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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给她们好了。”

程宗扬奇道:“你难道不想把魔尊夺过来吗”

“一块破石头,我才不要。”小紫一边说,一边看着他的眼睛。

“怎么了”程宗扬在脸上摸了摸。

小紫翘起唇角,笑吟吟道:“我帮你刮胡子好不好”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小心一点啊。要是刮破,我可要揍你屁股。”

小紫笑道:“放心好了。”

小紫扶着他在榻上躺好,然后抽出一条丝巾,垫在他颌下。

身体在榻上躺平,完全放松下来,程宗扬不由舒服地呼了口气,只觉浑身的关节都传来一丝困意。

似乎感受到身旁传来的热量,云丹琉松开软枕,抱住他一条手臂,一条雪白的大长腿也伸过来,搭在他身上,整个人往他怀里钻了钻。随着她的呼吸,丰挺的双乳像波浪一般一起一伏,带着一丝缠绵的韵律。

程宗扬早已疲惫不堪,这会儿看到云丹琉在旁边睡得香甜,不禁倦意袭来,重重打了一个呵欠。

小紫道:“别动。”

程宗扬握住住小紫一只手,闭上眼睛。

小紫取出一柄小小的银刀,温凉如玉的纤指按在他下巴上,轻柔地移动着。

银刀还没落下,程宗扬就发出鼾声,沉沉睡去。

那些星河在自己腹中旋转着,随着身体的膨胀,彼此间引力越来越弱,斥力越来越强,星光也变得越来越稀薄,直到膨胀至极限,再也无法维系。那些被吞噬的星河瞬间分崩离析,星星点点的光芒飞速远离,最后逐一消失在黑暗而冰冷的宇宙中。

程宗扬猛然惊醒过来,一手按住腹部。丹田内的气轮运转还算平稳,但似乎比平常慢了一点点。自己吸收的死气早已超出了目前的境界,突破却遥遥无期。

他有些担心,过量的真气不会引起丹田的崩溃吧毕竟通常突破境界最大困难在于真元积累不够,像自己这样积累过多的,可以说绝无仅有,连个可以参考的对象都没有。

身边的被衾已经空了,云丹琉和小紫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枕头上留着一根长长的发丝。程宗扬侧身捡起发丝,闻着枕上残留的体香,一时间只觉浑身发懒,只想就这么倒头睡去,睡他个天荒地老。

可惜事与愿违,他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外面便传来一阵哭嚎声。

程宗扬跳了起来,“怎么了”

罂粟女守在外面,“是天子移灵,吵醒了主子。”

“移灵”刚醒来的程宗扬有些发怔,“要出殡吗”

“过几日才好出殡。”罂粟女一边说,一边卷起帘子,“外面的人商量,先把天子灵柩移往帝陵,好给新天子腾出地方来办登基大典,然后再择日下葬。”

移灵可是大事。程宗扬一边披上衣物,一边责怪道:“怎么不叫醒我”

“紫妈妈吩咐的,让主子多睡一会儿。”

程宗扬打眼一看,外面已经是薄暮时分,“我睡了一天”

“不到四个时辰。”

程宗扬理了理衣冠,走出长秋宫。只见御道两旁跪满了幸存的宫人、内侍,正遍身缟素,伏地嚎啕大哭。这倒不是装的,实在是连日来担惊受怕,几乎每个人都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有的还不止转了一圈给吓的。

劫后余生,众人惊悸未消,哭得分外真切。只是有多少是为自己,有多少是为天子,那就两说了。

小紫等人都在宫门处,却没有看到定陶王刘欣。

哭声蓦然一响,每个人都放大悲声,一时间哀声动地。接着便看到一群披着麻衣的送葬者往宫门处行来。天子的棺椁不用车马,全靠人力扛抬。只见乌压压一片人头簇拥在榇棺周围,为天子扶灵。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众诸侯。清河王刘蒜程宗扬已经久闻其名,此时一见,果然颇具儒雅之气,举手投足都有着仁人君子的风范,使人如沐春风,不由自主就心生好感。

再往后,是群臣之首的霍子孟。他满面戚容,双目红肿,步履蹒跚,至少看上去像是悲戚到了极点。

程宗扬心下暗赞,这种老戏骨,演技精湛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果然是自己比不了的。

董卓那一箭丝毫没有留手,金蜜镝身负重伤,战后便陷入昏迷。否则以他的禀性,此时就算走不动路,也会让人把他抬来。

跟在灵柩后面的是刘骜的一众妃嫔,一群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有资格扶灵的并不多,再往后,才是送葬的大头: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送葬的人群中居然还有秦桧,他官职虽然微末,却是极少数一开始就坚定站在长秋宫一方的“纯”臣,忠贞不二,往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这种露脸的场面,当然有他一席之地。

再后面,是两张空辇。按照宫中的说法,太后与皇后先后抱病,无法亲临送葬,继嗣的定陶王年纪太小,又受到“惊吓”,只在宫门处拜送。

等灵柩离宫门还有半里,唐衡和徐璜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定陶王刘欣出来,后面的阮香凝则被齐羽仙扶着。

刘欣换了一身小小的丧服,一手拿着哭丧棒,按照唐衡和徐璜的指点,在香案后叩拜行礼。只是他另一只手,始终扯着阮香凝的衣角。

程宗扬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两天之前,阮香凝对刘欣来说还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可此时说阮香凝是定陶王的乳母,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真不知道是阮香凝富于亲和力,还是她的瞑寂术对小孩子特别有效,抑或是这小娃娃失去朝夕相伴的盛姬之后,把所有的依赖都放在了阮香凝身上。

但最让程宗扬难以理解的,还是移灵的时机哪里有夜间移灵的刘骜再怎么说也是天子,关乎朝廷的脸面,死得再不光彩,也必须风光大葬。

王蕙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这是太后的意思,也是霍大将军的意思。洛都屡生变故,索性把诸侯、重臣全聚在一处。至少在定陶王正式登基之前,不让他们留在洛都,一来免得再出乱子,二来也免得他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程宗扬心下了然,这些诸侯各有卫队,加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洛都血战多日,兵力空虚,只剩下一支完整的胡骑军,未必能镇得住场子。不如把他们送到城外,把可能的威胁降到最低。连夜移灵的仓皇之举,透着众人的心虚,但心虚就心虚吧,洛都实在经不起再乱了。至于刘骜的身后事是不是丢脸死人的脸面又能值几个钱

夜色渐临,天子的灵柩在众臣簇拥下渐行渐远,动地的哀声也随之远去,身后的宫禁仿佛被人遗忘,一下子人去楼空,变得冷清之极。

徐璜等人撤去香案,送定陶王回去休息,又派人清理宫室,准备登基大典的事宜,忙得脚不沾地。人群一散开,程宗扬赫然发现,连那些期门都被打发到他处,整个长秋宫竟然只剩下自己一帮人马,敖润、冯源、郑宾、刘诏一个外人都没有。

“高智商呢”

小紫笑道:“找他的小胡姬去了。”

“这个小兔崽子”

程宗扬往四周看了一圈,“云丫头呢”

“云姊姊也有一家人要照料呢。”

云苍峰此前赶往舞都,筹措资金,准备借着算缗令造成的波动大展拳脚,谁也没想到天子会突然驾崩,洛都之乱瞬间爆发。

云家还有大批掌柜留在城郊的别院中,也不知道是否被战乱波及。云丹琉作为云家在洛都唯一的主事者,眼下战乱平定,当然要赶回去照应。

“别的人呢”

“班超在西邸主持军务。卢五爷和王孟在北邙,还没有回来。秦会之给天子送葬,吴长伯在永安宫,守着湖水。程郑在安排粮秣,还要和赵墨轩一起,跟城里的商贾打交道”小紫掰着指头一一数过,最后道:“大家都在忙着呢。”

程宗扬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道:“这么说,就剩我一个闲人了”

小紫笑道:“错啦,只有我一个闲人。程头儿还要去审案呢。”

“审案”程宗扬一头雾水,“审什么案”

“造反的大案啊。”小紫娇声道:“罂奴,请老爷升堂了。”

第六章珠胎暗结长秋宫一处大殿内,两只高大的铜熏炉烧得正旺。外面滴水成冰,殿内却是温暖如春。

程宗扬双手抚膝,端坐榻上,望着下方的“差役”,不禁又是纳闷,又是好笑,“你们这玩的是哪一出”

