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倾欢顺势道:“是啊,黄丨色名为泥金香,橘色紫龙卧雪,红黄相间的双色名为朱砂红霜,朵朵都是珍品。扫兴的话便不说了,妹妹同为尝尝这糕点,看看这花品,岂不乐哉。”
“是了姐姐。”四儿幽幽的笑起来:“姐姐用心良苦,妹妹铭记于心。今日这花,当真是开到四儿心里了,也灿烂到心尖儿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入夜惊心,别有内情
原本是想剥完这碟莲子就去歇着,哪知道手一颤,整盘莲子都翻散在地上。看着白白的嫩珠子噼里啪啦的落地、弹跳、滚动,年倾欢起身想着去捡。
“娘娘别动,还是让奴婢来吧。”花青怕光线略暗,贵妃不慎滑到,赶紧走了过来。
“你别动才是真的。”年倾欢制止她上前:“原本光线就暗,你心里又惦记本宫的安危,脚下一滑,跌倒是必然的。而本宫已经在这样幽暗的灯光下剥了好半天莲子,自然能看得清楚地上的一颗一颗。虽然不能再要了,却也能拾起来。”
莫名的心里很烦,年倾欢只觉得索然无味:“功亏一篑,大抵心里都是这样不畅快的滋味吧。本宫今儿也是好好尝了一番。”
“娘娘是说,隆科多大人侧福晋的事?”花青虽然没有陪伴娘娘去款待这位侧福晋,但心里多少也有些数。“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即便从前是姐妹,如今也各为其主了。皇上拘禁了隆科多大人,想必这一位侧福晋也是在劫难逃。娘娘何必恼自己的说辞,说与不说,结局都不会相差多少。”
“本宫并非因为自己说了什么而愧疚,只是感叹命运弄人罢了。”年倾欢将莲子一颗一颗的拾起来,重新搁在盘子里:“幸亏圆明园的湖里还有许多莲蓬,不然,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有这样的口福了?”
别人当然不知道她的顾虑是什么。年倾欢抿着唇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本宫有些疲倦,你陪本宫回房吧。”
花青上前,扶了贵妃:“娘娘当心脚下。”
年倾欢才步出偏殿,就见胡来喜匆匆而来。
“娘娘,大事不好了。安嫔又喊着腹痛难忍,皇上原本是去了那常在房里,这会儿已经移驾长春宫了。”胡来喜尽量让嗓音听起来没有那么突兀,但月色朦胧之下,他的每一个字都叫人惊心。
“皇上好端端的怎么会去那常在房里?”花青极为不解:“傍晚的时候怎么没听敬事房的奴才提及?”
轻轻咳了一声,年倾欢道:“眼下安嫔的龙胎更为紧要,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不要多言。”
“是。”花青噤声。
“赶紧随本宫去长春宫。”年倾欢记得,安嫔上一次龙胎不稳,还不足半月。这转眼十来日,怎么就又不好了。难道这一胎当真凶多吉少?
“臣妾给年贵妃娘娘请安。”
肩舆才走不远,年倾欢就听见一个脆声响彻耳边。“停。”
宫道一侧的小路上,一个娇弱的身影立在那里,借着月光,依稀能够瞧清楚是裕嫔宫里的英答应骆氏。
“你怎么会在这儿?”年倾欢不解:“安嫔的龙胎不稳,想必裕嫔也是得了信儿的。不带着你去长春宫照拂帮衬,怎么指了只身前往这里静候本宫?”
