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30日
第四百一十六章·山村喋血御胡虏·暗室疗伤种祸根
耳边风声呼呼吹响司马潇浑然不觉一双深邃星眸死死盯紧了村口谷场内的数十鞑兵。
坡顶突然有一骑飞驰村前鞑子早有发觉呼喝声中各自手持兵器有反应快的直接跳上马背上前拦阻。
一个蒙古大汉本在村前汲水洗马见一骑如电奔来自恃骑术高超也不套鞍具赤身骣马挥舞着一根铁骨朵直向司马潇迎去。
这蒙古汉子在族中素以勇力闻名见司马潇来势便心存轻视这般远的距离不惜马力狂奔疾驰待得近了马力已疲如何交战汉人孱弱又不习马性活该被俺们蒙古人抢掠杀戮。
二骑渐近待看清马上赤手空拳的骑士容貌时这蒙古汉子心底更是发笑这长相白嫩和女人一样的家伙哪里经受得起某一骨朵当下手中骨朵不砸司马潇而是冲她骑乘的马儿砸去待摔这家伙一个狗啃泥若是命硬没折断了脖子再和族人们慢慢消遣。
二马相错如婴儿头颅大小的铁瓜即将碰触马头时那名蒙古大汉忽看那俊秀如女子的汉人微微一扬手自己便觉胸口好似遭了一记重锤光秃秃的马背上无处借力一跟头便坠落马来头晕脑胀的他强撑着准备爬起睁眼却见到一个碗大的马蹄倏然而落……
踏碎这个不开眼的鞑子脑袋又用劈空掌力将两个手持环刀上前的鞑子击落坐骑司马潇未做任何停留纵马直驱。
见部中勇士一个个莫名其妙坠马剩余鞑兵人人惊骇张弓搭箭弓弦声响一波羽箭飞射而来。
司马潇大袖飞舞真气激荡将飞蝗逐一震落那匹一夜奔驰不停又被她下坡时放血激发潜力的马儿却没那般好运身中数箭伤痕累累终于悲嘶一声失蹄翻倒。
司马潇双臂急展两脚甩镫轻点马背恍如一只穿云大雁乘风疾飞射向谷场。
围聚村头的鞑兵见来人竟然如鸟一般凌空飞起大惊失色蒙人生于塞北苦寒之性情凶顽勇猛善战便是再强大的敌人当前也敢冲上前战上一战可这汉人飞腾如同大鸟再想想适才一靠近‘他’便莫名坠马的族中勇士以为这汉人身怀妖术顿时慌乱得惊呼连连一时乱了阵脚再射出的弓箭稀疏零散又如何挡得住司马潇。
司马潇冲飞之速甚疾两个起落已飞落场内转眼见场上绑缚的十余名被当成箭靶的村民个个如同刺猬一般惨无人形面夯实的打谷场上血迹斑斑不知见证了多少无辜冤魂。
内心大怒的司马潇身躯急纵落入鞑子兵群中轻轻旋身挥掌如刀登时四名鞑兵惨嚎倒。
同伴死亡激发了余人凶性呼喝声中鞑兵如潮水般向司马潇涌来。
司马潇头下脚上凌空倒翻闪过两柄明晃晃砍向自己双腿的环刀双手疾扣持刀二人头顶指尖用力便听两声凄厉惨嚎两个鞑兵头颅被硬生生抓住五个指洞轰然栽倒。
司马潇借势飞出包围身躯一沉迅坠而下玉手连环拍出转眼间七名鞑兵还未转身便背心中掌一一丧命。
司马潇出手凌厉残狠在人群中腾跃起伏如虎入羊群打谷场上众鞑子呼喝声不断却一时奈何不得。
又以脚连踢两名鞑兵手中大刀两道精光疾如迅电射向了潮涌而来的五名鞑子两声尖叫才起司马潇已幻出几道残影迎向所余的三名鞑兵。
只见白影一闪而逝三个鞑兵连对方长得什么样子都未看清便痛呼翻倒。
“这……这……这是魔鬼有妖术!”日固德眼中满是惊惧再无平时乖戾。
“这是汉人中所谓的江湖高手不是妖魔也是血肉之躯一样会累会死。
”一旁的讷古哷凯冷冷说道。
“巴图尔阿爸一向说你见识多你说怎么对付这个怪物?”日固德似乎忘记了刚才还在用名字嘲弄对方。
讷古哷凯知道这小子在部落中一向得父亲羽翼呵护平日没受过什么挫折被宠坏了姐姐嫁给贵人后更加跋扈无礼对他这番前倨后恭也未在意。
“结阵。
”讷古哷凯淡漠说道“任他武功再高也只有等死。
