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你以为我不肯做这事是顾念自己的名声?我为的是靖杨等六县的百姓——一旦引水,不管推到刘子飞身上,吕异身上,哪怕是范柏身上,那都是我下的命令。就算瞒得了天下,难道还能瞒得了自己?”
“自己?”郭罡微微一笑,“老夫看,如果只是大人自己,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大人在意的是石将军怎么看吧?”
“是又如何?”玉旒云怒道,“他所说的并无不对!”
郭罡道:“不过和大人想的却不同吧?既如此,大人何必要把这事对他说呢?”
玉旒云“哼”了一声:“你懂什么?我和梦泉之间,没有什么是不可说的。”
郭罡道:“是么?那么借此一战除掉刘子飞和吕异的事也要告诉石将军么?他会赞同么?”
玉旒云一愕:如果告诉石梦泉……他一定不赞成。是了!早该想到,郭罡不择手段,想出如此狠毒之计,要是石梦泉在场,肯定早就出言反对——这样看来,郭罡的计策到头来还是不能用的。
一团兴奋登时被泼了冷水:为什么所有最容易成事的计策都如此阴险狠辣?难道没有单凭实力可以达成目的的么?
郭罡看出了她的烦恼,微微一笑:“大人和刘子飞等人讲什么道义?他们向日同你可讲过道义么?他们来接手你的部队时,可考虑过什么道义?如果今日换作大人要挡他们升官发财的大好前途,他们对大人可会有半分手下留情?”
玉旒云皱着眉头并不发话。
郭罡又道:“大人一直想要灭亡楚国,你在楚国的敌手可会跟你讲道义么?他们彼此之间争斗起来尚且无所不用其极,见到你这个敌人,还不是什么手段都能用上?”
玉旒云双手撑在案上,整个脸都隐藏在阴影里,仿佛用额前的碎发将自己和眼前的世界隔开了,这样才能思考得更透彻。郭罡很想看看她的表情,好揣摩她究竟在想些什么。然而当玉旒云突然抬起脸时,他惊得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步。
带着一种莫测的笑容,仿佛凛冽的风吹过千年不化的雪原冰川,带起了一些细碎的冰渣子。“刘子飞和吕异的事就交给你来办。”她道,“但是,引水淹没靖杨我决不允许。你立刻画一张地图给邵聪,叫他即时出发,带郑国二皇子的头颅回来见我。”
“大人……”郭罡半晌才恢复了常态,“老夫觉得,活着的二皇子可能比死了的用处大些……”
腊月廿五祭灶日,樾国三万大军来到了梅岭。
由于刘子飞对吕异一通威逼利诱,吕异终于放弃了从神女关调兵,而是跟刘子飞一起动用了瑞津的三万兵队。胜利了,就是大家共同的功劳,失败了就看谁有本事把罪责推到对方的身上,而损失自然都是玉旈云的。这想法,他们心照不宣。
依旧打扮成贾老实的石梦泉未接到玉旒云的任何指示,心中忐忑不已。不过当他看到梅岭中尽是模样狼狈的樾军士兵后,知道玉旒云应该有所部署,才稍稍放下心来。
在道儿口坐着个背着大铁锅的人,正是从前被范柏发配到伙房的邵聪,石梦泉叫卢进帮自己看着范柏,瞅个空子就来向邵聪打听消息。邵聪道:“石将军不必担心,玉将军率领大队人马驻扎在富安北面的朱家坝。她说叫你暂时还做贾老实,不过一会儿进富安城的时候要小心。”
石梦泉点了点头,又问:“进富安?什么时候?”
邵聪道:“等郭先生的消息,一会儿……”才要说,正好吕异走了过来,两人连忙都住了口。
吕异因为多少受了刘子飞的胁迫,满肚子的恼火没处发泄,看到邵聪就冷笑道:“哎呀,这不是我们百发百中的邵参将么?已经改行做大厨了?”
