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厉粗莽的冷哼一声,想收回君离夜掌心的短刀,却发现他此刻竟力大无穷,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他冷道:“放手!”
君离夜手臂紧绷,额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咬牙沙哑道:“你答应我,不能伤他!”
殷厉粗莽的嗤笑一声,另一猿臂以迅雷之势击向君离夜紧握短刀的手臂。
君离夜直觉虎口崩裂,转眼短刀已经脱手,他疼的不慎跪倒在地,眼睛突然发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殷厉冷漠的看着他,不屑道:“君离衡有你这个帮手,还真是奇耻大辱。”
说完便转身上马,连个眼神都没留下,疾驰而去。
这匹惯会见风使舵的老马,溜得可真快……
卿绾这才回过神来,她赶紧蹲了下来,身上没有手帕,只得用衣袖按住君离夜的伤口,她急道:“你为何要这样!你傻啊!怎么不跑!”
君离夜虚弱的笑笑,握住她的手腕,低低道:“无名,我武功不如他,打不过他;而且我喜欢你的事绝不能闹到父皇那里,他断不会容忍你的存在,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保护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卿绾气愤不已,焦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个!”
他微微蹙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这点伤没事,殷厉也不会真的对我下狠手,我只是不想让你看轻了我,觉得我这般无用。”
卿绾心口微酸,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低声道:“不会,你很好……”
他望进卿绾清澈的眼底,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哑声唤道:“无名,刚刚你着急的样子真像一个女子。”
卿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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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绾一踏进酒楼,就被里面乌攘攘的人潮吓了一跳,无论是大厅还是雅座都挤满了江湖中人,他们周身不离闪动着阴冷寒光的兵器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将账本递给郝掌柜,悄声问道:“今儿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江湖人?”
郝掌柜是个矮矮胖胖的老大叔,平日里最宝贵他那稀疏枯燥的山羊胡,见谁都挂着一副和煦的笑容,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他凑到卿绾耳边,神秘兮兮说道:“听说江湖中死了一个大人物,那些有头有脸的掌门帮主都来这商讨对策呐。”
一瞬间,她感到周身发凉,骨头都在哆嗦,她右眼皮使劲跳动了几下,低低问道:“谁死了?”
郝掌柜摇头摆手道:“这我哪知道,好像是个正派的某个掌门。”
卿绾松了口气,抓了一把炒瓜子,慢悠悠的嗑起瓜子儿来,目光随意的扫了一遍各角落,看到那几个熟悉的男人,像烈火一般烫着了她的眼睛,瞳孔酸涩疼痛的有些奇怪。
原秋墨还是一袭白衣,安静内敛坐在角落一桌,徐徐饮着一杯清茶,不言不语。
暗影带着那一副面具,端着酒杯往喉咙灌酒,桌上零零散散倒着好几个空酒坛。
看见旧情人,她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不过她很快的安慰自己,她应该理解自己内心奇怪的悸动,她毕竟是个普通人,就算是神仙也免不了被普通的情绪本能所控制。
酒楼里喧嚣吵闹,众人扯着嗓子相互嬉笑怒骂,嗡嗡直响,犹如一群蚊子。却在某一刻,归于沉寂,大家都不约而同朝门外望去,卿绾也转着脖子跟着望去。
楚寻寒一脸漠然的立在门口,身姿挺拔飘逸,如瀑的白发用玉簪束在脑后,两鬓的碎发垂在他的眉尾处,棱角分明的嘴角紧紧抿着,一双狭长鹰眸冷冽阴鸷,不知是因为阳光直射在他的身上,逼得他微微眯眼,还是其他原因让人察觉不出他阴险诡谲的心思。
魔教的白霖长老面带微笑的跟在他的身后,左手轻轻拨弄他万年不离身的拂尘。
众人只是安静了一会儿,又瞬间沸腾起来,七嘴八舌的纷纷议论:“楚寻寒怎么来了?”
“说不定武掌门就是他所杀。”
“师兄,我看他只带了白霖那个老贼,不如等会儿我们一起围攻他。”
“师妹别怕,有我在,断不会让那个魔头伤了你。”
“王兄,你说这楚寻寒还真不怕死,就带了一个白霖来,莫不成四周还有魔教的埋伏?”
“我听说他手被废了一只,实在不足为惧,不过是狐假虎威。”
楚寻寒踏进酒楼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讨论声又戛然而止,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楚寻寒缓缓逼近那些江湖中人,悠悠开口,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森然戾气:“我楚寻寒就算是双手俱废,你们这些人对我而言,不过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其中一人铁青着脸道:“魔教狂徒!我看你是活腻了!”
楚寻寒扯动嘴角,冷冷的盯着那个人,危险凌厉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白霖长老嗤笑一声,笑眯眯道:“看来这位兄台似乎想与我教中人讨教几招?”
那人登时语塞,哽的脸红脖子粗,握在手中的剑柄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阿弥陀佛,魔教教主是贫僧请过来的,共同查探武掌门被害一事。少林智清大师长叹道。
一个举着流星锤的魁梧大汉插话道:“大师难不成相信楚寻寒与武掌门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吗?”
