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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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低矮的砖房也被拔地而起的小洋楼代替。农村人有钱就盖楼并不奇怪,不过这楼也盖得过于讲究,过于高了吧?居然有人盖五、六层的楼房。而且那些楼房前几乎都挂满白色的床单被套,白花花一片,被风吹得哗啦啦直响。

这是,开旅馆吗?可杨柳村并不是交通枢纽,哪来那么多旅人?要是开旅馆能赚钱,也不会有那么人出去打工了。

他带着一肚子疑惑,拐进村庄迷宫似的小路。

路的尽头,立着一条单薄而熟悉的身影。

一看到这身影,沈清源心里霎时涌起无限温暖,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飞到她身边。

“妈!”沈清源像个小男孩似的背着旅行包,手里拖着旅行箱,叮铃咣啷地往家门口跑。

沈母远远就听到他的脚步声,正侧耳辨认,忽地儿子就跑到了眼前。她还来不及开口,已经被儿子紧紧抱住。

她有种儿子又长高长壮的错觉,捏了捏沈清源的肩膀和手臂,千言万语说不出口,良久只说了一句最寻常的话:“你可算回来了。”

沈清源知道母亲一定是在门口等了很久——他每次回家都是这样。

“嗯,我这次回来暂时不走了。”他挽起母亲的手臂去推家门,却被母亲拦住。

沈母显然有些话不想让钟大富他们听见。

“你不回去,你的店怎么办?”

“我有合作伙伴……再说还有贺景瑞。”

“那小贺呢?他知道你不回去?”

“嗯。”

“你们吵架了?”沈母敏/感地发现儿子在提到贺景瑞时,言语中的一丁点躲闪。

“没有。他接他哥的班当了总裁,工作太忙,顾不上我。”

“他对你,还好吧?”沈母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嗯,很好。”沈清源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说出口的话都带着蜜似的,“他让我给您问好呢。”

沈母听出他话里的情意,终于放下心,笑道:“这孩子就是孝顺。”

贺景瑞要是听到岳母的这个评价,肯定要笑昏过去。

想象着大喵的得意样,沈清源嘴边的笑容更深了。

沈母正想开口说话,院里传来钟大富的声音:“你和谁说话呢?”

沈清源转身推开院门,扶起母亲往里走,边走边答应:“叔,我回来了。”

院子里很清洁,农具物事整齐地顺墙根堆放,并没有因为张永靖离开而显出杂乱。

沈清源只看了一眼就不得不佩服大姐,有她在,家里俩老人的日子就不会过得太潦草。

钟大富正在做木工。他是村里小有名气的木匠,除了种地就是做木工。如今村里不时兴做家具都到县城里买成品,但偶尔还会有人请他打个椅子桌子什么的。

看到沈清源,他并不惊讶,只是把脸绷出刀砍斧削的线条,严肃到了严峻的地步。他终年都是一张没有多少表情的棺材脸,高不高兴均是一幅模样,沈清源完全不介意。

沈清源走到他面前喊了一声,蹲下来没话找话地问:“您做活儿呢?”

“嗯。”钟大富皱着眉放下手里的工具,拿起旁边的旱烟袋点上火,干巴巴地问:“回来了?路上还顺利?”

“挺顺的。大姐呢?”

沈母摸/摸索索地推过来一张小板凳,沈清源刚挨到板凳面,钟大富已经站起来往堂屋里走。

“她到地里去了。”

“这种天气还下地?”沈清源只得扛着抱拖着箱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有什么办法?她,命苦啊。”钟大富坐在屋上首的大椅子里,吧嗒吧嗒抽两口烟,愁兮兮地说。

“小弟给你们带了好多东西。”沈清源忙把话题转到钟秀林身上。

提到宝贝儿子,钟大富的神色终于舒缓下来,沈母也坐到老二身边,关切地问:“他马上就毕业了,城里工作好找么?”

“他现在在贺景瑞的公司做兼职,表现很好,已经定下来毕业就到那家公司工作。因为他熟悉业务,所以签了合同就升主管。”

钟大富听到贺景瑞的名字时,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但听到小儿子要升职了,蹙起的眉尖又松开了。

沈母则很高兴地说:“有小贺照应着小林,我放心,那孩子做事稳当。”

钟大富 ...

