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吟惜见她那模样,笑了一笑,手指戳了下她的脑袋,笑道:“真没出息”然后转身回房。
“哎,夫人,人家就是没出息嘛~”小茉手中的水果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追着白吟惜的步伐小跑过去。
白吟惜为图清静,白府后院的仆从很少,有也是几个老人,知道轻重,绝不会家长里短说三道四,只会低着头走自己的路。
远处,一个老嬷嬷刚点起了连廊上的灯笼,本要从走廊过去,见白吟惜来,站在侧面躬身相让,白吟惜也没在意,仍缓步走了过去,可当踏上连廊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她一时也说不上来,拧了下眉,脚步微滞,也没停下,只带着小茉继续顺着连廊向前走,走着走着,忽然想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连廊的灯笼
25 红梅落雪似冬寒5
这连廊上的灯笼,原本是大红色的。说起来,红色是喜气的颜色,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白吟惜觉得那样鲜艳的大红色太过妖气,大半夜的,看了反而让人心里起毛,就命人将那红色的灯笼换成了橙色,并且在灯笼上绘了描金的牡丹富贵图。
特别之处并不是那橙色的花灯笼罩,而是灯芯。这些灯芯采用的是特别订做的加粗白蜡烛加粗芯,看起来会比一般大户人家的灯笼更加明亮。而灯笼内的烛台也比一般的灯笼要高,位置刚好是牡丹图的花心,所以蜡烛的光恰能让描金的牡丹在暗夜里发出淡淡的金光。虽然大体上看来还是红色的,但光线不会因为红得太过浓烈而过于暗淡。
可是今天灯笼恰没有平日的效果,里面用的蜡烛,显然不是平日里用的特制蜡烛
是蜡烛店送错货物了么还是嬷嬷搞错了
白吟惜脚步又微滞了一下,仔细地打量不远处那个嬷嬷低头躬身的模样,这个嬷嬷
一个念头在心中霎时闪过,呼吸跟着一窒,那个嬷嬷也正好抬起头来看向她,眼中的凶光一闪而过,白吟惜甚至来不及跟小茉说一句“快跑”,就见那个“年老体弱的嬷嬷”急冲过来,她只来得及抢过小茉手里的水果盘向那嬷嬷泼去,然后拉起小茉的手转身就狂奔起来
果盘落地的声音很醒目,小茉吓了一跳,还没搞清楚状况,刚被白吟惜拉转过身子,就觉得有一股力量把她向后拖去,然后她的身体便向后飞了起来,白吟惜抓住她手腕的手自然松了开来,接着她感到身上一阵剧痛,脑袋仿佛撞上了硬物,眼前一花,便什么都不知道,昏厥了过去。
这条连廊,一段连着内院,另一段却通向了外院。再上前几步就是连着外府的拱门。小茉被“嬷嬷”抓住甩开后,白吟惜感受到了嬷嬷的力量和速度,自知无力对抗,只好发狠向前跑,不过跨出才三步,嬷嬷就抓住了她的外衣衣襟,白吟惜早有准备,身体俯冲向前双手则向后伸展,顺势将那松散披在身上的衣衫褪下,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内里跨进了拱门
过了这道门,人就多了起来,就算是入夜了,还是有忙碌的仆人没有歇着,见白吟惜这么狼狈地跑来,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白吟惜气喘吁吁心神未定,冲到他们中间,这才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嬷嬷,却没有跟上来。
“夫人,您怎么了”仆人关切地问。
白吟惜看着拱门的方向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那嬷嬷的身手,恐怕现在找人去抓也已经跑了吧她想到就觉得心寒,如今府内有多少人是想要她的命
“快,你去看看,小茉还好不好”白吟惜指着拱门的方向,对一个仆人说。
“小茉”那人没太明白白吟惜的话,小茉还能怎么不好
“发什么呆,快啊”白吟惜忍不住高声吼道。
“啊啊,是是”那人回过神来,赶紧应了,将手上的水桶交给同伴,自己向后院跑去。
白吟惜喘息着,扶了下额头,觉得精疲力竭,她的生活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
白岂啊白岂,你一个平常百姓,没事藏那些东西干什么
她方才喘了那么一口气,便有仆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报告:“夫人,夫人不好了,书房起火了”
白吟惜一惊,叫道:“赶快灭火啊”
“有,已经找人去灭火了,我跟您汇报一声,我也赶紧去了。”那人说完还没走出两步,又有仆人跑过来叫道:“夫人东厢房着火了”
白吟惜又是一惊,只这愣神的片刻,第三个仆人跑来,“夫人,夫人”
“别告诉我哪里又着火了”白吟惜尖叫了起来。
那仆人愣了一下,结巴地说:“是,是,是您的房间,起,起,起火了”
白吟惜手扶着脑门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颤抖地说:“灭火,都去灭火”
“是,是,夫人,我们马上都去”那几人见白吟惜都气成了这样,哪里还敢拖拉,连本来在院子里的几人都赶紧跟了一起去这下,内院又剩下了白吟惜一人。
四周天空隐约能看到火光,鼻尖有一些火药味,白吟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耳边也仿佛出现一些噼噼啪啪的细微响声。近日来紧张的情绪仿佛忽然得到了突破口,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克制不住在发抖,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湿,喉咙里发出了一些类似猫叫的呻吟。她想尖叫,想手里抓住什么用力撕裂,仿佛以此来克制自己无法遏制的恐惧
