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己不放过我自己。还有什么可说,与人无由。
我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我……我现在出去工作了。”
说完,我刚转过身又马上转回来。
“另外,这件事拜托你千万不要跟之乐说。拜托。”
“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又要走。但他却拉住我,虽然马上就缩回,但我还是停下看着他。我看得出他的眼睛里有着疑问,不过更多的是担心,或者是这个原因,我问了一个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他来问的问题。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要是、要是有一个人,你曾经想过你以后也不会去见他的,但后来你又有机会去见他,那么……你还会去见他吗?”
问题问出口后,我看到鲁雅浩脸上的惊讶,和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回忆。他怔楞了好久,回忆了很久,他别过头看着窗外高楼林立的风景,过了一会儿再回头看着我。
“我……我以前……小时侯会。也做过。”
“为什么?”
他又被我问的怔了一下,“要是真的要原因的话,那可能是因为想见她吧。也只有这个原因。”
轮到我被这个答案怔了一下。我轻笑。对,想见他,不想见他。有什么比这个理由更成理由的。
“我出去了。”
关门。
文件摆放在我的临时办公台上,我就再也碰都没有碰过。
我不是专业人士。总是容易被私人感情所影响。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窝囊。阿光,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没用。你可知道?
已经另谋高就的你,还是被我这种人赢了,是否觉得很不甘心?
阿光,你是否想见我?我又是否应该见你?
想见,不想见。是不是没有什么理由比这个更成理由?
第十一章
墙上的钟显示着下午16点05分,我呆滞地看着面前一堆翻都没有翻过的文件,想象着一会儿鲁雅浩过来要我交差的时候又是怎样一场不可开交的漫骂。
俗语说的好,人穷志气短。我苦恼地揉揉太阳丨穴,认命地翻着面前的文件把最容易最简单的那样挑出来先完成了,好塞住混世魔王的嘴,让他少吼两句。
我还是有点工作效率的,最起码我能在下班时间赶起一份史上最潦草最没建设性的草拟书,来到总裁办公室门前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勇者无惧地伸手利索用力地敲着门。
但我马上就后悔了。真是面目无光,待会鲁雅浩看了我这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时,会不会立即火山爆发把我勒死啊?
不行!聪明如我怎能白白送死?死相难看又怎符合我这种天才艺术设计师的气质?须知道我一向注重艺术美,下次有机会再来死的好看一点。想着,我刚要转身撤退,但里面就传来鲁雅浩的嗓音,“进来。”
我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是神的主意,是神要我这社会栋梁葬生在这魔王之手。我无力违背。
我推门进去,战战兢兢地把文件递给他,等着他大发雷霆。然而他一脸疲倦地接过之后就往台面上甩过去,“可以了。我一会儿看。”接着又转过转椅,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错愕了一阵,但随即明白。某些话,某些事,某些人,一旦不经意被勾起,是需要独自安静地缅怀。
我噤声,木讷地呆在原处。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着傍晚时分天边出现的一片火红。夕阳如血之下,我们各怀心事。余光映照在我们年轻的脸上,显得有种不合我们年纪的沧桑。我突然觉得难过,我们都不应是缅怀的年纪。我应该是在事业上勇创高峰,他应该是背着背囊出现在大学校园里无忧无滤。
但此刻,我们木然地身处32层高楼,和回忆纠缠不清,被斜阳照得满身霞红,共同看着那天边的火红一点点没落,一点点销蚀。
是人和事,是痛苦和过去,让我们一点点老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突然想起这句话,但马上又不禁苦笑。
想不到我有天居然会把这句话用在我和他身上。
或者我的轻笑声惊动了他,他突然转过头来,发现我居然还在。
“还有什么事吗?”他问。
“啊?”我这才惊觉自己是个突兀的存在,但我又不想马上走,决定耍赖。“没有啊。”说着,我索性走到靠窗的那张书桌大剌剌地坐下,“都下班了呢。你的秘书都走了。”
他这才回魂,急忙看看手上的表,“什么?都七点了?”他头痛地一手撑着头,仿佛这才惊觉自己用了整个下午来发呆,台面上的文件到现在还原封不动。他手忙脚乱地翻阅着台面上的文件,不一会儿又好象发现都不是急用文件那样松了一口气倒在转椅里。接着一抬头,与我四目相接,发现我居然仍然在。
他愕然了半分钟,好象猜到我为什么赖死不走的原因那样,说,“我、我现在还不能回家。你要是做完了,你先走吧。”
我突然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可爱,顾着欣赏,忘了回话。
他看见我还是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又马上左右想了想,接着又恍然大悟地说,“你没钱打车是吧?我给你吧。”说完,他*索了半天终于掏出了钱包抛过来给我。
我伸手接住钱包后,还是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我就是不想走,我要赖死在这里。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下我这副无赖的样子,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我这样一直呆在这里究竟意欲何为,最后毫无办法之下他掏出手机,边按着键边说,“算了,我叫司机来接你算了。”
“啊?不用了。”我脱口而出的大声制止。当他狐疑地看着我时,我马上又怕事迹败露地那样塞了一个借口过去,“今天、今天晚上之乐有课,我这么早回去也是无所事事的。那……那还不如在这里陪陪你。”
他听了觉得好笑地把手机往台面一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也怕寂寞?”
