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对莘默而言,就是个陌生人。
男子没有看过来,却似乎一直看着蔚凌然的样子,突然不怀好意地轻笑起来:“师姐,你再瞧仔细,她——就是堤城最近风头正盛的代城主。”
蔚凌然恨恨磨牙,她就知道这人是个混蛋。
“代城主?凌威……原来是你!”
悦耳声音陡变凌厉,莘默掌心寒芒闪动,霎时朝蔚凌然拍来。
蔚凌然急忙扭动身形,指了指莘默面纱,笑道:“嘿嘿,美女,我们认识吗?”
莘默一怔,她并不知道蔚凌然在烟华书院偷听过他与面具男子谈话,早知悉她的身份,此刻,被蔚凌然指着面纱,一怔之下立刻想,她不宜在此刻暴露自己身份,但再看蔚凌然笑意微微,自信满满的样子,当下气不打一处来,凌威这小子……哦不,这女人,居然胆敢炸了她的小楼,她发誓碰到凌威,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今天……哼哼!先捉住她再说!
心下一横,再不迟疑,身形骤起,直扑蔚凌然而来。
“啊……呀,美女,你搞错对象了,你的师弟在那,要扑扑他怀里,别冲我来呀!”
面纱下小脸一红,脚下顿了顿,莘默略带幽怨的目光轻飘飘扫过男子脸庞,男子岿然不动,对她的举动视若不见。
蔚凌然暗叹口气,莘默果然对那混蛋有意思。
蔚凌然怜悯的神情落入莘默眼里,看得莘默满心不是滋味,接着怒气沸腾,凌威居然怜悯她?
香风轻送,纤若无骨的小手再度拍来,蔚凌然哇哇大叫着连连闪躲。
“好了,师姐。”男子伸出手,拦下莘默凌厉掌风,淡淡道。
蔚凌然拂开沾在脸颊上微乱的发丝,稳住低喘气息,在男子旁边停下,警惕望着莘默。
“篷”薄雾里,风声掠动,不明物体突然飞速对着莘默面门冲来。
莘默眉头一皱,侧过头急急掠后几步,稳住身形,待看清冲她而来的天外来物,妙手一抄,拎住了衣领。
与此同时,一抹流光闪电似的碧影自他们身后激奔逼近,碧影转瞬已欺身蔚凌然三尺距离。
“桑匀”
“戈怰”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前者声音低沉中夹着薄薄森寒,后者喜悦溢于言表的大呼。
扭头看了看莘默手里拎着的东西,果然是在山洞对他们暗下毒手的桑匀,此刻像根稻草似的被莘美女拎在手中,衣衫沾满污泥草屑,面色惨青,正一脸愤恨瞪向蔚凌然这边几人。
蔚凌然突然侧头看了看男子,他一眼即认出桑匀这狼狈女人,莫非他的眼睛只是间歇性失明?
“师姐,撕她的脸。”明明他的声音平静淡漠,却让人瞬间如坠万丈冰川。
蔚凌然看见桑匀咬着嘴唇,裹在狼狈衣裳里的身躯不自然地抖了抖。
你妹,这气场也太强大了吧!
瞄一眼男子折射金光的面具,蔚凌然略过他阴鸷眼神,心中微微一动,手如滑蛇,毫无声息极快吻上他的面具,轻轻往外一掀。
那肖想甚久的眉眼直直撞入眼帘,蔚凌然瞪大双目,腾腾倒退,却莫名松了口气,不是他!
男子将半离他脸庞的面具再度紧贴,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似喜似嗔,仿佛含有万千脉脉言语,冰冷的声音却在瞬间响起:“果然是你。”
蔚凌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莘默手里的面具,惊愕的眼神久久不能收回。
那女人眼神一改纤柔之态,爆着凌厉狠毒寒光铺天盖地砸过来,从那倔强的唇角,蔚凌然合下释然的眼眸。
桑匀居然是那个——混种女习依。
难怪之前拓跋惊宇捉不到她了,一人有千面千张脸千种形态的生活,谁能料到呢!
