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倒很清闲。”悦敏道,“本来想请玉大人一起去家里坐一坐,刚才看她和翼王爷走了,真是件怪事。”
“有什么奇怪?”愉郡主插嘴,“翼哥哥想了多少主意要娶这个男人婆?虽然我看她没什么好,但是既然翼哥哥吃了秤砣铁了心,我也希望皇天不负有心人啦!”
悦敏摇头笑笑,对石梦泉道:“怎样,兄弟?玉大人虽然没空,你愿不愿意赏光?”
这是做什么?莫非事到如今,赵王还想拉拢他?石梦泉心中转过了无数的怀疑,无论如何,总不至于骗我去赵王府想杀了我吧?便跟去摸摸他们的底细也好。因答道:“小王爷如此盛情,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果然是出于赵王的授意。到赵王府的时候,酒席早就准备好了,也预留了玉旒云的座位,悦敏说她和翼王一起走了,赵王才愣了愣,笑道:“哦?莫非这两人的好事也近了么?”跟着就吩咐人撤去一套碗筷,请石梦泉入席。
赵王妃、愉郡主都在席上,所以并没有任何要紧的话说。无非赵王妃的言语中旁敲侧击,想看看石梦泉打算什么时候迎娶愉郡主过门。她也暗示丈夫和儿子明确地把这问题提出来。但赵王就仿佛没听见。而悦敏则不住地说起在北方和蛮族作战的趣事——当初玉旒云让戴罪的锁月总兵岑远去北方挑起战乱,如今从悦敏的叙述中知道,岑远受了重伤,军医说恐怕下半生都会瘫痪,所以岑广已经奏明庆澜帝,将侄子接到身边去。也不知道岑远说了什么没有?岑广老将军是会怪罪赵王还是怨恨玉旈云?石梦泉不免担心——这实在不是另外树敌的时候!
一时饭毕,赵王妃要去歇午觉,愉郡主须得陪同母亲回房。觑着这一个时机,悦敏立刻建议:“父王,请石兄弟一起喝茶吧?”
“恩。”赵王点头,“上练武房那边去,清静些,省得妇道人家一直在耳边唠叨。”
练武房,石梦泉知道,那里有间密室,一年前就是在那里,赵王向他和玉旒云提出了合作谋取天下的建议,如今又要到那里去,赵王这是要切入正题了。他于是一边起身跟着这父子二人出门,一边提醒自己,要时时警惕,步步小心,千万不要中了人的奸计,陷玉旒云于危险之中。
于是,由悦敏打头,三人来到了赵王府练武房。正如石梦泉所料,悦敏打开了密室的门,将父亲和石梦泉都引了进去。
这里看来跟一年前并无甚变化,樾太祖皇帝手书的“驰骋天下”条幅依然气势雄浑地挂在正对面的墙上,书架和兵器架侧立两面,显着“文韬武略”之意。唯一不同的是,原来摆放在当中的青铜宝鼎不知去向——但只要赵王心中还有问鼎之念,这笨重的青铜玩意儿在与不在又有何关系?
三人在原先摆放宝鼎之处站定。悦敏轻轻拍了拍手。石梦泉只听“卡卡”数声,书架和兵器架都移开了,后面各露出一扇门来,而内中鱼贯走出两列人,书架后走出的都是文士打扮,而兵器架后走出的,自然都是束袖的武者。石梦泉也习武多年,一看就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行伍出身,都是武林高手。当先一个鹤发童颜的,才一现身,悦敏立刻就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大师父。”而后面跟着的人,悦敏也一一见过,分别称为“二师父”“三师父”,又有几个是他的师兄师弟。
啊!石梦泉心想,原来悦敏都是跟着这些江湖中人学的武艺,难怪当初他能用“铁砂寒冰掌”这种古怪功夫袭击玉旒云。却不晓得这些高手们还教了他什么厉害玩意儿?
悦敏微微笑着向石梦泉介绍这些文士武者,并且称他是自己的未来妹夫。这些隐藏的高人也就很有礼貌地同石梦泉或点头或抱拳作为招呼,仿佛真是见了赵王的半子,自己未来的半个少主人。寒暄了一圈,悦敏道:“各位都还有正事要忙,父王和我也要和石兄弟谈点事,大家各忙各的吧!”这些人也就纷纷行礼,退回那两扇门中去了。悦敏再次拍了拍手,书架和兵器架都移回原位。刚才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
石梦泉看着这父子俩,揣测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赵王负着手,慢条斯理:“上次你和玉旒云来的时候,本王跟你们说过。你们走进了这间密室,可以好端端地走出去,也可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两个年轻人大概是把本王的话当成玩笑了吧?”