坐榻前方两名“差役”不是旁人,正是惊理与何漪涟。她们穿着皂衣,手边摆着五色大棒,唇上还贴了两撇小胡子,打扮得就像两个娇俏的隶徒。

旁边摆着一张书案,一名“师爷”坐在案后,却是威远镖局总镖头的夫人阮香琳。而卓云君这位太乙真宗教御,则脱去道袍,换了青衫,扮成一名给师爷打下手的书吏。

最让程宗扬惊讶的是,这里面还有一张熟面孔,那厮下巴光溜溜的,一脸桀骜不驯的傲气,居然是中行说

他狐疑地看了小紫一眼。这死太监以往仗着身为天子的亲信,没少找自己的茬,眼下刘骜死得不能再死,自己大获全胜,没顺手砍了他就是好的,居然还敢往前凑再看那厮的嘴脸,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一点都没有当孙子的觉悟,照样一脸傲气。

中行说腰间一边别着竹尺,一边带着拶子,手中还提着一面铜锣。他“咣”

的敲了一声锣,尖声道:“带人犯”

惊理与何漪涟同声道:“威武”话音未落就笑成一团。

“闭嘴”中行说喝斥道:“审案呢严肃点”

两女赶紧收起嘻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太监本来都伤得快死了,不知他吃了什么仙丹,短短两天时间就又活蹦乱跳。也就是一两天,她们已经充分了见识一个没有眼力价的死太监能有多惹人烦,这货不但粗暴跋扈,嚣张放肆,啰嗦嘴碎,还他妈的特好管闲事,所作所为简直是罄竹难书。

廊外铁链声响,罂粟女当先入内,她手中拖着一条铁链,后面一名妇人脖颈被铁链系住,像母狗一样四肢伏地,跟在她后面爬进殿内。随着身体的爬行,那妇人纤软的腰臀像蛇一样扭动着,柔若无骨,媚态横生。体态妖娆,容貌艳丽,正是襄城君孙寿。

她扬着头,蛾眉微微颦紧,脸上的表情似泣非泣,似笑非笑,羞中带怨,忧中含喜,各种神态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将狐媚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孙犯”中行说尖声喝道:“襄邑侯吕冀阴谋弑君,罪在不赦你身为吕逆正妻,可知罪”

“启禀老爷,”孙寿对着榻上的主人,娇滴滴道:“吕逆谋逆之事,犯妇全然不知,还请老爷开恩,饶恕犯妇。”

孙寿做作了姿态,娇呻声柔媚入骨。程宗扬看着有趣,一手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道:“饶了你吗”

“谋逆大罪,按律要夷三族。”扮成“师爷”的阮香琳说道:“无分主从,一律斩首。”

“阮师爷,”孙寿泫然欲滴地道:“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阮香琳怔了一下,“昨晚怎么了”

“昨晚阮师爷找到奴家,说只要奴家乖乖听话,让师爷快活一番,就有法子免去奴家的死罪。奴家听了师爷的话,应许了下来。昨晚奴家趴在草垫子上,撅着屁股让师爷弄了半宿,阮师爷,你难道都忘了吗”

阮香琳俏脸一红,“昨晚又不是我一个。”

“奴家被蒙住眼睛,除了师爷,不知道旁人还有谁。”

“啪”中行说举起竹尺,毫不客气地往孙寿脸上抽了一记,“你身为襄邑侯正妻,堂堂襄城君,竟这般不知羞耻还要不要脸面了”

孙寿白晰的脸颊顿时红了一道印子,她脸上媚意丝毫未改,吃吃轻笑着像是撒娇一样说道:“入狱成了犯妇,不管哪位狱卒都是大爷,什么身份啊,地位啊都是假的,只有身子是真的。渴了要水,饿了要食,冷了要衣,可能拿来换衣食的,也只有这具身子。要说脸面,牢狱里头,贱奴这只白嫩嫩的屁股才是脸面。

若不是贱奴的屁股能给诸位大爷寻乐子,说不定早就饿死了。”

程宗扬失笑道:“这些话都是哪儿来的”

小紫笑道:“她们问了北寺狱和诏狱的人,又添油加醋,编出来的。”

阮香琳生气地说道:“昨晚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都说好的,威逼勒索的是卓奴。”

阮香琳担着一个妾的名份,结果被那些奴婢有意无意地抱起团来针对,如今连一个罪奴都压制不住,不禁心下恼怒。

“可能是这贱奴记错了吧。奶奶别生气。”何漪涟笑着岔开话题,“孙犯,你说你下边的脸面生得标致,还不露出来,让老爷看看是真是假。”

孙寿双手伸进衣内,妖媚地褪去下裳,伏在地上,转过身子,将那只白腻如脂,欺霜赛雪的粉臀高高翘起,对着主人。

众女笑道:“这脸长得好生标致。”

听到众女的调笑,孙寿愈发卖力,她双手抱着屁股,一边妖娆地扭动着,一边将白生生的臀肉掰开,露出中间仿佛涂过胭脂一般,红艳欲滴的肛洞和蜜穴,在众人面前扭腰摆臀,淫态横生。

小紫笑吟吟道:“我问你,吕冀的脱阳散是哪里来的”

眼前雪滑的美臀一颤,臀缝间那只娇嫩的肉孔猛地收紧,打了个哆嗦。

程宗扬微微挺直身体。洛都之变的缘起正是天子驾崩,可刘骜的死因至今仍然是个谜。各方势力在洛都打成一锅粥,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天子为何暴毙,程宗扬也是此时才听到脱阳散。

孙寿颤声道:“奴婢不是有意欺瞒主子”

卓云君嗤笑道:“傻瓜,你如今在紫妈妈身边伺候,生死都在紫妈妈一念之间,即便天子因你而死,只要妈妈高兴,就能护得你周全,用得着怕成这样吗

话说回来,你若还怀有二心,就是天王老子也护不住你。”

“奴婢知道了。”孙寿道:“那脱阳散是贱奴闲来无事,照一张古方炮制的。

原本只当是助兴的药物,用过才知道会死人。贱奴不敢再用,剩的一些,都被襄邑侯拿走。奴婢也不知道他会用在天子身上。求主子明鉴,奴婢对他们弑君的事,真的是毫不知情。”

中行说两眼血红,嘶声道:“是谁下的药”

“奴婢真不知道。”

卓云君咳了一声,“带证人。”

一名戴着貂蝉冠的内侍被带进殿内。一进门,他就一头扑到地上,一边玩命的磕头,一边一迭声地说道:“小的罪该万死求主子饶小的一条狗命,好给主子当牛做马,伺候哎哟”

中行说抡起竹尺抽在他脸上,“就你屁话多”

卓云君道:“张恽,是谁给天子下的药”

张恽捂着脸道:“是襄邑逆贼吕冀都是他那个狗贼丧心病狂,指使昭阳宫的内侍下药,毒害天子”

“吕冀为何要毒害天子”

“是天子亲政,触了吕逆的忌讳。还有还有”

“说”

“还有昭阳宫的赵昭仪。吕逆那厮,活脱脱就是个色中恶虎,天生淫魔啊,他自从见过赵昭仪,就心怀鬼胎。毒杀天子当晚,便在昭阳宫强暴了赵昭仪,色胆包天,罪该万死”

程宗扬眼角跳了一下,“你们伪造赵昭仪自尽的假像把人藏哪里了”

“吕逆假造赵昭仪自尽,其实打算把人带回侯府,长久奸宿。昭仪被他喂了药,昏迷不醒,不久就被襄邑侯府的人运走。再后来,小的就不知道了。”

程宗扬不禁心下佩服,这吕冀真是好胆量,强暴了天子的嫔妃还不够,居然还收入府中,打算长期霸占,真是不怕死啊。不过话又说来,如果赢的是吕氏,别说一个昭仪,就是皇后赵飞燕,也只能被他拿在手中任由摆布。

对于刘骜之死,程宗扬基本上是一种旁观漠视的态度。刘骜死得虽冤,但也算自寻死路。但对于这位赵昭仪,他就不能坐视不理了。毕竟友通期是自己送入宫中的,自己是有责任保护她的周全。

“她人呢找到了吗”

“在襄邑侯府的密室找到了。”惊理道:“她被人下了六识禁绝丹,假死的时间过久,如今还没有醒。”

六天还没有醒程宗扬道:“六识禁绝丹不是能自行化解吗”

“六识禁绝丹分别禁绝六识,一次服用一种,对人并无大碍。但她被人喂下至少三种以上,剂量又大,必须要有解药才能解开。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假死数日,再拖延下去,只怕”

“会死吗”