我笑,“我也是人嘛。”
他听了,也笑。他继续静静地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你会去酒会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是我意料之内,我说,“会啊。”
他转头看着我,惊讶我竟能回答的如此干脆,“不怕后悔?”
我又笑,“你呢?你见了你想见的人之后很后悔?”
他一见我把话题扯到他身上马上避开继续看着窗外。
我看了惟有接着说,“对于他,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了。”
“如果……”他欲语还休,“如果人可以在做一件事之间就能预测到结果你说多好。没有后悔,没有遗憾,也不必在对方如此不堪的一面刻在自己心上。”
“人总要经历过后悔遗憾才能长大。小学课本都说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所以人要学会坚强。”
“你呢?你够坚强吗?坚强到可以再次面对他?”
我不答反问,“那你呢?现在还不能面对他?”
他笑,讽刺地,“怎么不能?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就算我现在站在她面前,她也未必能认出我是谁。”
“你男朋友这么无情吗?”我不禁难过。
“什么男朋友?”他转过头奇怪地看着我。
我征楞了一下,马上察觉过来,“你女朋友这么无情吗?”
他听了讥笑地朝我说,“你的脑袋里就只有世间男女情情爱爱吗?
男女?我吃惊过后又是一阵轻笑。
我在台面上随便抓过一样东西故作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对了,去过格子朗吗?听说那酒吧很好玩。”
“格子朗?没有。在哪?”
我看着他,从他的神情里看不出任何伪装的成分。我奸计得逞地笑着,“淘金路。是一间很出名的gay吧。可以说是远近驰名。”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中计了。当场被识破让他的脸色一下子坏了起来,他有所戒备地瞪着我。
我又觉得好笑,“宣布遗嘱那天你知道自己的遗产还不如我的二分之一,你气上心头,又调查得出我是一个gay,所以那天你来和我搭讪,是想在旅馆里先给我一个难堪,没想到会被我压下来,对不对?”
他迅速黑下来的脸色让我更加确定我的估计没有错。但他还是死鸭子嘴硬,“就算我不是同性恋,你又怎知我不是一个双性恋。最起码我最近就看上了你的之乐。比你好很多。”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我忍不住挑衅,“像一个故意使坏让别人来关心你的小毛头。”
他听了更不高兴,朝我挑眉示狠,“改天我干出谋财害明的事情来的时候,你再来看看我是不是小毛头。”
我耸耸肩不在意,“你不会的。”
他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很快又掩饰过去。他闷闷地抓过桌上的笔转动着,赌气般地说,“那走着瞧。”
我看了又呵呵的轻笑两声,“你这么不甘心吗?”
“你觉得我应该甘心吗?”
我不置可否。谁会甘心?换转是我,我也不甘心。真不知为什么老头子这样安排。
我看着着窗外已经岌岌可危的红霞,昂起头迎着风轻声说,“我可以把它还给你。”
“什么?”他惊讶得从转椅上站起来,紧张地看着我。
我移动身子,整个人坐在台面上,抱着膝看着他,“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因为没有这笔钱而不甘心,还是因为老头子心目中没有你而不甘心?”