说来也真是奇怪,英答应若有要事禀明,只管入翊坤宫求见,何故躲在这里装神弄鬼。
骆宛晴四下里看过,再没有旁人,才缓缓走上近前:“并非是裕嫔娘娘吩咐臣妾前来,而是臣妾发现了一些可疑的事情,不敢惊动旁人,唯有偷偷禀明娘娘您……”
“哦?”年倾欢昔日曾经想过提拔这个骆氏,毕竟皇上面前,她还是有些恩宠的。只因为汪答应的事情太过惨烈,年倾欢便不愿意再让这些年轻的妃嫔为了恩宠而丧命,故而进些日子比较疏远,倒是没想她还会来找自己。“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骆宛晴小心的又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年贵妃的肩舆一次,忧心忡忡道:“有一日臣妾随同裕嫔前往长春宫,陪伴孕中的安嫔说话。裕嫔吩咐臣妾将她熬好的红枣羹拿去小厨房热。许是裕嫔不想假手他人的缘故。臣妾在小厨房中发现了一件怪事。”
伸手将一块包好的帕子递到贵妃手中:“请娘娘过目。”
借着月光,年倾欢亲手打开了帕子,里面是一片烧糊了的纸片,依稀能看见几个字。“似乎是经文。”
“臣妾问过小厨房里侍奉的丫头,这些都是安贵人亲自抄写的经书。每日都写,待到入夜就寝之前焚化。日日都是如此。因为天热的缘故,内寝之中用不上炉火,故而拿去小厨房里焚毁。旁人皆道安嫔是礼佛之心前程,可臣妾却知晓这些经文乃是往生经,替亡者超度所用。”骆宛晴不敢耽搁太久,道:“臣妾悄悄前来,不敢惊动旁人也不敢耽搁时辰。此事若无可疑,就算是臣妾多心。若有可疑,娘娘您不得不提防。”
言罢,她恭谨的行了礼:“臣妾告退。”
“娘娘,这英答应何故……”乐凝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先别说这么多了。”年倾欢道:“皇上很重视安嫔腹中的龙胎,怎么可不能去的太迟。”
“是。”乐凝吩咐抬着肩舆的奴才:“走吧,你们当心脚下,务必又稳又快的将贵妃送到长春宫。”
这一次,倒是不如上次那么吵杂。年倾欢步入内寝的时候,帝后静默的坐着,隔着屏风竟然一点儿动静也听不到。莫非安氏已经化险为夷了?“臣妾迟来,请皇上皇后恕罪。”
胤禛道:“知晓你日间见过隆科多福晋,必然是费了神。这会儿难为你走一遭。”
“臣妾理当过来,安嫔腹中的龙胎乃是皇上悬心之事,臣妾也希望安嫔能够化险为夷,平安的诞下麟儿。”年倾欢起身便问:“不知道这会儿妹妹好些了么?御医怎么说?”
静徽未曾开口,先是闷叹。“贵妃有心了。御医只说安嫔是血气不足,睡眠、饮食皆为不佳,才导致胎气不稳。用了些药,这会儿已经安睡了。里头熹妃与裕嫔照应着呢,想来也不会有大事。”
年倾欢联想起英答应的话,少不得道:“臣妾怎么觉得,此番有孕,安妹妹总是忧心忡忡的。到底何以心境欠佳,搅扰的妹妹不能安睡又食之无味?”
“许是……”静徽道:“上一次圆明园中落水,成了安嫔的梦魇吧!有孕之处就受了惊吓,也难免她总是心里不您。”转而对皇帝道:“皇上,不如请钦安殿的法师诵经祈福,为安嫔宁心可好?如此一来,也能让安嫔宽慰不少。”
胤禛颔首:“朕听安嫔的近侍提过,平日里安嫔总有抄经诵经的习惯。诚心礼佛,也总归是有心。既然安嫔信这些,此事就交给皇后去办。”
“臣妾遵旨。”静徽和婉而笑。
年倾欢道:“时候也不早了,皇上不如早些回宫歇着。臣妾自当陪着皇后留在这长春宫中,与熹妃、裕嫔一同照看安嫔的龙胎。”
“是了。”静徽也随声附和:“皇上日理万机,自得当心龙胎才是。不如就早些回宫歇着吧。”
“也好。”胤禛心里不落忍:“朕每每瞧见安嫔弱不经风的样子,心里便担忧得紧。就劳烦皇后、贵妃好好照顾安嫔。”
“臣妾遵旨。”两人异口同声。
待到皇帝离去,年倾欢才微微露出笑容:“皇后娘娘这顺水人情做的极好,却不想天不从人愿,皇上去了那常在那里,也没能叫她如愿。”
“贵妃的消息倒是灵通。”静徽似笑非笑:“皇上忽然决计要去瞧那常在,一时兴起也是有的,岂是本宫能左右的?贵妃这么说,便是十足的多心了。”
“娘娘何必妄自菲薄。”年倾欢慢慢的坐下:“这宫中有一个算一个,论及了解圣意,有谁及得上娘娘您?”