“倒不会死,只是禁绝的六识怕是不能再恢复。”

程宗扬心下一沉,禁绝的六识不能再恢复,意味着友通期即便活着,余生都将目不能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那不就成植物人了吗对一个花季女子来说,这简直比死还难受。

“吕冀既然把人带走,应该已经备好解药。解药呢”

诸女的目光都落在张恽身上。张恽哭丧着脸道:“也许大概或者,可能会不会掉哪儿了这兵荒马乱的”

小紫笑道:“请光明观堂的女神医上来吧。”

义姁冷着脸被带进殿内。

程宗扬狐疑地看着她,难道她能解开六识禁绝丹说实话,程宗扬对义姁自称的光明观堂身份还有些怀疑。自己接触过的光明观堂门人,无论小香瓜、潘姊儿,还是师师,不管聪明还是笨拙,都有种超脱凡尘的气质。可这个义姁给自己的感觉她在自己面前的冷傲态度之下,似乎总有一丝隐藏很好的市侩。并不是说市侩不好,毕竟自己也是个市侩之徒,但光明观堂能教出小香瓜那种弟子,义姁表现的附炎趋势,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义姁扫了下身赤裸的襄邑侯夫人一眼,然后看向小紫,她与这个少女接触时间极短,但从旁人恭顺到谄媚的态度中,就能看出这位紫姑娘的不凡。但她并不担心,因为自己有足够的底牌比六识禁绝丹的解药更重要。

义姁满怀信心等着那个少女开口,然后就听她问道:“那个脱阳散的方子,是你给孙寿的吗”

义姁眼中透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孙寿,然后道:“是。”

“为什么”

义姁以为是孙寿透出的口风。有道是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堂堂汉国封君,襄邑侯夫人,落到眼下这步田地,还不忘拖自己下水,义姁也不准备再给她留什么体面,毫不掩饰地说道:“襄城君背地里招揽面首,多有不如意之处,因此想寻一个床笫间壮阳寻欢的方子。是我学医不精,误用了一张古方。出事之后,我就让她毁了方子,免得再害人性命。”

“真奇怪,吕冀手里为什么会有六识禁绝丹呢”小紫一边说,一边大有深意地看着义姁。

这少女没有追问脱阳散,反而又转回六识禁绝丹上,思路如此跳脱,倒把义姁原本准备好的腹稿搅得七零八落。义姁心头一阵发紧,孙寿毕竟是吕冀之妻,而且众所周知,吕冀有惧内的毛病,天知道他透露了多少消息,比如六识禁绝丹的来历。

义姁迟疑了一下,“那些六识禁绝丹是我闲暇时炼制的。”

“果然好厉害呢。”小紫笑道:“你做一个我看看。”

义姁抿紧嘴巴,过会儿道:“这里没有材料。”

“有材料你就能做出来吗”

义姁硬着头皮道:“能。”

小紫勾了勾手指,雪雪立刻跑过来,吐出一堆药瓶。

“这是六识禁绝丹的材料,你来做吧。”

义姁勉强道:“没有丹炉。”

小紫抬手一拂,“你连六识禁绝丹用哪些材料都不认得,还能炼出六识禁绝丹来吗”

义姁目光游移不定,她方才情急之下,一时口不择言,此时已经后悔不迭。

忽然间手上一紧,却是中行说那个前任天子的心腹太监拿出拶子,套在她指间,接着一脚踹在她膝弯。

义姁修为被制,没有丝毫抵抗之力,被他一脚踹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紧接着发出一声凌痛的惨叫。

中行说与义姁作为南北二宫主人的心腹,彼此间早就势同水火,有这个机会落井下石,绝不肯错过。他扯住拶子两端的系绳一收,竹制的拶子发出细微的破碎声,几乎将义姁的指骨生生夹断。

“是庞白鹄”义姁凄声叫道:“广源行的商人一直在巴结吕冀,吕冀说要一种让人假死的药物,庞白鹄就送了几颗六识禁绝丹,放在我处。”

中行说一点都没有作为外人的觉悟,冲卓云君道:“都记下来”好像他才是管事的一样。

卓云君摇了摇笔,“你明知道庞白鹄死在乱军之中,才这么说的吧”

中行说被她点醒,狞声道:“好个贱婢到了这时候还不老实”说着又要用力。

“等等”程宗扬喝止他,问道:“庞白鹄送了六识禁绝丹,解药呢”

十指连心,义姁痛得额头渗出一层细汗,颤声道:“没有解药。”

“没有”

义姁忍痛道:“庞白鹄他们给襄邑侯讲行商时的奇闻异事,提到有人对付仇家,把仇家的妻女禁绝六识,做成活的器物。襄邑侯动了心思,向他索要,打算用在赵昭仪身上。”

“活的器物”小紫道:“把赵昭仪做成活死人吗”

“是。”

“这么说,你们明知道她用过六识禁绝丹会变成活死人”

“是。”

“故意不备解药”

“是。”

小紫道:“你和广源行有什么关系”

义姁呼吸一窒。

小紫也不催问,只把雪雪抱在怀中,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

阮香琳咳了一声,开口道:“带胡犯。”

耳畔银铃声响,胡情和孙寿一样,四肢着地爬进殿内,区别在于孙寿还穿着衣物,她却是从头到脚一丝不挂。胡情在吕雉身边的时候,只是个相貌普通的寻常妇人,此时露出狐族本色,却是妖媚异常。她肌肤白如牛乳,腰臀曲线完美得惊人,胸前两只的乳球又白又大,沉甸甸摇晃着,殷红的乳头被银环穿透,挂着一对银铃。

她一直爬到小紫身前,然后抬起媚艳的玉脸,用红唇亲吻女主人的脚底,神态恭顺无比。

小紫一边用白玉般的脚趾逗弄她的唇舌,一边道:“光明观堂的弟子,为何会入宫,成了太后的心腹”

“回主子,”胡情翘着舌尖,娇喘细细地说道:“吕雉早年间曾与燕姣然结识。义姁持燕姣然的手书来访,又有些医术,吕雉就留她在宫里。奴婢后来才发现,她与晴州那些商人暗中来往。”

义姁辩解道:“我下山途中,曾给人治病。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人是广源行一名执事。广源行听说我被太后留下,就想通过我,与吕冀结交。这些事我都已经一一禀明太后,并没有暗中交往。”

“你入光明观堂之前呢”胡情毫不客气地揭穿她,“如果我没猜错,当初送你去光明观堂的人,就是广源行那位庞执事吧。”

此言一出,义姁终于为之色变。

程宗扬这会儿总算听明白了,义姁很可能幼时被广源行收养,或者干脆就是被广源行买走的。当年光明观堂迫于岳鹏举的压力,答应为她培养两名绝色,不知为何会挑到了义姁。不过与另一个被挑中的乐明珠不同,义姁没有进入内门,而是和李师师一样,被列为外门弟子。

时过境迁,岳帅消失,当年的承诺自然作废。义姁也已成年,按照光明观堂的惯例下山行医,入世修行。靠着医术和燕姣然的手书,义姁顺理成章地留在永安宫,成为太后的心腹,结果又与广源行的人拉上关系。

导致天子暴毙的药物居然出自光明观堂弟子之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消息传扬出去,对一向看中名声的光明观堂都是重大打击。自己能不能以此为借口,把小香瓜勒索过来呢

程宗扬正想得入神,忽然听到殿中众女齐声呼道:“威武”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阮香琳那位师爷认为义姁不老实,发话要打她板子。程宗扬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义姁言语不尽不实,是该好好打一顿。

中行说也嫌拶子不过瘾,捋起袖子喝道:“往死里打棒子给我”说着伸手就去夺惊理的赤色大棒。

惊理不乐意了,“干嘛抢我的”

“我替你打,你还不乐意缺心眼儿吧”中行说从旁边的五色棒中抄起一根,对义姁喝道:“敢害天子反了你了”

“等等”义姁叫道:“你们打死我,谁来救治赵昭仪”

阮香琳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义姁心一横,扬脸道:“有件事忘了告诉诸位赵昭仪已然有孕在身,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便是一尸两命”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怔住。

过了一会儿,阮香琳道:“打啊怎么不打了”

中行说拖起大棒,像条忠犬一样护在义姁身前,“谁敢打来啊从我身上踩过去啊”

