了进来,我已经不动声色地站了起身。素心惊惶地看着满地狼藉,我则将手缩在衣袖之中。见潘氏举步往外,我道:“素心姐姐,请你送送潘婉仪。”潘氏就这样忽然而来,忽然而去,前后也不过是两刻钟的时间。冯才人为我包扎伤口,两只手几乎没有一刻停止发抖,又要给我请医官。我微笑道:“轻伤而已,伤口很快就长好了,娘子不必担心。”冯才人包好伤口,向我凝视片刻,悠悠叹了口气。看到我与冯才人相对而立,送客归来的素心有些愕然地问道:“娘子,没有什么事吧?”冯才人微微一笑:“关上门了吗?我想与谢姑娘到桑园中走走。”“谢姑娘,你还是走出来了。”冯才人的语气似乎仍是淡然,但心中隐藏的不经意的波动,还是流露了出来。“既然娘子你当年被潘氏逼迫,做了错事,心中又已经深深悔悟,那么今时今日,为何还要受她的威胁逼迫,替她隐瞒呢?”我停下脚步问道。方才那番寥寥的对话,我却已经感觉到,潘氏一定,拿着什么事情在要挟冯才人。“谢姑娘,你把我想得,太好了。”冯才人摇了摇头:“我说过,我本也有害人之心,哪怕我并不知道我送给张贤妃的安胎药有问题。”我很是好奇,冯才人进宫后,心心念念地想着的,必是她的那个征人,想必并无争宠之心。皇上宠爱张贤妃,冯才人没有嫉妒的理由。而通过冯才人的回忆,显然张贤妃当年待她很好。我实在想不到,冯才人会有什么样的理由,对张贤妃产生恶意。只是我知道冯才人此刻的心情,话到了口边,却又忽然觉得问不出口。“谢姑娘,潘氏眼界太低,她是将你,看得浅了。”冯才人看着我道:“我自问一无是处,但识人之明,总算是有一些。凤凰山上,禁苑之外,我只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或许按照潘氏的理解,你的确是做了些傻事吧。”我赧然而笑,觉得我做了傻事的,又何止潘氏而已。连三郡王,也说我不适合宫中的生活。除了景芳斋里我身边的人为我担心之外,似乎只有冯才人,将话说得这般恳切。“但是你这样从内室走了出来,只怕以后……”冯才人缓缓摇头:“后患无穷了。谢姑娘,你当真不应该……你不应该为我得罪潘氏,你明明已经知道她当年参与过张贤妃的事情,你明明知道她不是好相与的,你又何必……”我忙打断冯才人的话:“换了是别人,也不会看着娘子你被潘氏欺负折辱nad3(我不过是分当所为罢了。”冯才人不由得一笑,似乎忍俊不禁:“你进宫才有多久,识得几个‘别人’?”随即缓缓道:“你的事情所以能在宫中传开,便是因为能做到与你一样的人,实在太罕见了啊。还是说你到了现在,还不清楚这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正欲回答,忽然听见桑园门口素心轻声唤道:“娘子,官家前来看您……啊,皇上,请您在此稍后,婢子去叫我家娘子出来迎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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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节 纵然举案齐眉,也有旖旎

我正欲回答,忽然听见桑园门口素心轻声唤道:“娘子,官家前来看您……啊,皇上,请您在此稍后,婢子去叫我家娘子出来迎驾。”素心有意让我们听见,声音扬高。我听到皇上到此,心中自然十分惊异,然而侧首看冯才人,她的惊讶诧异,只有比我更甚。“皇上……皇上?”冯才人的语气透露出了她心中的异样情绪。我提起手掌,见到冯才人的纱质外衣之下,我自己的衣袖、衣襟与裙摆上卦沾着血渍,情知让皇上见到必定不妥。何况我本不想见到皇上,是以十分迟疑,冯才人立时便明白了我的心思,拉着我匆匆往前走了几步,忙打开她存放古琴的那个小木屋,示意我进去。又从里面取出了古琴,让我闭门以待。方才听素心的语气,皇上似乎已经到了桑园门口。