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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桃花》

露言露语之四十八 湛露

序幕之一

血流披面……

他已经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依稀觉得自己还紧紧抓住手中的长戈,而身边却听不到己方的擂鼓号角声。

都战死了吗?

还是……连他都死了?

远处,飘渺的传来几缕人声——

“将军……这些战死的敌军该怎样处置?”

“挖坑埋了吧。”

原来,他已经战死?他想对自己嘲讽地笑笑,但是嘴角轻轻扯动,竟觉得整张脸彷佛都在抽痛……还能感觉到痛?莫非他还活着?

而刚刚,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他很肯定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因为那声音太过空灵,像是早春的黄莺,又像是解冻的冰泉,流淌过他的耳际——

“一人一丨穴,看看他们的腰牌,做好木碑,刻上他们的名字。日后若是有他们的亲人来寻觅,也能有迹可循。”

怎么?敌军中竟还有如此善心的将领?又是个女子……会是谁?

他拚命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蒙眬中,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立在马背之上。虽然一身征尘,铠甲铮铮,却也掩不住那逼人的艳光,如桃花绽放。

彷佛在她的腰畔,还系有一把小小的弯刀。

哦……心绪陡然清明。他知道她是谁了!

普天之下,还能有谁在这样广袤的战场上拥有生杀大权?更有谁,会有如此的艳光,如此的弯刀?

青龙将军,桃花刀……每一个称号都如雷贯耳,但最闻名天下的,还是她的名——聂青澜。

鼻翼前,除了战场的尘土之气和血腥之味,忽然窜进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他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了谁。

她的脚步近了,声音也近了。语气是那样慨叹和伤感,彷佛死在她面前的不是敌军,而是她的亲人。

“我爹常说一句话:一缕忠魂埋故土,纵使化灰也留香。这,是两国的交界处,记得让他们的头面向血月,这样也算是望得见家乡的明月了。”

一件小小的东西,好像被放在了他的胸口。她轻轻地低吟,“睡吧,兄弟,但愿来生不要再投胎做军人,平平凡凡,庸庸碌碌,也算是幸福一生。”

他放松了四肢,全身都懈怠地紧依着大地,再听不到那震动他心扉的声音。片刻后,传来刺耳的、一锹又一锹掘开地面抛洒泥土的声音。

吭哧——吭哧——

身边原本拥挤不堪的空间被渐渐疏散,一个又一个的同袍被抛进了漆黑的墓丨穴。

下一个会是谁?是他吗?

他用尽力气,右手握紧手中的长戈,左手悄悄攀上胸口,握住了胸口上被她摆放的物件,那是一枚铁指环。不知道是否为她所配戴之物?在战场上有个规矩,若是脱下自己的指环放在战死之人的胸口,可以帮迷路的灵魂找到回家的路。

聂青澜……

闻名已久,今朝相见,可是他还来不及与她对话,就要这样默默无声地分别。

不甘,不甘!

吭哧——吭哧——

掘地的声音已经步步逼近,他甚至可以闻到尘土浓重的污浊,就洒溅在自己的身上、脸上。

死亡,就在眼前!

心中燃起一盏明灯,如烈焰般照穿了他的胸膛,让他陡然张开了双眼——

序幕之二

司空朝开宏元年。

这一年,对于司空朝来说,是惊心动魄的一年,也是日后被无数后人传言猜测的一年。因为这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先帝司空豪暴毙宫中,太子司空晨携青龙将军聂青澜,领重兵镇守皇宫,三日后司空晨即登基称帝。

这件事在司空朝的历史中被视为悬案,即使是日后翻阅史书,也很难找到详细的记载,说明当日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后,纷纷传言中,还有一条传言甚嚣尘上,那就是关于聂将军与太子殿下的关系。

据闻,太子年少化名藏于军中征战之时,就与聂青澜相熟,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志同道合,因此交情颇深。此次太子登基称帝,更是因她手握重兵十万,无人敢掠其锋芒,因而一举夺权。于是众人猜测,太子登基之后,便会立她为后。

没想到,新帝司空晨最后竟然另娶一后两妃,聂青澜榜上无名!

众人实在看不透这两人到底在卖什么药?直到第二件大事的发生,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朝野上下,官府民间,皆是震动哗然。

原来,聂青澜身具司空朝敌国血月的血脉,此际恰逢血月国女皇病逝,因膝下无子嗣,皇位空悬,国内几番明争暗斗之后,丞相李承毓亲笔来函,恳请这位血月国唯一的皇族血脉能回国主政。

这可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和血月国打了半辈子仗的司空朝传奇女英雄,竟然是血月国人

众人一片“原来如此”的慨叹声——这也难怪新帝不肯娶聂青澜了,他总不好娶个敌国女子在身边吧?

但面对这复杂难解的关系,聂青澜又当做何决定呢?

去血月吗?她手上可是沾满了无数血月将士的鲜血。

留在司空朝吗?身分的揭穿势必对她日后练兵掌权有了很大的阻碍。

但这些疑虑没有飘飞太久,所有人即得到了答案——

开宏元年九月初七,司空晨正式下诏书,宣布聂青澜将于一月后返回故土,接掌血月国女皇之位!