程宗扬一手抚着额头,同样被这个消息震得不轻。刘骜后宫那么多妃嫔,多少年连个鹌鹑蛋都没生下来,友通期才入宫几天,居然就有孕了偏偏还是在刘骜死后才爆出消息,简直是个黑色笑话。程宗扬不禁想起当日的市井传言,友通期克父克母克兄克弟这边有孕,立马就克死丈夫,还真是一点都不耽误。

程宗扬拍案道:“这件事谁都不准往外说”

张恽“啪”的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小的什么都没听到”他这会儿怕得要死,已经“畏罪自杀”的赵昭仪不但没死,而且还怀了天子的骨血,这个消息传扬出去,立刻就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按照他的经验,只下封口令哪儿够呢灭口才是常理。灭旁人的口,这位主子可能还得算一下值不值当,像自己这种毫无价值的人渣,根本就没有活命的理由。

张恽猜得没错,程宗扬正阴沉着脸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处死算了。

最后他还是长吸了一口气,收起杀心。这些天来,洛都死得人已经够多了。

张恽先是跟随吕氏,吕氏失势,又投到刘建门下,这样一个双重叛逆,丧了两次家的丧家犬,可以说是举世皆敌,出了这座殿门,就是死路一条。杀他容易,可无非是徒增杀孽。

“六识禁绝丹你能解开吗”

义姁像捞到救命稻草一样说道:“能”

程宗扬看了义姁一会儿,然后道:“你的解毒丸还吃着的吧”

义姁脸色有些发青。

“我不管你隐瞒了什么,也不在乎。”他挥了挥手,“你去照料赵昭仪吧。

她若醒不过来,你也不用活了。对了,她已经死过一次,以后不要再称昭仪。改名友通期,称期夫人。”

“是。”众人齐声应下。

唯独中行说道:“为什么不叫友夫人还有,为什么要改名你瞧你编的这名字,有点女人味吗再说了,圣上有子,乃是天下之大幸应该立即禀告皇后殿下,立赵昭仪肚里的孩子为天子”

程宗扬恨不得踹他一脚,“你是猪脑子你怎么解释她是怎么活过来的把真相揭出来,让天子再丢一遍脸退一万步说,其他事全都摆平了,你就能确定她怀的是男孩万一是位公主呢”程宗扬冷笑道:“说得再诛心一些,当上天子,就真比一个市井百姓快活立一个未出生的胎儿为帝,你是为天子的骨血着想,还是为了你自己的荣华富贵着想呢”

中行说脸涨得通红,梗着肚子还要再争论,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你如果闭嘴,我就允许你跟着一同去照料期夫人。不然,就算她顺利生下子嗣,我也有办法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天子仅存的骨血。”

中行说脖子梗了半天,终于愤愤闭紧嘴巴。

第七章光阴消摩中行说与义姁一同离开,剩下殿中诸人神情各异。

对于友通期有了天子骨血之事,阮香琳和卓云君并不怎么在意,她们一个身在宋国,一个身份超脱,汉国天子对她们而言,只是个陌生人;惊理与何漪涟流露出几分意动,毕竟那是汉国天子唯一的骨血,身份非同凡响;罂粟女在昭阳宫与友通期相处多时,相比之下,对她的安危最为关切;张恽则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程宗扬都怀疑他会不会把自己给憋死。

至于孙寿和胡情,这会儿正挤在紫丫头面前,争相献媚。这对狐族的姑侄女刚换了主人,便俯首贴耳,仿佛一对哈巴狗一样,乖巧恭顺。程宗扬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狐族的侍婢了。

程宗扬视线从殿中扫过,最后落在小紫脸上。显然死丫头也没想到友通期会有孕在身。这个孩子注定是不能曝光的,只希望他的小命能硬一点,至少别被他亲妈给克了。

小紫道:“审到哪里了”

卓云君道:“审到广源行的行止了。”

“继续吧。”

卓云君娇声道:“带人犯。”

看到带上来的人犯,众女都露出暧昧的笑容。这次带上来的是一张新面孔:刘建的太子妃,当过短短数日伪皇后,黑魔海的御姬奴成光。

成光像是刚刚妆扮过,玉颊脂粉犹新。她和孙寿、胡情一样,被牵着爬到座榻前。

小紫朝张恽抬了抬下巴,“中行说不在,你来审好了。”

张恽一张青黄脸立刻放出光来,他往前爬了两步,狠狠磕了个头,尖着嗓子道:“奴才遵旨”

“审仔细些,”小紫看了程宗扬一眼,笑道:“好让老爷开心。”

“小的明白”

张恽爬起来,捡起中行说丢下的竹尺,在手里拍了拍,厉声道:“犯妇,你可知罪吗”

成光道:“奴婢知罪。”她哀声乞求道:“紫姑娘,念在同门的份上,还请饶奴婢一命。”

张恽举着竹尺的手本来已经扬了起来,听到这话不由停在半空。这位居然是自家新主人的同门

小紫笑道:“你都已经叛出巫宗啦,我还没有正式列入门墙哪里是什么同门呢”

对啊张恽挥起竹尺朝成光身上抽了一记,用不男不女的声音叫道:“说

你是怎么与广源行勾搭上的”

成光痛得颦起眉,看了看胡情,又看了看孙寿。

小紫侧了侧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左边这个,被我收了一魂一魄。右边这个,除了献出魂魄,还自愿献身为奴。太子妃,你选哪一个呢”

成光脸色数变,半晌没有开口。

张恽又往她身上抽了一记,“贱蹄子主人收你当奴婢,那是多大的恩典

昂你居然还不赶紧谢恩”

胡情娇声道:“太子妃自矜身份,不愿与我们这些下人为伍也是有的。”

孙寿道:“一个封国被废的太子妃,有什么身份再说了,她以前干的腌臜事还少吗”

胡情和孙寿都是离汉国权力中枢最近的人,对成光的事迹早有耳闻,一通冷嘲热讽,提及了她在江都国时干的勾当。

成光到底还要些脸面,生怕她们把自己的老底都揭出来,连忙道:“奴婢也愿献身为奴。”

小紫只说了三个字,“广源行。”

成光硬着头皮道:“广源行本来一心巴结吕冀,可吕太后对晴州的商贾颇为不喜。他们便找到奴家,说是愿意出钱出力,襄助刘建,图谋大事。”

卓云君道:“区区一个外来的商行,居然能襄助诸侯,谋夺帝位还能让你背弃旧主”

“奴婢原本也不信,可广源行的人对宫里的消息极为灵通。”

这应该是义姁的功劳了。程宗扬看着成光,脑中杂乱的线索逐渐变得清晰。

和自己一样,广源行那帮商人也准备干一票大生意。天子亲政之后,朝局为之一新,他们凭借着商人特有的嗅觉,预感到汉国将有大变,早在天子颁布算缗令之前,就开始谋划。

起初他们投靠的是吕冀,吕雉表面上不喜晴州商人,其实是与胡情一样,对大肆猎杀狐族的广源行极为忌惮。广源行碰壁之后,一边转头与剑玉姬合谋,资助刘建篡位,一边又暗中挖巫宗的墙角,打算甩开剑玉姬单干。

假如自己没有出现,广源行扮演的角色很可能就是现在的自己。比如他们对洛帮的控制,对胡骑军的争夺,在洛都商贾之间的影响力,在两宫布置的触角、暗线,甚至在刘骜之死中扮演的角色。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自己出来搅局,赢到最后的,有八成可能是广源行。

可惜他们和吕氏一样,都忽略了长秋宫这个无人问津的大冷门,最终两虎相争,让自己笑到了最后。算下来,自己搅局的结果,吃亏最大的是广源行,其次才是剑玉姬。

程宗扬一直觉得洛都之乱的背后,有一只黑手若隐若现。广源行藏在幕后,即使露面也只是打酱油的小角色,直到此刻,各种零碎的线索拼在一起,他们的图谋才终于水落石出,显露无遗。从天子暴毙到董卓入京,处处都有广源行的影子。可惜行阴谋者,终究难成大事。任他们百般算计,刘建都脱不了一个“篡”

字。反而被他们视若无物的赵飞燕,才是真正的法统所在。从这个角度讲,他们的失败可以说天理昭昭,一点都不冤枉。

理清头绪,程宗扬心底一直存在的阴霾终于驱散,第一次生出局面尽在掌握的信心,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但对于广源行这个野心勃勃的商号,他不由生出几分好奇,“广源行的东家是哪位生意做的很大嘛。”

何漪涟道:“奴婢只知道几位执事,再上面的,就不曾知晓了。”

“他们的后台是谁”