邵聪冷淡地行了个礼:“吕将军。”
吕异“哼”了一声:“贾老实,你们范总兵提拔你,你可千万要用心做事,否则这伙房里还多的是空位呢!”
石梦泉唯唯答应。
吕异又道:“那么今天就请邵大厨来整治饭菜吧,我倒想看看这弯弓射箭的手做出来的饭菜如何。”
邵聪依旧冷淡:“粮草都被郑人烧了,这里的树根草叶也被吃的差不多了,不知道观音土将军吃不吃得惯?”
吕异被这态度气得半死:“我大军来到此地,自然有粮草——贾老实,你带他过去,看着他做饭,要是敢偷懒的,立刻来告诉我。”
“是,是——”石梦泉正有许多话要问邵聪,求之不得,立刻就拉着邵聪到一边去了。
看看已走出了吕异的视线,邵聪才道:“其实玉将军和郭先生具体是什么计划,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本来玉将军本来打算叫我潜入靖杨刺杀郑国二皇子,想以此引了郑军到富安来。不过后来她用了郭先生的计策,让大家先撤退。郭先生说少时自然会有郑军到来富安。我们先是将信将疑,但待到我们全都撤出城后,果然看到郑国二皇子的大旗插在城楼上了。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
郭罡的主意异乎常人,石梦泉想,以他那种反复无常之态,说不定是骗了玉旒云撤退,回头又去请自己的主子来,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富安。不过,他既然知道樾军大部队开到,以二皇子的兵力是绝对守不住富安的,应该不会有此无谓之举吧?那么他极有可能去转回郑国去,告诉二皇子说因为种种原因,樾军不得不放弃此城,二皇子就信以为真,兴高采烈地来到富安,殊不知自己成了樾军的靶子……当然也有可能根本富安城里一个郑人也没有,就是郭罡插起了一面旗子而已……
多猜无益,还是得等郭罡的消息。“郭先生有没有说会怎么传消息来?”
“说来你也不信,”邵聪道,“郭先生说会亲自传消息来,不知他打算怎么做。”
石梦泉道:“那就只有等了。”只希望不要太久,他想,盯住范柏实在不容易。
两人当下就按照吕异的命令去准备伙食。不过才走没多远,见到罗满匆匆跑了过来:“石将军,郑人来向范总兵献城投降,卢都尉叫你快过去。”
献城投降!石梦泉和邵聪心中都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看来是郭罡到了。
立即随罗满到了大帐中,果然看到了郭罡,正向刘子飞和吕异行礼:“我主公只道范总兵请来了救兵,害怕不敌,所以叫我来求和。没想到范总兵搬来的不仅是救兵,还有威远、忠义两位大将军。看来我主公实在明智,否则这一战必是以卵投石了。”
刘子飞和吕异不明就里,呵呵而笑。范柏想要揭穿,无奈卢进正拿匕首抵着他的后腰。他想:看来玉旒云毕竟也忌惮舅父,现在想找个台阶来下,把谎撒圆了;也罢,我就先把富安拿回来,然后再跟他们秋后算总帐。因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和二皇子殿下交接——舅父、刘将军,大军没有必要在梅岭扎营了,直接进驻富安吧。”
“啊?进驻富安?”郭罡道,“这……我主公已经答应把富安还给范总兵,为何大军还要开进富安?莫非是想撕毁和约么?”
樾军来到这里,当然就是为了毁约消灭郑国,只是各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打算,表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范柏即道:“大军不进富安,我怎知你们二皇子殿下会不会出尔反尔,卷土重来?”
郭罡道:“范总兵说话真是有意思。如果不是你先进攻我国,我主公怎么会被迫同你交战,以致夺下富安,小惩大戒?”