(咳嗽了两声,意味深长地瞟了妻子一眼。

沈母看不见他的表情,专心致志询问两个儿子的情况。

沈清源把给家里买的东西一一拿出来,钟大富拿着小儿子孝敬自己的东西,满脸皱纹终于舒展开,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对沈清源买的东西,他稍微迟疑了一秒后,也一并笑纳了。

说话间,大门被推开,钟秀芳背着竹筐拿着农具走进院。

她低着头,没往屋里看。进院后把竹筐和农具放到墙边,又去舀水洗手洗脸。

“大姐。”沈清源迎出去打招呼。

她的动作一顿,脸上还挂着水珠便直起腰,直直地盯着沈清源。那目光很不友善,甚至带着想咬人的敌意。

“他怎么回来了?”她伸手一指沈清源,大声质问。

沈母依着门边怯怯地解释:“小源是特意回来帮忙的,我们看你忙,所以没跟你说。”

“谁要他帮忙?”钟秀芳气势汹汹地说。

“小芳。”钟大富急忙出声制止,“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他也是好心……”

不等他说完,钟秀芳已将毛巾狠狠地砸在水盆里,溅了自己一身水。她也不管,顶着一头一脸的水汽扭头上楼去了。

“她心情不好,你别跟她计较。”沈母生怕儿子多心,着急地向他解释。

沈清源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正大姐对自己素来都不温柔,她又是炮仗脾气,如今刚离婚不久,心情不好迁怒于自己并不奇怪。

他离家打工的时候,家里还没盖房子,等房子盖好,他已经在城里呆了好几年,也明确表示过要在城里落脚,所以家里并没有留他的房间。现在他回来只好住钟秀林的屋。

把行李简单收拾好,沈清源拿着给钟秀芳买的礼物上了楼。

大姐的房间房门紧闭,他敲了几下不见动静,便把东西放到门前的地上。

谁知他刚下到一楼,那些礼物从楼上天女散花般地落了下来,五颜六色散了一地。

沈清源怔忪地望着地上的东西,终于感到大姐对自己的态度恶劣得不正常。

钟大富在院子里叫:“你不要也别乱扔!败家玩意儿!”

沈清源上前把东西拾起来交到钟大富手里,回过头正对上忧虑的母亲。

母子俩默契地等钟大富进屋后才开始交谈。

“大姐这是怎么啦?好像很讨厌我。我没得罪她吧?”沈清源憋不住开口询问。

第99章 〔九十九)谣言

(原来前任大姐夫张永靖被迫离婚,还是净身出户,因为惧怕贺景瑞的势力,不敢报复钟家。可他心里毕竟憋着一股气想要发一发,实在无法可施便化身疯狗,在村里揭了沈清源的底,甚至爆料沈清源已经被人包/养多年,以兔子的身份替钟家挣回了一份家业——他家那幢楼就是他寄钱帮盖的,那就是一兔子窝!

总之,语言之恶毒,爆料之下流,沈母都不忍复述了。

杨柳村似乎跟“兔子”颇有渊源,老人们数得出来的长辈,几乎每一代都有那么几只狐媚的公兔子,简直是杨柳村秘而不宣的悠久传统。

而与这传统一脉相承的就是村里人对兔子的反感,每一代的兔子都遭到了严酷的打击。以前兴游街、浸猪笼、上鞭刑,如今搞这一套是犯法的,但语言上的侮辱以及隔离冷漠一类的冷暴力还是免不了。

钟家想到贺景瑞对二弟那种好得过分的态度,自然信了张永靖的“谣言”,钟家两父女心理上就觉得矮了一截,吵架都吵得理不直气不壮,这几个月颇受了一些打击。特别是钟秀芳,老公是个渣兔子背着自己搞男人不说,弟/弟竟也是这样,谁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点儿瓜葛?

沈母也是没法儿,心里替儿子委屈,可又能做什么?大环境就是这样,身在其中的人除了忍还是只能忍。

老太太把满腔的愤恨全放到张永靖身上,咬咬牙切齿地骂:“这个挨千刀的狗杂毛!他对不起秀芳还敢到处编排你,祖宗没积德让□□了才生出这么个烂心烂肺的东西(以下省略一千字)……”

沈母平时多温顺老实一个人,骂起张永靖顿时化身最毒舌的泼妇,那一溜诅咒估计能把张家先人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沈清源的心情只能用无奈一词形容——大姐无辜被骗婚,他被殃及池鱼,除了张永靖还真找不到埋怨的对象。可张家远在县城,也只能骂一骂过嘴瘾而已。

他轻拍着母亲瘦削的肩膀安慰:“算了,反正已经离婚了,以后也不会再来往。他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是气他连累你,”沈母握着儿子的手腕,有几分羞赧地说:“你别怪你大姐,遇到这种事她也可怜。”

