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2 / 2）

（推开客厅的偏门，刺耳的尖叫声令人毛骨悚然，蓝沿着阴森的楼梯一步步走下去。ww

楼梯的尽头是一间间牢房，蓝目不斜视地穿过囚牢，两边是伸长手臂，冲着她龇牙咧嘴的吸血鬼。她的身上有着它们食物的味道，于是，她每天都要经历这条被露骨的渴望目光觊觎着的路。

这是伊莎的安排，她的房间在地下室囚牢的尽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牢房来的更贴切。

房间里只有一盏烛台，插着三支蜡烛。

蓝拿起烛台，就着门外墙壁上不灭的油灯点起边上的一支蜡烛，然后拿回屋里，并不去理会身后的声音。

她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两排形态可怖的魔鬼！它们露出尖利的牙齿和指甲，目光贪婪，伸出的手臂一直延伸到走道的尽头。为什么能看到那么远呢？因为伊莎在两边墙壁都挂上了油灯，觉得这样更有趣一点。

将烛台放到地上，蓝坐下来，蜷起双腿，慢慢地挪至墙角。

她盯着烛火，既认真，又恍惚。

稍稍抬眼就能看到外面的囚牢。

房间没有门，伊莎没有给她门，她要一直听着外面的声音，看着外面的景象，日夜不停。ww

她见的最多的光亮就是烛火，她房间里的烛火。

可，即便只是烛火，有时候也是一种奢侈，伊莎夫人不开心的时候便不会给她蜡烛，于是，她就只能蜷缩在黑暗中度日。明知道她是有多厌恶这种黑暗，还是把她丢在这样的黑暗里。

莫名的觉得烦躁，蓝突然将目光转向门外的囚牢，然后，外面怒愤以及渴求的魔鬼的吼叫居然奇迹般的消失了。

那瞬间的狠厉眸光一闪而过，迅速压制了外面的咆哮。

那是属于蓝家除魔师血脉的力量。

血族与除魔师是天生的敌人，而身为除魔师之首的蓝家，便是血族千百年来的宿敌。她，就是出自那个蓝家，可她偏偏又是个吸血鬼。

若是让人知道，蓝家出了个吸血鬼的女儿，除魔师们应该会暴怒吧？

……

房间里的铃铛摇晃起来，叮铃铃的声音回荡在长长地走道里。

抬头看着那不断摇晃的铃铛，蓝知道，这是伊莎在叫她，她想，伊莎大概是又无聊了。

熄掉蜡烛，蓝穿过那条走道，又再次引起骚动。

看见出现在面前的蓝，伊莎笑得意味深长，“把衣服换上吧，我的女儿。”

蓝看了看那放在一边的衣服，继而仔细端详伊莎的表情，不明白她这是想要做什么。

伊莎举起手里的杯子，“要不要来一点，女儿？”她刻意加重了“女儿”两个字。

“夫人，我姓蓝。”她是蓝家的女儿。

“清水城蓝家。我知道。”收回手，伊莎满不在意地将杯子放回桌子上。

“那么，我便去换衣服了。”

在蓝看来，伊莎今天的反常举动源于她的那句“以后，叫我母亲吧。”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她只要听话就好了。

伊莎今日的心情似乎别样的好。

蓝有些激动，或者说是不适应，因为伊莎带着她出了城堡！关了她十五年的城堡！

听着身后略微有些不稳的气息，伊莎放慢脚步，回身给了蓝一个妖媚入骨的笑容，“可不要想着逃哦，你逃不掉的。”

思考着伊莎今天的古怪行为，蓝忽然觉得不安，对于即将来临的事情。

跟着伊莎到了一个陌生的村庄，蓝沉默着，不是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而是，她猜到了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正因为猜到了，才会不安。

伊莎带她去看了除魔师。被血族抓来囚禁的除魔师，折磨得不成丨人形。

她闭上眼睛，可隔绝不了声声凄凉的惨叫。

伊莎在旁边看着，嘴角的弧度宣示着她此刻的好心情，“这可是除魔师呢，你一定没有见过吧？”

蓝的沉默，让伊莎极为满意。

离开的时候，伊莎是笑着的，虽然很不解这位身份特殊的夫人究竟是在笑什么，但是夫人带来的女孩子，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蓝不高兴，自然是少不了伊莎的功劳，因为，伊莎带着蓝去进食了，当着蓝的面，咬死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孩子。