我在木屋听到琴弦声铮铮响起,但算来冯才人并未走到凉亭,凑到小窗旁,见到冯才人一面抱着琴向亭子走去,一面扬声道:“素心,是官家来了吗?我这便去迎驾。”待冯才人刚刚将琴放在亭子中,桑园门口响起一个声音:“不必了。”冯才人站在那里,样子便似是刚起身准备往外。我紧紧地贴着小木屋的墙壁,皇上从桑园中、木屋前经过的时候,尽力不发出一点儿声息,更不敢从凑到小窗旁去看了。但皇上穿着暖白色袍子的身影掠过小窗的时候,我还是瞥眼看见了一抹浅影。“奴家不知皇上到来,未曾出外迎接,失礼之处,请皇上恕罪。”冯才人说道。“不妨,我只是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你在这里弹琴,是今日好些吗?”皇上缓步走近,声音也很是平和。我侧着身子远远看去,冯才人的神情如同她的声音一般不露悲喜之色,很是平淡。而皇上的声音也与他的身影一样,素淡平和。可是我却觉得眼前的情形,如同我的思绪一样,并不平静。皇上有多久没有来过云思楼了,我不知道。但我想至少是从七月十几日,皇后接到密报起。当然,有可能更早,更久吧。皇上知道冯才人私自祭拜,知道她祭拜的便是张贤妃,知道她对张贤妃心存愧疚,甚至在她祭拜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站着,但皇上只是默然地站着。平静地看着皇后的人去找祭拜者,平静地遇见了我,平静地让廖先生找到了我,开始着手实施对冯才人的调查。看着冯才人内忧外患,仍是平静地以冯才人为饵,等着另一个人的出现。另一个人迟迟没有出现,又让我接近冯才人。只是,我接近冯才人的计划还没有成功,廖先生因病休息,皇上那边还未得到我丝毫反馈,为何皇上,却亲自来了?是太急于知道真相,因此等不及了吗?我想应该不是的nad1(难道只是来探病吗?冯才人已经病了好几日了。我忽然想起了门外的那些监视者,想起了潘氏,心中蓦地一动,难道皇上这么快,便知道潘氏来了吗?我在屋里前后思索着,皇上与冯才人的几句短短的寒暄已经说完了。一时之间,桑园中竟是格外地安静。“皇上,奴家……”“含熏,你……”不约而同地开口,然后又是不约而同地停下,皇上的声音很低,让我有些恍惚他是否是开口叫了冯才人的名字。我看不见皇上的正面,却看得到冯才人的面容,虽离得不近,但仍能清楚感觉到,她方才的表情甚是决绝,应该,便是准备好向皇上认罪的样子。皇上来得仓促,我没能来得及向冯才人问清楚,究竟潘氏又在以何事向她要挟。有错不认,冯才人无法得到解脱,但代人受过,被迫认了不属于自己的错,亦不是解脱的办法。只是现在,我想要阻止,却不知要用什么办法了。“皇上有话便请吩咐。”冯才人对皇上的态度,与其说是毕恭毕敬,不如说是过分客气。梁鸿孟光举案齐眉虽然亦是十分恭敬,但毕竟还有彼此心照、心灵相通的旖旎之情在其中,冯才人对皇上的客气,却是将皇上视作了陌生人一般。“那首曲子,我已经有许久不曾听到过了。”皇上道。冯才人微一停顿,似乎没有料到皇上会这样说,但终究仍是点头:“皇上若不嫌弃奴家琴技低劣,奴家便奏一曲。”皇上没有再说话,背着手静静地站在一株大树底下,微微仰首,似乎在看着树梢间隙的一片蓝天。琴声从冯才人的指尖叮咚流淌,两拍过去,我恍然之下而又不禁惊奇。恍然的是我听出来冯才人所奏的是《猗兰操》,惊奇的却是这曲猗兰操与流传的曲子并不完全相同,细微之处做过改动,而像这样改动过的猗兰操,我还听另外一个人演奏过。不得不说,冯才人弹奏这首曲子的技法,比之当日向我倾诉时候所用的技法要纯熟许多,也更加眩人耳目,但我却觉得这样弹奏出来的曲子,并没有当日的令人心动。究其原因,自然是因为冯才人并没有倾注多少感情在这首曲子之中。只是熟练地,无误地,将一首曲子演奏了出来,音符有板有眼,节拍准确无误,没有丝毫乖违,固然是一曲极美的音乐,但听起来却让人觉得少了什么。皇上静默伫立的声影略动了动,眼神也从悠远之处缓缓收回。看起来,似乎他只是一个姿势站得久了,所以舒缓一下,我却知道,皇上这般,只是觉得不耐。