范柏一愕,气得几乎想把事情全盘托出。
石梦泉忙快步走上来扼住了他的手腕:“范大人,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刘子飞呵呵笑道:“郭先生说的没错,樾、郑两国为友好邻邦,我大军进驻富安的确不妥。然而范贤侄说的也有道理,不管是谁先挑起了战火,现在的确是你郑国的军队打到了我樾国的土地上,所以我们若就此撤走,也不能保证你们日后不再次毁约而来。毕竟富安只有不足一千的兵力嘛。依我看咱不如想个折中的法子——我大军依然驻扎在梅岭,直到交接完毕,富安防备力量恢复为止——不知二皇子意下如何?”
郭罡作出为难之态:“这个……老夫得回去请教了二皇子才知道。”
吕异惟恐打不起来白跑一趟,一拍桌子,道:“还请教什么?这里是我樾国的地界,本将军爱把军队驻扎在哪里就驻扎在哪里。就算是要请教,也是请教我国皇帝陛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二皇子了?”
郭罡仿佛被他吓了一跳,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啊,既然是这样,老夫就斗胆替二皇子做了这个主。两位将军的部队就驻扎在梅岭吧。我郑**队今晚就撤出富安……范总兵何时方便来交接?”
范柏暗想:现在舅父大军在此,我前去富安“交接”,玉旒云还敢玩什么花样不成?当即做出一副英明神武的模样,道:“富安是我樾国之地,多一刻在他人手中都是我国之耻。我现在就去交接——舅父,请准我带骁骑营一同前往富安。”
骁骑营神勇无比,应该可以保护范柏的安全。吕异便要点头。然而刘子飞却笑:“哎哟,既然只是交接,何必带骁骑营呢?搞得我们似乎很不友好似的。我瞧这几天卢都尉跟范贤侄谈得很投契,不如就叫卢都尉带三千健锐营兵士陪着,而范贤侄则可以把原先富安的人马召集召集,一同回去,岂不便宜?”
范柏把刘子飞恨得牙痒痒的,可又无法驳斥这番话,只有把眼看着吕异。而吕异又何尝咽得下这口气,“呼”地一下站了起来,道:“既然二皇子这么有诚意交还富安,我吕某人也有兴趣交交这个朋友。我亲自和青陵到富安去一趟——卢都尉,你的健锐营固然训练有素,不过我们要赶去富安,还是骑兵快些——郭先生,希望你明白,我带着骁骑营决不是向二皇子示威,而是纯粹为了效率之故——”
口里说是叫郭罡理解,其实却是对着刘子飞说的。后者翻了翻白眼:“要我说,交接之事何止是要效率?仪仗排场也是要有的。吕将军既然亲自和范总兵带了骁骑营前往,那我就在这里让健锐营、步军营、神弩营和前锋营都列好队,方不失我大国风范。”
看来这两个人都动了心思要开战,石梦泉想,只要富安有一点儿动静,他们就得了理由——吕异带了骁骑营好冲锋,刘子飞带了大部队负责扫荡残余敌兵并切实占领城池。两人都想争功呢!不晓得郭罡究竟卖的什么药?他便望了一眼这难以捉摸的人,见这丑陋的男人还是不停地在擦汗,并喃喃道:“啊……这个……何必如此麻烦……何必……”
刘子飞和吕异各人下了各人的命令。石梦泉作为范柏的副官贾老实,自然是跟着邵聪等富安守军一同离开梅岭,前面是郭罡领路,旁边有骁骑营护卫,回身望望还可见到黑压压一片刘子飞率领的部队——这些兵士也并非像刘子飞所说,原地列队等候,实际一直在朝富安方向移动,只不过骑兵毕竟比步兵快出许多,两路人马间的距离也就越拉越大。
当郭罡带着众人来到富安城下,果然看到富安城楼上插着郑国二皇子的大旗——先前远眺靖杨时见到过。城楼上的士兵也是郑军服色。这些人不是樾军假扮的吧?石梦泉担心地瞥了一眼郭罡,若那样,吕异一旦下令开战,岂不是打了自己人?