更难料的实例还在旁边呢。
蔚凌然仰起头,盯着熠熠闪光的铜色面具,心里五味杂陈,复杂难明,张大了嘴,沉默半晌,终发不出一个音符。
这人或深沉如渊或神秘莫测或令她莫名熟悉紧张,但无论哪一面,她都无法将他与那个自千日湖与她一路生死相携的权二代姬沅和联系在一起,更遑论,会将面具下那张脸与姬沅和总带着三分笑意七分不正经的脸合成一体。
这人怎么可能是他呢!
掀起半块面具的一霎,那张熟悉的脸将她内心坚定的信念直击得七零八落,却也让她捏紧的心尖轻松下来,眉眼垂下,掩着沉甸甸的情绪,那里有震惊有兴幸有失落……还有点不知所措,她原以为这人会是他,面具下会是那张不喜不怒的绝世容颜。
蔚凌然嘴角动了动,低低叹息一声,嗫嚅着嘴唇,终究没有说出任何话,他既然是姬沅和,那他在堤城的出现又岂是简单无目的的巧合,更何况现在连莘默都赶来此地……,诸般思绪瞬间闪过,她低头看脚尖,绕过男子,直直走向狼狈却不失清雅高洁的碧衣少年,扬起大大笑脸,万分欣喜道:“戈怰,再见到你真好。”
“嗯,好”平平语调没有丝毫起伏,流线体型飞快退了退。
蔚凌然僵住前扑拥抱的姿势,悻悻缩回双手,她高兴之余竟忘了徒少爷不喜欢别人触碰。
“戈怰……”瞧着外袍沾染斑斑点点污泥,蔚凌然一阵语塞,徒少爷有严重洁癖,平常看见衣服上有一丝皱褶都受不了,这些天他究竟怎么过来的。
“嗯,你最好保证自己不会先死在这里,再去关心别人。”宽大袍子当头罩下,耳畔才听闻含着漠漠凉意的声音。
顺着姬沅和掺人的目光,蔚凌然看了自己一眼,扯扯嘴角,毫不客气将袍子套在身上,她衣衫尽湿,裹胸早不知散落何方,他压迫的视线有意无意瞄在她露出两截玉白手腕上,令她不自觉拢紧了外袍。
“戈怰,我们走。”默默打量一下被莘默扔在地上的女人,蔚凌然垂下眼,拉着徒戈怰衣袖,面无表情自姬沅和旁边走过。
走了几步,想了想,停下脚步,“戈怰,等等,借你剑用用。”
她扭头,抽出宝剑,眯起眼瞄了瞄,宝建体透亮洁净,寒芒闪闪,暗暗叹了声,少爷的剑就像他的人一样,干净不染尘埃俗味,今天她少不得让它沾些血气了。
沉下脸,提着剑,霍霍走向委顿在地,面目狰狂瞪视她的女人,“桑匀,哦,不,我应该叫你——”眼角瞄了瞄不远处慵懒玉立的姬沅和。
“习依”面具金光灼灼,少年淡淡开口。
“哦,习依,当日我在阵中受奖就发誓,他日必还你十剑,现在……嗯、嗯”蔚凌然提剑冷笑,看着混种女愤恨的眼神终于出现龟裂的恐惧情绪,心下大为痛快。
瞪、瞪、瞪,叫你突出眼珠子使劲瞪,姑奶奶我今天就先废了你武功再说。
淡淡打量那女人一眼,剑尖挑动,不轻不重落在习依身上,如同跳跃的音符。
一会儿,习依面色惨白,额上大汗涔涔,蔚凌然手底动作微顿了一下,懒洋洋以剑尖支着草地,笑容可掬欣赏着习依痛得扭曲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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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我从血海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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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知道人体最痛的部位,一下手,便先了挑这些部位,看着习依双目蓄泪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死死咬住嘴唇的涅,蔚凌然眉梢飞扬,赞叹的看了徒戈怰一眼,心想爱静的徒少爷就是好,封人丨穴位从来不会落下哑丨穴。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宝剑圈动,在习依右脚前的草地上挽起朵朵冷煞剑花,却扭头甜笑很认真的问徒戈怰:“嗯,戈怰,你说,一个瘸腿的女人还能算美人吗?”
