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拉顿时对这人感到十万分的膜拜。
这眼力得多好啊,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居然也能看清新宗主的面目变化。
她正想着,就见这人飞快的继续写道:“……看着这样的女人,有人立即便想,玉缠喊出这么三个字来,是为了什么?难道说,这个上任不过八九个月,还未有着什么建树的女人,不是多年前那位兢兢业业木青莲宗主的转世,就是当年木青莲宗主死之后,魂魄不散,从而夺舍附在了这个女人的身上?如若真是如此,玉缠接下来,是会做些什么?!是会大义灭亲,还是为了心上人,不念旧情的出手?”
乌拉拉看着,忍不住开口道:“夺舍?为什么是夺舍啊,木青莲宗主是会做出夺舍这种行为的人吗?”
目光还紧紧的黏在祖师爷和新宗主身上的弟子听了,本是一心记录,不愿转头的,但此刻,听着乌拉拉的声音,不知是出于什么意味,他居然转过头来,看了乌拉拉一眼。
一看,向自己问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跟着祖师爷一起回来的年轻姑娘,被尊为贵客,说是从东区祁氏那边来的,是中境星殿之人,和妖公子关系非常要好,短时间内就已经和不少妖宗子弟混熟了的乌拉拉。
这个缺心眼儿弟子从来都是醉心于自己的创作,很少会将注意力给放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然此刻,看着乌拉拉,姑娘鹅蛋脸圆圆的,还有点婴儿肥,看起来又可爱又漂亮,这缺心眼儿不知何故,愣了一下,才道:“因为当年木青莲宗主陨落的时候,宗门里很多长老,都是亲眼目睹了的nad2(”
既然死了,死得怨念,心有不甘,几个百年这么长久的时间,自然是能让一个孤魂野鬼,产生种种生前所不该有的想法行为。
所以缺心眼儿弟子很容易便能想得到周围师兄弟们是在想些什么。
“哦,这样啊。”乌拉拉若有所思的点头,“可是就算有再多的人亲眼目睹,真的就能确定,木青莲宗主,当初是真的陨落了?”
缺心眼儿弟子一听,眉头一动,恍然大悟:“姑娘,你说得对啊!”
当年的木青莲宗主,乃是什么品级的高手?
据说当年祖师爷就已经是贵为神尊,木青莲宗主,不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力堪堪能追得上祖师爷。
所以,拥有着这样强大力量的木青莲宗主,若是想要造成一个自己死去的场景,岂不是很简单?
要知道,当年那些目睹了木青莲宗主死亡的那些长老,当时也无非都是人皇人帝的级别,连仙圣都是没有的,自然是非常好骗的。
那么……
缺心眼儿弟子立即在书册中空白的地方写道:“……还有一种可能。这种可能,倘若在此时说了出来,定是能教整个参商海震惊。这个可能便是,如果当初,木青莲宗主,乃是诈死呢?!”
见这人对自己的质疑不生气便罢,居然还直接将自己的质疑给写了出来,乌拉拉觉得这人还真的缺心眼儿,却也是缺得可爱。
想自己在妖宗里也算个小有名气的客人了,认识了不少朋友,这个人挺有趣的,不如也认识一下吧nad3(
乌拉拉便道:“我叫乌拉拉,你叫我拉拉就好。你叫什么?”
依旧是在飞快的进行着创作,缺心眼儿弟子道:“我叫焕觉。”
“幻觉?”
“不是幻觉,是焕觉,焕然一新的焕。”
“你这个名字蛮有趣,是你的真名吗?”
“嗯,我是捡来的,没名字,以前一直都被小子小子的喊。后来祖师爷见到我,看我对创作很感兴趣,就给了我个名字,叫焕觉,我的笔名也叫这个。”
乌拉拉点头,目光扫向妖王峰峰顶,发现峰顶两人又有了一些动静,不由道:“焕觉,快看。”
焕觉依言抬头看去。
就见这个时候,在历经了“又是喜又是悲,又是甜又是苦”的激烈情绪变化之后,新宗主终于平静了下来。
只是平静的是情绪,新宗主的面色依旧很是难看。
穿着妖红长裙的女人,卦白着一张脸,却是冲着对面的玉缠缓缓一笑,笑容好似妖魅,真真和许多年前的那个木青莲宗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祖师爷。”
女人笑着,声音清脆如水珠叮咚:“你是太想念木青莲宗主,才把我误认为是她吗?”
