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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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柔凝虽然曲解了他的意思,但总是愿意上门的。且不管为了什么,上门做客,她当然要表现出最好的一面。那他也就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你家长辈……”沈柔凝凉凉地道:“还真是势利。”

“这天下人,有几个不势利的。”邓长年替沈柔凝斟了一杯茶,讨好地笑道:“但我邓长年却不是那样的人。凝妹妹,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邓府从前看不中沈氏,下嫁一个嫡女,颇有些最后了结彼此情分的意思。据说当年,邓氏幼女,也就是如今的沈大太太,是不肯听从家中安排,反而是相中了沈大老爷。那会儿邓家还没有如今的权势,沈氏也是大族,又是宗妇之位,便答应了这桩亲事。到后来,沈氏一直窝在山中,反而邓氏在新朝渐渐得势,成为权贵,自认为与沈氏的差距大起来了,就疏远了沈氏。

连带着沈氏这们姻亲,估计在如今邓家小辈眼中,沈氏仅仅比那来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好好一些吧——恩,沈氏还是不愁吃喝的。两家不再处于一个水平上,沈氏要巴结邓氏的。

于是,沈三老爷进京投帖,邓老爷子根本就没当回事儿。更别说邀请他们上门做客,当成姻亲来走动了。

换成了沈氏四房……沈四太太不是陈府的唯一嫡女么?陈氏可是与邓氏不相上下的门第。或者说,同样是文臣,陈氏在士林中的名望地位要比邓氏高多了。

有陈氏这门亲戚,沈氏四房,也就有了踏足邓府做客的资格了。

但沈柔凝却并不愿意去。她心里还有些恼——

她听懂了邓长年的意思。

大约是邓长年与家中说了对她的情义,而邓家长辈却并不满意。虽然陈家是她嫡亲的外家,但却是十来年没来往的,陈家对姑爷对外孙的态度,难免让人揣测。邓家不满意她的出身,邓长年就希望沈柔凝在与邓家长辈见面的时候,能表现的好一些更好一些,好给她自己加分。甚至,邓长年希望沈柔凝能够讨好一下邓家长辈。

——若是沈柔凝本人品貌出众,也就能弥补了她出身上的不足。

从前沈柔凝不相信邓长年的心意,当他是年少口无遮拦,但就在刚才,当他祈求她的时候,她相信了邓长年对她的心意。若非是真心,又怎么会为未来认真筹谋。

但她却一样因此更不高兴了——

她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家,凭什么要给别人家挑三拣四的。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了,非要嫁给邓长年不可。

她才十岁。

为什么要急于让人评头论足。

邓长年这样“央求”她,可曾考虑过她的感受。

沈柔凝沉下了脸,心中难免有一丝感慨和惆怅:原来,他邓长年也就是这样一个人罢了……沈柔凝浅浅地笑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心思飘到了何处。

秦淮河上,细雪如雾,有一种让人沉静的美。

河上画舫悠悠前行,有丝竹之音缠绵婉转,硬是将这份沉静染上了媚俗之气,不至于对着河中雪景空洞而坐,空灵忘我,而开始兴致勃勃地有了诗兴来。

沈柔凝倚着船头而坐。

河水中浸了雪,显得有些滞涩昏暗,不再清澈。秦淮河水肥而美,听说寻耻能见到鱼儿在水面上跳跃嬉闹,那有经验的船娘子轻易就能抓住几条大鱼来。但今日,鱼儿也怕冷一般,都沉下了河水深处,不见踪迹。

沈柔凝的目光漫漫地从水面上经过,偶尔注视一番那抚琴唱曲的歌姬,如同正沉醉在歌声琴声河景雪景之中一般。

邓长年同沈端榕听了几个曲子,就开始找了竹竿,坐在船头,垂钓起来。一边等待,一边说着话。

说的都是些近日的小事。也包括那一日他们去了鹊桥街。

看来,榕哥当真对邓长年很信赖。

沈柔凝心中怅然,移开了眼睛。

“喂,凝妹妹,你要出门,怎么没知会我?”邓长年听了沈端榕讲述,不满意的嚷嚷之中还带着点儿笑意,拍着胸脯得意地道:“我肯定任劳任怨的!逛完了鹊桥街,还能陪你逛百戏园!听上白日戏才回!”

“恩,百戏园里可是有许多胡姬番人呢!”

