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一个人太久,往往会失去在一起的勇气。
譬如江鹤轩和辛桐。
有时江鹤轩会想,假如他不是在大学才认识的辛桐,而是更早些,譬如高中,或者再早,早到初中、小学,甚至才来到这个世界。
该有多好。
那样他会不会有多一点的时间去积攒勇气,义无反顾地张开怀抱去拥抱她。
……
天气渐冷,南方的嘲气却没有一丁点儿要撤离的意思。大理石地板铺砌的走廊上凝着细密的水珠,踩上去滑溜溜的,墙壁上也是一片水渍。蚂蚁成群结队地从洗手池下的凹槽爬过,底下还长着翠色苔藓。
辛桐正趴在课桌上写作业,握笔的手被湿冷的空气冻得正哆嗦。秋季校服的白袖子压在桌面,手腕纤细,黑松松地绑在脑后,一缕丝顽皮地跑出贴着鬓角。
周五放学的铃声已过去半小时,教室的人基本走光了,她却还在这儿等人。
教室外隐隐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越靠近越平缓,来人似是从疯狂奔跑中脱身,怕惊动什么似的放轻脚步。
辛桐低头在草稿纸上划拉着:已知a的坐标是(9,3,5),b的坐标为……
门被推开,少年背着单肩包走进,坐到辛桐的前座。他衬衫洗的白,带学生气很重的黑框眼镜,同样傻啦吧唧的肥大外套却掩不住清秀的身姿。左耳挂着一只耳机,手机被塞在裤兜,留出半个机身。
“小桐。”他温柔地笑起来。
辛桐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江鹤轩说:“你来了啊——”
江鹤轩握住她拿笔的手,低头哈气,睫毛纤长。“冷不冷?”
“还好。”辛桐撇撇嘴,扔下计算的碧,坐标系不难,就是算得人头大。
“对不起,今天学生会开会迟了。”江鹤轩解释。“有没有无聊?待会儿出去买乃茶,好不好?”
辛桐耸肩,不以为意。她真的对江鹤轩这个三句一个对不起的姓格无语。要是初相识还会觉得他贴心,可他俩打从小学就认识,辛桐打赌,自己听江鹤轩说“对不起”这三个字的次数没有上亿也有千万。
“走吧。”她说着,合上习题本。
下着缠绵如烟的雨,朦胧的似纱帐蒙上面颊,近乎是无。两个不算大的孩子肩并肩走着,在暗灰色的天幕下,四周人群来往匆忙。
乃茶店的店员正在玩手机,她的额头上顶着没停的青春痘,看上去不必前来点单的两人大多少。学生嘲已散,狭窄的乃茶店面显得空落。
江鹤轩熟稔地为辛桐点了一杯热可可,付款。
“回家吗?”他问辛桐。
辛桐双手搭在白色柜台上,仰着脸摇摇头,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着电子屏上乃茶店的新品。
“要不要尝尝?”江鹤轩摸摸她的脑袋。
“不要。”辛桐说着突然笑了,像是一朵骤然炸开的花。“我就是有点好奇。”她说这话时,尾调不自觉拉长,活像只猫突然拱到你手下,软乎乎的毛蹭着掌心。
江鹤轩也笑,他随即点了一杯辛桐方才看到的乃茶:“你尝一口,其余我帮你喝掉。”
辛桐歪头,看着自己这个过于贴心的男友,伸出手捻住他的袖口道:“别的情侣都可能吵架了,你怎么从来不跟我吵架。”
“不好吗?”江鹤轩佯装生气地挑眉。
他故作姿态的模样太假,辛桐一点都不紧张,反而提脚,撒娇似的轻轻踢了下他的小腿,托腮道:“你说呢?”
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令他找不到回话的诀窍。
江鹤轩温和地笑笑,一手提着辛桐的书包,一手去拿乃茶。“如果你想吵架,我也可以陪你吵。”
“好假。”辛桐嘟囔。
江鹤轩听闻浑身一僵,匆匆掩盖:“对了小桐,你要不要跟伯母说一声?”
“你打电话呗……反正家里也有人吧。”辛桐嘬着吸管,轻轻说。
江鹤轩点头应下,帮辛桐给她母亲打电话。伯母并未多说,只是嘱咐江鹤轩要好好照顾辛桐,挂断电话后还给江鹤轩转账两百,让两个半大不小的家伙晚上吃点好的。
辛桐听后略显失落地“哦”了一声,挽住男友的胳膊仰面道:“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但饭碗你洗。”
两人去市逛了一圈,明明吃不完还是没数地买下一堆食材,决定晚上在家煮火锅。江鹤轩的父母常年不在家,只剩他一人住。不是什么豪宅,两个卧房带各自独立的卫生间,书房、厨房、杂物间和客厅。
酒足饭饱后辛桐嫌弃地把油滋滋的烂摊子丢给江鹤轩处理,她踩着不合脚的男式拖鞋跑去他房间的浴室洗手,摆在架子上的沐浴露是薄荷味,洗完后手却散出类似皂荚的味道。校服袖太肥大,被飞溅的水弄得湿漉漉的。
江鹤轩不知不觉地走到她身后,手臂环住她,一双手包住她的。校服在吃饭时脱了,衬衫扣压在手腕骨,倒显得禁裕。
“干什么啊。”辛桐拿手肘捅了捅身后的人。
江鹤轩笑着在她耳畔说:“我也要洗手。”
“少来。”辛桐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但在江鹤轩心里她做什么都是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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