就如同我,听着冯才人奏出的这般近乎完美的音乐,同样觉得不耐了。但皇上并没有说话,而是静等冯才人将曲子奏完。“比之当年,你弹得更加纯熟了。”曲罢,皇上低声道。“奴家便是再纯熟,也始终及不上张贤妃nad2(”冯才人淡然道:“张贤妃将这支曲子授了我,叮嘱奴家说皇上爱听,奴家却弹不出张贤妃的境地,不知张娘子有知,会不会觉得所托非人。”皇上仍是方才的姿势,并没有回头看冯才人,只淡淡道:“你方才是想跟我什么?”冯才人弹罢琴与皇上说话的时候,已经站起身,此时上前两步,敛裾跪下:“中元节前一连四日,奴家都曾到当年张贤妃住过的竹林中私自祭拜,奴家祭拜的,正是故世的张贤妃……”冯才人的语气坚决,更要紧的是,她说得十分平和,这般淡然的态度,更佐证了她为此做出的心理准备多么充足。皇上没有说话,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听着,我只能看到树干之侧隐着的一片衣角,没有些微地摆动。皇上的镇静,与冯才人有着差不多相同的原因——早有准备。然而我的心却倏地被提起,满是惶急。冯才人不该这样就顶了罪!而心烦意乱之际,更有一个念头在脑中挥之不去。那是发生在不过一个时辰之前的对话。“谢姑娘!你曾说过,你便是为了张贤妃当年的事情而来,对吗?”“是。”“姑娘是奉了谁的命而来?是收到了我私自祭拜的密报的吴圣人,还是对张贤妃之死一直耿耿于怀的官家?”冯才人问道。当时我心中便微微一惊,同时也隐隐约约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只是想不出是何处不对。“是官家吧。”没有等我回答,冯才人很快便说了出来。此刻想起那些话,更是越发觉得忧急,我已经隐约看到在这里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隐藏其中,却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直恨不得讲这些话从脑中拿出,一个字一个字摆在面前,看个仔细,正在我焦急的时候,木屋的另一侧墙壁的缝隙里,忽然想起了极轻微的声音,叫着谢姑娘。好像是素心。先是一怔,随即惊喜,素心绕到了木屋的后面与我联系。好在这木屋只用原木搭成,缝隙虽小,却足够传声。只是皇上就在不远处,素心似乎是怕皇上听见,听到我轻声应了,便不再喊,而是从木缝中塞进一片纸笺,半截碳棒。“姑娘快想办法救娘子。娘子这样认罪太冤枉。”素心把“冤”字也写错了。我看着那少了一笔的“冤”字,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差一点便惊呼出声。“当年奴家因为对张贤妃怀恨在心,故而在她的安胎药中做了手脚,不但害了她腹中胎儿的性命,也最终害了张娘子。奴家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请求皇上原谅。只求皇上治罪,让张娘子之灵得以安息,也让奴家受到应有惩戒,以赎重罪。”冯才人还在不慌不忙地说着。当此时刻,我的念头再也没有时间去转第二遍,而脑海深处,似乎也已经确定,这个念头不需要再被确认。我提起半截碳棒,匆匆写下了几行字,将纸笺交给了素心nad3(冯才人已经斩钉截铁地将话说完,我只求皇上能多问一问,当年的另一个人是谁。“这几年,你每年都去祭拜吗?”皇上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冯才人与我都是一怔,她随即说道:“有时候是在这桑园里。”“你做的事,不止是触犯宫规这么简单。”“奴家愿受责罚。”皇上与冯才人,语气都是一般地平淡,反而让人心中觉得惶然。“皇上,我家娘子,是冤枉的!”素心忽然喊道。我轻轻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看素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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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节 密报