蓝抬头看了看天空，其实就只有层层压抑的乌云。

只有乌云，灰色的云朵。

她知道这里是结界，找不到出入口，要出去，就只能毁了这片结界……

宿命

（蓝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是那条热闹的走道突然变得安静，第一次如此安静，没有各种渴望鲜血的叫声，也没有那伸出铁栏杆试图拦截她的手臂。

似乎是有感应般的，感受到她此刻外泄气息的那些魔化的血族都安静了下来，即便她没有把目光投过去，经过时还是引起了一阵颤栗。

蓝冷笑，蓝家终究是蓝家，除魔师的威严不是这些低等血族可以冒犯的。

出乎意料的，蓝没有点蜡烛，只是将自己隐进黑暗，缩在墙角。

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一个地方，那里有许多人，他们只是普通人。他们生活在绝望之中，没有生路，无法逃脱。死亡，或许是他们唯一的解脱。

她在他们看向她的眼神中读到了恐惧，她想开口让他们不要害怕，却只是让接触到她目光的人更加颤栗……

她想起了那个除魔师。

那时候，她感觉到了那个除魔师的目光，他瞬间的疑惑，以及随之而来的，刻骨的恨意……

她就那样回来了，什么都没有做。眼睁睁看着那个除魔师受尽折磨，看着那些无辜的人在吸血鬼的牙齿下丧命，还有那些苟延残喘，不知能活到几时的懦弱人类。

她恨自己。

母亲说，她不能因自己的私心去做改变他人命运的事，那些因果终将会演变成为一场灾难，而人类，将会是灾难的殉葬者。

母亲说，她有自己的使命，她不可以任性妄为。

母亲说，要活着，无论如何都放弃活下去。

……

蓝无声无息的在屋子里坐着，时间这种东西，在她18岁那一年就几乎失去了控制她的作用。那一年，她不会饿了，只会觉得渴，对鲜血的渴望。

她想作为人活着。因着这份执着，她付出了代价。

吸血鬼狂欢的月圆之夜，午夜的钟声就是她的催命符，心脏撕裂的疼痛会成为那一刻唯一的知觉。

她给自己下了咒，只为了不靠喝人血活下去，不完全成为吸血鬼，如此卑微的执念。

十二岁之前，她靠太阳来数时间，十二岁之后，她靠饥饿来推测时间，十八岁以后，她所能依靠的就只有每个月圆之夜撕心裂肺的疼痛。

母亲没有教授她什么，从记事起她所有的生活都围绕着书本，而母亲，一直很忙。

生命的前十二个春秋，她学了太多东西，可细数起来，她除了学会了术法、剑术、阵法，连做饭都不会。作为蓝家人必学的铸剑之术，她没有学。

她不知道母亲是个铸剑师，直到她见证了双子剑的诞生。

母亲不教她铸剑，因为她用不到。她的剑，母亲已为她铸好。

双子双子，好剑成双。合，便是双子，分，便是翔风与降雪。

从握上降雪的那一刻起，她就被告知了自己的使命，作为一个除魔师的使命。只是，母亲没有教她杀戮，而是要她守护。至于守护什么，她不记得了。

曾无数次的想过，母亲想要她要守护的是什么，但从来没有得到结果。

她只知道，她与那个人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成为守护者。本来，她是守护者的唯一人选，可后来有了那个人。谁也想不到，最后竟然是在那般无奈的情况下选择了她成为守护者，因为那个人，年龄不够。

她最后一次从母亲手里接过的东西是一颗珠子，母亲那时呢喃的是：宿命。这都是宿命。

那时，她还不懂母亲为何哭泣，后来，她想，大概是那时候，母亲预见了她的命运。

可怜的晴师姐

（方南第一次没有在桃花林呆太久，第一次没有在修福寺留宿吃斋，虽然这是个好现象，但晴帆还是觉得担心。ww

回去的时候，方南避开人群，选择从僻静处运气下山。

晴帆瞬间想到了上山的时候，方南跟她说，师傅教导……

三师姐微张着口，石化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而方南已经看不见身影。

一路上，晴帆仔细地观察方南，并无异常，可这才是奇怪的地方。晴帆想，方南此次去修福寺，桃林舞剑本就不同寻常，而且，那与方南说话的和尚形迹可疑，遇见他之后，方南明显的变化让晴帆隐隐觉得不安。

思考良久，三师姐决定明日再去一趟修福寺，会会那和尚，今日之事，待有了结论再禀给师尊。

方南似乎没有察觉晴帆的目光与心思。

进了戚柯城，晴帆才真正的看清方南的表情，眉眼飞扬。

“三……”方南突然住口，自知语失。

晴帆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晴师姐。”