智清大师道:“那日武掌门被害之日,贫僧恰好正与楚教主对弈,况且一月前魔教的渊和长老死于非命,伤口与武掌门的一模一样,实在令人费解。”
听此,大家都诡异的沉默起来,渊和长老的武功只在楚寻寒之下,而且对楚寻寒忠心耿耿,连他都被人所害,可见凶手此人武功深不可测。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娇柔的惊呼:“楚寻寒,你的左手怎么了?”
岳明溪蹬蹬跑进来,想抓过他的手一看究竟,却被楚寻寒袍袖一挥,身体飞向远处,跌坐在地上,口中喷出一汪鲜血,凌厉的掌风连带着岳明溪身后的桌椅尽碎,靠墙的青花瓷瓶尽数破裂。
岳明溪面色灰败的看着他,眼里一片死寂,眸中水光莹莹,一滴一滴沿着面部柔和的曲线蜿蜒而下。
楚寻寒冷笑一声,大步朝角落走去,撩袍坐在了原秋墨的对面。
原秋墨放下茶杯,鹰眸幽暗深远,淡淡道:“教主如此对待美人,倒真让美人心寒。”
楚寻寒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淡漠沉稳的神情,嘴角狂傲的勾起,轻笑道:“美人心寒与我何干,原公子是清楚我的,我最喜欢抢别人的妻子。”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只用他两人能听到的语音,眸中散发着丝丝阴冷和不怀好意,轻蔑道:“尤其是喜欢干你的妻子。”
原秋墨敛眉冷笑,手中淡雅的青瓷杯转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痕,似乎顷刻间能在他掌中成为一滩碎屑,他道:“楚寻寒,你刻意激怒我,能得到什么?”
楚寻寒叹了一声,盯着他手中皲裂的瓷杯,目光似是飘向了远处,他自言自语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爱上了她,就算我知道她对我说的每句话都别有用心,我也甘之如饴深陷其中,为了她我什么都能做,你能吗?”
原秋墨没有说话,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他,淡淡道:“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对她好。”
“是吗?”楚寻寒低低笑道,“可她中毒之时,你又做了什么?她被人挑断脚筋,你又在什么地方?”
原秋墨拳头紧握,五指捏的咔嚓作响,鹰眸中暗流涌动,他道:“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在我们中间横插一杠!”
楚寻寒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道:“我随口一提,原公子不用太过在意,不过我倒是好奇的很,原公子身为西凉男子,貌似你的三从四德学的不怎么好啊,要不然你的妻主也不会抛弃你。”
楚寻寒这句话刻意以内力辅助,音调的突然拔高,以至于酒楼在座的众人都听的一清二楚,连卿绾都呆呆愣在原地。
楚寻寒这一席话,无疑是在打他的脸,故意捏造他不堪的一面。好让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伪善无耻的小人,连他的结发妻子都能抛弃他。
原秋墨淡漠的面具彻底被人掀开,露出狰狞狂暴的一面,他咬牙切齿道:“楚寻寒,你找死!”
手中的瓷杯挥向他的眉心,楚寻寒长袖一卷,瓷杯霎时裂成碎屑,化作流星一般向四面八方坠落而去。
卿绾身子一晃,手臂被郝掌柜向左一拽,一块锋利的碎片钉在她身后的墙上,卿绾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话还未出口,就被郝掌柜拉下来,两人爬到桌子底下。
郝掌柜拍拍胸脯,心有余悸道:“我最讨厌就是这些江湖中人了,说打就打,砸了店又不赔钱!”
卿绾用力的点点头:“刚刚多谢掌柜了,让他们打吧,打死一个算一个,还能省点粮食钱。”
两人都未曾拔出兵器,砸光了周围的桌椅凳子,青瓷花瓶,又改为近身肉搏,像野蛮未开化的野兽的一般,你一拳我一脚打的不可开交。
郝掌柜叹息一声:“你说这武林中人打架,怎么倒像两个街头混混,连个基本的招式也不会,打的这么难看。”
卿绾幸灾乐祸的呵呵直笑:“没出息!”
暗影纹丝不动的坐在那,垂着眼,神色凛然,一手挥开砸过来的不明物体,一手举着酒坛,仰头猛灌,或许现在对他而已,只有不停的喝酒才能稳定他的情绪。
在智清大师和江湖众人的合力阻拦下,楚寻寒和原秋墨总算住了手,只不过两人身上都挂了彩,原秋墨脸颊多了几道淤青,楚寻寒嘴角还渗着鲜血,发丝凌乱,整洁笔直的衣衫就像在泥土里面滚过一样。
卿绾慢吞吞的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踢开挡在脚下的碎片,对郝掌柜道:“我得走了,这儿太危险了,你记得找他们要赔偿,我看他们都挺有钱,如果他们不给,就去衙门告他们!你不要怕,我上面有人!”
郝掌柜问道:“你上面有谁?”
卿绾理直气壮的答道:“二王爷!”
郝掌柜眼神突然变得暧昧起来,他笑得十分猥琐,塞给卿绾一带散碎银子:“我就知道无名前途无量,这些钱你拿去吃酒,不要跟我客气,咱们谁跟谁啊!”
