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西放在眼里。等岳西出了厨房再看时,暗下来的夜里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把手里的丹药放在鼻尖闻了闻,岳西自言自语道:“回去给兽医看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照着个做出来……”
大碗里的药汤已经逐渐凉了下来。
岳西把布巾泡在里面,再拧的半干,一边边地在腹部冷敷着,并不时回头四下张望一番,唯恐神出鬼没的承平王再从哪里冒出来,看见自己那个跟扣着个王八壳似的肚子!
如今岳西的小腹上是乌青一片,竟是连碰下都疼了。
把手臂和腹部的伤都用心处理的一遍,岳西已然疼出了一身汗,一个人回了房,岳西一头倒在床上便不想再动。
睡着之前她还在想着那个让她头痛的问题:万一小媳妇回来,我可怎么说啊……
赢素并没有回来,所以岳西担心的问题也是多余的。
本想着第二天一早就会有衙差来传唤自己,然后直到过了晌午等来了送驴车的郑宝才,衙差都没有上门。
“明儿我就回慈县。”缓了一天之后,岳西觉着身子稍稍恢复了些,她急着想要回行宫,车马店的事情做的半半落落,所有的地方都等着用钱,她想偷偷懒都不行。
“郑兄若是有什么急事可以直接到慈县县衙去找叶县令”
临走之前岳西又嘱咐了郑宝才:“消金馆里的一切都不要记着,更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明白!”郑宝才马上点了头:“那地方就不是你我兄弟该出的地方,能活着出来已经是捡了条命,哥哥心里有数!”
……
“这个骗子……”岳西离开的第四天,君素出现在了楚家的院子里,他又要发病了,而这次发病的间隔居然比原来每次发病的时间提前了好几天……
所有的屋子都被他找了个遍之后,他摇晃着进了厨房,看着桌子上摆的几幅岳西没有带走的药材眉头蹙得更紧:“为什么这么多药?”
“素?”承平王吃惊地看着立在桌边的白衣少年开口说道:“我就说这附近为何突然有了影卫……”
“你来干什么?”君素亦是用同样诧异的语气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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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他的希望
?“你来干什么?”君素亦是用同样诧异的语气问道。
“我来……看看她……”承平王走到君素面前先行了礼:“陛下怎么来这里?”
“他?”君素并不回答承平王的问题而是望着站在门外的承平王说道:“哪个他?”
“岳西。”承平王用羽扇指着桌子上的大包小包的药材轻声说道:“她去了消金馆,受了内伤。”
“你伤了他!”君素的手抓向一包草药骤然用力,包着草药的纸被他抓破,里面的草药马上散落到了桌子上。
“没有,我没有出手。”承平王望着君素隐隐暴起青筋的手,脸上没有了惯常挂着的笑意:“倒是她一出手就折了我两个得力的属下。”
君素似乎是松了口气,他两条秀气的眉依旧蹙着:“你查了他的底细?”
承平王缓步走到桌边,把散落在桌上的药材捡起又从药包上破了的洞里给塞了回去:“消金馆开张快一年,京里盯着的人多了去了,她这样凭空的冒了出来,一下便损了我两个人,这样的人当然要查。”
君素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并对着承平王挥挥手:“坐下说,说说他为何去了消金馆”
承平王点点头侧身坐下接着说道:“她说想和朋友做些正经生意,缺本钱银子,听说消金馆可以挣到大钱便去了。”
君素垂着眼帘,一语不发地听着他说话,听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笑,很小声的说道:“朕就没见过他那样财迷的人,为了一枝桃花,他还讹了朕五千两银子呢……”
岳西去消金馆押的不就是五千两银票吗?
那天,她内伤发作蹲地不起,最后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跑回厨房拿起那沓子银票细细的查看了,她其实真正想看的也只是那五千两银票在不在吧?
不自觉地,承平王忘了去摇手里的羽扇,他抬了眼望向君素……
“承平王?”君素对上他的眼神儿,不解地问道nad1(
“呵呵!”承平王仰头一笑,再看向君素时又是一副眉眼弯弯的模样:“素,你有多久没有叫我一声大哥了?”