霞红色从我们身上彻底退却。
红霞挣扎无力,完全没落了。天边一片黑暗,在没有开灯的办公室里,我们只能看清对方在黑夜之中闪着亮光的眼睛。“啪”,我清楚听见自他手中的笔掉落地下的声响,“哗哗”地向我这边滚过来,“叭”的一声响后,笔碰到我这边的桌脚,终于停止滑动。
整个办公室又恢复死寂。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亮的像黑夜中的星辰,让我忍不住吐出下一句话,“或者我们、或者我们都只不过是贪图一点爱而已。”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
我努力十年,都不过是想要他一点爱。
你呢?你对你的“她”,对老头子,或者也不过是奢求一点爱。
感觉到有人向我飞扑过来,我来不及睁开眼睛,已被他拥进怀里。我感受着他把脸埋在我肩窝的感觉,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的感觉。我清楚听见他难过地低吟,“我讨厌三月,我讨厌三月十四日。我讨厌……”
我张开双臂回抱着他,轻轻地上下摩挲着他的脊背安慰他。
我忽然觉得我越来越了解他。其实我一开始已经有头绪他口中的“她”是谁。回家后更加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在厨房,我叫住鲁家的元老级工人李婶。
“李婶。你知不知道三月十四日是什么日子?”
李婶想了一下,“哦。是二少爷的生日。说起来这个星期六就是了。”
“他的生日?”他讨厌他的生日。
李婶点点头。接着又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唉。想起来雅浩少爷也是他生日那天被*妈带到鲁家的。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老是逃回去找*妈,不过都是每次*妈强硬把他领回来。他每一次都发脾气大喊这一辈子都不会去找她。但他下次还是照样的逃。不过有一次他自己回来后,就再也没有逃了。唉。”李婶摇摇头,“都不知道少爷发生了什么事,那时他才6岁啊。”
我静静地听着,想起他在办公室里抱着我,在我耳边痛苦低吟,“我讨厌三月,我讨厌三月十四日。我讨厌……”
第十二章
我知道鲁雅浩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扑过来抱着我说了那些话。当窗外大楼的灯火像跳跃音符那样陆续光亮起来的时候,当铁塔顶端上的旋转激光灯瞬间扫过我们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状况,猛地推开我,自己也一个踉跄地往后退。
在黑暗寂静地高楼里,我清楚地听到他急速的呼吸声。当光柱再次扫过我们的时候,我清楚看到他复杂的神情。
我们又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我开口,“回家吧。”
之后他一直都没有和我说话,就像我们十指紧扣的那个夜晚,事后我们都显得很拘谨和尴尬。虽然这些事我们都只字不提,但我知道我们心中对对方的印象都起了变化。
思及此,我心里泛起一丝喜悦。
晚上,我们三个人围在餐台前吃着晚饭,他刚好坐在我对面。我知道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看着我,被我发现后又马上脸一红赶紧低头猛扒饭。
看他这样子,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笑什么?”之乐注意到,问。
“没有啊。”我否认,还笑容还是扯不下来。
之乐不信,“今天晚上这么迟回来,发生了什么让你高兴的事……”
“噗——!”还没待之乐说完,一直低头扒着饭的鲁雅浩马上就反应过度地往我这边狂喷一口饭,训练有素的我及时掀起餐台上的台布漂亮地阻挡了飞喷过来的饭粒,接着探出头来看着他别过脸狂咳不止。
我余惊未定地掂着台布遮半张脸,问,“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咳咳咳!”他拍着胸口顺着气,接着又喝了一口水,才能说出话来,“没事没事。对不起。呃……我……我不吃了,我先回房间了。你们慢慢吃吧。李婶,赶紧把菜全换了。”
我挑起眉看着他在这里手忙脚乱了一通,然后急急忙忙地冲回房间后,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对他做了些什么事情?”一旁的之乐问。
“没有。”我坚定地否认。我知道之乐已经看出端倪,但我的确没有对他做过什么,是他对我做过什么。
“那他为什么会这样子?”