不消讷古哷凯下令这些自幼起学习骑射武艺年长后便参加田猎训练的蒙古兵士在遇袭的短暂慌乱后已然开始自发组织有效抵抗在一个百夫长大声呼喝下除了继续围攻司马潇的兵士其余涌来的鞑子已在四周组成了一个薄薄阵列每方都有二十余面盾牌紧密凑在一起好似龟甲般层层堆叠带有铁钩的线抢长矛从盾缝中探出另有十余名射士在后集结蒙人所用弓多是桑榆木为体箭镞大而阔长约三四寸大弓重箭在如此近的距离平射便是铁甲也不能当。
抓碎一名鞑子的喉咙司马潇觉察围攻的鞑兵骤然少了许多立时发觉了周边危机将被他抓毙的鞑子作为盾牌呼抡起砸向村口还未成形的一处阵列身形更是毫不停顿直射村内。
那个蒙人百夫长也未料到这汉人不知逃跑竟然还敢奔向己方控占的村内匆忙下令打谷场内呼啸声厉都是羽箭来去破空之声。
司马潇厉声长啸大袖盘旋将数支破甲重箭远远击飞不等村口鞑兵合围身形一展掠入一间村舍之内。
说来话长其实从司马潇纵马冲入到鞑兵结阵抵挡也不过盏茶工夫许多鞑兵未晓外敌侵入仍在肆无忌惮抢掠杀戮。
司马潇进了农舍院内未见有人拦挡立即穿房而过到了后院。
后院之内黄色土已被鲜血染红浸透两名背着包裹的鞑子正在笑着谈论今日收获毫不避讳此间主人一家的尸身就躺在脚下听得外间吵闹只当又是同伴争抢女人财物还取笑几句抬眼见一道白影疾掠而至心生不妙急忙欲抽身侧腰刀。
两人手掌尚未触碰刀柄便感颈喉之间喀喀连响剧痛难忍二人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俊美秀逸的白衣南蛮轰然倒。
格毙二人的司马潇略作调息耳听前院杀声渐近冷冷一笑蹿房越脊又杀奔另一院落……
“不要……求求你……放了我吧……啊——”
方进入一个新的院落突听内里有女子悲呼呻吟之声传出司马潇眉峰一皱循声掠去只见堂屋内衣衫散落里间一名粗黑魁梧的健壮鞑子裸身压在一名蓬头散发的赤裸女子身上狂耸着黑黢黢的屁股大笑不止。
一见此景司马潇怒火高炽疾掠至那鞑子身后右掌疾伸五指已紧紧抓扣进他背后脊椎内劲急催。
那鞑子兵正自享受狂暴蹂躏带来的狂欢忽感后腰剧痛惊骇下挥拳后击急欲挣脱敌人束缚骤然一股巨大震力由后腰处传遍全身咔嚓连响声中脊椎断成数截这个牛犊般健壮的鞑兵如同一滩烂泥般轰然埋进身下女子丰满柔软的娇躯中。
那名年约三旬的赤裸女子惊见凌辱自己的壮汉突然双目暴睁舌头吐得老长软瘫在自己怀里吓得惊声尖叫。
庞大身躯忽从身上挪开一名白衣的俊秀男子立在床前吓人的冷眸只在自己赤裸身上一扫便寒声道:“穿上衣服。
那女子不顾身体上随处可见的青紫伤痕赤条条滚下床榻抱住司马潇双腿“壮士求你救救奴的家人……”
***
望见那白衣汉人冲入村舍讷古哷凯面色渐趋凝重来人隐身房舍之间凭屋宇墙壁遮挡蒙人射技大受影响在各屋舍间分散的兵
士还有被‘他’各个击破的风险。
“吹号集结……”讷古哷凯正待下令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条人影从上蹦起合身向回院的日固德扑去。
日固德猝不及防被黑影扑倒令他羞恼惊怒的是扑倒他的人竟然是那个适才晕过去的村老头这个懦弱卑微的老家伙大草原的勇士包围这间村子时他让抄着粪叉持着猎弓的村民们放弃了抵抗主动献出了一年辛苦劳作所打的粮食还将全村用于庆丰的酒肉双手奉上自己的护卫将这家的漂亮妇人拉走奸淫时他苦苦哀求未做抵抗自己选中他的小孙女时他除了跪着磕头什么也没敢做这样一个如绵羊一般胆小怕事的老东西此刻竟然敢扑在自己身上是谁给了他这样的胆量!?