玉缠看着她,不动,亦不语。
只听她继续道:“祖师爷,倘若你真的非常想念木青莲宗主的话,可以去后山看一看,木青莲宗主的衣冠冢,就在那里。”
听到这里,玉缠终于忍不住面色变得古怪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在她变成如今这么个样子,被自己认命为妖宗新一任宗主的时候,他领着她,去后山拜祭妖宗各位值得人跪拜的已逝大佬儿时,其中一个被跪拜的对象,就是所谓木青莲的衣冠冢。
所以,她每一次改头换面来到自己眼皮子底下,被自己挑选成为新一任宗主的时候,她都是得对着自己的衣冠冢叩首膜拜一番?
玉缠顿时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
真不知道自己跪拜自己的墓碑,那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他想,是不是觉得又悲哀又自豪,悲哀自己明明还没死,却是早早就被人给立下了一个衣冠冢;自豪自己的衣冠冢,居然也能让这么多的人膜拜,自己在妖宗里的地位,简直是无人能够取代!
见玉缠依旧不说话,却是露出这样一个意味十足的笑,新宗主心中一跳,暗道,难不成真的被他发现了?
虽早就做好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在他面前暴露出来的准备,可她并没有想过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暴露!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一直否认下去吗?
如果一直不肯承认,祖师爷会不会发怒?
祖师爷若是发怒的话,那后果……
新宗主正想着,就听玉缠这时候说话了。
男人声音听起来妩媚又华美,还有些慵懒,更多的则是漠然,好似高高在上的天神一般,对着在他眼中不过一只蝼蚁般的女人说话。
“我很想知道,你自己跪自己,是什么感受?木青莲,你真的不用狡辩,你当初‘死’的时候,我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动用了参商海里的禁术,让自己在两军交错的时候瞬间隐匿身形和气息,这才让人以为,你是死在了那场对战之中。我说的对不对?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是动用了禁术,因为你无意之中得到的那个禁术,”男人说着,终于微微一笑,笑容倾国倾城,端的是百花齐放,艳丽无比,“是我给你的。”
女人听了,陡然睁大了眼,面色也是再度没了血色。
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恍然发觉,自己痴恋了他几百年,却终究还是没有明白过他心中所想。
禁、禁术?
能够瞬间隐匿身形和气息的禁术?
不仅是新宗主听了面色大变,妖宗子弟,以及山脚下的民众,听到玉缠这么一番话,也都是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参商海里的禁术!
既是连参商海里都是被列为了禁术,那就表明,这个武技,乃是为世人所不认同的,能给太多人带来太过严重的危害,所以才被禁止使用,明里暗里都绝对不能用。
可如今,祖师爷居然说,面前这个疑是木青莲宗主的新宗主,当年根本就没死,而是动用了禁术,才让人以为她死了?
那么……
这个女人!
这个新宗主!
根本就是当年的木青莲宗主?!
木青莲根本没死?!
她是她?!
妖宗子弟们和妖心民众们正惊骇着,就见那妖红女人面色一白再白,终于是没能忍住,长长叹了口气。
而后道:“终于还是被你发现了。”
玉缠笑吟吟的摇头:“不是被我发现,而是被我揭发。”
他早就知道这女人的鬼鬼祟祟,只是懒得去管,这才任由她改变了不知多少次,直到如今。
想来,若非她招惹了妖儿,怕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去揭发她。
玉缠想着,再道:“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木青莲听了,嘴角抽了抽。
焕觉眼尖的看见木青莲这一点神情变化,立时记录在了书册上:“……见女人一副认命的模样,玉缠道:‘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女人当即嘴角一抽,眼神闪烁不定,气息也是变得紊乱了。”
旁边乌拉拉一直在看着妖王峰动静的同时,也是在分心瞧着焕觉的记录,瞧见焕觉居然写木青莲气息紊乱,乌拉拉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气息紊乱?”
焕觉答:“你看她胸口,起伏极大,不是气息紊乱,还能是什么?”