城上的人见来了部队,就朝下喊了几句话。郭罡表明了身份,城门便打开了,有士兵迎了出来:“郭先生,二殿下在总兵府里等着您呢!”
郭罡道:“好。”又回头来征询吕异与范柏的意见:“范总兵带着亲兵进去,还是吕将军也一起将骁骑营全都带进来?”
范柏当然是想把骁骑营全都带进去了。不过吕异毕竟久经沙场,知道富安此地原是商港,不似那些历来就作为军事重镇的城池,道路经是经纬的纬,此地街巷东弯西绕,冷不丁就冒出个死胡同来。如果大军贸然进去,万一遭遇郑军埋伏,就十分棘手。反而留在城外更利于战斗——因这城池不能据险以守,兵临城下就更有威慑力,让里面的敌人不敢轻举妄动,即便遇到突发状况,要冲进去也不困难。他即道:“青陵,你带着你的人马进去。舅父就在此处守着。谅他们也不敢玩什么花样。”
范柏无法,只有答应,带着石梦泉、邵聪等一千多人进了富安。
一进城,他就发作了,冲着郭罡怒道:“老家伙,你到底要怎样?陪你作戏作到这份儿上,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郭罡淡淡地笑:“范总兵,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继续跟老夫合作下去,自然有你的好处。”
范柏白了他一眼:“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可看不出跟你合作有什么好处。现在刘将军上奏朝廷说我私自兴兵,万岁查问起来,我的麻烦可大了!”
郭罡笑道:“玉大人也到皇上跟前参了你一本,反正砍你一次头也是死,砍两次头也是死,刘将军参你的也没什么影响。”
范柏骑在马上也差点儿跳了起来:“老家伙,我现在就砍了你!”
郭罡道:“范大人何必动怒?无论是玉将军参你还是刘将军参你都罪不至死。其实要我说,刘将军参你的那一本实在是帮了你的大忙——战场上的过失自然要在战场上补偿,如果你成了攻陷郑国的大功臣,谁还会追究之前的折子上写了什么?”
范柏冷笑:“攻陷郑国的大功臣?我舅父带着骁骑营,刘子飞更是带着玉旒云的大队精良人马——玉旒云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着,几时轮到我做功臣了?”
郭罡也笑:“今天就是大人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啊——郑国二皇子是我骗到此处来的,大人只要把他杀了,这个功劳不是很大么?”
范柏一怔。石梦泉也吃了一惊,看看迎他们进来的郑军士兵离得很远,才问:“当真是郑国二皇子?”
郭罡轻描淡写:“自然。他乃是天字一号的草包,对老夫的话深信不疑。我跟他说我用间成功,樾军起了内讧,现在必须撤出富安,他就立刻欢欢喜喜地带着人马来到了城里,准备以此为根据地继续西征呢。”
“哦?”范柏喜道,“那今天我樾国大军来到城下,你又是怎么跟二皇子说的?”
郭罡道:“我对他说,我可以假装投降,骗了樾军主帅进城来将其擒获,然后以此为要挟,樾军自然不战而退——他又怎么想到范大人你会带了这么多人马进城,而且一见面就取他的脑袋呢?”
范柏哈哈大笑:“果然。遇到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奴才,你主公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穷霉了。”
郭罡跟着嘿嘿一笑:“多谢范大人夸奖。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郑国气数已尽,我跟着二皇子一点前途也没有,当然要早为自己打算。”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富安地图来,上面画了好几个红色的圈。“这是郑军埋伏的地点,”他道,“石将军,你可带兵去将这些人抓获。”
石梦泉一怔,简直不知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郭罡道:“郑军在城中的不过五千人,但也必樨军的人马多,如何将他们一一制服,就要看将军你的本事了。”
石梦泉皱着眉头,希望他能有更明确的解释。但范柏嘿嘿冷笑:“石梦泉,你向日都是跟在玉旒云后面,莫非少了她,你就一事无成了么?不就是叫你以一敌五么?你如果做不来,可以出城向舅父求救!”