.

子夜,月上梢头。

司空晨披着一件睡袍立在院中,斜插鬓角的剑眉此刻紧紧堆蹙,而他冰凉的手指也与这春暖花开的季节显得格格不入。

“聂将军还没有来吗?”他忍不住再次问道。

旁边的内侍太监轻声回复,“陛下,聂将军一夜都在操兵,说是现在太晚,入宫于礼不合,怕惊扰陛下,也怕……”

“哪有那么多前怕后怕?她何曾是这样的人?”司空晨不耐烦地喝令,“拿朕的金牌来!叫传召的人拿着金牌去叫,今晚务必让她入宫见朕!”

再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小院外终于传来硬靴踏地的声音,声音传到门口时就停住,接着是聂青澜平静如水的声音,“微臣参见陛下。”

“进来。”司空晨不由自主地扬起下巴,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走进来的她。“青澜,你是故意躲朕吗?”他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问得如此犀利。

她垂着头,“陛下,微臣不敢。微臣动身在即,有诸多事务尚未交代完毕。”

他望定她,眼中有浓浓的不舍、怜惜,他上前两步,伸出一手袭上她的脸颊,但她却微微撇头,不经意似的躲开了他的手。

“陛下明日要举行的册封大典,微臣已经派一万士兵守护在京城内外,还有五千人装扮成百姓混迹于各个街道,可保万事平安无虑。”

司空晨的眼中浮起失望,口中讷讷地说:“哦,这么多人?又何必呢?不过是册封立后。”

“立后绝非寻常,更何况陛下之事无小事。微臣能为陛下所做的事情已经有限,这一点事更是马虎不得。”

司空晨的心像是被她这句话刺了一下,他痛得转身,低声道:“青澜,你若是怪朕你就直说,朕……可以废了之前的旨意,留下你。”

“君无戏言。”

她一贯平静的回答像是触怒了他,让他猛一转头,恶狠狠地说:“你就可以走得如此无牵无挂?”

她微微一笑,笑得如此无奈,“微臣去血月,是为了圆陛下的心意,怎能无牵无挂?”

他眉宇中的暴戾又倏然散去,叹口气,伸手握住她肩头,轻轻往怀中一带,感觉得到她身体的僵硬和抗拒,但他还是死死地扣着她,柔声说:“别怪朕,朕在这个位置,也是无可奈何。等有一天,时机成熟了,朕会接你回来。就在血月和司空朝的国境,以前我们曾经去过的河边上,我骑着我的壮志,你骑着你的凌云,我们在那相见,我接你回国。”

她的睫毛一颤,一股湿竟充盈到了眼角。这样的话,以前未曾从他的口中听到过,她以为,她这一生都不会听到了。

刚想说点什么,忽然从他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挲声。聂青澜陡然惊醒,推开司空晨,向后退了几步站定。

只见寝宫的门口出现了一名绝色女子,弱不胜衣的娇怯,她紧紧抓着自己白色的衣衫,小声问道:“陛下,您……还不睡吗?”

聂青澜盯着那女子,又看了眼脸色微变的司空晨,倏然单膝跪下,恭敬地说:“参见万娘娘。”她是司空晨新封的宠妃,国中巨贾万利船行老板的千金万绮婷。

绝色女子看了看她,“哦,是聂将军,你在和陛下说正事?”

“已经谈完了,微臣这就告退。”聂青澜起身,又对司空晨行礼道:“陛下,若无要事,微臣告退了。”

他只能尴尬地说:“青澜,你……要谅解朕的难处。”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提醒,“陛下,夜凉如水,您和娘娘不要在这吹冷风,还是早些休息吧。微臣这就告退。”

司空晨见她低头欲退,连忙又追加一句,“记得朕的话,朕不是信口和你开玩笑。”

她依然没有抬头,更没有响应,退了几步,旋即疾步奔出寝宫的大门。

身后,很快就该是一片春色无边的旖旎吧?她不想看,不想听,但不看不听,依然会让她心痛如绞。

征战半生,劳碌半生,为谁辛苦为谁忙?她信守了对爹的临终承诺,守护了这个男人十余年,扶植着他一路走来,一步步的帮他登上皇位。本以为两人可以就此安度一生相守,但是她等到的,却是背离。

不管这背离有怎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她,她的心再也不能做到像以前那样沉静如水,坚如盘石。

心裂了,碎了,既然被人弃如敝屣,她再不想收回。

走了,这就要走了。此一去,不是为了对他有着怎样的承诺,而是……再不想回头。

第1章(1)

聂青澜十六岁时,第一次随父上战场,司空晨也去了,只不过,她当时身穿铠甲、头戴盔帽,掩藏在聂煌身后的大军中,而司空晨却在自己的强力要求下成为作战先锋,奔跑在大军的最前哨。

那一战,他们和骚扰边关数年的游牧异族作战,打得十分惨烈。

大战结束之后,她听说司空晨失踪了,顿时大急,骑上自己的马就跑去找他。

她和司空晨的坐骑都是父亲聂煌亲自帮他们挑选的,所以名字也取在一起,一匹叫凌云,一匹叫壮志。因为两匹马儿平时就在一起,所以她希望凌云可以尽快找到牠的好伙伴。

奔了一阵,却全无司空晨的踪迹,浩浩战场中只有遍横四野的尸体。

她急得忘了规矩,张口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司空晨!司空晨!”