“皇上,我家娘子,是冤枉的!”素心忽然喊道。我轻轻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看素心的了。“素心,你来干什么?”冯才人双眉微蹙,略有责备之意,却也并不着急。看起来,冯才人应该是早就想好了说辞,可以保证皇上不会在听到其他人的言语的时候为之动摇。不过,皇上早就疑心当年的事情除了冯才人,另有他人。这一点,冯才人却不知道。而时间匆匆,我竟一直没有机会将这件事告诉冯才人。但事实上,见到冯才人被潘氏要挟,而冯才人又执意要自己承担所有的罪责,我也是有意不告诉冯才人。我无力为冯才人解开潘氏的要挟,但毕竟还有人做得到。皇上明知当年害了张贤妃的事情还有别的人参与的情形下,冯才人独揽罪责,皇上必定会疑心。而皇上之前既然能够思虑地这般周详,证明他是十分坚决地,想要一个真相。所以,他不会让冯才人一个人顶了罪便了事。若是我告诉了冯才人,皇上命我查探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么说不定冯才人又会想到别的措辞,无论如何,将潘氏掩过去为止。本来事情可以完全交给皇上与冯才人,但他们两个都是那般淡然的态度,却让我心中没了底。尤其是皇上,他听到冯才人认罪却并不提出丝毫疑问,平静如斯,让我惟恐他就此信了冯才人的话而了事。素心心急主人,由她出面,最好不过。而我让素心说出来的证据,便是冯才人说话时不经意间带出的疑“素心,你快下去,圣驾面前,不得无礼唐突。”冯才人的声音依旧平和。素心向前奔了几步,跪在地上,未及向皇上道问安之言,便大声道:“回禀皇上,我家娘子当年虽做下了错事,可是常年忏悔,她所以私自祭拜犯了宫规,也是因为她在悔悟啊。还有……”“素心,别再说了。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唯有受到应有的惩戒,才能赎罪。很感谢你说的这些话,官家已经知道了。你出去吧,官家自然会有决断。”冯才人道。皇上看了看两人,却并不说话。素心虽在冯才人说话的时候停了下来,却并不走开,待冯才人话音一落,又道:“皇上,我家娘子做错了事,犯了宫规,自然要惩罚,可是当日做了错事的,又不是只有……”“素心!”冯才人不由得喝道,她这才终于意识到素心要做什么,但脸上的神情仍是不可思议。“我跟你说过什么,你忘记了吗?”冯才人沉声道:“你若再敢在圣驾面前胡说,我永不会原谅你的。”冯才人一出此言,我不由得暗道一声果然。怪道她刚见到素心走进来的时候那般平静,看来她事先已经跟素心叮嘱好了,相信素心不会多说。“皇上,您不要在意素心胡言乱语,奴家知道,她是为了给我开脱,方才这般口不择言nad1(”冯才人忙不迭地说道。只是从她喝止了素心的话开始,神情已经有些惊慌。她再说这些,不免有些欲盖弥彰。“娘子,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会害死你自己的,你知道吗?”素心不顾冯才人走上前来拉她,又转向皇上大声道:“皇上,害死张贤妃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婢子知道娘子当年是被逼的。我家娘子不会去害张贤妃的……我家娘子她是在替人顶罪啊!”“素心!”冯才人想拉素心起身,却非她力气所及,惶急之下,她自己却也跌倒在素心旁边。素心急忙去扶,冯才人亦跟着跪在素心旁边,一边试图打断素心的话,一边惶急地向皇上解释,只是她素来说话轻淡斯文惯了,争辩起来,显得全然不是素心的对手。