原来是一个下马威,石梦泉暗想,但是谅赵王也不敢真的叫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他神色自若,道:“下官不敢把王爷的话当玩笑,玉大人也是一样。”
“是么?”赵王看了看他,“你们两个在西瑶好大的动静,竟然说服孝文太后和青锋太子跟你们结盟——本王花了那么多心血才达成的盟约,你们两个年轻人竟然这么轻易就达到了,实在叫本王不敢小觑。”
“王爷,一个巴掌拍不响。”石梦泉道,“如果不是青锋太子相邀,下官和玉大人也不会冒险穿过楚国远赴西瑶。西瑶人之所以最后要舍弃王爷而和皇上结盟,个中原因王爷自己也应该能猜测得到吧?”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谋朝篡位者,人人得而诛之。
赵王却并不生气:“西瑶人不是跟皇上结盟,而是跟玉旒云结盟。你们两个都是人才,就连本王都希望与你们合作,何况西瑶人呢?这次你们提出设立武备学塾,又增加养老税金,实在是一项绝妙的设想。如果由本王来做主,根本就不会容礼部、户部的人来刁难,一早就诏令实施了。”
“这都是玉大人的提议,下官不敢居功。”石梦泉道,“而现在刁难着不想让这新法通过的并不是礼部和户部,正是小王爷永泽公您——”
悦敏拉着指节,格格作响,笑道:“我今天在朝堂上所说的并非存心刁难,而是指出新法的漏洞,让玉大人补上。这些新法可以使我大樾国的军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相信实施一段时间后别说楚国、西瑶不是我们的对手,就算穿过沙漠那些凶狠的红毛番国骑兵,也不在话下。如此重要的新法,如果有漏洞就太可惜了。我想,以玉大人的聪明一定可以尽快想出解决之法。到那时候,我一定鼎力支持新法的实施。”
你会么?石梦泉狐疑地看了悦敏一眼。
悦敏仿佛听见了他这个无声的问题,挺胸而立,道:“石兄弟,你我都的带兵之人,岂有不想军人得利的?朝中大臣多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社稷和百姓。我悦敏却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你和玉大人想要与我为敌,我的目的却是要使国家强盛。我父王也是如此。你和玉大人是想在如今的朝廷中捆手捆脚,被人猜疑被人刁难,还是想要新朝廷新气象,尽情地一展身手?”
石梦泉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连谋逆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不仅是一展身手的问题。”赵王道,“其实也是生死存亡的问题。石将军,你能够坐到今天的位置,当然是出自玉旒云的提携,你便就一直对她忠心耿耿,哪怕她要你去死,你也会去死。男人知恩图报,本王很欣赏你这一然而,如此愚忠对你的主公并没有好处。玉旒云性格偏执,认定了一件事对,就非要去做,认准一个人好,就非要去拥护,你比她冷静,比她成熟,应该替她看清形势。你想眼睁睁看着她走向覆亡么?你想跟着她一起走向覆亡么?”
“下官不明白王爷的意思。”石梦泉道,“如今胜败未分,怎见得走向覆亡的不是王爷您?”
赵王笑了笑:“不错,本王要做的这件大事的确还是胜败未分。但是你以为你们帮着皇帝斗败本王,你们就不会走向覆亡?”
大概又要说起那“功高震主”的老一套,石梦泉暗想,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王就是个好例子。当今圣上庆澜帝怎么会加害玉旒云呢?
赵王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道:“年轻人,你以为皇上真是你所看到的那样?如果他是一个毫无主见,万事都需要别人来替他决断的人,他是怎样坐上今天这个位子的?仁宗朝兄弟阋墙,朝中多少王孙公子送了性命,偏偏就这样一个窝囊的老好人活了下来,还碰巧仁宗无后,让他当了皇帝?天下间竟有这么奇怪的事情?难道真是什么佛祖在背后保佑他么?”
