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侯听到陈妤说的话差点从席上跳起来。
楚国和齐侯一样,都是出了名的不安分,齐侯是将那些不听话的诸侯和蛮戎攻打几番,闹腾的诸侯们苦不堪言,每一次联军出动都要花上不少的粮帛,更别提这些都是诸侯从自己的府库中出,齐国不会出半分,而且每年还得向诸侯之伯齐侯进贡上不少。
陈国作为一个小国,被齐侯吆喝着做这做那,几乎是苦不堪言,要是楚国在这个节骨眼上攻打陈国,陈侯就要到大庙里在祖宗的神位面前大哭了。
“楚子……真的如此?”陈侯这会说话都有些不太灵便,上回齐国称伯,楚王也没闲着,直接带兵将蔡国给打了,蔡国竟然没有激烈反抗,任由楚军打进了蔡,还将楚国祖宗鬼神的神位迎接进了自己的宗庙,看得陈侯目瞪口呆。
“国君常说,国之大事唯戎与祀。”陈妤话语里都带着笑意,“自然是如此了。”
“楚子意图对谁用兵?”陈侯急切问道。
陈妤一笑,“这乃大事,一妇人怎么能知晓?况且国君行事也从不顾及亲缘,不过国君最近三月的确心情不佳,说是有小人三心二意。就连公子出生也未让他展颜半分。”
陈妤想起儿子出生后,楚王时不时就跑过来看儿子,随便被儿子踢上几脚,她为了需要把楚王黑一黑也是迫不得已。
陈侯脸上立刻涨红,陈妤说她不懂朝政,陈侯没有怀疑半分,毕竟中原诸侯就是周人的那一套女子祸水的想法,楚国如何,他们也不知道。但是听到陈妤口里的小人三心二意,陈侯是冷汗险些冒出额头。
小国的生存之道便是在这些大国之中左右逢迎。
“楚子当真如此?”陈侯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问。
“女儿何必在这些事上欺瞒君父?”陈妤一抬头,模样格外无辜,好似方才陈侯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这下她看到陈侯面色如灰,心中顿时暗爽,方才那种神气已经完全不见了,要不是还要在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面前保持君父的威严,说不定早就从席上跳起来了。
“你、你身为楚夫人,应当要极力劝诫楚子,莫要以中原为念。”
陈妤差点笑出声,“君父,朝政之事非我等妇人能置喙。”说着她还是一副很听话的模样望着陈侯。
陈侯一见到陈妤无辜到几点的眼神,一口气就提上来差点吞不下去。
妇人怎么能对朝政唧唧歪歪呢,陈妤可没有忘记陈侯的态度啊。
陈侯被她那几句话挑的几乎坐立不安,完全没有方才的神气模样,陈妤在心中偷笑,楚王想要打那个诸侯,照着楚国的逐渐强大,陈国迟早都是要挨那么一拳的,除非陈侯能够火不要脸的立刻跪到楚王面前大唱征服,说不定不用挨那么一拳。
但是齐侯是绝对不会放过陈侯的,少不得又要被齐国揍上一顿。
陈妤半点都不担心陈国被齐国灭掉的可能性,齐侯从齐僖公那一代开始也是向外扩张,和楚国也没有多少不同。不过陈国和齐国隔着些地方,就算想要吞并,还得花上不少力气。
陈妤心情极好的看着陈侯灰头土脸,脸色灰败,她摆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无辜神情。那些周人要求女人除了会生孩子和会养孩子之外就没其他用处,陈妤自然也是按照周人的来。
不得不说她这么一装,倒是让陈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指责她怎么指责?她又没给楚王说过一句话,完全够不上胳膊肘向外拐,至于不关心楚国朝政动向,这能怪她么?不是周人都把妇人参政看做不祥么。连不参政的都堪称祸水了,自然是能避则避。
陈妤心满意足的看着陈侯如同吞了甚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其他的卿大夫也是脸色不好。陈国一个小国,齐国和楚国,这两个哪个陈国都不好往死里得罪,方才陈侯那堆话想都没想的就说了出来,这次和她来的可不是只有陈妤一个人,还有其他护送的卿大夫,这几句话只要有一句传出去,就让陈侯慢慢受着楚王的怒火。
楚王在诸侯中已经被传成一个面目丑陋,十恶不赦的荆蛮的模样。
这样倒是让陈侯没有怀疑她的话,楚王连舅父都敢灭,君夫人的君父又算得上个什么?