我知道之乐的责问又开始来了,但我也不是每次都傻呆呆的被他一直审问,我不耐烦地说,“之乐,我是你哥啊!就算我的性向不普通,你也不要把我看成一个万年发情兽,看到男人就动手好不好!”说着说着,我也觉得没什么胃口,“算拉,我也不吃啦。我还有图纸要画,晚上我们再煮夜宵吃好了。”说完,我**之乐的头,就回房间了。
房间里面,一张一开的白纸钉在画桌上半天,而我也撑着下巴转着针笔傻笑了半天。漆黑的夜空中,月亮跟乌云玩着追逐的游戏,我举起一只手遮挡天上的游走着的银月,回忆着当晚这只手和某只手十指紧扣的情形。
当时的我,是什么感觉?当时的月亮,又是怎么样的圆?
当晚的夜风,是否也像今晚的让人心旷神怡。
我把被微风吹乱的头发随便往后一拨,赫然发现又是到了吃药的时候。胃痛的光顾可以让我翻来覆去地死,我已不想再领教。于是这些天我都有按时吃药。但当我从抽屉里找出一盒已经空了的胃药的时候,就想要作罢。随即想想现在是关键时候,我病倒了图纸谁来画?刚想要找之乐,又马上发现鲁雅浩的钱包还在我这。
自己自力更生吧,之乐明天还要考试。我想着,决定自己出去买。
一买到药就马上在便利店里用温水送服,然后休息一下后,再到附近的音像店里溜达了一下,东挑西挑选几张cd,最后一看手表,十二点?!天,明天还要上班,马上回家去。
一回到家门口,离远看到主屋里面灯火通明,立即就有不好的预感。我赶紧跑回去,一推开门,李婶就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对我说,“大少爷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少爷进医院了!”
我听了吓一跳,“怎么无端端进医院?”
“三少爷从二少爷的房间里的阳台上摔下来,可是……”
“之乐从鲁雅浩的房间里的阳台摔下来?!”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吼了出来。
李婶显然被我吼声吓坏了那样,呆呆地点点头。
我看着李婶的反应,联想起今晚鲁雅浩在办公室里说的话。“谋财害命”一词冲进我的脑袋,我突然觉得一阵昏眩。
我疯了似的抓住李婶的肩膀喊,“之乐在哪??他在哪个医院?!”
李婶战战兢兢,“被司机送到……送到平安医院……”
我立即往外冲。
半小时后,我从的士上跳下来,撞开医院的大门,无头苍蝇地在医院瞎找了半天之后,终于在走廊的长椅上找到鲁家的司机。
我看到了他,马上冲过去。他发现到我,也马上跑过来。
“二少爷在……”
“之乐在哪?!”
我们几乎同时出声。他楞了一下,听清楚我的话之后,原本指着右边的手转到左边,“在最后用白布遮住的那间。”
我拔腿就往那边跑。“唰”的一声扯开白布,映入眼帘的一片鲜红让我立即头昏目眩。
我脚步不稳地走向那张染了鲜血的床铺和一床的绷带,瞬间感到天旋地转和呼吸困难。我一手撑着额头,不让自己倒下去,一手捂着嘴巴,阻止自己哭出来。
之乐!之乐?在哪?之乐!
我开始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眼看就要倒下去。突然一只手把我扶起来。
“哥?”
熟悉的嗓音在身边轻轻响起,我脸色苍白的侧头看。我整个人颤抖地看着他除了手上小幅度的包扎外就完好的身体后,又转过头看着一边染血的床铺和绷带。
“那是别人的。”之乐解释道。
我听了,深呼吸一口气,下一秒,我把这人狠狠地困在怀里。我用力到我自己的手都开始发痛,直到痛楚让我崩出一句震耳欲聋的话。
“鲁之乐!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吓死!”
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他竟然还能笑出来。他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头,“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啊?”我惊吓过后,又马上有了底气。
“好好!那不会有下次了。”他又笑着**我的头。
我没好气地推开他,“还笑?你伤得怎么样?”我左右地看了看他。
一旁的护士说,“没什么大碍的。不过现在要去照照b超,看有没有脑震荡。”
“那快去吧。”说完,随即又想起李婶说的话,问,“对了,你怎么会从鲁雅浩房间的阳台下摔下来啊?”
我不问还好,我一问,之乐竟别过脸,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看了更担心,“你怎么会无端端到鲁雅浩的房间里去?”
之乐又是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样子。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接着</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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