何漪涟摇头不知,胡情却道:“是晴州帛氏的帛老爷子。广源行的背后主持者,是帛老爷子的第十六孙,帛十六。那个把仇家妻女做成器具的,也是他。”

“帛十六”程宗扬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

“禀主子”张恽道:“吕贼巨君曾让奴才暗中查过这个帛十六”

“哦”

“帛十六年初曾来过洛都,还与犯妇成光私下相会”

成光脸色顿时一白。

张恽冷笑道:“你以为自己行事隐秘,没想到我早就盯着你了吧你们两个在晴州会馆待了一夜,以为我不知道”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听起来,刘建那厮的帽子好像有点绿啊。”

众女闻言都笑了起来。

何漪涟道:“看来这位太子妃有不少事瞒着主子,还要接着审呢。”

程宗扬道:“你们尽管审”

何漪涟弯下腰,对成光道:“姐姐现在要审讯你了。若是撒谎,可是要受罚的哦。”

成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不会”

“我问你,你们上床了吗”

成光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嗫嚅了半晌也没有答出来。

“哟,还害羞呢。”罂粟女道:“把衣服脱了吧。”

成光下意识地抱住身子,露出乞怜的目光。

“怎么还怕主子看到你的身子”惊理道:“你瞧那两位,一个襄邑侯夫人,一个太后身边的红人,如今不都在主子面前光着屁股伺候吗”

成光小声道:“姐姐,求给小妹留点体面”

小紫挑了挑脚趾,“你去。”

胡情站起身,晃着丰腴的双乳,乳尖的银铃摇晃着,赤条条走到成光面前,然后一手揪住她的秀发,一手扬起,“啪”的一声脆响,抽了她一个耳光。

胡情这记耳光抽得极狠,成光唇角立刻淌出鲜血,整个人都似乎被打蒙了。

胡情揪住成光的头发,迫使她扬起脸,骂道:“你这下三滥的娼妇,在主子跟前还装什么害羞谁不知道你在江都做的勾当你和刘建拿王府的宫人大肆淫乐,让她们在阶前受淫,甚至让她们与犬、羊交合呸”

胡情往她脸上啐了一口,娇喝道:“舔干净”

成光被她喝斥得瑟瑟发抖,听话地张开口,用带血的舌尖将唾液舔舐干净。

何漪涟笑道:“你和那个帛十六上床吗”

成光小声道:“是。”

“我没听清哎。”

成光只好提起声音,“贱奴跟那位帛公子上过床。”

“你可是江都国的太子妃,怎么会跟一个商人上床”

“他说只要陪他一晚,就给我二十万金铢”

“然后你就同意了”

成光点点头。

“二十万金铢干一次,”罂粟女揶揄道:“没想到汉国最值钱的妓女,会是一位太子妃。”

众女嘲笑声四起。

何漪涟道:“你们谁主动的”

“是他。”

“他是怎么做的说仔细些。”

“我答应之后,他就把我带到内室,把我推到榻上”

惊理对张恽道:“搬张几案来。”

张恽赶紧跑去搬了张矮几。

何漪涟道:“躺上去,给大伙说说,他是怎么做的”

成光只好躺在几上,一边宽衣解带,一边道:“他先解开我的衣带,然后扯下我的亵衣”

成光褪下亵裤,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腰臀。

“等等,你只脱了一半”

“他说,喜欢看我穿着衣服的样子。”

“难怪呢。”何漪涟笑道:“穿着衣物才知道你是太子妃啊。”

惊理道:“他插进去的时候,你是什么姿势”

成光一脸难堪地俯下身,把雪白的屁股微微抬起。

“啊”她身子忽然一颤,却是胡情抓住她的臀肉,朝两边用力扒开,将她秘处绽露出来。

只见洁白的肌肤中间,一只柔艳的蜜穴被扯得张开,隆起的玉阜像雪团一样丰腴白腻,肌肤光滑如脂,看不到丝毫毛孔的痕迹。

惊理伸手摸了一把,失笑道:“居然是天生的白虎。”

众女笑道:“怪不得值二十万。”

“白虎哪里值二十万了天生的白虎不是大凶吗”

“兴许有人就喜欢这种呢”

“难怪名字叫光呢,下边果然光溜溜的,是个光板子。”

惊理摩挲着笑道:“光奴这光溜溜的阴户可以叫光阴了。”

众女闻言又笑。

何漪莲将成光的阴唇掰得敞开,露出穴内淫艳的景致,笑道:“这可是值二十万金铢的浪穴,凑近些,让主子看仔细。”

惊理笑道:“一寸光阴一寸金主子摸摸,也能沾点财气呢。”

程宗扬手一挥,“大家都来摸人人有份”

“主子先来。”

众女娇笑着把成光架到主人面前,命她分开双腿,挺起下身。程宗扬张开手掌,抓住她娇嫩的性器,毫不客气地揉捏起来。成光阴阜圆鼓鼓隆起,像面团一样绵软肥滑,手感极佳。

程宗扬把玩一遍,然后让她自己分开秘处,并起双指,插进穴口。

那只蜜穴又暖又紧,触手所及,尽是一片荡人心魄的软腻。手指捅入穴内,很快就顶住花心。程宗扬摸到那团韧韧的软肉,手指在滑腻的蜜腔内拨弄几下。

成光身子一阵乱颤,蜜穴不由自主地收紧。

随着手指的拨弄,穴内淫液越来越多,渐渐发出水声。

“叽咛”的一声,程宗扬拔出手指,带出一串清亮的淫液。

小紫笑道:“难得一位货真价实的太子妃,自愿献身为奴,你们都来吧。”

众女手指争相伸来,插进成光体内。对于这个新来的低级奴婢,众女没有半点怜惜,成光跪在地上,亵裤脱到膝弯处,白嫩的屁股被纷至沓来的手掌推拨得不住变形。

下体那只精致的性器被人撑得大开,那些涂着丹蔻的纤纤玉手挤进柔嫩的穴口,在她体内四处掏摸挑弄。成光身体本就敏感,加上那些女子成心让她吃些苦头,最多的时候,有四人的手指同时在她体内,那些手指像是约好了一样,同时向四个方向勾扯,成光只觉自己下体像是要被撕裂一样,蜜腔内部柔嫩的蜜肉被拉开到了极限,往外翻开,带来阵阵痛意。

张恽殷勤地拿来烛台,举到成光臀后照亮。成光穴口被人撑开,蜜腔内部湿腻红艳的嫩肉暴露在空气中,在众人视线下毫无遮掩地绽露出来,被烛光映得纤毫毕露,甚至能看到蜜腔尽头那只柔嫩的花心正像受惊一样蠕动着,艳态横生。

众女看准花心的位置,四根手指同时插入,从不同的方向挤住花心,其中一根手指居然捅进花心中间细嫩的肉孔,然后勾住嫩穴,往外拖动。成光只觉自己下体像是要被人翻过来一样,从未有过的强烈刺激使她几乎魂飞魄散,她双手抓住地毯,翘起的屁股不住哆嗦,被撑开的穴口翕张着,淫水直流下来,淌得满腿都是。

在场的女子纷纷伸手,肆意把玩她的性器,莺莺燕燕的调笑声不绝于耳,连胡情和孙寿也分了杯羹。

众女一边淫玩,一边审讯她与人通奸的细节。成光强忍着羞耻,一边撅着屁股任她们玩弄,一边将当天做的勾当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连那位帛公子的体貌也说了个仔细。

“他下边嵌了珠子,一共是二十八颗”

“哟,你还数过呢”

“他正面嵌的是青龙七宿,下面是白虎七宿。两边是朱雀和玄武”

“他和刘建那死鬼哪个更强”

“姓帛的强些”

众女吃吃笑道:“一会儿让你见识见识主子的大肉棒。”

好不容易等众女“沾”完光阴的财气,成光下体已经一片狼籍,原本白滑如脂的玉户也被抓得红肿不堪。

阮香琳道:“主子,妾身已经问过了,这贱奴成亲不过年余,只有过两位奸夫,后庭还未曾用过,不知主子想用哪个取乐”

程宗扬早已兴致勃发,这会儿靠在榻上,孙寿与胡情一边一个,正用唇舌服侍他的肉棒,闻言笑道:“掷骰子吧。”

一只铜制的骰子被塞到成光手中,她往地上一掷,眼看骰子在地上滚动着就要落定,却又翻了一个身才停下,正露出上面一朵菊花。

众女抚掌笑道:“太子妃,你的后庭花今晚要开了呢。”

卓云君道:“太子妃是第一次,大伙来帮帮她。”