静徽没有接这茬,因为她知道贵妃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年倾欢丝毫没有给皇后留颜面:“只是臣妾一直不明白。娘娘能扶持一个又一个的妃嫔入皇上的法眼。怎的就不能为自己谋福祉。这么多年来,任凭您了解皇上的脾性,始终也没能成为皇上心尖儿上的人。”
长长的叹了口气,年倾欢惋惜不已:“到底这又是何故,娘娘您可曾想白了?”
虽然听起来觉得格外刺耳,但静徽只是稍微不悦,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世上的事情,哪里是凭着了解就能作数的。何况再好的美玉,也不见得人人都喜欢。反过来说,不被喜欢的玉,也未必就不是好玉。”
“哼。”年倾欢勾唇而笑,显然是轻蔑:“娘娘当真是有见底,臣妾叹服。”
“服不服的,且不在嘴上。”静徽饶是微微一笑:“本宫替皇上看顾安嫔的龙胎,贵妃你便少动心思。本宫若是你,必然要好好想想,当怎么才能保全自己的尊贵位分以及母家恩宠。万万不要如同隆科多一党才是。”
“不劳皇后操心。”年倾欢慢慢的起身:“年家的事情,尚且有年家的人劳心劳力。但说白了,亦都是为皇上尽心尽力。娘娘您只管好好照拂安嫔的龙胎,臣妾从头到尾都不会有旁的心思。”
悠悠一福年倾欢笑道:“臣妾瞧过安嫔,便同熹妃、裕嫔一并回宫。娘娘尽管放心。”!!
第四百四十九章:挥之不去,梦魇揪心
夜色如水,入秋之后,风不免有些凉。
从长春宫出来,耿幼枝不顾仪态的伸了个懒腰,使劲儿摇了摇脖子:“唉,真是!幸亏有惊无险,不然当真不知道怎么好了。”发觉贵妃与熹妃都异样的看着自己,耿幼枝面色一赧:“两位娘娘勿怪,臣妾失仪了。”
“裕嫔为安嫔的胎尽心尽力,自然会觉得疲倦。”年倾欢语调柔柔的。
“谢娘娘体谅。”耿幼枝脸颊微微发热。“自从圆明园照顾安嫔几日,臣妾便习惯了在她身侧帮衬。虽然说从前没有什么渊源,但臣妾总想着孩子是无辜的。”
雁菡无声在心底冷叹,只是沉默无言。
“孩子的确是无辜的。”年倾欢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心里的酸涩轻易就漾了出来。“但愿安嫔能顺利诞下这个孩子。”
“时候也不早了,娘娘早些回宫歇着吧。”耿幼枝朝贵妃与熹妃福了身:“臣妾先行告退了。”
待她走,年倾欢才笑问熹妃:“怎么方才你一言不发,莫不是也不赞同裕嫔留在长春宫照顾安嫔?”
“娘娘睿智,自然是洞若观火,臣妾这么冷眼旁都悬着心,总觉得安嫔的孩子怕是……”雁菡吸了一口又凉又闷的夜风,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的寒。“臣妾是怕东窗事发,会招致祸事。就算现在安嫔对裕嫔多么热络,来日为求自保,也必然会将种种不是归咎于裕嫔身上。她这是好心办坏事,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足可见,你与她交谈过这些!”雁菡没想到,裕嫔的动机连熹妃也瞒着了。
“是。”雁菡并不回避:“我苦劝,但似乎裕嫔根本听不进去。”
年倾欢饶是点了点头:“也罢,太医院诸人尽心竭力,未必就不能保住安嫔的龙胎。何况接二连三的不适,也都只是胎气未稳的缘故。许说过了四个月,就好了也未可知。咱们还是不必杞人忧天了。”
这话也并非没有道理,雁菡点了点头:“臣妾明白了。”
“你也早些回宫歇着吧。”年倾欢上了肩舆,吩咐乐凝回宫。
静徽慢慢的走到安嫔的床边,见她一脸冷汗,少不得接过映蓉递来的温润绵巾,替她拭去。“你们说安嫔是有什么心事啊?怎么入梦还这么糟心的样子?”
侍奉安嫔的侍婢不敢多嘴,只是垂首立在一边,纹丝不动。
“罢了,你们都下去,本宫在这里陪着安嫔。”静徽懒得同这些奴才废话。打发了长春宫的宫人,才问映蓉:“钱院判给安嫔用的药和方子,你都再让咱们的人仔细验过么?”