后来还有宴乐,陈妤不好和一群卿大夫一同宴乐,便回到夫人宫室中,留下陈侯一个人面对众多卿大夫,
卿大夫们并不是完全的亲齐,毕竟自从齐侯做了诸侯之伯之后,时常号召诸侯出人出力帮助其他的诸侯修复城墙之类的,这些事繁多,陈国有些撑不住,如今南边的楚国更是虎视眈眈。
陈侯以为自己已经参加齐侯的会盟,以齐侯为伯,自然是在齐侯的麾下,对着楚国那是不假辞色。可是陈妤一说楚王心有不快,让兵士们加紧操练之后,心下一阵阵虚,甚至还有些害怕。
一时间,朝堂上陈侯和卿大夫们心中都有事,就连那些舞女妙曼的舞姿也顾不上欣赏了。美味吃在嘴里寡淡无味。
陈妤知道陈侯不好过了,心里就舒畅多了。
前面的事蔡姬也有所耳闻,女儿来之后,她在陈妤耳边轻声问,“楚子当真……”
陈妤脸上的笑意立刻一收,换上略带委屈的神情,“朝堂上的事,我又哪里知道呢?”蔡姬这才不问了。
陈侯后寝里的那些妾妇都来了,见过两位君夫人。
陈妤眼尖的瞥见一个头花白的老妇,有些眼熟,后来多看了几眼才认出来那就是梁嬴。梁嬴头已经花白,面容上也生出好些皱纹。远远瞧着就和普通的老妇人一样。
她记得梁嬴比蔡姬还要小一些,她看向蔡姬。
蔡姬叹口气,“自从叔妫没了之后,嬖人受宠,你君父早就不再钟情于她。女儿没了,又没办法再生下子嗣,可不是成这样了?”
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难产而亡,哪怕遗体被陈妤派人送回来,都被陈侯以夭亡之人不祥的由头草草的埋葬了。
还没等从丧女之痛里缓过气来,公宫里已经多出其他鲜妍可人的女子,夫婿也不再去她那里。
这如何不老?
蔡姬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陈妤想起梁嬴的女儿当年是给她做媵妾的时候难产而亡的,心下可有些复杂,她别过脸去。
妾妇们都是带着自己的孩子前来的,陈妤一抬头就见到一个着嫡子装扮的小男孩坐在一个年轻女子身边。
年轻女子 ...
(长相娇媚,但是此刻是满脸的谦卑,倒是她身边的小孩子满脸的骄横。
陈妤小时候也见过不少庶出的公子,小小年纪能满脸横成这样的,她还没见过一个。
“母亲,那就是河娟?”陈妤问蔡姬。
蔡姬听到提起陈侯宠爱的嬖妾满脸不快,“就是那个嬖人,君侯真是一年比一年糊涂了,怎么能让她这种人来见你?”
陈妤想起前面陈侯被她吓得灰头土脸的样子,心里想着陈侯也就是个纸老虎,被吓一吓就软了。
“无事,待会君父就能让人回去了。”陈妤道。
她拿起一只酒爵,欣赏着上面的饕餮纹,她嘴角的笑淡淡的。
果然过了一会,有小臣前来,“河娟,国君令你带公子回去。”
此话一出,宫室内的妾妇们纷纷转过眼来,惊诧的盯着那对母子。
这些年来,陈侯宠爱这个出身不明无姓之女,甚至连她的儿子都是照着嫡子供给来。如今更是让她带着公子宣来见过楚国君夫人,怎么这都还没开宴呢,就让人把河娟叫回去了?
河娟脸色一下子苍白,她原本以为能够捞到这个机会在楚国夫人面前亮相,是自己在诸多后寝妾妇之中扬眉吐气的时候了。谁知陈侯却让她赶紧走?
蔡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其他的妾妇也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来。
公子宣不知生了何事,在母亲身边扭来扭去的闹腾,“母亲,我不要回去!我要去见君父!”
那边的乐人没有得到蔡姬的命令此刻也没有奏乐,小孩子稚嫩的嗓音在宫室里如同水面的涟漪一般传播开来。
妾妇们不是其他诸侯的公女就是他国卿大夫之女,几乎身份个个都在河娟之上。
有个妾妇抬起袖子来,将自己的脸遮了一半,“公子宣,如今国君正在和诸位卿大夫举行燕宴,实在不是你应该打扰的时候。”
“不管、不管,就是要君父!”公子宣被陈侯宠坏了,见着自己不能见到君父,今日板起脸来,坐在那里耍起了孩子的无赖。
陈妤望见咳嗽了两声转过头去,她有心让陈侯的脸丢的更彻底些,她装作好心看向蔡姬,“公子宣既然想要见君父,何不让人引他前去?”
