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前田庆次觉悟一战,雨幕中的悲伤(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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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足以震响心律的鼓声单调且缓慢敲打着,那一敲一打的拍子有一种极缓的规律包含其中。

当鼓声逐渐营造出肃穆严谨的氛围後,悠悠萧声吹奏而起,带着三分萧瑟。

然後nv子低沉微哑的幽幽嗓音唱起歌来,背景迎合的是一曲古典音乐。

音乐深幽萧索,歌词在nv子饱含深情的唱功之下,触动着人心中最柔软的一块地方。

透过歌声,眼前彷佛真实呈现出一道画面──

被迫交战的人啊、那可悲可叹的身影已被世人看透,有同情、有怜悯,亦有惆怅……

音乐渐没,徒留萧声做最後的挣扎。

再然後,鼓声又一次规律地敲打起来,这一次却给人一种压抑的诡谲之感。

直到这一首曲目结束,众人依旧久久无法回神,沉浸在不安、紧张与悚然的氛围中。

山道间,躂躂躂地马蹄声急促响彻,两匹马一前一後地直往前奔。

「真的──不去越後了吗?」佐久贺武拉扯缰绳、一踢马侧腹,加快速度地追上前头的少年。

凌濑煦瞥了他一眼,然後控制着马驹降下速度,原本随着狂风扬舞的斗篷缓和下来,过长的布料轻轻搭在马背上。

「嗯。」凌濑煦应答一声,一张五官jing致俊俏的脸颜隐藏在帽兜底下,看不清表情,只听他语气坚定地说:「不去越後,现在最要紧的是奥州那边。」

「但是前田马上就要和上杉开打了,夹在两者中间的前田庆次……他是你在这个世界交到的朋友,不是吗。」

凌濑煦沉默片刻,坦言道:「我确实很在意庆次……」那一晚与前田庆次的谈心,虽然他的话语有如实传达到对方的心口,前田庆次也的确有所振作,但是烦恼的根源并没有解决。

丰臣秀吉想彻底掌握天下、将日本打造以致脱胎换骨。前田庆次则是认为丰臣秀吉想建立的那个天下是错误的,他并非无法理解如今日本的衰弱,可那绝不是想掌握天下的理由,绝对不是。两个人对天下的想法相悖,从一开始就站在对立面上,倘若想要阻止丰臣秀吉就必须拿起武器对抗,但是前田庆次做得到在丰臣秀吉面前挥舞刀剑吗?

凌濑煦不知道前田庆次和丰臣秀吉究竟有何纠葛,可是能够令前田庆次如此在意、纠结以致到旁徨和抵触的地步,可见他们俩人过去交往甚深。

而现在,加入丰臣的前田利家又因丰臣的命令行军,即将攻打越後上杉,前田庆次再一次面临两难的局面,一方是亲人、一方是好友,他绝对不会想看到他们打起来,势必会赶去阻止前田利家,可前田利家会愿意听他一言吗?

若阻止不了,前田最终和上杉交战……

那一晚,他曾向前田庆次这麽说,『只要照着心中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但是,无论如何,庆次都必须自己做出抉择,我就算现在赶去越後、去到他的身边,也只能在一边旁观,根本帮不上什麽。」凌濑煦说到这语气微顿,接着又道:「庆次和利家哥之间,谁都无法介入。」他们叔侄之间的事,只能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去做个了断。

听完他的话,佐久贺武微微敛眼,不再言语。

「……我相信庆次。」佐久贺武听到凌濑煦再度开口,抬眼看向他,便听凌濑煦用着坚信的口吻说:「无论庆次会站在哪一方,即使痛苦、即使难过,也一定会是那个当下最正确的选择。」

「那麽、那个『最正确的选择』可真是悲伤哪。」佐久贺武深有意味地评语道。因为不管选择哪一方,前田庆次都必须拔出刀剑,忍着心痛对付对立的那一方。

凌濑煦眼眸微敛,接着小踢一下马驹侧腹,加快脚程。「快点吧,得赶在丰臣秀吉之前抵达摺上原!」他自顾地终止了话题。

原本凌濑煦在前夜听完佐久贺武对目前各势力的分析,打算再休养一天之後出发前往越後。前面就说了他其实在意着前田庆次的情况,加上与上杉谦信、前田利家都有些交情,所以对於前田和上杉即将开战这件事,他认为是目前最紧要的。虽然一方面他也有些担忧伊达,但是他相信即使失去了右眼,伊达政宗也绝对不会被击溃在那一场动乱里。

因此,在算好前田军尚需要一天的时间才会进入越後的势力范围,并且佐久贺武的房舍位於上野和下野的国境交界处,距离越後不算太远,骑马的话约莫半天路程就能抵达,凌濑煦才会决定一天後再出发,如此也能趁一天的空档时间,将身上的伤养好些,起码在赶路的时候不会让伤口轻易裂开。

其实,如果有疾焉的话,他们就不需要骑着马赶路,但是疾焉在与水朱月的那场战斗里也受了不轻的伤,尤其风冥那一爪子虽然不致命,却也是下了狠招,所以当疾焉确认主人x命无忧後就回到雕片里沉睡疗伤了,直至他完全恢复之前,凌濑煦不打算召唤他出来。

计画都安排好了,偏偏赶不上变化。

今早凌濑煦和佐久贺武将一切都打理好之後,正准备前往越後时,佐久贺武收到来自出云秀天的信息,内容除了传达竹中半兵卫於昨天出发前往安艺之外,竟还写着丰臣秀吉也继竹中半兵卫之後离开大阪城!