“你买那琉璃瓶子虽好,但肯定不如去看真人有趣!我跟你说,胡姬女子的歌舞与咱们是不同的,她们……”

邓长年说的热闹,将沈端榕说的一脸向往。他还真的没有见过其他不一样的人呢。

若是在今日之前,她一定很乐意同他一起去逛逛这样的地方。但如今……沈柔凝微笑地听着邓长年卖力讲说,好半晌才轻轻开口道:“榕哥,你有鱼儿上钩了。”

“啊!”沈端榕闻言忙一甩竹竿,真的勾起了一个半尺多长的肥美鱼儿正剧烈地挣扎着。沈端榕有些不知所措,口中呼道:“邓大哥,快!”

邓长年一把将沈端榕的鱼竿压了过来,利索地将那鱼儿甩在甲板上,放了鱼竿,跳过去双手一掐,一把将那鱼儿捉住了,对沈端榕道:“榕哥真是好样的!这天气还能钓上鱼来!让船娘子收拾了,做锅鱼汤来喝!”

两个人兴致冲冲地讨论起来,百戏园就被忘到了一旁了。

053 邓氏人

邓长年他们是行动的快的。

他们到了约半个时辰之后,雪依旧没有停,河面上缓缓行动的大大小小的画舫就多了不少,河道也渐渐地有些拥挤。

“一会儿行到明珠湖,视野就开阔了。”邓长年向沈柔凝介绍道:“在明珠湖那里,能眺望到钟山那边呢。湖里的画舫肯定更多。尤其是到了下午,越到傍晚时候,画舫就越多。今儿是因为下了雪,出来的人就更多了。”

河面上已经开始蒸腾起了白雾。

远远瞧见前面一片烟波浩淼,又有一处小洲立在湖上,洲上亭台楼阁若隐若现,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真的很美。

“凝妹妹不是爱作画么?”邓长年笑道:“现在有没有兴趣?”

沈柔凝才要开口,从后面却是猛然有一条稍微小些的画舫窜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还是因为河道并不宽阔,那画舫窜出头之后,突然见就贴在了他们的画舫上。

船身一晃,沈柔凝神色一白,立即抓住了沈端榕。与此同时,邓长年也抓住了她,替她稳住了身子之后,看向旁边画舫,愣了一下,脸色难看了一下,又再次恢复了笑容。

画舫很大,也很稳。

被这么强行一贴一靠,也不过是稍微晃了一晃,很快就又稳住了。

沈柔凝便朝着一边的画舫看过去。

入目是五六位少年男女,小的十来岁,大的十五六岁,衣着贵气,正嘻嘻哈哈地笑着,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她和榕哥。

不待沈柔凝细看,便听见一位年长些的美丽少女开口道:“这位小妹妹画儿做的好?那可真是了不起!不知我们有没有荣幸可以欣赏?”她裹了一件火红色的狐皮裘,发髻上别一个银梳篦,上面镶嵌着一块不小的宝石,高贵艳丽。

邓长年不过是说沈柔凝喜欢作画。她却开口就说沈柔凝画画的好。又说“了不起”。但并不是每一个喜欢作画的人都敢说自己画的好的。尤其是沈柔凝一看年纪就不大。

所以说,这位美丽的少女,一上来表达的就不是善意。虽然从她此时的笑容中一点儿也瞧不出来。她笑意盈盈的,似乎仅仅是对沈柔凝十分好奇。

沈柔凝并未立即开口。

她察觉到沈端榕有些紧张,忙不着痕迹地握了一下他的手。沈端榕抬头看了一眼沈柔凝,安静了下来,看向来人。

“二姐,你们怎么过来了。”邓长年笑着上前行礼。

邓长年的二姐……

沈柔凝略微回想了一下:似乎,邓长年从未在她面前提起他的这些兄弟姐妹们?难道是往日里关系不好么?倒是奇怪啊……

“怎么,不请我们上去么?”那艳丽少女嗔了邓长年一眼,道:“我们这么些子人,这一条小船上窝着……再挤下去,怕一阵风过来,船一晃,大家都要掉湖里去了。”