卿绾脑子一滞,直道:“你想哪去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和他……算了!”
她收好银子,转眼一瞧,正好看见岳明溪跪坐在地上发呆,脸上有些血痕,可能是刚刚两人打斗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她,可怜无助的样子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她又想到挡在自己身前的君离夜,若是他没有被人下毒,他怎么会舍得让她吃这番苦头。
卿绾揉揉眉心,朝岳明溪走过去,伸出手,道:“起来吧,大冬天冷得很,别坐地上啦。”
岳明溪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儿,楚楚动人的杏眼带着迷蒙的红肿,她又低下头,低低道:“我脚扭了。”
卿绾嘴巴一撇,收回手,背对着她蹲了下来,闷声道:“上来!小爷我还是第一次背女人!”
岳明溪咬着嘴唇,撑着身子趴在她的背上。
香软的躯体紧紧贴在卿绾的背上,岳明溪很轻,没几两肉,女子特有的馨香让她心神一颤,默念了几遍清心咒,她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凳子上,对郝掌柜道:“去拿一点伤药给她擦擦,若是毁容可不好了!”
郝掌柜应了一声,便往楼上去拿伤药。
岳明溪看着她,低低道:“谢谢你。”
卿绾暗叹一声,转过身往外走去,却被一个男子狠狠的推在地上,散落在地上的碎瓷插进她柔嫩的掌心,像有把刀子插进了她的心尖儿,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红着眼,恶狠狠瞪着撞她的男子,却暗吃一惊。
凤无玉叉着腰,前襟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锁骨,他一脸傲慢的看着他,眼睛的泪痣红艳似火,鄙夷道:“多管闲事!”
“你有病是吧!我怎么就多管闲事了!”她疼的直抽气,说话的底气也不足。
凤无玉指着坐在一旁的岳明溪,凤眼微微上扬,笑眯眯道:“我不喜欢有人帮她,谁帮她我就弄死谁!”
岳明溪大声道:“凤公子你别伤害他!他是无辜的!你想杀我就冲我来!”
凤无玉冲她冷笑道:“你也配我亲自动手?”
他又转过头来,用脚朝卿绾的小腹那重重踢了一下,她闷哼一声,捂住肚子,额上冷汗直流。
他勾唇娇媚的笑道:“离她远一点,要是被我看见你再帮她,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卿绾垂着头,肚子疼的一抽一抽,肯定青了一片。
凤无玉见她不理会自己,眸色渐冷,厉声道:“你哑巴是吗!说话啊!”
卿绾抬眼冷冷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揉着自己的肚子。
凤无玉很不舒服,从内到外都很不舒服,他恨极了这丑男人看自己的眼光,他勾唇冷笑,只见又要踢出一脚,却被一个女声给止住:“凤无玉!”
他回头看了一眼唤住自己的女子,妩媚的眨眨眼,笑道:“我打他替你出气还不好吗?”
叶岚芸走了进来,淡淡道:“打他又不是打岳明溪,能出什么气!”
凤无玉扭着腰肢,坐在凳子上,笑道:“谁让你这么听步西岭的话,还在他面前保证不会去动岳明溪,要是我,就不会像你这么傻!”
叶岚芸摇摇头:“他帮岳明溪不过是出于一番好心而已。”
凤无玉瞧着二郎腿,笑嘻嘻道:“我就是看不惯这种老好人,以为自己是菩萨吗?一天到晚大发慈悲。”
叶岚芸叹道:“你不过是因为她对你不好,才迁怒他人的,若她对你好几分,你也不会这么想了。”
凤无玉面色一冷,她的话像是一根银针从他的左耳刺进他的大脑,他冷哼一声:“你话太多了。”
卿绾揉着隐隐作痛的肚子,坐在地上动也不动,掌心疼的整个手臂都已经麻木了,郝掌柜去拿伤药了,此时没有任何人来帮她一把,原秋墨,楚寻寒都在周围冷眼旁观,暗影自顾自喝着酒,说不定都没注意这发生了什么。
她暗道:这真特么丢人啊......
她不禁苦笑一声,她真是蠢钝入猪,为什么要去帮岳明溪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插在掌心的瓷片,像极她当初刺进楚寻寒掌中的利刃,真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啊……
她慢慢的直起身子,冷冷扫视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岳明溪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叶岚芸脸色有些疲惫,瞄了她一眼又看向别处。
凤无玉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妖媚的撩过耳后的青丝,慵懒邪魅的单手支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暗影倒是放下了酒坛,诡辩莫测的眼神落在了凤无玉身上。
楚寻寒斜靠在柱子上,嘴角微微上翘,嘲讽的打量着她。
原秋墨朝她瞥了一眼,冷漠的无动于衷。
她开始对自己赞赏起来,想不到自己的易容术已经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竟没有一个人瞧出端倪。
想到此,她灰败的心情略微好上几分,她慢吞吞的起身,决定出门找个大夫为自己包扎一下。
刚一出门,手腕就被人狠狠的攥住,将她卷入怀里,骨头被捏的咯咯作响,像要将她捏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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