丰臣秀吉是独自带领私兵离城的,所以没多少人知道他离开大阪,若不是出云秀天清晨时将要出发前往骏河,想着离城前与丰臣秀吉告知一声结果却没碰到人,不然也不会知道对方竟然不在城内!

可是丰臣秀吉会去哪里呢?若说是去支援竹中半兵卫,那也不合理,因为竹中半兵卫此行是先与毛利元就完成同盟协定,还不到攻打四国的时机,所以丰臣秀吉应该不会往西方走,不是往西便是往东,可是东方有什麽令丰臣秀吉在意的吗?纵然出云秀天有着过人的才智,却也不见得往往都能立刻推断出一个人或一件事的动机,因此他只能先将这个意外消息赶紧传给佐久贺武,让佐久贺武看着办,当然、他也想着,说不定此时应该已和佐久贺武会合的凌濑煦能作出判断。

看完信息之後,凌濑煦用一点时间细细去推敲、排除不合理因素後,他得出丰臣秀吉也许是去奥州的结论。西方的动向在竹中半兵卫与毛利元就确定同盟之前,是不可能让丰臣秀吉动身出手的;而东方这边,前田和上杉的一战既然已经策划好了,丰臣秀吉也不会去cha足其中打乱安排。近江、越前等两国在丰臣已确定会掌握天下之前不能动,那麽便只剩下甲斐的武田和奥州的伊达。

至今为止,针对东方诸国的包围网,只有甲斐武田受损最低,不知为何,在失去宇都g0ng和小田原之後,丰臣没有再针对武田进行下一步计画。而奥州此时引爆周边小国动乱不说,伊达还失去了重要的军师龙之右目,可说是整个东方诸国遭丰臣算计最严重的。

看起来就像要先把奥州……不对,应该是像要先将独眼龙彻底击溃!

若从这一点去考虑的话──之前率领丰臣军前往奥州支援攻打伊达的竹中半兵卫不只没有成功击败伊达政宗,还反而被对方击伤……那麽,丰臣秀吉会不会是在意着这件事,才会独自带兵离城,决定亲手解决令竹中半兵卫都得不了手的伊达政宗?

尽管这只是凌濑煦的推论,没有一个明确的证实,但机率很高,很有可能丰臣秀吉的目标就是伊达,那麽现在在摺上原平息动乱的伊达政宗就有危险了!

於是当下,凌濑煦决定取消前往越後的计画,转而赶去摺上原。

现在的伊达政宗不能对上丰臣秀吉!凌濑煦只希望能够赶得及、在丰臣秀吉与伊达政宗碰面之前──

一定要赶上啊!

***

就在凌濑煦和佐久贺武赶往摺上原时,前田利家终於率领军队进入越後国境,并且也与上杉谦信对上了。

既然两方军队都碰面了,也就是说前田庆次未能成功阻止前田利家。前段时间从春日口中得知前田即将攻打上杉的消息,前田庆次经过一番挣扎後,还是在天明时驾马赶路想要阻止前田利家行军,然而当他半路拦截并衷心盼望对方能够停下听他一言时,却未能得到回应,前田利家根本不愿理会他,甚至连施舍一眼目光也没有,就那样笔直率领着军队晃过挡在路中间的前田庆次。

前田利家在用行动表示,已经无须多言了,他不会改变心意。

天空逐渐密集乌云,空气中带起的风也多了些冷意,还能微微嗅到sh气的味道,虽然尚没有闪电雷声伴随,但照此情形看来即将要下雨了。

而在这y沉的天气里,前田军与上杉军泾渭分明,两军无声对峙,气氛肃然凝重。

直到上杉谦信驭着坐骑白驹缓缓现身,这份僵持的气氛才流动起来。

前田利家看着停在上杉军前的上杉谦信,没有迟疑,他踢了一下战马侧腹,同妻子阿松一起往前移动,并朝着上杉谦信扬声道:「想必阁下就是越後军神上杉谦信公,在下前田利家,现统领加贺国领土。」

「妾身为其妻,阿松。」阿松继前田利家之後开口。

上杉谦信看着来到他面前的前田夫妻,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微微颔首:「两位鼎鼎大名,久仰了。」