晴帆目瞪口呆，他居然纠正的还是师姐？！

“晴师姐，我想要先回去，你有要买的东西吗？”

三师姐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她果然是逃不开当他师姐的命吗？

“我没什么要买的东西，回去吧。”

晴帆走在前面，没有看到身后方南高深莫测的眼神。

三师姐昨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今天搞了一整日的低气压，众师兄弟默默地远离三师姐，同时哀叹，果然女人心，海底针，连厉害如男人的三师姐也不例外。

翌日清晨，三师姐再次早早出门，虽然好奇，但也没有人敢问，毕竟三师姐是取了行思堂的牌子的。由此也可以证明，三师姐昨日便已打算好了今日要出门，并非是意气之下，临时起意。

当天，三师姐回来之后，脸色十分难看。

直到师尊执法长老召见，三师姐的脸色才好些。

“晴帆，你这般心情起伏，为师可是从不曾见过。”

“是晴帆修行不精，请师尊责罚。”

执法长老支开守门的弟子，浅笑摇头，“你与方南都还年轻，少年轻狂，为师是过来人。”

晴帆红了脸，“师傅……”

“好好，师傅不说了。晴帆啊，你可知师傅今日找你来所为何事？”

晴帆垂眸，想了想，“想必师傅是为了小师弟的事。”

执法长老叹息，“是啊，方南那孩子，终归是个可怜的。”

晴帆不答话，她知道，师傅这时候正感慨呢，最好是不要打断，不然会惹师傅不高兴的，师傅不高兴了，那她就有的事情忙了。

执法长老名唤裘振远，是这戚柯城，灵川府的五长老，因执掌执法堂，故平日里被称为执法长老。

“晴帆啊，师傅听说，前两天你跟方南那孩子又去修福寺了？他回来之后，可是比以往更加拼命了呀，你可知道是这其中的缘由？”裘振远说的不甚在意，语调温和，完全不像是师傅问徒弟的口吻，倒像是好友谈心的样子。

“禀师尊，昨日在修福寺桃林之中，小师弟遇见了一个和尚，那和尚与小师弟不知说了什么，当时徒儿离得远，未能听见。今日，徒儿又去了趟修福寺，找到了昨日的那个和尚，据说，他是今日云游到此的僧人，人称……”方南顿了顿，她实在是不想说出口，“人称无业大师。”

晴帆不知出于何意，隐瞒了方南桃林舞剑。

裘振远只是拧了拧眉，并不出声打断。

“徒儿今日前去拜会，他并未为难，还说，他知道徒儿会再去找他。”

见师傅仍不出声，三师姐哀叹，果然，师傅就是老狐狸！

“他只与徒儿喝茶讲禅，绝口不提昨日遇见小师弟之事。徒儿与他周旋半日，着实未能得到有关小师弟的只言片语。”

看吧看吧，他就是想要看她笑话。这是什么师傅？为老不尊！

“嗯，为师知道了。”

你肯定是早就猜到了，装什么好人！晴帆在心里辩解，不是她不尊敬自己师傅，实在是……这师傅太爱逗人，太爱看人笑话了！

“小三儿，你去吧。不用担心为师，为师身体无碍的。”

晴帆满脸黑线，这说的叫什么话？她是死了么？！

晴帆连礼都懒得给他行了，反正这会没人，她这三师姐不尊师的名声也传不出去。

出了执法堂，晴帆愈发觉得，自己是不是拜错了师傅了？

夜半会无业

（晴帆离开后，裘振远收起了玩笑像，神色凝重莫名。

方南的心魔，是他的心病。方南的心魔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得安心，而眼下，正是一个机会。

裘振远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机会，但是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十五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这是一个除去方南心魔的机会。

走出执法堂，裘振远抬头看了看天色，暮色黄昏，是个好时间。

无业大师？老夫且来会会你。

长老要出门，自是不必守那些个规矩的。所谓的留人值守什么的，长老与掌门会商量，轮不到你一个外门弟子指手画脚，执法长来出门更是没人敢拦，得罪执法堂，是想去喝茶了么？

裘振远出了灵川府，先找了家酒楼吃饭。五长老心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去管徒弟的事，饿着肚子怎么找人茬？五长老是打定主意要去收拾那让他可爱的小三儿徒弟吃瘪的和尚了，做师傅的，不就是要护着徒弟么？