徒少爷漠然看她,目光嫌恶地从习依前面草地点过,想着用他的寒玉剿这个女人,真是委屈他的剑。
“嘿嘿,你也不知道,是吧,那我们睁大眼睛看看如何?”蔚凌然笑眯眯递起剑尖,搁在习依脚掌上慢慢地轻轻地一剑一剑比划着。
眼底镇定狰狞的神色统统不见,望着鞋面上寒意透骨的剑锋,习依努力想缩脚,然而惊恐如蛆附骨,瞬间凉透她全身血液,丨穴道被制,她连动一根手指都不能,更遑论蔚凌然一下手便毁去她一身武功修为,本已痛不堪负,此刻更是面色青灰得不能再灰,绝望地闭上眼睛,浑身止不住颤抖如筛。
蔚凌然撇了撇嘴,眼底不屑如炽,这样就害怕了惊恐了!当初烧她的县衙烧百姓谋生的小船,不是烧得干脆利落痛快淋漓么?
低低冷哼一声,扔下手中宝剑,捡来两截小枝,蹲下身,手指朝习依面门轻弹。
眼皮吃痛,习依无奈睁开眼睛,乌色飞闪,两截小枝牢牢支起习依眼帘,这回任习依再怎么挣眼皮也合不起来。
蔚凌然拍拍手,淡淡道:“好好看着,你的脚是怎么废的。”
拿起宝剑刷刷几下,挑了习依双脚筋络,然后,在习依痛不欲生的惊惧眼神中,“嗖”一下狠狠插入脚掌,那位置力度与当初,习依发动阵法伤她时一模一样。
“现在,扯平了。”蔚凌然闭了闭眼睛,脑里闪过河面上连片的火光,她默默盯着瘫如烂泥的女人,提着剑在习依身上擦了擦,将剑锋上虚染的血迹抹去,木然走开,再也不看地上女人一眼,走至徒戈怰身边将宝剑重新入鞘。
“戈怰,我们走。”少女眼神寂寂,像秋日黄了红叶的山风,“你说说,这段日子你遇到了什么。”
“你确定你们认识回去的路?”姬沅和闲闲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蔚凌然霍然回头,用力瞪那碍眼的面具,想用她的眼神戳出洞来。
徒少爷基本是路痴,而她——昨晚被那匹白马风驰电掣的带进来,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一声奇异哨音,唤出安静吃草的骏马,“嗯,想回去就上来吧。”铜色面具在灼亮晨光中张扬夺目,如同他淡漠透凉的声音。
蔚凌然恨恨磨牙,很想揍扁面具下的脸,虽然看不见表情,但看他眉梢上扬的神态,就知道这混蛋在笑,还是得意洋洋不怀好意的笑。
愤恨半晌,蔚凌然咬牙跃上了马背,她知道如果她坚持不肯骑马,指不定她与少爷从此就得埋身此处了。
铜色面具自空中闪过灼灼之光,姬沅和也轻身上马,坐在她后面,一手搂着她纤细的腰。
徒戈怰淡漠的眼神微微波动,轻轻落在他扶她腰的手上。
莘默奇怪的眼神凉凉递过来,那一眼隐忍着莫名妒意,“师弟,她……”
“属下参见少主”莘默声音犹豫顿歇,身后闪出数名整肃男子。
“嗯,你们善后。”男子高踞马上,看着单膝跪地的男子,淡淡声音蕴着上位者的威严。
“是,少主。”
“师姐,那个女人就交给你了。”姬沅和目光随意一转,飘过死寂呆滞的习依。
蔚凌然皱皱眉,想着莘默刚才看她的眼神与刚才想说未说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如果你不怕半路掉下去摔死,你尽管心不在焉。”
晨风啸啸,掠飞幽幽长发,却不及身后这混蛋低醇的嗓音给她震憾大,蔚凌然坐直身子,不敢再随意开小差,嘴里小声咕哝:真不知有透视眼的是她还是他!他的眼睛不是有问题吗,还看得那么清楚……。
“我很好。”腰部手掌紧了紧,男子声音近在耳畔,淡淡气息不时挑战她的神经。
蔚凌然僵直身体,抿紧嘴唇不再说话,想着他的视力不过受毒素压迫,这混蛋的身份……肯定有办法解毒的,他当然很好,不好的是她,她才不会浪费精神的他。
马蹄哒哒,堤城大门渐渐近了。
姬沅和在进城前,将她放下马。
蔚凌然心里高兴,这下她终于自由了,将一路不快抛诸脑后,看也不看面具,笑微微拉着徒戈怰衣袖便走。
姬沅和骑在马上,很用力地盯了盯她拉徒少爷衣袖的手。
“师弟,你打算让她这样走吗?她可是……”
“师姐,现在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什么不是时候呢?