还没等日固德回过味来左耳上突然一阵剧痛袭来那头懦弱的老羊死死咬住他的耳朵混浊的老眼中散发出疯狂嗜血的可怖光芒。
“快来人!”身体的疼痛让日固德大声惨叫老羊突然敢咬苍狼的疯狂更让他心悸只想离这老家伙更远一点。
院中亲卫早已向此处聚拢可这家的其他人也一改初时的胆小懦弱竟然纷纷扑上或抓或咬任凭刀剑加身也死死拖住这几个鞑兵的脚步。
“老东西你不想活了快松嘴!我灭你全村!”
日固德哇哇大叫不说他的话老人一句不懂便是听懂了老人也不会在意他只是咬紧了牙关从心底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怒吼:狗鞑子还我尕娃!!
也许日固德的长生天听到了他的呼喊四五柄钢刀几乎同时砍在了老人身上老人早已松动的牙齿迸发了他一生中最后的残余力气在日固德惨嚎声中将那一块烂肉死死叼进了嘴中。
捂着鲜血长流的耳畔日固德如同疯了般从上蹦起从身边抽出一柄腰刀对着老人的尸身横七竖八一通乱砍。
“日固德你没事吧?”一名亲卫上前问候。
红了眼睛的日固德一声不吭倏然出刀将那名亲卫砍倒“无用的东西死了干净。
那名倒霉亲卫的惨叫声震动全场没人想到这小子会疯狂到不分敌我余下的十几名亲卫不敢再向前一步。
见众人噤若寒蝉的模样日固德很满意自己的威风体现可耳边的伤口又痛得他直咧嘴用刀随手指着一个亲卫道:“你过来。
那亲卫面容一窒还是硬着头皮上前离了足有三步远便停步施礼“日固德什么吩咐?”
“给我裹伤。
那名亲卫松了口气急忙上前服侍忽听得一声巨响砖土飞扬间一个白色的影子从隔壁冲了进来。
司马潇只是瞬间停顿便发现了衣着最为华丽的日固德足尖一点贴疾掠而来。
日固德惊呼一声仰头跌倒身边那名亲卫反应也快不及抽刀出鞘只用包了铜皮的刀鞘尖端直点来人面门。
单手抓住刀鞘司马潇手腕轻荡那亲卫手中刀便拿捏不住被反夺而去司马潇握住刀柄内力激发刀鞘飞出将那倒霉亲卫撞了开去随即清光闪动如行云流水罩向倒的日固德。
日固德亡魂大冒贴连爬数步又如何躲得开如影随形的夺命刀光。
‘当’的一声脆响一柄钢刀架在日固德面前免去了这小子身首异处的下场。
司马潇也是微微惊愕不想鞑子中还能有人挡住她的一击抬眼觑了一眼眼前鞑子壮汉也不多言刀光翻转掀起一团光轮飞向来人。
讷古哷凯一脚将碍事的日固德蹬了出去大吼一声疾如闪电般接连劈出一十三刀叠成滔天刀浪将司马潇挥出的光轮消弭无形。
来者武功之高出乎司马潇意料劈出的刀式不独角度刁钻用力且恰到好处又快又准竟然连消带打将自己的攻势化解鞑子之中竟也有如此高手司马潇好胜心起将天冥斩的掌刀绝技化于刀锋一刀挥出一股刚猛无匹的威压之势向对方迫去。
讷古哷凯只觉一座大山从天突降压向了自己胸口在这雄浑的压力下自己竟生出无力挣扎的哀叹只能乖乖匍匐任由宰割……
不!如山的压力突然出现了一丝缝隙讷古哷凯仿佛看到了一线生的曙光魁梧的身躯如灵蛇般倏闪退逃出了大山阴影才得以喘息。
司马潇刀锋展开正待取敌性命真气突然凝滞不畅暗道声不好攻势略缓对方已然脱出圈外。
死里逃生的讷古哷凯不敢再做停留立即带人逃出庄院牛角号声四起散落在村中四处烧杀抢掠的蒙古鞑兵纷纷涌出村外。
司马潇不逃不走刀尖拄缓缓盘膝坐下一日夜间连服碧灵丹的恶果开始显露丹田之内犹如烈火焚烧烤得她唇干舌燥五内如焚。
“恩公您没事吧?”被救的妇人小心翼翼从隔壁院墙后探出关切问道。
“无事去寻你的家人吧。
”运气压制住丹田躁动疲惫的司马潇眼皮微抬轻声道。