众女嘻笑着将成光推到主子面前,让她背对着主人屈膝跪下,上身俯卧,趴在地上,屁股高高抬起,然后将她臀肉扒开,露出臀沟间一只小巧柔嫩的肛洞。

孙寿和胡情扶起主人的阳具,将龟头对准肛洞。

何漪涟吩咐道:“你自己来。要整个坐进去哦。”

成光头皮发麻,她以前曾让宫人们与人肛交,无不是哀叫连连。有些还因为受创过重,不治身死。当时她只觉得那些宫人的哀叫声有趣,这会儿轮到自己头上,才感觉到害怕。但此时已经箭在弦上,由不得她退缩。成光只好硬起头皮,自己举着屁股,往后挺去。

火热的龟头顶住肛洞,成光顿时浑身一颤。那只龟头又硬又大,直径远远超过她的想像,而且火热无比,只略微一触,肛洞就仿佛被烫到一样缩紧。

胡情扯起她的头发,“啪”的又给了她一记耳光。

成光尖叫一声,被她抽得眼冒金星,耳鸣不止,连眼泪都几乎下来了。她自知无法反抗,一边小声呜咽着,一边认命地往后坐去。

程宗扬靠在榻上,看着眼前那只浑圆的雪臀对着阳具一点一点举起,红嫩的肛洞贴着龟头的弧线,一点一点张开,就像一朵娇嫩的鲜花,带着一丝生涩的羞态慢慢绽放。

众女扒着成光的臀肉,笑道:“进去了,进去了”

那根粗大的阳具直挺挺戳到成光臀间,棒身上沾着两名狐女的口水,在灯光照耀下,泛着湿淋淋的光泽。成光臀间同样湿答答的,方才她被众女玩弄,淫水流得满臀都是,此时臀肉被众女扒得敞开,肛洞暴露,减小了进入的阻力,才能坐进去。

成光只觉挤进臀内的龟头越来越大,臀后那只柔嫩的肛洞被撑得像是要裂开一样,她吃力地咬紧牙关,竭力放松下体。

忽然间肩上一紧,何漪涟按住她的双肩,往后一推。

已经撑到极限的肛洞迸裂开来,传来一阵刀割般的剧痛,成光禁不住带着哭腔尖叫起来。

程宗扬眉角挑了一下,身子微微一顿。

“大笨瓜”小紫嘀咕了一声,然后对成光道:“你一个巫宗的御姬奴,连这点疼都忍不了再装模作样,我可就不忍了。”

成光打了个哆嗦,泣声道:“贱奴知道了。”

她一边含着珠泪,一边卖力地举起雪臀,顾不得臀后传来的痛楚,用受创的肛洞裹住龟头,将粗大的棒身一点一点吞入肛内。

成光这番姿态倒不是全是装的。她自从成为太子妃,一直养尊处优,何曾吃过半点苦头此时肛洞的剧痛阵阵袭来,原本用来排泄的肉孔被粗大的棒身紧紧塞满,肠道本能地往外蠕动,带来阵阵钝痛,虽然没有肛洞处的创口痛得厉害,但肉体的压力更大,无法抑制的恐惧使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晕厥过去。

努力多时,只听耳边有人笑道:“太子妃加油,已经进去一半了。”

成光顿时哭出声来,自己吃尽苦头,却只进去了一半,另外一半插进来,自己的肠子只怕都要被搅断。

她泣声哀求道:“老爷饶命奴婢后边都撑裂了”

“不中用的东西。”阮香琳吩咐道:“给她一杯酒。”

“来了。”

卓云君捧起一只酒樽,笑吟吟递到成光唇边。阮香琳捏住她的鼻子,硬灌了进去。

成光被灌得呛了一口。酒液入喉,眩晕感减轻了许多,肛洞处的痛楚却分外明显,甚至能感觉到伤处涌动的鲜血。

“啊呀”成光痛叫一声,受伤的肛洞本能地收紧,接着又被肉棒撑开。

阮香琳笑道:“让你清醒一些,好生感受后庭花被老爷初次开苞的滋味。”

成光剧痛连连,偏偏脑中清醒无比,她溢血的肛洞不停收缩,肠道裹住火热的肉棒,剧烈地抽搐着。

在众女喝令下,她一边“呀呀”的痛叫着,一边举着屁股往后挺动,直到整个屁股都撞到老爷腹上。

整根阳具完全进入这名失势的太子妃窄小的肛洞内,干得她直翻白眼。

但这仅仅是开始。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对成光宛如噩梦。即使很久之后,她已经能熟练地用后庭抚慰主人,却依然清楚记得那晚破肛的每一个细节。自己如何主动献出后庭,被主人的大肉棒插到肛裂;如何在众人的笑声下,一边哭泣一边扭动屁股,好让主人插得更深更舒服;如何像下贱的娼妓一样,挺着白嫩的屁股,被主人的大肉棒插在娇嫩的屁眼儿里肆意蹂躏,一直干到肛开洞绽,血流浃臀;还有自己被灌满的肠道成光还记得自己当时面上哭叫连连,心里却开心得想笑。她十分庆幸,自己的后庭还未曾被人用过,使她能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主人。这使得她在一众女奴中,有了炫耀的资本。

像她这样被俘虏的捕获物,能被主人收用已经莫大的恩典。能被主人亲自开苞,更是女奴最大的荣耀的幸运。在她吃痛的哭泣和哀叫背后,心里却是雀跃不已。她知道,自己的性命终于保住了。只要能够保住性命,她不介意主人用最粗暴的方式操烂自己的屁眼儿。

当成光第三次服用药酒,提振精神,程宗扬积蓄多日的阳精终于狂泄而出,在她淌血的屁眼儿中尽情喷射起来。

成光雪白的屁股早已经被鲜血染血,臀沟内血流如注。主人这次射精酣畅淋漓,肉棒剧烈地跳动着,大股大股的精液喷涌着,尽数注入自己肛内。

程宗扬丹田内无法吸收的冗余杂气和积累的种种负面情绪倾泄一空,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太多死气的缘故,那根阳具足足抖动了十余次之多,释放的精液又多又浓。成光肠道几乎被灌满,连小腹都被胀得隆起。

“啵”的一声,阳具拔出,受创的肛洞倏忽缩紧,将精液点滴不剩地锁在体内。

成光被人牵着转过身子,宛如带雨梨花一样含着眼泪,娇怯地说道:“谢老爷恩典,给贱奴后庭的开苞老爷辛苦了。”

说着她爬到主人腿间,扬脸张开樱唇,用唇舌清理主人下体的鲜血和污迹。

刚刚射过精的阳具依然坚挺,上面血色宛然,如同一根绝世凶器。程宗扬笑道:“下个该谁了”

程宗扬意气风发,全没注意到小紫眼中掠过一丝忧色。

阮香琳嗲声道:“相公自己来挑好了。”

程宗扬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胡情身上。

阮香琳闪过一丝嫉意,小声嘟囔道:“家花没有野花香”

“你当你家主子喜欢她吗”卓云君低笑道:“只不过是这个他没玩过,尝个新鲜。”

罂粟女扯起铁链,“过来,让主子尝尝鲜。”

胡情爬到主人面前,媚声道:“狐族下贱母狗胡氏,请主子赏脸收用。”

这妇人狐媚之态,让人一看就有强暴的欲望。程宗扬正待提枪上马,战个痛快。小紫却道:“干不了啦。有客人来了。”

“什么客人”

“霍子孟,霍大将军。”

程宗扬奇道:“他不是移灵去了吗”

“移灵是为了把旁人赶出去,可不是把自己也关到城外。他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了,程头儿再不出去见客,大将军都该发火了。”

程宗扬赶紧起身,一边埋怨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小紫朝他作了个鬼脸。

程宗扬自知理亏,在她嫩颊捏了一把,匆忙披衣出门。

小紫看着众女,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

第八章宣室夜谈宣室殿内,霍子孟盘膝坐在一张几案后,一手支着下巴,脑袋一栽一栽的,正在打盹。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他脑袋一滑,惊醒过来。

看到程宗扬进门,霍子孟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嘟囔道:“年纪轻轻的,倒让我这个老人家好等。”

“都是我的不是。”程宗扬连连道歉,“连着这么多天没合眼,一睡着就跟死猪一样,他们叫了半天,我都没醒。”

霍子孟一边拿起茶盏,一边懒懒道:“坐吧。”

程宗扬屈膝坐下,赔笑道:“大将军,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人啊,上了年纪,睡觉也不安生。”霍子孟道:“在外头睡不着,在这儿倒是小寐了一会儿。”