刚才被嬷嬷抓住后衣襟的时候,嬷嬷那冰凉的手指仿佛还停留在她的后颈处,干瘦形如枯焦的树枝,像魔鬼的爪子
白吟惜深深地呼吸,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就算是魔鬼,也会有对付的办法
她方才强自压住了惊,顺了口气,心跳又骤然加快,猛然间觉得后脑勺升腾起一股毛毛的感觉,像被阴冷的风刮过,透到心脏的冰凉
她缓缓回过头,却见那嬷嬷,已经站在了拱门的中央,两只眼睛闪烁着精光,望着她。
那一夜,白府大火,烧得七零八落。
邻居们说,那是天火呢,一定是白吟惜这寡妇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惹怒了老天又有人说,那不是天火,而是鬼火,白吟惜这寡妇定然做了对不起自己相公的事情,死去的白岂先生才回来报复她
版本倒真是一个比一个神奇,一个比一个离奇。秦洛没功夫去理会这些,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白吟惜不见了。白府里里外外他都找过了,江湖人常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秦洛既没有见到人又没有见到尸,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或许她没在这场火灾中被烧死,悲的是,她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坐在白府内院的台阶上,半身靠在被烧掉了一半的柱子上,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场火大得匪夷所思,不想也知道定是人为的,空气中至今还留有浓浓的火药味,被秋风一吹,弥散出来,得令人呕吐。
秦洛衣衫不整,脸上身上都是灰烬,一看便知是在废墟中挖了多时,而那落寞的样子自然也说明,他什么都没挖到。
梁北戎赶到白府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秦洛。他走到秦洛面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本来秦洛还没注意到他,梁北戎这一走近,他猛得顺手抽出一根烧焦的树枝,向梁北戎刺去梁北戎抬扇格挡,扇子碰到焦枝的地方散落了一层黑色的粉墨,尚来不及惋惜,秦洛打了个剑花又袭过来
“秦公子这是何必”梁北戎侧身闪过,脚尖点地向后退出三丈,道。
秦洛满目怒火,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白府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们这些大人物关注的要钱要物尽管拿去,对一个妇人下手到底是为何”
“梁某绝非为害白夫人而来,这件事梁某真的不知”梁北戎皱了下眉,说,“也怪梁某掉以轻心,没想到竟有人那么大胆连连放火都敢。”
“放火还是杀人灭口”秦洛愈发很绝,飞身攻击梁北戎下盘,一招一式均是狠劲,纵然手中的只是焦枯的树枝,梁北戎也躲得不轻松。
“秦公子,你冷静一点我也希望能找到白夫人”他急道。
“找到又如何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秦洛将怒气都发泄于此,速度竟是越来越快
“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害梁夫人”梁北戎且战且退,高声道,“你与其同我斗,不如我们一起想想怎么找到白夫人”
话到此处,秦洛才停下手,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梁北戎松了口气,看着他,问:“秦公子,你可否见过一个臂上有红痣的少年”
天上飘下了雨,真是说下就下了。
雨滴淅沥沥淅沥沥打屋檐的望天兽上,打在小巷青石板路的地面上,打在姑娘手中的油纸伞上,打在院墙内的大榕树上,氤氲成一片,朦朦胧胧。
空气很凉,与那夜灼烧的白府正相反。
李太傅在屋檐下来回踱步,念道:“那女人怎么会跑掉怎么可能跑掉”
一人匍匐在地上,不敢吱声。
李太傅转到他身前,问:“屋子里的东西全烧掉了”
那人道:“是全部烧了。”
李太傅直起身子,长吁口气,“好,好。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线索。如今,只能但愿那个东西真的已经不在了。”
那人低着头,不敢应嘴。
李太傅眼中狠光一现,又对他说:“那个女人不能留,明白吗”
“是”那人应声。
“好,去吧。”李太傅道。
那人一走,李太傅还来不及喝一盏茶,就有小厮匆匆跑来,急道:“大人,公子他”
李太傅手下一顿,问:“公子怎么了”
小厮哆嗦着说:“公子不知怎么,就把门撞开了,我们都拦不住他”
李太傅一听,急问道:“然后呢”
小厮低下头,轻声答道:“然后,公子他跑了。”
缠绵的秋雨下的没有个尽头,天空黑压压的,仿佛近黄昏,吟惜醒来时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床上的幔帐不是她所熟悉的粉红色,而是清爽的淡绿色,被子有清香的味道,而不是再是焦糊呛人。
她的房子被烧了
想到这儿,她猛地起身,可是还未等坐起来,身体便一阵疼痛,不由自主又倒了下去。
好痛,身上仿佛被人痛打了一顿,没有一处不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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