乌拉拉听了,定睛一看。
果然,木青莲嘴角抽了一抽后,饱满的胸脯起伏很大,大得那一层薄薄妖红抹胸,都似是要撑裂开来,一对胸器简直是呼之欲出。
乌拉拉咂舌。
难怪能写气息紊乱,这样剧烈的呼吸,的确是气息平静不到哪里去。
姑娘立时对焕觉更加的佩服。
这样的小细节都能发现,果然厉害。
再看妖王峰。
见木青莲呼吸急促而紊乱,玉缠非常耐心的再问:“说啊,我听着。”
木青莲咬了咬嘴唇,惨白的唇色竟也是被她给咬得有些嫣红。她微微垂下头,姿态看起来竟有些柔弱,声音也是极轻的:“自己跪自己,感觉很复杂。”
“怎么一个复杂法?”
“自己明明还活着,却被这么多人给瞻仰叩拜,不知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抑或是,身体在活着,灵魂却已经是死了。”
玉缠听了,顿感这个回答当真是高大上。
不过若是褚妖儿此刻还在醒着,听了这样的回答,定是会想起一位名人所说的一句话: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这和木青莲的回答,完全就是神相似。
玉缠道:“所以呢,你到底是活了还是死了?”
木青莲缓慢的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啊。”玉缠微微侧了头,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正沉睡着的褚妖儿的头发,动作温柔又满含着宠溺,看得木青莲心底越发的嫉妒,“在我眼里,你早就死了,所以,你自裁吧,你死后,我会将你的尸体葬进你的衣冠冢里,不会让你抛尸山野的。”
自,自裁?
现在自裁?
在他面前自裁?
他要眼睁睁看着她自裁,看着她死?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显然,木青莲此时已然忘了,当初自己诈死所使用的禁术,就是玉缠给她的。
连被明文禁用的禁术都能给她拿来,他什么时候对她怜香惜玉过?
他早知她心怀叵测,那自然而然的,她心怀叵测的时候,他作为祖师爷,就得帮她一把,否则,岂不就是显得他这个当祖师爷的,不太给人面子吗?
可此刻,别说木青莲不能接受了,当即不少妖宗子弟,下意识的就朝着妖王峰跪了下来,然后齐声呼喊着求祖师爷三思。
“祖师爷!木青莲宗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兢兢业业为妖宗做了这么多年贡献,怎能说死就死?”
“是啊祖师爷,木青莲宗主好不容易回归宗门,您千万不能杀她!”
“祖师爷三思!”
周围山峰的峰顶,离妖王峰峰顶虽有些距离,但奈何在场的都是修为颇高的修炼者,是以玉缠直接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仅听清楚了这些求情,甚至他还听见了一些“你快跪,快跪”的窃窃私语。
显然是宗门弟子们,想要凭借着人情攻势,来求他手下留情。
他听着,神色不变,却根本是讳莫如深。
山脚下的民众们也是将这些求情的话听得清楚,当即有一些人被这样的声音给鼓动了,想要跟着跪下去求祖师爷,却被旁人拉了一把。
“傻啊,木青莲宗主必死无疑,你现在给她求情,岂不是也要让祖师爷记恨上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
祖师爷是个什么性子,在场的人,全都一清二楚。
别看祖师爷平时吊儿郎当的,什么事都不管,但其实,这么多年来,只要是真正危及到了妖宗的人或事,他都绝对是第一个出手,解决祸害,才能保妖宗存在这么多年,都是平安无忧。
否则,仅仅靠木青莲一个宗主,就真的能撑起整个妖宗?
别笑掉人大牙了。
看着周围不少妖宗子弟都是跪下去为木青莲求情,焕觉却还是在飞快的记录着眼前所发现的一切,乌拉拉觉得好奇,便道:“他们都跪了,你不也是妖宗的人嘛,你为什么不跪?”
焕觉道:“我为什么要跪?”
乌拉拉道:“你不敬重你们木青莲宗主吗?”
“敬重。”
“那你为什么不跪?”
“敬重归敬重,我为什么要跪?男子汉跪天跪地跪父母,膝下有黄金,我傻了才会跪她。”焕觉笔尖不停,飞快的记录下此时自己和乌拉拉的对话,“再说了,祖师爷敢这样说,肯定是真的要她死,祖师爷决定的事,岂是区区几个小弟子的求情就能更改的了?”