妇人弱弱点头才进来几步便看见满院尸体一声惊呼泪落如雨。
撑起身体司马潇摇头轻叹缓缓道:“你等在这里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未等司马潇清查房间忽听‘轰隆’、‘轰隆’几声闷响周边几所农舍房倒屋塌尘土飞扬。
“这……这是怎么回事?”妇人花容失色惊慌失措问道。
司马潇顿时恍然鞑子在清除周边房屋障碍让自己无处可躲哈看来今日的确凶多吉少便宜了那姓丁的小子……
***
近百名鞑子骑兵在讷古哷凯的指挥下用马索套紧屋宇梁柱借助马力牵扯一栋栋村舍轰然坍塌四周各有上百弓手张弓搭箭防备司马潇从院中冲出。
村内沸反盈天村口谷场日固德则暴跳如雷耳朵上裹好的伤口仍旧疼痛难当让他脾气更加暴虐对周边人胡乱打骂。
忽然农田中存放的战马一匹匹引吭嘶鸣此起彼伏焦躁扬蹄连临时立在田里的拴马桩都被带起十几根那些负责看马的鞑兵连着被踢倒了数人。
“怎么回事?这些混账鸟人连个马都看不好么!”心情烦躁的日固德破口大骂令身边鞑兵快去弹压马匹。
这些鞑兵比他还要着急蒙人犯边通常一人数骑这些马匹除了装载劫掠的财物与明军对敌时更可作为安置伤亡同伴的乘具每少一匹便多了一分被明军拿首级去立功的危险当下乱哄哄四野里围去唿哨追赶逃窜的马匹。
“不顶事的废物!”日固德捂着伤耳望向烟尘四起的村内狠狠往上啐了口唾沫“直接杀进去就是弄得这般麻烦。
这小爷脾气不好身边亲卫识趣的远远站开免得被他作为出气筒可偏有一个不识趣的从农田方向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干什么的?”一名亲卫喝问道。
来人还未答话一跤跌倒惹得众人一通大笑。
“把这废物厮鸟带过来。
”日固德正闲得难受正好炮制来人解闷。
身材粗壮的亲卫拎着那人后颈衣领直拽到日固德面前。
“你是哪个鄂托克的?”日固德大咧咧问道。
来人抬起头露出了毡帽下遮挡的面容。
嗯?日固德一愣来人容貌清秀不同大多蒙人的扁脸小眼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似若桃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白牙。
“你是……
”日固德直觉哪里不对。
“敢拎二爷的脖子找死!”
丁寿不在意日固德说什么反手咔嚓一声拧断了背后亲卫的手腕那亲卫惨呼声未出脖子已然在肩头转了一圈。
日固德眼珠瞪得溜圆一声‘救我’还未喊出便被丁寿踹翻腰间环刀也操在了对方手中刀光翻滚迎着剩余亲卫而去……
***
讷古哷凯从容淡定指挥着手下不紧不慢拆着房子他不怕对方逃出来那倒省了他的麻烦这间大院周围已经清出空场蒙古甲士严阵以待便是个人再武勇又能如何瓮中之鳖差得只是个火候而已……
村前队伍忽然开始混乱讷古哷凯心生恚怒今日被一人单抢匹马杀进已够失颜面怎这群家伙还不知收敛胡乱聒噪。
“何事?”讷古哷凯喝问道。
一名军士上前低声耳语讷古哷凯听得皱眉“放他进来。
一群群的蒙古兵士潮水般退下显露出重重包围之中的两个人一个穿着蒙人衣甲的年轻人一脸贱兮兮的坏笑手中钢刀正架在日固德的脖子上。
“汉人?”讷古哷凯用官话问道。
“谢天谢总算有个说人话的了。
”丁寿用刀背拍拍日固德光溜溜的头皮这小子就知道抹着鼻涕哭番汉话夹杂不清交流起来忒烦。
看着吓得站也站不直的日固德讷古哷凯两道浓眉攒到一处沉声道:“你待怎样?”