“你既说还有另外一人,为何不早将此事上报?”皇上忽然开口问道。“上报?那岂非也害了我家娘子?”“那么她是谁?”“我……”素心答不上来。冯才人忙道:“皇上,并没有另外的人,素心护我心切,说这些无凭无据的话,您千万不要相信……”“婢子有凭据!”素心大声道。冯才人不可思议地侧首看着素心,并不相信素心会有什么证据,却又担心素心当真会拿出什么证据的样子。“皇上明鉴!吴圣人收到的那封告密信,便是我家娘子自己写的!”素心道。若说之前我对此事还有一点点疑惑,那么素心开口之后,冯才人蓦地睁大眼睛的、满脸震惊的反应,则完全打消了我最后的疑虑。确然如此,是冯才人自己向皇后揭发了自己!“什么?”皇上始终不作声,此刻也开了口。“是我家娘子自己写的告密信,说她到竹林中私自祭拜的。”纸笺上写得简单,素心一时间也无法知道更多,只有再一次重复。是的,皇后得到的那封密报,是冯才人自己写的。今天一早,冯才人问我:“姑娘是奉了谁的命而来?是收到了关于我私自祭拜的密报的吴圣人,还是对张贤妃之死一直耿耿于怀的官家?”当时我觉得很是奇怪,却想不到是因为什么。直到方才,才恍然想起,皇后收到密报的事情,应该只有皇后。皇上、廖先生与我知道。既然是密报,皇后自然不会再向别人说起。皇上一开始是如何知道的,我并不清楚,但他在皇后派人到小竹林找人的时候,已经等在那里,可见他亦是很快便知道了。但除此几人之外,旁人应该是不知道的。而宫中之人所知道的,应该只是有人在竹林中祭祀,皇后派人去抓、无功而返罢了。至于皇后为何会派人去,余人并不知情。知道有“密报”存在的人,除了这些人,就只有那个写密报的人了。而那个人,应该也不是潘娘子nad2(虽然一开始,包括皇上与廖先生,都疑心是那另外一个人知道冯才人去私自祭拜,以为时机成熟,故而写了密报。首先,若果密报真是潘氏写的,她不会等到今日才来。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才冯才人对潘氏说道,她要到官家面前,自承当年的罪行。潘氏的声音微微颤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疯了”。后来尽管冯才人表明,会将罪责一力承担,潘氏却仍是担心不已,责令冯才人不许自首不成,甚至恼怒到对冯才人动手。如果密报是她所写,冯才人却又没有被皇后一举抓到,那么如今冯才人愿意一力承担所有罪责,对潘氏来说已经是求之不得的结局了。她之所以一意阻止冯才人自首,便是因为她并不知道,皇后那边早已经知道了私自祭拜的人是谁,她还对冯才人能最终隐瞒下去抱着很大的希望。“皇上,不是的,什么告密信,我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什么都……都不知道……”冯才人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忽然,皇上蹲下了身子,看着卦意图解释的冯才人,沉声道:“是吗?”皇上的声音并不严厉,但冯才人却很快平静了下来,虽没有回视皇上的眼睛,却仍垂着头低声答道:“是。”顿了一顿,很快便又抬起头道:“但是……”“刚才来的是翠瑱?”皇上问道。冯才人明显着愕然,怔怔地答道:“是。”“她来说了什么?”皇上的声音仍是平淡。“听说我生病,她来看我。”冯才人的语气却已经变得有些呆滞,因为事情已经偏离她的预料越来越远了。“她打碎了前厅的花瓶?”“不是……是的,是她失手打碎的。”冯才人语气更加慌乱。我也有些好奇,听素心的声音分明皇上没有进前厅便直接到了桑园,何以会发现花瓶被打碎了呢?“你受伤了?”皇上问道。“没……没有啊……”“有人受伤吗?”“没有……”“那你袖子上这些——”我顺着皇上的目光看去,但因为桑树遮住了视线,并没有看到什么。只是依理猜想,皇上是在冯才人的衣袖上看到了血渍。“这不是我的……不,我是不小心被瓷片割伤的。”