乌拉拉听着,深感此言有理。
对啊,祖师爷是谁啊,屹立在巅峰那么多年,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心软,木青莲早该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经和他在一起了,岂能等到如今,却还是没能越过妖儿?
木青莲宗主陪伴他这么多年,却还是比不过妖儿,那么她在祖师爷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了,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
想起妖儿,乌拉拉不由转了转视线,看向玉缠身后的人。
见褚妖儿还是在闭着眼睛,没有醒,想起刚刚玉缠说的木青莲给褚妖儿动用了禁香,害得褚妖儿差点身死,乌拉拉不由皱了皱眉,很是担心。
瞥见乌拉拉担忧的神情,焕觉道:“你是在担心妖公子吗?”
尽管已经知道妖公子是个姑娘,但妖宗子弟们还是习惯喊妖公子,或者是直接喊祖师奶奶,反正都是在喊褚妖儿,大家心知肚明是在叫谁就好。
乌拉拉点头,担忧道:“祖师爷说木青莲宗主给妖儿用了禁香,禁香我知道,是种很毒的东西,不知道妖儿什么时候会醒。”
焕觉安慰道:“放心吧,就算醒不过来,也有祖师爷在陪着她,你不用担心,她就算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死后也有祖师爷陪她做对地下夫妻,日子幸概呢。”
乌拉拉:“……”
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师兄弟,都在说这家伙缺心眼儿了。
因为这家伙当真是个缺心眼儿的!
乌拉拉磨牙,终于忍住把这家伙给揍成熊猫眼的冲动。
鹅蛋脸的姑娘不停的在心里念叨,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重要的话说三遍不解释!
可怜焕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从暴力边缘走上一遭。
却说妖宗不少弟子都是在求情着,但见玉缠依旧是不动声色,丝毫没有动容的模样,木青莲心知他的确是想自己死的,当即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百转千回一般,眼神也是又嗔又怨,又悲又哀,又怒又气。
她看向玉缠身后的褚妖儿,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当真是她和玉缠之间最大的阻碍。
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应约将褚妖儿给带去,可那个人为什么没有将褚妖儿带走,反而被玉缠给带了回来?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思考这件事的好时机。
因为玉缠又道:“考虑好了吗?考虑好了,便自裁吧,我等着。”
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将木青莲本就复杂的心绪,给搅动得更加复杂。
复杂到了极点,怎样理都理不清,最是能让人崩溃。
于是理所当然的,木青莲有些崩溃了。
还不是一般的崩溃。
毕竟已经是个入了魔的,思想很容易被种种邪魔外道所左右,加之痴恋玉缠数百年光阴,爱恋存于心中而不得说,那种压抑,真真能将人给逼疯。
是以,听着玉缠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自己自裁,木青莲朝前走了几步,终于是走出寝殿殿门。
殿外阳光炽烈温暖,她出现在阳光下,周身有着一股极淡极淡的黑色,笼罩着她全身上下,让她看起来和平常人有些不太一样。
很多年前是出水芙蓉,如今是妖娆红莲,如今却是红得发黑。
玉缠看着,眯了眯眼。
果然是入了魔,身上的魔气,已经很浓郁了。
但玉缠能看到的,却不代表其他人能看到。
因此,见着木青莲走出殿门,似是要和玉缠说话,那些跪在地上的妖宗弟子们再喊:“祖师爷!请您三思!”
玉缠笑:“他们让我三思呢。你觉得呢?”
本以为木青莲会说些什么求饶的话,却看她也是笑了,笑容不知怎的,比起刚才在寝殿里的笑,此时她这个笑,竟显得有些诡谲:“你怎么想的,就是我怎么想的。”
“哦?”玉缠以前整日整夜都是在围着褚妖儿转,对参商大帝没怎么注意过,所以他对入魔者根本没太多的接触。此刻见到木青莲这么一个入魔者,他觉得新鲜,便也没继续纠结着让她自裁的事,而是道,“那你说说,我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木青莲闻言,笑得更加诡谲。
这样的笑容,看得妖宗弟子们,也都噤了声,不敢再开口。
然后一片寂静之中,只</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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