“我么……”丁寿略作沉吟振声高呼:“司马潇你还活着没有?”
两扇木门‘哐’大开司马潇与一名俏丽妇人走了出来。
“司马师侄你无恙吧?”见了血染白袍的司马潇丁寿粲然一笑。
“你还活着我死不了。
”司马潇冷冷道。
好吧这天被你聊死了丁寿讨个没趣看看司马潇和畏缩在她身后的妇人对讷古哷凯道:“第一我要换他们两个。
“这人杀了许多草原勇士不能这么让他离开。
“那二爷就给你再添一个。
”丁寿眼中凶光大冒刀锋已在日固德脖子上留下了一丝血痕。
眼前人屠戮自己护卫的凶残情景历历在目日固德再无半点对旁人暴虐凶狠的模样哭喊道:“讷古哷凯快答应他的条件换俺回去。
讷古哷凯心中一叹孟克类英雄一世怎会生了这么一个废物“好吧某答应放你们三人离开。
“第二你们撤出村去将这村里人完好无损交予我。
”丁寿继续开出盘口。
“抓某一个人便要求这许多你不觉得这买卖有失公道么?”讷古哷凯轻笑。
丁寿的确心里没底他只看这小子在村口发号施令周边又有护卫才选了他下手至于身份有多尊贵对方会不会卖他这面子他并没多大把握。
见对方面色迟疑讷古哷凯微笑道:“你们汉人常说:漫天要价就还钱不若你换个打算。
“不行必须放了村里其他人。
”司马潇冷声道。
“师侄你什么打算?”丁寿拖着讷古哷凯来到近前低声问道。
司马潇扭头看了他一眼再看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日固德倏出掌捏住他一只手腕在日固德杀猪般的嚎叫中扭断了他的一根手指。
“把人都放了不然每隔一盏茶我便断他一根指头一炷香后断他一只手脚过一个时辰我便拧了他的脑袋。
”司马潇说完便反客为主拎着痛晕过去的日固德退进了院子。
空着手的丁寿指着讷古哷凯“好好想想我师侄脾气不好那小子没多少零碎好拆。
”忙不迭退进了院内。
***
“我说司马师侄你觉得外面那鞑子会为了这么个废物点心将村民放了么?”将日固德结结实实捆在檐柱下丁寿拍拍手掌问道。
“那人曾冒险救这贼子性命这小鞑子的身份不低。
”司马潇道。
“可要是他没你想得那般值钱你我可就交待在这里了。
”丁寿心里还是不敢托底。
“这是我的事并没强求你来。
”司马潇淡漠道。
“在这种境遇下说这话可真让人心寒”丁寿摇头唏嘘。
“本座也奇怪你丁大人乃堂堂锦衣缇帅不是最善权衡利弊惜身爱命么何以要以身犯险自投罗网?”司马潇嘲讽中确带着几分好奇。
“不客气便是而今丁某也认为这般举动是自蹈死不智之极。
”丁寿仰头打个哈哈。
“那你为何还要来?”司马潇诧异。
“人这辈子不能事事都以道理处之或多或少总会做上几件傻事也许今日之事便是其中一件。
”丁寿撇嘴耸肩。
司马潇凝视丁寿良久嗤的一声轻笑“两个傻瓜。
“一对痴人。
”丁寿从容笑应。
一日夜追逐拼杀此时的二人才算暂弃前嫌冷静相处。
一声突起的尖叫打断了二人丁寿扭头看去一个妇人捧着一具女孩儿的尸身立在身后那女孩面容稚嫩清秀可爱却全身赤裸两股间血迹斑斑肩颈间一道深深刀痕将这个少女的青春胴体几乎劈成了两段。
司马潇霍站起一双星目被怒火烧得赤红切齿道:“鞑子干的?!”
妇人婆娑泪眼指着眼神躲闪的日固德“是他带的人来……”
“畜牲!”司马潇一声怒喝疾步上前便要一掌劈出。
“司马不可这鞑子一死我等还如何换人!”