君素一怔,很认真的想了想之后摇了头:“不记得了。”
“我们赢氏一脉也越发的凋零了。”承平王移开了眼神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我母妃说,韩相已经向太后提起,希望你与花朝早些大婚。”
“这是我母后让你劝朕的吧?”君素冷笑一声也望向了厨房的门口:“她是盼着我早点成亲,早点龙驭宾天,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再立个什么宗亲的后裔,只要听她的话……”
“陛下!”承平王的羽扇按在君素两片薄唇上,挡住他还未说出的话:“您已经忍了这么多年……”
君素的脸在羽扇后只露出半边来,承平王看着他一双深邃清明的眼睛不禁叹了口气:谁知道我大昭的皇帝陛下为了活下来遭了多少罪啊……
“陛下和她说了你是大昭的皇帝?”收回了手,承平王轻抚着羽扇上的每一根羽毛低声问道:“我说的是岳西。”
“朕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一个不知道根底的陌生男子?”说到岳西,素又笑了起来:“他做的膳食很好吃,你有没有吃过?”
承平王摇了摇头:“陌生男子……”
“怎么?”
“没什么,臣认识她没有几日,从消金馆追到这里,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了陛下nad2(”
原来他还没有发现岳西是个女人,那岳西的真实身份他也一定没有想到……想到那个女子为了混口饭吃竟冒死闯了消金馆,承平王不禁又想叹气了……
“你还没有和我说他的底细呢。”君素忽然又把这个问题想了起来,于是赶紧问道。
“她的身份啊……”
承平王眼色一凝,想了想才说道:“她是慈县人士,一直在进城里讨生活,做的都是……”
“难道他是作奸犯科的?”君素轻声问道。
“不是,她是一伙叫花子的大当家……”
不知为什么,承平王脑子忽然就浮现出岳西赢了一万两银子后与姓郑的混混互相搀扶走出角斗阁大门的样子,心里一阵烦躁,他站了起来:“不过,她现在赢了我消金馆一万两银子,估计以后再也不会带着那些人要饭了。”
“她说,要带着家里人做正经生意。”
“他不错……”听着岳西要做正经生意,君素心里也莫名的高兴起来:“就是有些臭脾气!”
“嗯?”承平王扭头望向大昭那位年轻的帝王,第一次觉得,即便是装,自己也笑不出来了。
“他啊,贪财的很,连烧火的木柴用的时候都要算计。”君素指着打扫的干净利落的厨房语气轻松地说道:“赢绯,你知道吗,他这个不知死的,竟会指使着我去烧水,还让我自己沐浴,朕没有拿换洗的衣衫,就被他训孩子一样的好一顿训斥……”
“那,陛下没有生气吗?”自己这个叔伯弟弟脾气最是古怪,经常为了很小的事情就火冒三丈,她如此吼他,他一定会气得发疯吧?
“没有nad3(我没有生气。”君素勾唇一笑,色如春花:“每次有他在身边的时候,我的病痛就会慢慢的消除,我没病没灾的怎么还会生他的气?”
“而且我知道,他是真的对我好!”
“那陛下有没有想过一个陌生的男子为何要对您这么好呢?”承平王赢绯忽然问道。
“他说……”岳西叫他一声媳妇,他向来知道自己生的貌美,说不定只是因为自己像了他的娘子吧?
可若是因为自己的容貌像了他的娘子,那自己每次见了他都会发疯的表现,岳西又会如何想自己?
这个问题不能多想,想多了他便会觉得脸红……
“他不过是朕毒发时缓解病痛的灵丹罢了……”他喃喃说道。
“陛下。”
“嗯?”君素抬头时,赢绯已经出了厨房,站在院子看着他:“您对岳西说您是谁?”