石梦泉怔了怔:庆澜帝的确平庸,但是待人宽厚。也许老天正是要让机关算尽小人们知道公义之所在,才让庆澜帝一帆风顺,处处化险为夷。巧则巧矣,却没什么不合情理的。
赵王冷冷一笑:“年轻人,世上没有佛祖。所谓事在人为,你所见到的所有巧合,都是人做出来的。他装得越傻,你们就是越肯替他卖命,等有朝一日你们发现的时候,他早就已经坐稳的王位,又牢牢抓住了你们的弱点,只要动动小指头,你们两个就丢了小命——到那时候,就太迟了。”
石梦泉觉得赵王纯粹是危言耸听,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王爷找下官来就是为了要说这些?忠臣不事二主,就算将来皇上要下官的性命,下官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强过谋朝篡位,不得好死。”
“石梦泉!”悦敏低喝道,“我父王是还想拉你一把才跟你说这些,你不要不识好歹!”
赵王抬起一只手,示意儿子不要插嘴,自己微微一笑,对石梦泉道:“年轻人,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我若不给你看看真凭实据,你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我来问你,你知不知道当今皇后是什么出身?”
玉朝雾?石梦泉只道能嫁给王族为妃的自然出身不凡,虽然后宫之中从来没听人人提过,他本以为大概是皇太后的某位远房亲戚。但是去年秋天和玉旒云楚国一行,藏身在芙蓉庙古墓之中,他亲耳听到玉旒云告诉自己,她原来是楚人,那么毫无疑问,玉朝雾也是楚人了,两人都是那“于文正公适之”的女儿。赵王突然有此一问,不知他对这件事知道多少?石梦泉警觉了起来,咬了咬嘴唇,道:“皇后娘娘的事,我做臣子的,怎么会去打听?”
赵王道:“玉旒云没有跟你说过吧?呵呵,这样的事,她怎么会跟你说呢?你真要打听,也没处问。”老奸巨猾露出了难以捉摸的笑容:“不过我想有一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太宗八年的时候,楚国战败,送了一位公主来和亲。但是公主进宫之后不久就没了踪影,而楚国也以此为借口撕毁盟约,与我国重新开战——这些太宗实录上都写着呢,你知道吧?”
石梦泉当然知道。他就是在太宗天元八年的时候和母亲来到西京,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玉旒云。
赵王道:“楚国的借口,确切的说来是认为太宗皇帝害死了这位公主,而我国还击的理由是楚国自己派人刺杀了这位公主——在双方的史书上,我相信这位公主都已经死了。她的封号是朝阳,而她来的时候陪嫁的还有一个妹妹封号是素云。石将军,你现在能猜出这位公主是谁了么?”
赵王把话说到这份上,显然朝阳公主必是玉朝雾,而素云公主不消说就是玉旒云。各国用宗室甚至不相干的女子充做公主外嫁敌国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石梦泉只是不明白,就算是樾、楚两国盟约已破,玉朝雾姐妹也没有必要隐瞒身份,皇上、皇太后更不需要对此事绝口不提——宫廷中多年以似乎没人谈及此事,也不可不谓一桩怪事。玉旒云不肯说的事,必然有她的理由。换在过去,石梦泉有再大的好奇心,也会压抑下去。然而赵王的话语让他产生了一丝不安。他不由自主地看着这父子二人,眼神已经把他的动摇表露无遗。
赵王微微笑了笑,吩咐悦敏道:“看来石将军对个中奥秘一无所知,我得好好跟他聊聊,给我们上茶来。”
“是。”悦敏恭敬地答应,退开一边。赵王便请石梦泉坐下,慢条斯理道:“对于仁宗初年的真假遗诏之争,你知道多少?”