郭罡道:“哎,切不可现在求救。现在是要显示范大人你神勇非凡,以区区一千人马就制服了郑军,还斩杀了郑国二皇子。如果求救,岂不垮了?石将军的本事,咱们大可以放心。”说这句话时,他倒是偷偷向石梦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还不快去?
已经可以看到总兵府了,石梦泉只有叫队伍停在原地,假装是要等待主公。
范柏则另挑了三两个士兵和自己进总兵府,边打马前进边对郭罡道:“那你先前不是已经投诚了玉旒云么?她到那里去了?”
郭罡道:“灭掉郑国是我升官发财的敲门砖。玉大人听说吕、刘两位将军亲自来到,竟然跑得没了影儿。她那扇门敲不开,我敲范大人这扇门也是一样的。我想,我帮范大人建立这样一件大功勋,范大人应该不会计较先前的冒犯吧?”
两人都笑了起来,到了总兵府门前,下马,进去了。
石梦泉叹口气:实在不知道那里面将发生些什么。他低头看看地图上的红圈,发现正是城中秘道的出口。除了总兵府花园和码头边的两个出口外,其他各地每处都有一个红圈。原来郑军都埋伏在地道里,只要把地道口看守上,那就真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难怪郭罡对以一敌五也如此有信心。
他当下命令邵聪带领兵士逐一检查各个地道出口,如果能找到当日玉旒云用来封闭出口的大石,就用石头将出口堵上,如果暂时寻不到石头,就在出口上架空烧一堆篝火,总之让郑军出不来就行。
邵聪道:“不用将他们都消灭么?”
石梦泉摇摇头:“没有那个必要,等这边结束了,就劝他们投降加入我军,如果不肯的就等到灭了郑国,便放他们回家——我们的目标是拿下郑国,不是杀光郑国士兵。而且这些人里,恐怕被强征来的居多。”
邵聪抓了抓脑袋:“可不是!”
石梦泉又道:“总兵府门口还有郑军守卫,里面也不知有多少人。如果你把我们的人都带去封地道了,恐怕太惹眼。大部分人得留在这里——你行事要小心,万一撞上小股的郑军,那就只好将其消灭了。”
邵聪点点头,又问:“那石将军你呢?”
石梦泉指了指总兵府:“我进。”
也许郭罡的确是想让范柏杀了二皇子。石梦泉进总兵府,除了在门口有几个士兵盘问了他一下之外,府内畅行无阻,连卫兵的影子也不见。他不知范柏究竟在何处同二皇子“交接”,转了几个弯之后,看到花厅门前有几个士兵在把守,想来就在那里了,因闪身躲进了游廊的阴影里,迅速绕到了花厅的后方。
这时便听到了一阵琴声,低沉古雅,仿佛一阵无依的西风吹过寂静的战场。二皇子宴客奏乐用这样的曲子倒也奇怪!
他来到后窗下,冬季用的棉帘子被半卷起,刚好可以一窥究竟。而只一眼,他就惊得呆在原地:花厅正中两个年轻人躺倒在地,一个是范柏,另一个华服者应该就是郑国的二皇子,他们旁边还有几个郑军士兵和范柏挑着跟进来的樾军士兵,也都横在地上,看他们七孔流血,显然是中了剧毒而死。再看对面窗下,好整以暇弹着古琴的正是郭罡。
“去时怀土兮心无绪,来时别儿兮思漫漫。塞上黄蒿兮枝枯叶干,沙场白骨兮刀痕箭瘢。”郭罡边弹边唱,对满堂的死人视而不见,“风霜凛凛兮春夏寒,人马饥荒兮筋力单。岂知重得兮入长安,叹息欲绝兮泪阑干。”一曲完毕,抬起头来刚好对着石梦泉:“石将军已经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石梦泉怔了怔,翻身跃入厅内:“这是怎么回事?”
“正如你所见,”郭罡道,“我在茶里放了点毒药,他们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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