“那日我和花朝去看桃花,花朝叫了我的名字,他知道我叫素,因此我只对她说自己君。朕是大昭的君主,以君为姓,也不算是妄语。”
“臣,告退。”君素,赢素,你说不说姓名又如何,她心里大概都是知道的吧……
在离去前,赢绯告诉赢素:“这所宅子的麻烦已经彻底解决,岳西不过是个平民百姓……”
“哎呀,不说这个我都忘记了。”想起那日自己让处理掉的泼皮无赖赢素一阵懊悔:“只急着回宫去,倒真是忘了把这些事情打扫干净,若不是王兄,岳西少不得又要到衙门里和那些昏官去多费口舌!”
又把院子里所有的屋子都看了一遍,这回连后院牲口棚里那头讨厌的驴子都不见了。
赢素失望地回了岳西的卧房。
简单的几样家具上落着薄薄的灰尘,显见主人已经几日没有擦拭。
走到床前,整张床都被一大块素花布盖了起来,应该是岳西知道自己这次出门的时日会久些,因此才扑了这么一块布防尘。
身上的痛意正一点点的加重,赢素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轻颤着……
他伸了手揭开了素花布单子丢在地上,一头倒在了穿上。
“骗子,每次都骗我……”
素手漫无目的地抓了枕头摆在床头,赢素拽了被子过来,他把头埋在里面,使劲闻着那上面残留着的他的味道……
“嗯?”不经意间手掌滑到被子中竟被他摸出一张叠的整齐的信笺来,他忙坐了起来:“这是什么……”
那是一张岳西留给他的便签,上面只写了短短的几句话:
媳妇儿,我离开几天,回家看看儿子去。你要乖乖地吃饭睡觉,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做好吃的!
“你知道看儿子……”
这样近乎调侃的几句话,看得赢素竟然想哭。
“我一会儿就要疼死了……”
“我母后逼着我成亲,可你知道么,我只要一成亲就会毒发,从此身子会越来越弱,用不了几年,我就会死的……”
“我父皇就是这样……现在也快轮到我了……”
“岳西,为什么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能让我止住这疼痛呢……”
“这次你再回来,我一定用链子把你栓起来……”
疼痛到了极致的时候,赢素经常会想到死。
这样的痛苦他从长大开始到现在也忍受了五年,这是赢氏帝王都要承受的痛苦,他也不能幸免。
而这次痛意袭来的时候,他却只想着一个人:岳西。
那是他解脱痛苦的钥匙,是他生存下去的希望……
有了希望的忍耐,似乎是连痛苦都变得小了些。
四个时辰之后,赢素蜷在被里沉沉睡去,手里那张岳西留下的信笺早就被泪水与汗水浸湿变得字迹模糊。
……
岳西带着一身伤痛回了行宫,总算是不用在自己天天煮药。
把那颗养元丹给苏谨言看了看,他谨慎地说道:“娘娘,这丸药的炼制是秘方,我只能看出几味药材,而且就是有了方子我们也做不出。”
“为何?”岳西回了行宫便不在装英雄,是怎么舒服怎么待着。
如今她就趴在大餐桌上一滩烂泥似的有气无力地问道。
“这丸药里有龙延香,这味药材可行气活血,散结止痛,但,却只有宫里才有!”