他们的船的确小的些,根本算不上是画舫。

应该是接应客人来往画舫的船只。

这么十来个人挤在一起,几乎都要站不住。

所以,他们根本就是偶遇,而是追着这个画舫过来的。

说话间,船娘子已经放了踏板。以那艳丽女子为首,船上的少年少女们都上了画舫来。不大的甲板,立即就显得拥挤了。这些人毫不客气地打量着沈柔凝和沈端榕,没有一个人往空旷的船室里去。

“凝妹妹,榕哥,这是我二姐,闺名……”

来的这几位,果然都是邓长年的兄妹。

红裘少女邓心月,是邓长年的二堂姐,年纪在这些人中最大;然后有邓心眉,邓心黛,邓心佳三位比邓长年稍小些的堂妹;另外两个少年,一个叫邓长孺,一个叫邓长霖,都是比邓长年大一年半年,是堂哥。

邓长年不是有个嫡亲的哥哥么?似乎叫邓长佑的?他难道不知道今日家中弟妹的行踪,这才没有来?

“凝儿妹妹果然是个好标志的人儿!”邓心月同她的三个妹妹笑着将沈柔凝围在了中间,一个摸了她的小手,一个就在她的脸上拧了一下,一个拽着她的披风……她们轻笑着,似乎是在表达热情和亲昵,但眼中露出的恶劣趣味,端得是让人难堪极了。

沈端榕更是被几个少女这般阵势给吓的小脸都白了。

沈柔凝本来就觉得恼,再见沈端榕受了惊,心头之火更是一阵阵地往上冒。她忍耐片刻,冷着眼看向邓长年。

邓长年却是被他的两个哥哥给笑嘻嘻地绊住了。邓长年显然也有些恼火,脸色变了数变,但依旧没有同他的那两位堂兄翻脸。

沈柔凝垂了一下眼帘。

她再睁开眼睛之时,嘴角突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在那几位少女见了有些愣神的功夫,沈柔凝飞快地在邓心月那俏脸上用力地拧了一下!

她下了力。

邓心月顿时痛的“哎哟”一声,后退一步,捂着脸指的沈柔凝,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这一番动静,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沈柔凝灿烂的笑着,扬起脸,真诚地道:“啊,我不是再学着邓家姐姐们与人打招呼么?虽然我家嬷嬷从未教过我这样动手动脚表达喜爱的礼节,但几位姐姐都是京城名媛,您们这么做了,应该就是这样道理的吧?”

“难道不是么?”

她笑的纯真甜美,目光极其认真地从另外几个少女面颊上一一看过去。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继续“还礼”一般。那几个少女被她看着立即后退一步,生怕下一刻,眼前这个小姑娘就真的朝她们脸上招呼。

“你——”邓心月恼的脸色白的又红,红了又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

人家小姑娘说了,她这般动作,可是才从她们这里学会的!说出去,难道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们邓氏姑娘爱好动手动脚么?

“沈妹妹误会了。”

邓心月只觉得脸上被拧的那一块火辣辣的疼,恨不能将这个正在嘲笑她的小姑娘一把推到河里,但此时画舫入了明珠湖,周围已经有人站在画舫上,朝着这边指点观看了。

“我们是见你年纪小小又生的可爱,一时情不自禁。有失礼之处,还望沈妹妹原谅。”邓心月咬着牙,开口道歉。

054 大哭(求首订求月票)

在近处逗留的那个画舫高大华美,虽此时看不见其间的客人是谁,但笨想身份也是不一般的。邓心月若是继续之前的手脚,就算糊弄住了沈柔凝不敢多言,但旁人又不是傻子。

实在不值得为一个沈柔凝,让邓家的姑娘声名有污。

再说,这个山里来的小姑娘似乎也并不是任人拿捏的。她刚才那一下真是又快又狠毫不犹豫,邓心月已经预感到,她的脸上怕已经起了印子。

沈柔凝特意下了重手,怎么能不留下点儿痕迹。

此时邓心月福礼道歉,放下了那捂脸的柔嫩小手,沈柔凝清晰地看到她那如玉的俏脸上红起来的一块儿,心里头十分满意。

“是啊是啊,二姐说的是。”另外一个少女看见了邓心月脸上的红痕,接话道:“我们是觉得你生的可爱才忍不住的,就像对小婴儿一样。难道你看见可爱的小婴儿,不会想要抱一抱亲一下的么?而且,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打招呼的规矩,沈妹妹分明是故意的,将心月姐的脸都拧肿了。”

“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歹毒。”

邓心月脸色再次变了变,不禁抚摸上自己的俏脸。火辣辣的疼,肯定留了痕迹了,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消。她顶着这张脸,怎么好见人?一会儿无论遇到了谁,都要被笑话死了!