石梦泉在太宗天元八年进京,天元九年太宗皇帝驾崩,其长子奉大行皇帝遗诏继承大统改元开泰,史称仁宗。虽然仁宗是太宗的长子,且十岁时就已经封为太子,但是太宗尚有一幼子密王是皇后元氏所出,太宗对他宠爱有加,时常说这个儿子同自己最相像。有传闻说,太宗打算废长立嫡,以幼子即位,长子辅政。究竟有没有这回事,拥护仁宗的持遗诏为凭,而拥护密王的坚持说太宗已经打算修改遗诏,只是来不及,并有元皇后作证。朝中的亲贵大臣审时度势。分成两派,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党争。
对于这一切,石梦泉只有模糊的印象。一是因为当时年幼,二是因为那时封为庆王的庆澜帝在众皇子中最甘于平淡,任亲贵大臣们日日奔走,连横合纵,他除了每日向母亲全太妃晨昏定省以及必要的朝会之外,基本不进皇宫。别人养了一门的谋臣死士,他却养了一群乐师画匠——不是陪玉朝雾下棋弹琴就是找高僧到府中来讲道,又延请名师来给玉旒云授业,仿佛只要他的庆王府里人人欢喜,他就再没什么别的好忧虑了。在剑拔弩张的西京,庆王府就像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关起大门来就是自己的世界。
“真假遗诏和当今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他故作镇定地反问赵王。
“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赵王淡淡的,“那场党争的细节你们这些年轻人自然不会清楚。亲贵大臣们除了自己亲自上阵之外,他们家中的女眷也都忙得不亦乐乎。密王的母亲是正宫皇后,密王的未婚妻是开国元勋乐安侯的孙女儿;支持密王的有淑贵妃的儿子齐王,他母舅是九门提督,岳父是户部尚书;妄图自立门户的秦王,母亲静贵妃是铴国公主,自己又娶了个铴国郡主;后来拥兵叛乱的东河公,虽然母亲宣嫔出身寒微,但岳父却是当地首富;仁宗自己更是如此,他个性懦弱怕事,能坐稳王位全靠女人支持——他母亲庄懿孝显皇后早亡,但外公总督南方七郡,把握全国一半以上的粮食;仁宗先后立过三位皇后也都是名门望族——开泰初年五名所谓太宗的‘托孤之臣’其中有三位都和仁宗的皇后有关。这些有钱有势的女人,大概在太宗驾崩之前就已经开始处心积虑为儿子为丈夫经营,希望可以爬上龙椅,掌握天下。”
石梦泉皱着眉头:玉朝雾虽然是楚国公主的身份,但是来到樾国和亲,可以算是被祖国抛弃,既没钱也没势,和这些显赫的贵族女子刚刚相反——赵王究竟想说什么?
赵王微微一笑,道:“今上,也就是当时的庆王爷正好是两样,他的母妃全贵妃出身商家,以前在关外是马贩子,因为太祖皇帝起兵时曾向她家借过马,后来才算成了有功之臣,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实权。庆王的王妃就选得更加妙了——楚国送来的所谓公主,举目无亲、一文不名,然而美貌贤淑楚楚可人,就好像一把写了情诗的扇子,轻轻一竖,额头上哪怕刻着野心,也都挡住了。如此母亲,如此妻子,在天下大乱的仁宗初年不就是保命符么?”
石梦泉感觉赵王的推断实在强词夺理有些可笑:“王爷如此说皇太后,难道忘记了王妃是太后娘娘的妹妹么?”
“怎么会忘记?”赵王道,“太宗皇帝是如何对我的,你们也听说了。在他的眼里,‘造反’两个字就刻在我的脸上,如果我也娶一个父、兄都掌握大权的妻子,恐怕太宗皇帝早就把我杀了。在大乱之时,锋芒毕露只会自寻死路。”
可真是机关算尽,石梦泉想,赵王这样一个小人,怎见得世上之人都和他一样?