“此等禽兽留他何用!”司马潇厉叱。
“不要杀我我阿爸会用万千牛羊换我!”二人对话日固德只听出一知半解但看出了司马潇浓浓杀意哭喊求饶。
“这等废物死不足惜可幸存的村民又有何辜不可因一时之怒害了他们。
”丁寿扯住司马潇衣袖苦苦相劝。
“杀妇孺者死!”司马潇一声怒喝甩开丁寿挥掌拍下。
‘轰’的一声闷响坚硬的乌漆松木廊柱上清晰印出了一个五指掌印日固德惨叫声中昏死了过去裆下湿了一片。
司马潇面色铁青的收回手掌贝齿在朱唇上留下了几个清晰血痕“终有一日取这厮性命。
“不错让他狗命暂存几日。
”丁寿连连点头应和。
才松了口气不想司马潇蓦面色赤红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司马你怎么了?”丁寿一把搀住她急声问道。
“无妨。
”司马潇奇经八脉犹如火烤汤煮痛苦不堪兀自将丁寿推开扶壁强撑道:“歇歇便好。
丁寿如何看不出她此时外强中干的模样可昨夜纠缠到现在自己也是强弩之末身处险境大敌未退若再费神为她疗伤今天这局面可就成了十死无生咯。
“恩公他怎么了?”妇人缩在后面娇怯问道。
“娘子怎么称呼?”时间匆忙丁寿还未问这女子名姓。
“奴家姓王贱名九儿幸得恩公搭救才脱虎口可惜这家人却……”妇人悲声又起哀哀戚戚如梨花带雨。
丁寿看这妇人柳眉杏眼面若桃花云鬓歪斜几缕散发垂落香腮颇有几分媚态暗道司马潇这手气算是天胡吧乱军之中随手都能救个美人出来。
“劳烦王家娘子将她送到里面休息。
”如今的麻烦是一件接着一件该来的却是一个不来丁
寿心中暗骂。
王九儿依言扶起司马潇进了内间。
丁寿看看靠柱瘫坐的日固德唇角轻勾露出了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
“嗷——”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日固德惊醒了过来。
二爷连凉水都省了直接用的痛苦疗法唤醒病人见这小鞑子醒来笑嘻嘻松开断指“爷问一句你答一句别说废话免得受苦明白?”
日固德惊恐点头随即又是一声惨叫一根手指又折了。
“让你说话你哑巴了。
“明白明白真的明白。
”日固德鸡啄米的连连点头用结结巴巴的官话回道。
丁寿劈脸又是一个大嘴巴“说不清楚一样挨打。
日固德感觉半边脸颊都木木的没有感觉了还是强挤出讨好的笑容一字一句回答:“明白了。
“乖——”丁寿点头嘉许反看得日固德心底一颤……
这下麻烦大了丁寿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心中想道看不出这个小鞑子来头不小竟然是来自鞑靼永谢部永谢部为右翼三万户之首共分为十营共尊野乜克力部的太师亦不剌为首这小子的老爹便是掌有巴尔虎、里亚特两部的孟克类少师三万户中来了两部看来此次犯边的鞑子实力超出预估啊。
丁寿正琢磨如何将消息快速通传才宽忽听院外粗豪的声音响起:“兀那汉人某家要与你谈谈。
***
讷古哷凯站在院外身后是战战兢兢跪伏的几排村民。
丁寿懒散坐在院内石阶上一手按着日固德那颗肥大脑袋。
“村民三十七人算上你们三个一共四十人将日固德交给某你们便可离开。
“当二爷是傻子人交了出去你们再一翻脸我们能跑到哪儿去。
”丁寿吊儿郎当抖着腿。
“蒙古人守诺重义不会出尔反尔。
”讷古哷凯阴着脸回应。
“偌大一个村子被杀得只剩三十多人你觉得我能信你的话么?”
“你们若是不来很多人可能不会死。
”讷古哷凯指着院内淡漠冷笑“至少这家人可以活下去。
“豺狼嗜血却要将罪过推到反抗的猎物身上真他娘滑天下之大稽。
”丁寿甩手给了日固德一个耳光“你说是不是?”
被抽得脸颊高高肿起的日固德连连点头你拳头大说什么都对。
讷古哷凯怒气升腾沉声道:“你想如何?”
“你们远远退走半个时辰后我把这杂碎放了。
讷古哷凯怒极反笑“我又凭什么信你?”