蔚凌然拉着徒戈怰,在拐角处皱眉,听着马蹄声朝相反方向渐远,半晌笑了起来,管他呢!她和他最好永远不见。
“戈怰,那晚在县衙发生什么事了?”
“掳走你,诱我追。”徒戈怰身板笔直,不带情绪缓缓说道。
蔚凌然扯扯他衣袖,想了想,自发接着说:“嗯,你是说,当晚有人潜入我房中,造成我被掳走的假象,引诱你追出县衙……嗯,天下没几人武功比得上你,他们一定在外面布好局引你一直追踪下去,直至离开堤城远远的,对吧?”
徒戈怰低头看了看被她扯皱的衣袖,不耐的神色自眼底飞闪而过,只差没有当即甩开她的手,漠然点了点头“嗯”。
“后来,你被他们引入北胡大军营地,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们掳走的不是我呢?又是怎么从千军万马中闯过的?嗯,我若猜得没错,你今天是因为捉住了习依那个女人才从大军中脱身的,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捉到她的呢?”
“找你,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找,然后就知道了。”徒戈怰说长句的时候,语气僵硬,舌头打结,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似从石头里蹦跳出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蔚凌然心里一刹却如巨浪翻滚,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找,那他该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与毅力,才能隐身在凶狠警惕的胡子兵里,日复日寻找她的踪迹,又是怎样的隐忍,令得这位玉人丰姿的少年忍受他人生里难以难受的脏乱差。
蔚凌然仰天,吸吸鼻子,将眼眶隐隐泪意逼了回去。
“你是怎么碰上习依那个女人的?”
“她进大营,行为鬼祟,我跟踪她,听到你的名字……”徒戈怰顿了顿,皱眉思索着怎样将事情说明白。
“后来那个女人去搬救兵时,你偷偷跟在她后面离开大营,然后乘机制服了她,是这样吗?”蔚凌然想起她与戴面具那个混蛋躲在山洞避雨时,习依闯进来的情形,心下猜测定是后来习依引燃衣服之后,以为他们中毒,又回去搬救兵来捉拿他们,那时给少爷给碰上的。
目前至少可以证明,习依、南宫峦与北胡均有密切联系。
她突然记起一件事情,姬沅和在山洞时,所表现出来的武功修为是极端厉害的,为什么当时在千日湖里,他的身手会大打折扣,是因为他体内一直压制的毒吗?还是……?
想起掀起面具的一刹,她看到那张脸有那么一丝不寻常的苍白,心里疑惑丛生,明明是两张绝不相同的脸,她为什么总觉得他与那个早睡在陵墓里的人,神情有几分相似呢?
心思百转间,他们已到了小院门前,推开门进去,楚千浔清雅沉寂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周身散发着冷郁气息,默默盯着墙上画作,旁边椅子放着包袱。
蔚凌然心下一紧,笑意清浅的嚷着“千浔,我回来了。”
少年转过身,淡淡看向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就等你回来。”目光自她身后衣衫脏污,依旧不减风骨雅致的碧衣少年身上淡扫而过,微微点头:“嗯,戈怰也回来了,如此甚好,我便放心了。”
蔚凌然有意无意瞄了眼椅子中的包袱,“千浔,你就如此笃信我一定安然无恙回来?”
“他对你只有怒意,并无杀气,我何须的。”楚千浔语气淡淡,却一语中的。
蔚凌然怔了怔,想起姬沅和那个混蛋对她的所作所为,心底瞬间怒气滚滚。
眼角掠过椅子的包袱,敛去情绪,轻声道:“你这是准备离开吗?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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