“我不怪她。别人说什么您不要放在心上。我是不在乎的,说就说呗,又不会少块儿肉。”

儿子的豁达态度让沈母更难过了。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半晌才说:“你要是留在城里就不会有这些事……干脆你住几天……回去吧。”

沈清源一团心事无从说起,望着窗外逐渐黯淡的天色,叹了口气,喃喃道:“等贺景瑞把他的事处理完,我就回去。”

沈母知道贺景瑞那样的出身,必然有不少不得已的苦衷,她一个局外人说不上半句话,又不想给儿子增添烦恼,除了一声叹息,真是半点力都使不出。

沈清源不计较不代表就可以相安无事的过日子。到吃晚饭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其实也不是大事,就是钟大富收拾碗筷的时候,悄悄把他用过的碗扒拉到一边,甚至还细心地放了片干草做标记,洗碗的时候把他碗筷单独拿出来洗。钟秀芳一把抢过碗筷丢进垃圾桶,啐道:“还洗什么洗,扔了算了!”

钟大富跺脚道:“他每天在家吃饭就扔个碗?家里有多少碗可以扔?败家玩意儿!”

“那让他自己洗,凭什么我们要伺候他?!”钟秀芳不客气地说。

钟大富再不待见沈清源,也做不出让他自己洗碗这种事,为难得直叹气,自言自语地埋怨:“在城里呆得好好的,回来干嘛?”

这一幕好巧不巧被沈清源看到了。他的心再大,到这时候也受不了了!

这么被嫌弃谁受得了!

这地方好歹也是自己称之为“家”的地方,竟好像他是瘟神一样巴不得他永远也不要进门!

一口气把梗得他气血翻涌,立在窗外把牙齿咬得嘎嘣响,才勉强忍住进去吵一架的冲动。

他转身快步走回房间,将白天才打开的行李又草草装好,背包拖箱地敲开的母亲的房门。

“妈,”他站在门口一幅说完就走的样子,“我想回老屋住。”

“好好的干嘛要去那边?”沈母摸索着走到门边,垮下脸问:“是不是他们又说你了?”

沈清源忙拦住她,说:“没有,他们什么也没说。我就是想着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都不自在……”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贺景瑞来看我的时候,住那边也方便些。”

这是个比较有说服力的理由,沈母扶在门框上的手颓然地垂下来,带着压抑的难过,说:“好吧,你要是缺什么东西跟我说。”

“那我走了。妈,您早点休息。”

沈清源转身要走,被沈母拉住,“小源……”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子好容易回来了,却一晚上都没住又要走,尽管只是走到村子的另一头,可沈母还是心如刀绞,伴随着对自己软弱的不满,以及钟家父女不近人情的怨怼,心情复杂到无以复加。

沈清源很明白母亲的心情,忙加了一句安慰,“贺景瑞过几天就要来,家里也没地方给住。”

沈母叹了口气,从贴身的衣服里摸出一串钥匙,摁在他手上,嘱咐道:“我那屋的柜子里有新被褥,你拿出来晒一晒,到时候给小贺用。”

离开钟家的小院,沈清源呼出一口气,心里竟有些轻松。

他想,家这个东西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关键是有“家人”在。

好比钟家院子,生活这么多年还是觉得那是别人家,竟比不上荒废如鬼宅的沈家老屋亲切。

沈清源的外公外婆早过世了,唯一一个舅舅在县城买了房子,全家搬到县城,每年只在上坟的时候回来。分家的时候,舅舅分了田地,把老宅留给瞎子妹妹。

老屋位置偏僻,地方不大,房子也老旧,除了地皮值点儿钱基本没啥用处,被用来堆钟家的杂物。

沈清源把母亲的房间打扫出来,随便铺了被褥便躺上去。

被褥略微散发出霉味,但松软厚实,他陷在里面就生出倦意来。

他在上面翻了个身,爬起来拿出贺景瑞的照片放到枕头上,睡了一会儿仍感觉不踏实,干脆把照片搂到怀里才算是舒坦了。

在他眼里,老屋其实比钟家更好,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摆上贺景瑞的照片。

第100章 (一百)农事 令珑

(沈清源在一片鸟语中醒来。

老屋里久不使用的厨房居然已经燃起烟火气——沈母已经来帮他做早饭了。

“妈,您不用特意过来,我自己会弄。”沈清源披着外衣要去帮忙。

老妈一把将他搡出厨房,“去去,不要你帮忙。你在外面这么多年,多久没吃妈煮的饭了?!以后小贺来了,我还得给他做饭呢。”