“你别信啊有种冲上来把我们灭了反正有这小鞑子做陪葬。
”丁寿笑嘻嘻拍打着日固德肥肿的脸颊。
“你当某不敢!”讷古哷凯上前一步包围宅院的蒙古军将手持兵刃齐齐踏上一步杀气凝重如山。
“试试看。
”丁寿语气淡淡心头却急如擂鼓狗鞑子千万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啊嘿二爷是不有些托大了该不会装逼不成反被肏吧。
“巴图尔你们快回去阿爸那里有什么责罚由我来挡。
”日固德真是被丁寿打怕了只求别再受这份活罪。
他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让周遭蒙人都觉耻辱纷纷垂下了头。
注意到兵士神情变化讷古哷凯知晓这事久拖不利军心放缓语气道:“汉人某家无暇与你闲谈你最好拿出几分诚意。
丁寿点着胸口“诚意都在里面奈何你等蛮夷不信?”
“你该知晓尔等在蒙古勇士的包围之中。
“你也该知道此在大明境内”丁寿咧嘴一笑“谁包围谁还未知之数呢。
一名蒙古哨骑飞驰而入滚鞍下马凑到讷古哷凯近前一阵耳语讷古哷凯闻言色变。
讷古哷凯稍作沉吟立即招过几个蒙古军将一旁议事那几人忽然面露惊疑连连摇头讷古哷凯怒斥了几句众人不再多话抚胸施礼匆匆离去。
丁寿一直冷眼观察对方神情猜中了几分情由此时心中稍定。
讷古哷凯大步而回“好便依了你大军撤走可某家要等在这里接人回去。
“你不怕连自己也做了阶下之囚?”丁寿略感意外。
讷古哷凯盘膝坐在了丁寿对面沉声道:“某也要看看你是否是个背信弃义之辈。
千余胡骑得了上峰号令整理马匹装载劫掠而来的钱粮财物分工明确毫无推诿片刻之后士马奔腾如风散去只留下一个被血火蹂躏遍尸首的小小村庄。
见鞑子没了踪影那些跪在上的村民左瞧右看偷偷窥视有胆大的直起身子四下张望一番惊喜大呼:“鞑子走了!”
死里逃生的数十村民相抱而泣有心思活泛的拔腿便跑随后省悟的众人紧跟四散。
“站住!”
丁寿一声暴喝吓住了众人。
“去哪儿?”
“这位壮士多谢您救命之恩今后俺全村给您立长生牌位早焚香夜祷告保佑您老福寿绵长。
”一个老实巴交的农人跪在上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响头。
其余人也满口感恩戴德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我问你们去哪儿?”丁寿尽量使自己语气平和。
“逃啊恩公您与鞑子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只有半个时辰逃命的时间若是不逃得远远的等鞑子回来我们就没命了。
”有人说着话开始向村口挪动。
“哪里都不许去。
”丁寿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
“为什么不能走?难道留在这等死!”
“你愿意守着这鞑子还要拉我们陪葬不成!”
“这后生心肠恁歹毒!”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丁寿已从恩公沦落为歹毒后生辈分降得快不说已有人叫嚣着给他点苦头尝尝至于罪魁祸首——按刀而坐虎视眈眈的讷古哷凯众人选择性的遗忘不是不恨而是不敢不说鞑子大军随时卷土重来便是看这鞑子的凶恶模样到了阴间也是夜叉恶鬼斗不过的。
能在蒙古兵刀下存活的村民无论男女都是体格健壮好方便日后带到草原奴役至于性格么敢反抗的早死在蒙人手里而今活下来的除了会下跪求饶便是对人单势孤者的口头挞伐了是以喊了片刻敢动手的半个也无。
丁寿被吵得心烦再看讷古哷凯面带揶揄心头火起抬手往座下石阶上拍了一掌。
蓬的一声闷响石屑纷飞青石台阶被生生震坍了一段一众村民面面相觑哇的大叫一声作鸟兽散。
“为这些人冒险可值得?”讷古哷凯面含讥笑。
“二爷冒险不是为了他们而是心中所守心中若无一分坚持人与禽兽何异。
”丁寿洒然一笑“与禽兽说人语怕是对牛弹琴了。
讷古哷凯没有反唇相讥深深凝视对手静默无语。
山野间蹄声如雷响起烟尘漫卷不知多少骑兵汇集而来正在四处奔逃的村民个个面无人色鞑兵果然言而无信这离开哪有半个时辰啊眼看走脱不掉只好跪在尘土中哭求哀嚎。
漫山骑兵涌现马上骑士身穿铁甲头戴明盔鲜红盔缨如火苗般跳荡如一股洪流向小村涌来……
***
“标下见过大人。
“属下救援来迟请卫帅降罪。
“卑职领才军门将令敦请缇帅回营。
面对满面尘土的于永、郝凯、周尚文丁寿展眉“迟来总比不来好。
瞧瞧在大军围绕之中的讷古哷凯丁寿戏谑道:“如今作何感想?”