邓心月心头恼火,站在那里,虽不发一言,显然是在为说话的少女撑腰。

说话的。应该是邓心眉?刚才邓长年似乎称呼她为三妹?

心思歹毒,呵呵。

沈柔凝心头冷笑。十分认真地开口道:“我不过是看邓家姐姐生的美,面上的肌肤就像美玉一样光滑好看。忍不住摸了一下,怎么就心思歹毒了?我不过是生的爱美之心,怎么就错了呢?”

“你欺负我和弟弟年纪小,什么脏水污名都往我身上泼……我是被请来做客的,你们却欺负人!四个大人欺负我一个小孩子,还说什么喜欢我……”她生的娇柔白皙,此时眼泪汪汪的咬着唇,怯怯地看着面前的几名少女,小身子想要害怕地缩起来。却又努力撑着站直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娇娇的女孩儿,实在让人瞧着心疼的很。

沈柔凝抽抽噎噎,暗地里用力掐了一下沈端榕的手心。

沈端榕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挣扎,但探出头偷看了眼前几人,只觉得这几人讨厌的很,当即心中一横,突兀开口,嚎啕大哭起来。

他年纪小。中气足,这着闭着眼睛一门心思只管哭,当真是惊天动地,由空旷的湖面上一下子传出了很远很远。连雪花都要停了。

“哇……啊……”

沈端榕哭的痛快,沈柔清反身抱住他,又将他的小身子半挡在身后。警惕地望着眼前几位少女,仿佛是当她们是罪大恶极之人。下一刻就要伤害自己的弟弟似的。

邓家人傻了。

不仅是邓家后来的少男少女,就连邓长年也傻了——

沈端榕怎么会哭?而且还哭的这么厉害?他不是一直都很懂事坚强的么?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在人前哭过了!他怎么都不知道!

不过,沈端榕哭了,邓长年也恼了。

他一把推开缠着自己的两个堂兄,走到几个少女这边,黑着脸冷哼一声,道:“原来姐姐妹妹们都是好本事,从家里巴巴地追上来,就是要欺负小孩子的!邓氏的脸面也不知道是被谁丢了!”

“邓氏居然还有要脸的?”邓长年的话音才落,一个清亮的女声就从近处那高大华丽的画舫上飞扬而起,仿佛如同一个巴掌甩在邓氏脸上一般,让邓氏众人一阵抽疼,面色难看极了。

几乎与那声音一同飞起的,是两道火红色和青墨色的身影相伴而起,在那边画舫的船沿上借了一次力,翩若惊鸿一般,落在了这边的画舫之上。

邓心月脸上难看极了,忍着咬了牙,低头道:“见过郡主。”

“好好的衣裳,硬是被人给穿难看了,真是可惜。”这位郡主再一开口,果然就十分不客气。

两位少女的大红皮裘用料款色都十分相似,却是撞衫了。而显然,这位郡主十分不喜有人与她撞衫。

当场,她就万分挑剔嫌弃地看了邓心月一眼,眼中似乎又流露出一丝对其身上那大红披风的惋惜之意,随即收敛开,皱眉道:“你们围着人家两个孩子做什么?将人家给吓成这样?”

同来的,是陈厚绩。

那么,这位郡主,多半就是清澜姐妹曾经提起过的明嘉郡主了。

“绩表哥!”

沈柔凝看清楚了来人,十分惊喜,拉着沈端榕就朝着沈厚绩跑了过去,她们姐弟跌跌撞撞,尤其是沈柔凝,一张精致的俏白小脸上,而委屈害怕生的眼泪,原来还坚持不肯落,此时见到表哥,如同找到了依靠一般,立即就落下来了!

本来邓氏姐妹将沈柔凝二人围的很紧,此时沈柔凝拉着沈端榕往外跑,肯定要撞开人的,除非面前那人避开的话。恰巧,沈柔凝与陈厚绩之间,正隔了一个邓心眉。

她似乎还在震惊于明嘉郡主的强势出现,人还有些懵。

沈柔凝见状毫不客气,从她身边冲过去的时候,悄悄地用脚一踹一绊,毫不意外地将那邓心眉连累的跌了一跤。</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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