蔡姬蹙眉,“你都做母亲了,怎么还这般胡闹?”她话语说完就看向那边的母子。
那边的公子宣竟然直接打滚了,一边打滚还一边哭闹。众多妾妇看向河娟的眼神越不齿。
妾妇所出的庶子,若是君夫人无意收养,自然是由生母养育,母亲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着孩子,瞧着公子宣又哭又闹满地打滚的,倒是像那些田野里的野人。
河娟何尝没有感受到其他妾妇的鄙视?就连上的蔡姬都已经蹙眉起来。
她伸手去将地上的孩子拉扯起来,“夫人面前莫要放肆!”
公子宣被陈侯捧在手心这么宠爱着,衣食住行等同嫡子,母亲的话对他压根就起不了多少作用,孩子眼泪鼻涕几乎哭成了一团,河娟见着孩子耍赖耍的更欢了,当着两位君夫人的面,她咬咬牙,抬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儿子娇嫩的小脸上。
公子宣被母亲打懵了,而后又是一番吵闹。
“让丨乳丨母把公子宣带下去!”蔡姬被吵的头疼,她不比年轻时候,小孩的吵闹让她觉得心烦不已,尤其这还是让她十分痛恨的庶子。
河娟对着陈妤和蔡姬连连告罪带着儿子退了下去。
这下宫室内的切腹门都露出痛快的神情来。陈妤倒是没有和妾妇们一般觉得痛快。
陈侯一开始只是觉得她是单纯的探亲,自然是顺着心意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谁知道她只是透露出楚王不开心,想要对外用兵,陈侯就软的和什么一样。
这会儿想起她还是楚夫人了?
宴席之上,护送陈妤来陈国的楚国卿大夫也在,大夫是成氏。被陈侯安排在贵宾之位,陈侯对着这位楚国大夫那是殷勤万分,好似他面对的不是被鄙夷成蛮夷的楚人,而是一个真正的贵宾。
成大夫笑着饮酒,陈侯对他可算是礼遇到几点了,甚至安排他一人独坐一席。其他人哪怕是卿大夫,除非是德高望重,不然都是三四个人同坐一条席子。而且中间的位置是空着的。
成大夫原先有些摸不着陈国人到底是哪一出,亏得他带来的家臣中有对中原礼仪较为熟悉的。
“主君,这是陈侯礼遇你呢!”
席位中间的位置都是给贵人坐的,其他人都坐不得。
成大夫顿时被陈侯这一套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楚国人性情直爽,脾气也大,若是陈侯当场敢给这位大夫些难堪,估计当场大夫就当场让陈侯好看了。
成大夫自然知道陈侯不久之前才拥护齐侯称伯,这会对着他如此厚待,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楚国和陈国乃是姻亲之国,大夫迢迢护送楚夫人回陈,寡人心存感激。”陈侯手持酒爵向成大夫敬酒。
成大夫平日里多是征伐,楚人对贵族的要求也是武功,至于其他的倒是没有太多的要求。这陈侯一口流利的雅言出来,成大夫顿时就有些没反应过来。
亏得他身边带着一名舌人,才不知道坐在那里让陈侯下不了台。
“此事乃寡君的嘱咐,也是臣份内之事,并不用君侯如此。”成大夫坐在席位的中间,浑身都得不来劲儿。
他见着陈侯那满脸堆笑,心下有些得意又有些鄙夷。
竹帘后,乐工们手持枹杖开始奏乐,舞女们身形纤细。说来也是奇怪,陈国的妫氏女比不上齐姜们有名和多姿多彩,但是结结实实的出过几个让人神魂颠倒的美人。
“上回楚国行聘,匆忙之下,寡人未曾来得及为楚夫人派出媵妾,寡人希望这次能够补上。”
前有嫁给郑昭公的郑妫,后来又有如今楚夫人的仲妫。陈国还是能够拿出几个美人。
成大夫听到陈侯这话,笑了笑,“如今君夫人嫁到楚国一年有余,长公子也已经出生,至于媵妾之事,君侯实在不必再提了。”
郢都上下都看的清楚,楚王一心就巴在君夫人身上,说捧在手心都不为过。尤其两人还能吵架,更让人惊讶的是吵完了还能和比之前更好。
其他的女子,莫说敢和楚王争吵,哪怕楚王一个眼神过去,就会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而且上回卿大夫们提议让楚王纳巴君之女为妾妇,楚王都拒绝了。
这男子哪怕不喜欢不中意,也不会拒绝越来越多的美人的,这么做自然只是为了君夫人。他又何必为了可有可无的几个女子而得罪夫人呢!
“……”陈侯被当场闹了个没脸。
卿大夫看见,从席上起身就要过来邀请成大夫一同起舞作乐。顺便活跃一下方才有些僵硬尴尬的气氛。
正在和乐融融的时候,一丝小孩的哭闹声远远传来。
小孩的尖叫尖利,夹杂在钟鼓之乐里。
...