正巧这时悦敏上茶来了,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赵王评价王妃的那些言语,只是将茶碗分别递给石梦泉和父亲。赵王呷了一口,继续道:“在你眼里当今皇上也就是当年的庆王是一个与世无争之人。不错,在太宗年间,甚至在仁宗年间,他都根本不具备与别人一争的实力。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应该装傻充愣,这样,就可以等着对手一个一个互相消灭,自己便不争而胜了。他就是靠着这个战略一步一步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如今,他就等着本王和玉旒云斗个你死我活——无论我们谁胜谁负,失败的一方会死,胜利的一方也将受到重创,他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把我们都除掉了。”
石梦泉觉得这些话越来越荒谬:“皇上和皇后娘娘相敬如宾恩爱和美,玉大人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为什么要她除掉?王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话简直全无道理。”
“相敬如宾恩爱和美?”赵王冷笑,“如果是农夫和他的婆娘,这也许可信,不过皇室之中‘相敬如宾恩爱和美’值几个钱?庆王和朝阳公主成婚,这其中的曲折可大着呢——”他将茶碗放开一边,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敲着,道:“当年朝阳公主来到我国,本是要配给太子仁宗为妃。庆王陪着兄长一齐到城外来迎接。不想从朝阳公主的送嫁队伍里突然跳出一名刺客来,挺剑直向仁宗刺了过去。仁宗吓得魂不附体,是庆王舍命推开了兄长,这才薄他的性命。侍卫高手一拥而上,将这刺客抓获,但是没问出个所以然,他已经自尽了。当时推断,楚国送公主和亲是假,企图谋刺太宗父子是真。于是,朝阳公主一行立刻被软禁,只待查出真凭实据就要处死。”
竟有这种事?石梦泉的确没听说过。
赵王接着道:“不过我们料错了一原来楚人使的是连环毒计。刺杀太子不成,他们就企图杀掉朝阳公主,并将罪责推于我国,借口撕毁和约。也算是朝阳公主命大,这次又被庆王‘英雄救美’。但与其说庆王是救美,倒不如说是要救自己。其时各皇子觊觎王位,一方面想害太子仁宗,一方面又想把其他人也都铲除。太宗身体不好,管束不了儿子们,兄弟相残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庆王每天风花雪月地为自己做掩护,朝阳公主很快就成了他的新幌子。他让母亲全贵妃上奏太宗,说楚人诡计多端,但朝阳是无辜被利用,他对朝阳一见钟情,希望太宗可以把朝阳许配给他,云云。朝阳公主既是涉嫌参与谋刺太子的犯人,又是楚国刺客不断试图刺杀的对象,差不多是一个等死的人。庆王竟有如此提议,听到的人都惊讶万分。太宗教训儿子,不可以为了美人而不顾江山、不要性命。庆王答说,江山现在是父王的,将来是兄长的,他从来也没想要;而性命是他自己的,他爱朝阳公主更甚于自己,就算为此丢了性命,他也在所不惜。太宗虽然大骂他没出息,但是心里却喜爱他更甚于那些成日就打算谋太子之位的皇儿。全贵妃和太宗商议,为了成全儿子的‘痴情’,对外宣称朝阳已经遭了楚人的毒手,背地里将朝阳改名换性,冒充为珍太妃的远房亲戚重新由太宗指婚给庆王。由于宫廷之中并没有什么人见过朝阳,这个计划未遇到阻滞,世上从此凭空消失了两个人,又凭空多出了两个人。”
原来是这样,石梦泉想,楚人刺杀自己的公主,这事他是有所耳闻的。难怪玉旒云会如此憎恨楚国。不过,有一点十分奇怪:他当年见到玉旒云的时候,显然姐妹二人已经改换了身份,但后来有一日见她拿着一柄剑在花园里疯狂地劈砍,且发誓要灭亡楚国,不知这期间她又受到了什么打击?
赵王把故事接着说下去,就解开了他的疑问:“成事的关键在于瞒天过海,因此知道内情的人要尽可能地杀掉灭口。况且太宗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楚人敢跟他玩诡计,他就要加倍奉还。他密令大内高手将朝阳的送嫁随从、官员统统杀掉,并且将一切都推到楚人身上☆后一个杀的是素云的保姆。因为下手的时机不巧,正好被素云撞见。素云向来和保姆亲昵,就扑上去自不量力要和杀手搏斗。若不是朝阳和庆王正巧撞了进来,素云早就殒命当场。庆王为了心上人不顾一切,在有限的几个知情人中传为美谈,尤其太宗和仁宗对这个重情重义的皇子分外欣赏,其他几位皇子大约也有眼线打探到了此事,从此既不把庆王当成对手,也不把他当拉拢的对象。他才在开泰初年的混乱之中保全了实力。玉旒云根本就不知道,她姐姐是庆王和全贵妃用来演戏的木偶,而她自己其实连木偶都不如,充其量不过是一件道具。可怜她还一心以为是楚人想置她们姐妹于死地,所以读书习武发誓要灭亡楚国≤算她颇有武运,小小年纪就已经在军中崭露头角。仁宗驾崩,庆王顺利地登上王位,玉旒云既为了给自己‘报仇’,又为了报答‘救命恩人’,开始替当今皇上东征西讨——现在,皇帝又要利用她来对付本王,她这件道具经历磨练,成了皇上的一件兵器。皇上用这兵器铲除异己,平定天下,然后会如何?”</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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