映蓉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不敢马虎,回回都让人仔细检查过,连同药渣也没有忽略。并无可疑。”
“那就奇怪了,好好的用药,怎么就保不稳这个孩子?”静徽不解的拭去安嫔鼻尖上的冷汗,转而又去拭脖颈耳后的位置。
“不要……”安笑然受惊,一把攥住皇后的玉腕,使尽了力气。“娘娘饶命啊,不要……”
冷不防的睁开眼睛,安笑然惊慌的凝视着面前的女子。“皇后娘娘,为何您就是不肯放过臣妾呢?”
这奇怪的举动,惊着了静徽,腕子上的痛楚倒是变得不明显了。“你发什么疯?”
映蓉随即端了一杯温水过来:“许是梦魇吧,安嫔喝杯温水压压惊。”
安笑然这才回过神,面前的人当真是皇后。而皇后手里的绵巾还是温热的。“臣妾冒失了,请娘娘恕罪。”
只是映蓉端过来的水杯,安笑然碰也不敢碰,谁知道皇后会不会在这水里做手脚,让她没有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臣妾不口渴,谢谢姑姑好意。”
静徽接过映蓉手里的杯子,搁在自己唇边,慢慢的喝了下去。小玉杯里的水本就不多,直到喝完,她将杯子倒过来,让安嫔看个明白。“到了现在,你都不相信本宫是要救你。还当本宫要谋害你腹中的骨肉,安嫔,你好糊涂!”
“娘娘,臣妾……”安笑然脑子里还是方才梦魇的画面,心慌不已。面前的皇后又特别的威严,那股震慑力叫她不敢直视。“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
“你经常梦魇?”静徽蹙眉问。
安笑然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臣妾自从有孕以来更为难眠,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就因为本宫曾经让你目睹了汪氏的死?”静徽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这才是安嫔的心魔。“怪不得太医院的御医们,想尽了法子,终究还是弄成这幅样子!”
“娘娘,臣妾并非……”安笑然不知该怎么想皇后解释。但她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皇后心里都会有芥蒂,如同一根刺一般的芥蒂。“臣妾只是……”
静徽有些失望,表情微微缓和了许多:“宫里头,要活命,就得不择手段。本宫不让人扼死汪答应,你怎么能有今天的风光?她骆氏,获宠皆在你之前。本宫不过是借她的死,为你扫清了祸患。到今时今日,骆氏也不可能再得圣恩,难道你不该感激本宫么?”
不带安嫔开口,静徽又道:“你自己嫡亲的孩子没有了,在你最风光得意的时候。倘若不是本宫为你安排了那个女儿,你觉得皇上还会愿意来你宫里坐坐,陪着你好好说说话么!再者,因为你的龙胎,齐妃可是险些忤逆君上。福敏对你来说,根本从头到尾就是福祉,可若是没有本宫,这一切你与齐妃能做到?”
静下心来,仔细的想了想,皇后的话也没有错。皇上苛待后宫,除了年贵妃得宠,旁人能捞着什么?若不是她还有福敏,怎么能得如今这个孩子?“娘娘一片苦心,为的就是能让臣妾博得皇上的恩宠。臣妾虽然愚钝,却也明白您这是为了臣妾着想。只不过……臣妾每每闭上眼睛,总恍惚的看见汪答应满脸是血的向臣妾索命!”
“胡吣。”静徽横眉:“汪答应是本宫让汪泉扼死的。她要索命,也只管来找本宫。这些年,殒命在本宫手上的宫嫔还少么?你以为只有一个汪答应?活着的时候,她们本就是贱命,难不成死了反倒是还有了指望?本宫根本就无所畏惧,要知道,死人是不会害你的,唯有活人才会。”
安笑然何尝不想有如此坚硬的心肠,可她就是忘不掉那一幕。
静徽倒吸了一口凉气,幽怨的望着她:“你可知,如果你再这么下去,非但保不住你的孩子,就连你的恩宠也未必还能拥有了。皆是,扼死你的,就不是你自己的心魔与梦魇,而是你的无知与蠢钝。汪答应早就已经死了,你做什么她都不可能活回来。是要你自己的命,还是替一个死人揪心,你自己想明白。”
“娘娘,臣妾……”安笑然满面是泪:“臣妾想保住这个孩子……</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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