程宗扬心里嘀咕:老狐狸这话里有什么深意在外面睡不着,到宫里反而能“小寐”一会儿在我这边这么放松,是因为安全感

“哎,”霍子孟道:“想啥呢”

程宗扬正了正衣襟,“大将军若是觉得不安,不如也搬到宫里居住。”

霍子孟愣愣看了他一会儿,“你脑袋都想的什么我是武夫,粗人一个,别弄啥弯弯绕的。”

程宗扬含蓄地笑道:“大将军怎么会是粗人呢比方今天那份名单,就让我进退两难啊。”

老东西,你还装程宗扬也没客气,索性把秦桧的推测摔到霍子孟脸上。

听到程宗扬说自己在那份名单上百般算计,转了一圈,又把功劳捡走了,霍子孟一口茶汤当场喷了出来。

“你们这帮后生,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多鬼心眼儿呢什么归功于上,酷吏仁君的那帮文痞都是吕巨君的人编造皇后殿下的谣言,散播秽书,就是他们干的什么替董卓叫屈,那全是幌子”

“什么”

“你啊,别总弄那些花花肠子。立身正,行事直,才能成大事。一味搞什么阴谋诡计,揣摩人心,成不了大器。”

程宗扬不防会被这老狐狸教训一通,你个滑不溜手的白毛妖精,究竟站在什么立场上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霍子孟絮絮叨叨地说道:“我啊,压根儿就没想到那么多,就是看那帮文痞不眼,想趁早绝了后患。凭老夫多年的经验,这种文人无赖就是些附骨之蛆,尽在暗地里搅弄是非,煽阴风点鬼火,若是放任不管,必成大患。如今他们打着董卓的幌子跳出来,卖直邀名,正好一把收拾掉。”

“要是这样,你怎么不明说呢”

“我能明说吗说他们造皇后的谣,净编些淫秽不堪的段子好把那些谣言都掀出来,闹得天下皆知”

程宗扬当场坐蜡。如果霍子孟透露的信息是真的,自己和奸臣兄当初的猜测等于全错。老狐狸非但没有玩什么花招,反而不声不响背了个黑锅,不动声色把事给平了,还毫不居功。问题是,他怎么不早说呢“哎,你这脸色是什么意思”

程宗扬满脸苦笑,“意思是,大将军这话说得有点晚了赦诏已经用天子的名义发下去了,太学那些文士,全都赦免了。”

霍子孟无语良久,最后道:“跟你们这种人说话就是累。这会儿老严不在,没人给我出主意,咱们别兜圈子,直来直去成不成年轻人,爽快些”

程宗扬叹道:“大将军连夜来访,想必有要事,我们就有话直说吧。”

霍子孟道:“两宫可好”

这话都没法儿接,头一句就不能直说。程宗扬硬着头皮道:“都好。”

“阳武侯呢”

程宗扬心里咯噔一声。阳武侯他怎么想起来问老头了

看着霍子孟有些不安的脸色,程宗扬忽然心头一动,瞬间明悟过来自己还真是错怪了这老家伙

自己对霍子孟最大的怨念,是他一直躲在后面不露头,直到分出胜负,才跳出来摘果子。可自己从来没有站在霍子孟的角度,通盘考虑过。

霍子孟从不掩饰他对清河王的好感,可为什么会在自己登门时表示妥协不是因为自己开出的条件有多好,辩术有多高明,更不是自己有什么人格魅力,而是因为在霍子孟眼里,自己代表的是阳武侯,代表的是帝室嫡脉刘询定陶王是阳武侯推出的人选

霍子孟不插手,是因为他没办法插手。洛都之乱,参与争斗的势力有三方,一方是刘氏宗亲,一方是天子母族,而自己全力支持赵飞燕,被他当成阳武侯的授意这是一窝亲戚在打架啊。他一个外臣往里面凑,说小了是不知分寸,说大了是别有用心。有道是疏不间亲,霍子孟能怎么办他也很苦恼啊。所以他只能躲在府中,保刘氏,保吕氏,顺带着跟自己结盟,保长秋宫,保赵氏,保定陶王尽心尽力地给大家擦屁股。等大家打完,全都消停了,他再出来干活,收拾残局。

霍子孟之所以对董卓恶意满满,原因也可以理解了。他身为朝廷柱石,这时候都要夹起尾巴做人,老实待在一边。董卓一个边郡将领偏偏非要插手,这不是添乱的吗霍子孟可以忍刘氏,可以忍吕氏,也可以接受阳武侯支持的赵氏和定陶王,可董卓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是万万忍不得的。

这老狐狸自称耿直,那是瞎扯。不过他的油滑还是有底线的,一旦触及到底线,他就寸步不让。现在看来,他的底线与金蜜镝一样,都是汉国法统所在。只不过比起金蜜镝囿于身份,只认准刘骜所代表的法统,身为汉臣的霍子孟不必有更多顾忌,能够接受的反而更宽泛一些。比如阳武侯。

程宗扬慢慢道:“他老人家去了武帝秘境。”

霍子孟双手下意识地摩挲着膝盖,过了一会儿道:“定陶王是宗室近支。”

看来他也知道刘骜父子血统的蹊跷,以为阳武侯是赴武帝秘境验证血脉,因此出言试探。

程宗扬毫不犹豫地说道:“定陶王出身高贵,当为天子”

朱老头并没有给定陶王验血,但这个谎他撒得眼都不眨,别说定陶王的血脉可信度极高,就算他也是假的,刘骜能做天子,他为什么不能不管真假,定陶王都必须继承帝位。就算他是假的,也必须是真的。

霍子孟定定看着他,“阳武侯过得可好”

程宗扬知道他想问什么,笑道:“好得很呢。他老人家练的童子功,极有养生之效。”

霍子孟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是刘询已经有子嗣在世,他在汉国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自家儿孙铺路。可以想像,一支已经消失数十年的宗室突然浮出水面,并且一跃成为帝位的最有力争夺者,将会给汉国朝局带来什么样的震荡。

刘询既然无后,这些担忧就都不存在了。阳武侯插手定储之事,显而易见是对吕氏的报复,除此之外,并没有表露出多少对汉国的恨意。相反,阳武侯选择了赵后和定陶王,而非刘建,在霍子孟看来,倒是很有些顾全大局的意味。

毕竟摊开了说,阳武侯除了对吕氏恨之入骨,对于窃居帝位的刘骜父子,也不会有什么好感。他选择赵氏收养定陶王继嗣的方式,而不是另起灶炉,等若承认了刘骜父子的帝位正统,这样的让步,也算是极有诚意了。

霍子孟看着手里的茶盏,“真要是的话,老夫倒不介意。哈哈哈哈开个玩笑,不要想多了。”

“我能不想多吗你们对帝室的品德要求真不高啊。”

霍子孟冷哼一声,“不长眼的都死了。”

也对。刘骜父子的血统就是个很好的证明。不过自己怎么总觉得他这话里别有用心呢

程宗扬一边转着脑筋,一边道:“我要对圣上的安危负责,走是不可能的。

反正我有常侍郎的身份,住在宫里也不算违例。”

霍子孟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也罢。圣上安危要紧。嗯,听说你老家是在盘江”

“行啊,霍大将军,我的底细你摸得够清的。”

“知己知彼嘛。”霍子孟态度愈发和蔼,笑呵呵道:“听说你很有钱”

“有点吧。”

“借点吧。”

殿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程宗扬沉默了足有一盏茶工夫,然后深深吸了口气,“霍大将军,你还缺钱”

“太后让我重任大司马大将军,掌管尚书台。”霍子孟道:“我推辞了。”

他竖起手掌,“五次。”

“按规矩不是三辞三让吗大将军还多两次”程宗扬道:“态度也太诚恳了吧。万一弄假成真,可就玩脱了。”

霍子孟像是没听出他的揶揄,叹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先帝欲建宫室,少府的钱都花光了,连大司农的府库也暗中挪用了不少。这个亏空可是不小。”

“连大将军都说不小了,难道我一个小小的商人,还能把国库的亏空都给补上你可太看得起我了。”

“倒不光是钱的事。去年以来,四境大旱,各地粮食欠收。以往朝廷早就应该设法调粮度荒,赈济灾民,可惜先帝犬马倥偬,事情就耽误下来了。”