前田利家沉默下,随即又道:「此前,侄子庆次总是受您照顾……」

「犬千代大人,如今对方乃是沙场上的敌人!」阿松见前田利家似是有客套寒暄之意,赶紧出声打断,提醒道。

前田利家看向阿松,眨下眼睛,嗯地一声点点头。确实,现在可不是能够友好地招呼客套几句的时机啊。

「上杉大人。」前田利家重新将目光放到前方,打量下上杉谦信身後只聚集一队的士兵,神情凝重地说:「莫非您打算只以这等兵力迎战吗?即使是有军神之美誉的您……」

以军力判断,相较於轻甲着装的一队上杉军,前田军兵数庞大几倍,且其中还有一批後援的火枪兵部队,在如此军力悬殊的情况下正面开战,上杉军只能一再被压倒击溃。

在绝对武力面前,任何智谋计策都形同虚设。

然而上杉谦信非但没有因前田利家充满警示意味的话语动摇,神情依旧冷静淡漠,薄唇轻啓时,语气还夹带一丝悲悯地说:「我无意让这越後的原野,染上战乱之血。」这意思分明是不愿在越後的势力范围内开战。

理所当然地,听到他的答覆,前田利家和阿松都露出诧异的表情,不约而同地脑海迅速闪过一道想法,这是……对方打算不战投降?

当然不是。

「还请速速退兵吧。」上杉谦信未给予前田夫妻反应过来的时间,接着继续说下去:「利家大人、阿松夫人,吾已将上杉全部军力派往加贺了。」

「什麽!」前田利家瞳孔紧缩,惊呼出声,身後的阿松也一脸惊疑。

「不只是阁下的城池会被攻陷,自然、将无辜百姓卷入战火也在所难免,此便是尔等意yu与丰臣联盟企图侵犯我领土的报应。」上杉谦信抬眼直视着前田利家,口吻疏离又冰冷,「当然,若现在你与我一战,越後势必纳入阁下的掌控,但在此之前,加贺便已成为我上杉的囊中之物。」

前田利家稍稍抓紧缰绳,眼底酝酿着愤怒之火,「就是说,在我军进军的同时,阁下已经派兵从另一条路向加贺进军了吗?我对此难以置信!」他想不到眼前堂堂军神居然也会使出这种卑劣狡猾之计!

上杉谦信仍是不为所动,「想必,阁下的斥候不久之後就会十万火急地前来回报吧,然而到那个时候就为时已晚了哦。」

前田利家垂首咬牙切齿,心底犹疑不定,表情挣扎。

「犬千代大人……」阿松担忧地望着丈夫。

「我军绝不能撤退!」前田利家攥紧缰绳的手用力得指尖微微泛白,「秀吉大人和半兵卫大人是出於信任,才将讨伐上杉的这一重任交付给我们──」说着,前田利家侧身下马,拔出背後的三叉戟直指上杉谦信。

「这一切全是为了建立富庶之国啊!」

「但加贺的子民成为人质……」阿松提醒着前田利家这点。

前田利家没有回头,视线依旧紧盯着还坐在战马上的上杉谦信,虽心有不忍,却还是做出了决定:「我当然也会保护我的子民!在打倒上杉大人之後,我就会马上回去夺回一切。」

「……」阿松柳眉紧蹙,视线看向前方的上杉谦信,眼神中掩藏不住忧虑与心焦,对方毕竟是越後军神,是甲斐之虎武田信玄唯一承认的宿敌,即使是前田利家的豪枪,要战胜上杉谦信绝非易事。这般思忖着,阿松也下马走到前田利家的身旁,拔出她专用的薙刀。

前田利家惊诧地转头,未待他开口便听阿松扬声道:「请将此处交给阿松应付吧!」态度很是坚决。

「你在说什麽啊?!」

「犬千代大人请尽快赶回加贺。」

「你这是什麽蠢话!」前田利家忍不住暴喝道。

「请您无须担心。不久之後,击溃伊达的芦名、南部及津轻等军队随後就会抵达。」阿松眼神微微一眯,目光中摄出丝丝锐气。

「可是……」前田利家还想说什麽,耳边就听到喀锵一声,转头看过去便见上杉谦信已经下马,并拔出悬挂在腰侧间的居合刀,将锐利的锋刃对准他们。

「那麽,吾的对手便是夫人了?」上杉谦信眼神不带一丝情绪地盯向阿松,语气极为冷酷。

「正是。」阿松立刻提高警戒,扬声应答。「请尽快动身吧,犬千代大人!绝对不能让加贺的子民遭遇险境!」她催促着呆立不动的前田利家。

「……我要出招了。」上杉谦信微微伏低身子,摆出攻击架式,出招前倒是先好心开口提醒那对前田夫妻。

「随时候教!」阿松捏紧薙刀,心神全集中在上杉谦信身上。

就在两人沉默对峙中,在双方准备好攻击的前一刻,前田利家终於有所动作了,他猛然伸手握住薙刀的长柄身,出声喝止:「且慢,阿松!」

阿松愣怔一下,诧异地看向前田利家。

内心煎熬又挣扎的前田利家,终於真正做出决定,他看向前方严阵以待的上杉谦信,微微一顿,挺直背脊、收回三叉戟,身上的敌意瞬间散去,他说:「我们回加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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