“伤在哪里?给我看看。”皇上伸手,似要去拉冯才人的手臂。“皇上!”冯才人忽然大声喊道,同时整个人都向后一缩。皇上并没有坚持要看,一只手停在了半路。短暂的一阵沉默,皇上站起身来,衣袖略振,沉声道:“素心。”素心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皇上又道:“你自行到坤宁殿去,向皇后交待冯氏的事情。你身为冯氏的近身宫女,知她私自祭拜而不报,与她同罪。你一日说不清楚,就一日不得离开坤宁殿。”“婢子……婢子走了,谁来照顾我家娘子?”素心急道,“再说婢子在坤宁殿,又能……又能做什么?”“那就到织锦局去,或者到冷香阁去,就当,是替冯氏赎罪了nad3(”皇上的声音略带冷意。“婢子……能替娘子赎罪吗?是不是那样,皇上便会原谅了我家娘子?”素心有些欣然。皇上还未回答,冯才人已经出声阻止:“皇上,错是奴家犯下的,你何故要让素心去赎罪?素心又怎能替我?”皇上垂首看着冯才人,缓缓道:“那么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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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节 雨过天青瓷瓶

?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不由得轻轻点头,皇上的这个方法很简单,却将这样一句话,让冯才人说了出来。冯才人怔怔地看着皇上,神色茫然。素心却也已经跟着领悟道:“是啊,娘子,我既不能替你顶罪,你又怎能去替旁人?”“这……这岂能……”冯才人喃喃地道。皇上却已经举步,淡淡道:“皇后已经回宫,现在坤宁殿。你们二人谁去,自己定夺。”我紧挨着木屋的墙壁,躲在靠边的黑影里面。隐约看见皇上的一角在经过木屋小窗的时候,又片刻的停顿。短短片刻,也觉得特别漫长。还好,皇上终于还是快步走了。冯才人虽然已经在素心的扶持下起身,但身体仍是无力,连站立也显得不稳。她向走近的我凝视片刻,眼神自迷离而凝聚,终于神色转为清明,对我轻轻说道:“谢姑娘,你说,我该怎么做?”我正欲开口,冯才人已经摇了摇头,脸色惨然,意兴阑珊,再不说话,倚着素心缓步向前走去。素心想要跟我说什么,却已经来不及,只回头向我深看一眼,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谢姑娘,等我安置好我家娘子,再来送你。”我不知门口皇上派下的监视者走了没有,但想到潘氏已经见过我,此事迟早会被知道,索性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走了出去。回到景芳斋,手上的伤很快便被发现了。我要隐瞒也瞒不住,便说在云思楼打破了花瓶,被割伤了手。伤口不深,但伤在手心,手掌微动,便会牵动伤口,我在桑园的木屋中躲着,虽不出面,心中毕竟也是片刻没有放松,也就没有顾及到伤口。所以待紫鸳给我揭开包着伤口的帕子,流血已经有些渐渐止住的伤口又开始缓缓渗血出来∠鸳急得泪光莹莹,忙取了细棉布去捂着伤口。墨鸰一言不发,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倒出药末敷在我手上,对紫鸳道:“等伤口止了血,再包扎。”眼看着本在缓缓渗出的血渍逐渐凝固,终于褐色的药末被染成了乌红之色,便再也没有鲜血渗出,整个过程极快,不过是短短片刻∠鸳欢喜无已,将细棉布交给墨鸰让她包扎,自己拿了脏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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