( 陈侯听出来这是爱子的哭声,立刻放下酒爵,转过头去向身后的小臣说了几句。
小臣去了不久回来,“是公子宣,正吵闹着要见国君。”
陈侯听见爱子要见他,脸上露出笑容来,但是瞥见那边的楚国大夫,又十分为难。爱子想见他,他也想要抱抱孩子,可是眼下的确是不合适。
“让丨乳丨母抱他走,就说寡人待会来看他。”
小臣带着陈侯的话就去见公子宣,公子宣被陈侯给宠坏了,小小年纪只知道周围的人都听命于他,就连其他兄弟都敬畏的君父对他都是有求必应,这会他被母亲打了一巴掌,心里委屈着,要找父亲评理,谁知道父亲不见他。
公子宣这下子在门口不干了又哭又闹。
想起每次自己哭君父都会来哄他,小孩子一心认为自己大哭肯定是会将君父引过来。
公子宣是从宫门处一路奔跑过来,再过一道门就是堂,小孩子憋足了劲儿哭的比成丨人还大声,这下听到的人可多了。
公子宣离举行宴乐之处只有那么一段距离,这么大力哭泣,身边人只敢劝,没几个真的把人抱走或者是伸手捂住公子宣的嘴。
成大夫跳着跳着也听出乐声里有些不对头,他一曲跳完,那边的乐工正好停下来,那声孩子嚷嚷声远远飘来,哪怕不清晰也足够他听见了。
他满脸装作不知道,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和自己的家臣交换一下眼神。
家臣自然知道自家主君想要什么,心领神会的找个借口下去了。
陈侯脸色不好,见着楚国大夫那副想笑的神情,也知道有甚么不对了,但是如此情形还是装傻最好。
宴会结束,成大夫从陈国公宫里出来,上了马车,家臣们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他听。
“以前常常听那些中原人说我们楚人不懂礼仪没有规矩。”成大夫在车里笑了几回之后有些感叹,“可是这中原人不讲究起来,比我们楚人还不懂规矩啊。”
公子完从宫室里出来,看着外面的天长叹一声。
陈妤隔了一日亲自去公子完的宫邸上,此时贵族女子不管是未婚还是已婚,都可以自由出门,不会像日后那样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个门就被骂。
她去公子完的宮邸上,最多让人告知一声,然后就坐上马车去了。
她出嫁之前和公子完关系甚密,甚至公子完还对她有那些情愫。陈妤心里不会认为如今公子完对她还剩下多少感情。
人都是会变的,尤其她还出嫁在外,公子完已经娶妻,听说孩子也有一个了。年少时候的一段荒唐往事会被慢慢磨干净的。
到了门口,陈妤从车上下来,见着公子完带着一个年轻女子站在那里,年轻女子就是当年的懿氏。
懿氏面色红润,嘴角带笑,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错,夫妻和睦。
“臣见过楚夫人。”公子完双手拢在袖中拜下,和他一同行礼的还有身边的懿氏,“妾拜见楚夫人。”
陈妤露出笑容来,给他们两人还礼。
在主宾几次行礼之后,陈妤终于是和公子完夫妇上了堂。
“此次我前来,乃是为了陈国和楚国之事。”陈妤开门见山,不想说多了废话。
懿氏听闻,连忙笑道,“楚夫人和公子先商议要事,妾先行告退。”说着她屏退了左右,好让陈妤和公子完说话。
人全部退出去,门被外面关上,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如今齐侯称伯,楚国在南方虎视眈眈。君侯有何打算?”陈妤靠在手边的几上问道。
公子完沉默一会,“如今齐国强大,陈国得罪不起。”
“那么楚国呢?”陈妤笑问。
“楚国……夫人应该比我更加明白。”公子完看向陈妤,他已经比过去成熟了许多,举手抬足间是满满的魅力,陈妤望见微微一愣笑出来。
“如今楚国急向外扩张,去年攻下申国,陈国等于是完全露在楚国眼下,再加上蔡国已经臣服,楚人是一定会步入中原,只是看早晚罢了。”陈妤靠在凭几上,和公子完说道。
公子完坐在她对面,背脊听得笔直,外面的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将他的面容照得透亮。
“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应该做些甚么?”公子完听陈妤说完这些,苦笑一声问。
“……如今形势……展下去,恐怕朝中会有亲齐或者是亲楚吧?”陈妤道。
公子完抬眼,“如此大事,就算臣有心,也未必能参与其中。”
“不不不,是其他卿大夫,或者是……太子?”陈妤手掌轻轻按在凭几上,嘴角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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