看来老太太已经把贺景瑞当半拉儿子了。

沈清源边在院里洗漱,边跟母亲拉家常,问起了家里的农事。

一说这个,沈母又不免长吁短叹起来。

张永靖那时提议种三七,凭着贺景瑞给的钱,他说服了原先不情愿的钟大富,花了大价钱买来很多三七苗不说,把家里九成的地都用来种三七,留下一块地种蔬菜,刚够自家吃。要赚钱还是得指望那些三七。

“三七如今跌价跌得厉害,当时投了不少钱,都快两年了,成本还没完全收回来。”三七这东西成功地让沈母的脸,从一朵向日葵变成了苦菜花。

“成本那么高,叔还同意种三七?”

“谁想得到?你不知道,那时候这一带种三七的,好多家都发大财,我们村还有附近几个村全都在种,疯魔了一样!那挨千刀的又说得天花乱坠,你叔才犯了糊涂。哎,我就说嘛,钱哪有那么好赚,还不如原来种蔬菜,至少不用担惊受怕。”

“那现在,三七还卖不起价?”

“卖不起来。去年挨千刀的卖了个成本价,今年的买主还没找到。如果卖给来村里收三七那些人,估计就几十块一公斤,成本价都卖不到。你叔都不想种了。”说到这里沈母叹了口气,犯愁道:“可不种三七又能种什么?都投了那么多钱,把地翻了重新种蔬菜得花更多钱。”

沈清源听贺景瑞说过,去年张永靖的三七是看在贺家的面上,高价卖给周氏药厂的。今年也可以这样操作,反正周氏家大业大,多花千把块钱做个人情并不算什么,比请客送礼还省点儿。

可沈清源不愿意这样。

他心里很清楚,贺成功看不上自己,除了性别问题这个根结以外,多少还是有点嫌他的出身。

当然贺成功自己也是白手起家,倒不是嫌他穷,只是贺景瑞给他买房子买车开店,总给人一种沈清源被包养的感觉。贺成功是顶看不上那些被包养的人。

因此,知道沈清源这个人存在之后好长时间,贺成功都不屑和他见面,当他是猫狗般的存在。

后来听到贺景瑞说那一段两人患难的经历,才松动了些。及至沈清源主动交出房产证这些东西,贺老爷子才算改变了一些对他的看法,改口来了个三年之约。

因为自卑,沈清源比旁人要更敏感,尽管跟贺成功接触少,但对老爷子的想法,他是门儿清!这多少让他有些难过。

他把贺景瑞看成自己的另一半,可以欣然接纳贺景瑞的馈赠,但不代表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尤其是贺家人的看法。

在这方面他好像跟贺成功心有灵犀,都觉得穷点儿没关系,可不能让人戳着脊梁骨说“没有贺氏你什么都不是”。

即使远隔千里,贺老爷子也睁着一双明灯似的眼睛盯着他呢!这三年是个缓冲,他要做得好,说不定有商量的余地,他要做不好,跟贺景瑞照样没戏!

所以,听到钟家的艰难,他一点儿没去动贺氏的脑筋。

买主他可以找,经济上的困难也可以自己解决。他如今好歹有点儿积蓄,有点儿做生意的经验,还学了两年管理,比当年进城打工好太多了。那时候都过来了,现在的为难算得了什么?

“妈,今年张永靖找贺景瑞借钱又是为啥?”他吸溜着老妈的爱心面条,随口问:“那时还不到收三七的时间,他是想干别的?”

“可不是想干别!你不知道他的幺蛾子有多少!我们这不是有好多澡堂子吗?去年开始就有城里人专门开车来泡,老王家把他家门口的澡堂子圈起来,开了家农家乐,一下就赚大发了。那些有澡堂子的就跟着开旅社、搞农家乐,都赚了不少钱。”

沈母口中的澡堂子其实是天然温泉。杨柳村这地界上温泉资源丰富,村里、山上都有很多或大或小的泉眼,村里人都不在家里洗澡,直接到泉眼里泡。这些泉眼一直是公用的,从没划归到任何家,这下竟成了某些人的生财之路。

“他们把澡堂子圈了,村里其他人能同意吗?”沈清源好奇地问。

“不同意怎么办?又没财力盖旅社,空摆着也浪费,他们赚了钱好歹还要上缴点儿到村里,大家至少是有好处的。”

这样说,沈清源就理解了。

开农家乐比种田赚钱也比种田轻松,但第一笔投入也比较大,至少得有个院子、有十来间</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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