“给我倒杯酒过来。”她对着身后的云画说道:“既然不能多做点,那我还是赶紧把它吃了吧,省的肚子天天阵痛,生孩子似的……”财色双收之娘娘是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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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主子!”主子现在三天两头的往外跑,不但形容举止都越来越像个男子连说话都这样无所顾忌,这让云画听得一阵脸红。
她瞥了眼木雕泥塑一样站在桌子边上的苏谨言才俯下身子贴在岳西耳边小声说道:“您都还是个姑娘家家的,哪里知道生孩子就肚子疼?奴婢就一直想问您呢,您身上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岳西一侧头伸臂搂住了云画的脖子,有气无力地说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别说我了,是个人就知道生孩子肚子疼。老子现在就肚子疼,都快疼死了,好云画,你给我揉揉……”
“唉!”一听她说话云画的眼泪就涌了上来,她从岳西的胳膊下钻了出来,眼睛望向苏谨言行礼道:“苏御医,您给主子想想法子,这都回来两天,主子吃什么吐什么,好不容易才养起来的那么血色,现在又看着脸色那么差……”
“娘娘是受了内伤,而且伤了娘娘的人功夫不弱,再加上娘娘原本就有脏腑失调的旧疾所以才会如此。”
苏谨言望着半个身子都趴在餐桌上的岳西倒是劝上云画:“娘娘手里的药却是灵丹,姑姑快点温些酒来,膳房里好像还有些,还是年前叶大人送来的呢。”
“那我这就去!”云画一听也顾不上心酸了,忙急匆匆地出了听涛殿。
“高公公还没回来啊?”岳西回了行宫半死不活的躺了一天,今天才爬了起来,本想着问问车马店的事情,高文却一大早就带着几个楚应知手下的人去了慈县县衙,现在天都快黑了这些人却还没有回来。
“也快了吧。”侧头往殿外望了望,苏谨言才说道:“上山下山一趟不容易,以后车马店开张了大伙一日一下山也挺耽误时辰。”
“我就是要和你们商量一下这个事儿呢。等高公公回来以后,咱们几个再合计合计……”
“是nad1(”苏谨言恭恭敬敬的回了,又朝着门外瞧了一眼。
“有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岳西趴在大餐桌上,眼睛瞥着他说道。
“娘娘……”
“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娘娘这个称呼你得改!包括后面那个几个女人的称呼你也得改!”岳西坐了起来,脸色很不好看。
“同样的话我不想多说。”她盯着苏谨言神态分外的严肃:“咱们这些人不能这辈子都在这行宫里等着死,以后没了各自的身份,我们都得隐姓埋名的做个平头百姓,你这一句‘娘娘’很有可能就让我们都丢了性命!”
“我知道了。”苏谨言沉默了片刻重重地点了头。
“说你的吧。”正经话说完岳西又抽了筋似的软趴趴地拍在大餐桌上,如同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
“主子。”这样的称呼让苏谨言觉得有些拗口,因此一出口他自己就愣了下:“您以后不能再让腹部受伤了……”
“唉……”这回岳西自己叹了口气,倒是听话的点了头:“我也想以后有自己的包子呢。”
“呦!咱们今天就是吃包子!”还没看见杨静姝的人影,她的大嗓门已经从殿外传了进来:“当家的,你真有口福!前段日子青黄不接的哪舍得吃菜包子?今儿早上大个儿从上面的菜园子里间苗,拣出一篮子菜苗,让我剁吧剁吧蒸包子了。”
跟在云画身后,杨静姝的手里端着一只粗瓷碗径直走到岳西身前,她先是端详了一阵岳西的气色,随即声音倒是小了不少:“你也是的,一大家子的人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以后你要知道爱惜自己。遇事要多想想,先得薄自己全须全尾的!”
岳西趴在桌上,赖兮兮地看着她,突然把脸颊放在她按在桌边的手上蹭了蹭:“老子真没白疼你,知道心疼人了!”
“去你的吧!”杨静姝才做了饭,脸热的红扑扑的,被岳西这么一说她的脸越发的红,有心抬手给这个嘴欠的东西一下,手都举起来了,终是舍不得拍在岳西的身上nad2(
“给你温了半碗黄酒,赶紧趁热把要吃了。”把放在桌上的粗瓷碗推向岳西,杨静姝就是坐在了她身边的椅子上:“吃了这个,云画手里还端着一碗呢,唉,吃这么多药,你肚子里还有地方装包子吗?”
“呵呵!”岳西端起那碗黄酒抿了一口把养元丹送进口去咽了下去,然后又喝了一小口酒,转头望向苏谨言:“酒够了吧?”
“可以了。”苏谨言点头道。
“有,我肚子里当然有地方装包子!”岳西扭头对着杨静姝笑道:“不信你等着看吧……”
“爹爹,您起来啦!”喜来一阵风似的从前院一直跑进了听涛殿,先叫岳西之后他又叫了云画和杨静姝:“云画姑姑,杨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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