远在长屏山的无业一派闲适，煮茶赏花，霞光掩映，桃色若妖。

五长老一顿饭吃到天黑，要不是知道这是灵川府五长老的话，店小二都要赶人了。

半夜，无业如往常一般在自己的厢房中打坐，烛火忽然闪了闪，无业笑笑，“施主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五长老大大方方的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和尚，你说你这年纪也不大，怎么就干起了这神棍的事？”

无业并不恼，“施主言重了，贫僧不过是见世人疾苦，指点一二。”

“无业和尚，你与我家徒儿说啥了？”裘振远开门见山，不绕那弯子了。

“施主自己的徒弟，当比我了解才是。”

五长老瞧着无业和尚那笑眯眯的样子，真想一拳揍过去。

“和尚，你该知道我的意思。”裘振远冷了脸。

无业丝毫不怀疑，若自己再不给个交代，对面那人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

“那孩子的命，说实话，我也参不透。他幼时之事，贫僧也只是隐约看出命定的劫数，至于日后之事，贫僧修为浅薄，参不出。”

裘振远盯着无业，“都说和尚不说谎，我就信了你。不过，和尚，你与我徒儿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施主慧眼。贫僧看出那位施主命中还有一劫，将此事说与了他，可能是勾起了小施主的往事，让他想起了故人。”

“是谁？”裘振远大声质问。

“施主见谅，贫僧并未多问。”

“和尚，你不要唬我，你不是会看相吗？会什么都看不出来？”不得不说，裘振远真相了。

“小施主一生有三场大劫，前两劫已得贵人相助，平安渡过，这第三劫，虽有贵人，能不能渡过，且全凭天意。”说完，无业不再多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裘振远，闭眼打坐去了。所谓，天机不可泄露。

得到自己想要消息的裘振远不再多留，起身下山去了。

回到灵川府，裘振远没有回执法堂，而是去了内门弟子住的后院。

站在门外看着自己疼爱的小徒弟，五长老幽幽叹息，为自己的小徒弟，也为自己的小三儿徒儿。

五长老只站了一会便离去了。

五长老离开后，房内专心修炼的方南睁开眼，瞥了眼门口，不语。

自此之后，执法长老几乎天天召见自己的小徒弟，顺带着也见见自己那明显受了冷落的小三儿。

对于师傅经常召见自己，方南聪明的不去多问，倒是晴帆颇有怨言，自己和小师弟相处的时间都快被师傅抢光了。不，是已经被师傅抢光了！

晴帆忍不住想，师傅平时一直反对小师弟这种拼命修行的行为，认为物极必反。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居然毫不介意的猛教小师弟术法？而且，连自己都算上了？

三师姐苦命的沦为了方南的陪读，应说是陪修更合适些。

裘振远费尽心思的教自己的术法，方南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害怕自己剩下的那一劫过不了。

方南攥紧手指，所谓的贵人，他知道是她。他小时候溺过水，是她运气强行从山上赶来，险些淹死自己才救了刚会爬的他。那一年的大火，是她藏起了他，以自己作饵，换了他平安。他还有一劫，这一次，他再也不要让她为了他而身陷危险之中……

一眼之缘

（黑暗的角落里，抱紧双腿蜷缩在墙角的身影，时不时颤动着肩膀。

现在的蓝，满脑子都是那除魔师的惨状和人类的惨叫。

伊莎出现的时候，没有引起蓝的注意，她带着胜利者的愉悦心情，居高临下地看着蓝。

“怎么，难过了？别忘了，你可也是吸血鬼呢。女儿～”

有时候伊莎会想，蓝靖究竟做了什么？居然让自己的女儿有这么深的执念，只为了活下去？

逆境中的人会说，活着才有希望，而蓝活着的理由就只是活着，不让自己死掉。现在的蓝不会想到，她此刻还厌恶的这般活着自己，日后会让她多么庆幸。

“我姓蓝。”

不卑不亢，这是她对伊莎唯一的态度，也正是她的态度，才让伊莎看她百般不顺眼。

“你不姓蓝。”伊莎笃定。

蓝盯着伊莎的脸，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这句话的破绽，可结果却令人失望。

望着那只有一瞬间恐慌的脸，伊莎觉得无趣，“你该姓你父亲的姓。ww女儿。”

“我姓蓝。”语气坚定，不容一丝怀疑。

她从来没有承认过，她从来都只把自己当作是蓝家的女儿。即使，在很久之前，蓝靖被视为叛徒逐出家门的时候，他们就不被承认了。

“蓝家族谱上可没有你这个叛徒。蓝家曾经傲视天下的天才，结果呢？成了除魔师的耻辱。不仅背叛了除魔师的使命，还生下了你这个不被承认的怪物！蓝家那些</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