身后倏然有飞箭袭来,一下子射中她的肩膀,她歪了歪身子,伏倒在凌云的身上,拨马回身,看到不远处有个满身狼藉的异族人正举着箭弩瞄准自己。

眼见第二箭就要射过来了,她发了狠,不但不跑,反而催马向那异族人冲过去。

那人惊了,不想她竟然如此玩命,第二箭又立刻放了出来。

聂青澜早有准备,一边策马,手中长剑已经抽出,在面门前一划,挡掉了飞到近前的箭矢,然后剑身笔直狠狠地刺进了那人的胸膛之中。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杀得干净利落,毫不手软,只因为在她心中,这样的异族人可能杀害了司空晨。

但杀了人之后,她也没了力气,虽然铠甲护体,先前的箭矢还是穿过铠甲之间的缝隙,刺进了她的皮肉。

她颓然痛苦地回望着战场,正在绝望之时,一匹黑马忽然旋风般地冲到她身边,一个人从马上一步跳下,扶住了将要掉下马背的她。

“青澜,你中箭了?别乱动!我送你回去!”

陡然听到司空晨的声音,她立刻放了心,软软地抱着马颈,朝他微笑,“你还活着?真好,我以为你丢下我先死了。”

他心头一震地看着她,伸手轻轻盖住她的手背,柔声说:“放心,我们俩就像是这司空朝的绝世双璧,不会分开的。”

.

我们俩就像是这司空朝的绝世双璧,不会分开的。

这句话,在她的心中深藏了近十年,她一直信守他这句话,顽强地活着,为了实现这一梦想,不惜牺牲一切。而今……这句话竟然成了笑话。

因为马车的颠簸,让聂青澜在深夜忽然惊醒,不习惯车厢内的黑暗,她揉了揉眼,掀开车帘一角,问道:“到哪了?”

“将军,前面就是两国国境了。”随从属下回答。

今天是她离开司空朝前往血月的日子,她从清晨出发,没有向司空晨再辞行,甚至没有接受血月国来迎接她的盛大队伍,只是带着随行的几十人,默默行进。

血月和司空朝的边境,立着一块青石碑,一边刻着司空朝的名字,一边刻着血月国的国名。

“在界碑边停一停。”她低声说。

车队停了下来,她走下车,那块曾经看过数次的界碑就清晰地立在眼前。

以往,每次和血月作战之后,她都会巡视边境,而这,做为两国边境最重要的一块战略要地,她是必然要来的。

手指探出,轻轻触*着青石碑,那粗砺的触感,清冷的温度,为何在今日显得如此陌生?是否因为这一边,自此以后都与她再无关系了……

贪恋地,将手指攀到界碑上刻着的“司空”二字,她重重地咬唇,猛然抽回手,头也不回地重新坐上马车后,下令,“走吧!”

车轮又吱吱呀呀地滚动起来,界碑的那一头不远处,有血月国前来迎接她的人马。

“聂将军,我等奉丞相之命,在此迎候。”一个文官模样的人,在队伍前恭恭敬敬地率先开口。

她没有下车,只在车内回答,“要我接受怎样的检查吗?”

文官笑道:“将军您说笑了。丞相有令,将军此生第一次回国,为的是重返故土,执掌皇位,我等奉您为主,绝不许有任何的怠慢和疏忽。只是马车已经重新备好,请问将军是否可以移驾到这边来?”

已经入了血月国的国土,一切就应该听凭人家的安排。于是聂青澜走下司空朝的马车,只见几步之外,果然有一辆更豪华的马车停在那,被一队士兵保护着。

但是再豪华的东西,看在她眼中也没有什么特别,那不过是一辆载她去向未知彼岸的马车罢了。

她径自走去,跟随她多年的副将杨帆忍不住拉了她一下,“将军,车内万一有诈……”

但她拨开他的手,淡淡回道:“要死,我可以有千百种死法,我信李丞相的诚恳,他必然不会用这种方法害我。”说罢,就上了那辆马车。

马车宽大,有两位宫女在车内跪等,见她上车,双双伏倒,齐声道:“请将军更衣。”

她一怔,看着车上已经摆好全新的衣袜,“衣服还要换吗?”

一名宫女解释,“丞相说,更衣之事可能会让将军为难,但将军若身着司空朝的军服入境进宫,只怕会引起朝内很大的哗然,于将军日后自处十分不利。劝将军还是委屈一下,先更衣就绪吧。”

聂青澜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血月的丞相李承毓想得的确周到。现在的她是穿着一身司空朝的军服没错,这样入境进宫,不像回朝主政的女皇,倒像是入境谈判的元帅。

“那么,就换了吧。”她妥协了。

两名宫女一左一右,轻手轻脚地靠上来,一个帮她拆开发簪重新梳头,一个帮她更换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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