霍子孟这话讽刺意味十足,毫不掩饰对刘骜的不满。但还是那句话,死人是不会恼怒的。

“等老夫让人一打听,好嘛,合着晋、宋、昭南、晴州的余粮,差不多都被一家程氏商会给买了。哎,你到底屯了多少粮”

“勉强够自家人吃吧。”程宗扬道:“大将军要想买粮食,只要价钱合适,大家好商量。”

“朝廷无钱,为之奈何”

这是打算白要程宗扬笑了起来,“大将军,咱们可是一开始就说好了直说的,结果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子,原来是看中我手里那点粮食了。”

“民以食为天。要不能设法筹到粮食,我这个大司马大将军也做不久。”

“所以你才推让五次”

“推辞不就总比被人赶下台好些。”霍子孟道:“运气不好,说不定还会被人当成替罪羊呢。”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我可以借你一批粮食。但你能给我什么条件呢”

“算缗令”霍子孟看着他的脸色,毅然道:“这个肯定不算算缗令乃是先帝乱命,早就该废了。”

“还有呢”

霍子孟试探道:“西邸的钱退给你”

程宗扬都气笑了,“要粮没有,要命一条,告辞”

“哎这不是商量嘛。”

程宗扬一言不发,起身就走。

“定陶王可是你极力保驾的,如今刚刚登基,汉国岂能再经得起动荡”

程宗扬脚步缓了下来。

“即便阳武侯,也不会忍心看着故国百姓尽成饿殍吧”

“粮食,可以借。”程宗扬道:“条件,我会让人专门来跟大将军商量。霍大将军放心,程某做生意,讲的就是公平二字,绝不会让你吃亏。”说着抬手一揖,大步离开。

秦桧随行移灵,班超已经守在门外,他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将军与主公星夜商谈,在意的绝非那些粮食。”

程宗扬也有这种感觉,霍子孟要买粮食,什么时候说不行用得着这么急着入宫吗但自己道行太浅,揣摩不透老狐狸的心思。

“那是什么”

“殇侯。”班超道:“大将军是在试探。”

程宗扬明白过来。他心知肚明,朱老头对洛都之乱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插手。但在霍子孟看来,阳武侯既然出手,肯定有所图谋,只是不知道他胃口到底有多大,所以连觉都顾不上睡,把那些诸侯打发出城,便前来试探。

“霍子孟这老家伙对国事这么上心,真看不出来,还是个忠臣。”

“国事亦是家事。”班超道:“霍大将军此番坐山观虎斗,用的是弱干强枝之计。如今大局将定,必须要赶在定陶王登基之前谈好条件,时间是半点也耽误不得。”

程宗扬神情慎重,“这话怎么说”

“霍大将军于刘氏、吕氏、赵氏均不得罪,貌似谨守臣节,执中行事。实为坐视三方互斗,好收渔人之利。”班超道:“原本三方势均力敌,彼此间厮杀不休,如果换了我是霍大将军,巴不得三方打上个一年半载,刘、吕诸家都死得七七八八才好。谁知董卓会带兵入京。凉州军这筹码太大,无论投到哪一边,天平都要倾斜,霍大将军才不得不赶紧出面收拾局面。”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宗室、外戚、世家、豪强主公以为,霍大将军更倾向于哪一方”

“我明白了”

程宗扬终于知道霍子孟为何会说出住在宫里那种轻佻的话头。

站在霍子孟的立场,无论宗室强大,还是外戚一手遮天,都不符合他,或者他所代表的世家豪强的利益。削弱宗室和外戚,甚至更进一步限制皇权,才是他的真实目的。但这个想法只能深藏起来,不敢暴露一丝一毫。

从这个角度讲,霍子孟会选择除了德望,其他都无足轻重的清河王刘蒜就顺理成章了。按照霍子孟的想法,最好是把天子供进神龛,当作一个牌位。所以他对宫中种种乱象不闻不问,宫中名声越差,行事越荒唐,他潜在的同盟就越多。

六朝之中,汉国天子是权力最大的一个,如果要削夺天子的权力,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吕氏失势,赵氏出身寒微,定陶王年纪尚幼,唯一可虑的,就是阳武侯。所以霍子孟才降尊纡贵,亲自出面跟自己这个小商人谈判。

霍子孟确实有私心,但他的私心就比刘建和吕巨君更恶劣吗至少,在程宗扬看来,霍子孟还是个可以谈判的对象。换作刘骜、刘建、吕巨君等人,自己连坐上谈判席的机会都欠奉,能跪着回话都足够荣幸了。

程宗扬走了几步,终于站定。这么好的机会,不狠宰老霍一刀,对得起自己脑门上刻的“奸商”二字吗

“跟他谈,粮食好商量只要他同意程氏商会发行纸钞。”

班超摸了摸下巴,这个开价,高得有点离谱了。

程宗扬笑道:“漫天要价,着地还钱。底线是我们发行的纸钞能在汉国境内流通,只要这一点谈妥,其他都好商量。”

班超心下会意,向主公一揖手,然后扶了扶衣冠,昂然入内。

程宗扬正要回去找小紫,罂奴便迎了上来,“巫宗有人来了。”

来人是闻清语,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时辰还早吧这会儿就来催”

“仙姬听闻江都王太子妃被公子看中,特命妾身送贺礼一份。”

“怎么,你们想把人赎走”

“仙姬吩咐过,那种背主的弃奴,留之何益既然是公子的俘获,公子尽可随意处置。”

“仙姬这么大方莫非又想在我身边放个钉子”

闻清语将一只玉盒放在案上,然后打开盖子,露出里面一颗朱红色的丹丸,从容道:“请公子笑纳。”

齐羽仙挟起那颗朱丸,看了一眼,“没错,是光御姬的魂丹。”她将丹丸丢在案上,“服下此丹,那贱婢就是你的了。”

“你以为我傻吗剑玉姬那贱人从夹袋里拿出来,经了闻清语的手,又被你摸过,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就吞下去”程宗扬道:“有点智商好不好”

齐羽仙板着脸道:“那就请公子自便吧。”

“你的魂丹呢”

齐羽仙警觉起来,“你想做什么”

“难得你们仙姬有事求着我,”程宗扬摸着下巴道:“我要是把你的魂丹要过来,你猜她会不会给呢”

齐羽仙笑了起来,“承蒙公子对奴婢青眼有加,可惜奴婢不是那种御姬奴,用不着献出一魂一魄,倒让公子失望了。”

“那种御姬奴”程宗扬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哪一种呢”

齐羽仙笑容一顿。

“我一直觉得挺奇怪,按说岳帅当年把你们都扫平了,自秘御天王以下,整个宗门只剩下小猫三两只。你们凭什么能在短短十余年间膨胀这么快呢不说别的,单是搜罗这么多美女,再把她们培养成御姬奴,也不是十几年就能办下来的吧”

“公子手下不乏敝宗旧奴,尽管问她们好了。”

“我就是问过才觉得纳闷。”程宗扬道:“按她们的说法,都是自小就被你们招揽,算算时间,离你们被岳帅灭门可没隔多久。这就奇怪了,难道你们早就料到会被岳帅灭门,暗中藏了一批苗子”

齐羽仙眼都不眨地说道:“公子不妨去问成光。”

“她们都是外围的小角色,哪有你知道得清楚”

“那只能说公子所问非人了。告辞。”齐羽仙撑起身体,拖着受伤的小腿,一瘸一拐地离开。

“贱人,嘴巴还够紧的”程宗扬悻悻然拿起那颗朱红色的丹丸,左右看了一会儿,然后丢进一只玉匣,起身走入内殿。

殿内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刘欣已经睡着了。他蜷着身子,一手仍揪着阮香凝的衣角。

宫人怕灯光打扰了小天子,只在殿内留了一盏灯,光线极暗。隐约能看到殿角另一侧摆着一张软榻,睡的是吕雉。

自己手下诸女都在偏殿“夜审”,因此将吕雉与阮香凝放在一起,由齐羽仙一并看管。眼下剑玉姬急于合作,倒不怕她们再搞什么花样。

程宗扬看了一眼,正要出去,却听到一声轻唤,“主子”

程宗扬扭过头,只见黑暗中,阮香凝失血的脸颊仿佛一片苍白的花瓣,她身上盖着锦被,身子隐隐发抖。

“怎么了”

阮香凝声如游丝地说道:“定陶王喜欢我”

“你这种贤妻良母型的,很讨小孩子喜欢嘛。”

“不是的”阮香凝眼睛瞪得大大的,颤声道:“是因为那个盛姬跟我一样”

程宗扬脑中轰然一声,当场呆住。</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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