“你是南朝的官?”讷古哷凯面不改色。
“可后悔了?”
“难怪……”讷古哷凯微微点头“某家无事可悔只问你可有胆履诺?”
“大胆!”见这鞑子对自家大人无礼郝凯等锦衣卫就要抽刀上前被丁寿摆手阻止。
“有种。
”丁寿一挑拇指下令道:“给他们两匹马让这二人走。
日固德未想真能离开近乎雀跃不顾伤痛爬上了马匹连声催促讷古哷凯。
讷古哷凯不急离去一双铜铃大眼盯紧丁寿“汉人可敢留下名字。
“丁寿。
”二爷回得云淡风轻。
慢慢咀嚼二字直到将这个名字揉碎了记在心头讷古哷凯才点头道:“某家记下了后会有期。
见二人离去背影适才不敢在众人前当面质疑上命的于永凑前悄声提醒:“卫帅斩获贼首可是大大的军功啊不如属下带人……”
于永做了个举掌下切的手势丁寿不以为然“要搏军功只到沙场去寻就是何必在意这一两颗鞑子脑袋。
讨个没趣于永讪讪退下。
“周将军丁某有事请托。
“缇帅请讲。
”周尚文从固原一路护送丁寿到宁夏二人算是熟识。
“将这村里人好好安葬无妄遭此兵灾也是可怜。
“鞑子未退这村子待不得了那些人……”丁寿指了指远处那几十个战战兢兢的村民当他们知晓险些被恩将仇报的恩公真实身份时哭得别提有多凄惨了恨不得将肚里肠子掏出来洗洗干净再塞回去此时见丁寿对领兵将军指向他们以为要将他们斩首报复哭嚎声更是震天。
“烦劳带他们回花马池安置。
”丁寿也不打算对那些白眼狼解释以他的身份虽犯不上与这些人计较可让这些不分好歹的家伙多提心吊胆一阵子二爷还是乐见其成的。
周尚文点头应允另派出逻骑侦查四野贼踪安排队伍打尖进食随时准备启程丁寿才想起还有一位病人在里面。
***
内间房中司马潇在床榻上昏昏沉沉俊面赤红如火一派痛苦之色额头上汗珠滚滚落下湿透衾褥。
一只洁白柔嫩的手掌探向昏迷中的司马潇。
指尖才触光洁皮肤手腕倏便被握紧引得妇人一声娇呼司马潇双眸精光熠熠一脸警醒。
“你是谁?做什么的?”
“恩公妾身九儿啊。
”妇人强忍着腕间剧痛怯生生回道。
似乎认出了眼前人司马潇缓缓松开手掌。
“恩公你觉得如何?”名唤九儿的妇人试着为她擦拭额间汗水。
司马潇摇摇头“外间怎样了?”
“鞑子已然退了你怎么样?”丁寿接口踏步而入。
司马潇略松口气随即目射利芒“你把那畜生放了?”
“放了”丁寿点头见司马潇锐利得如同刀子般的眼神又急忙解释“炎黄世胄总不能失信胡儿况依那小子的草包能耐实实一个猪队友将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人是你抓的是杀是放随你要……杀……我自会……去……”司马潇表情突然痛苦不堪身体蜷缩一团。
“司马你没事吧?可是昨夜内伤复发?”丁寿对自己功力还有几分自信司马潇受伤之后能撑到现在本就是奇事一桩还把自己追得和狗一样想来就觉晦气如今的表现才符合丁寿的心理认知。
司马潇蓦反手紧扣丁寿手腕将他拉至近前英气勃勃的面容现出万分纠结“我服碧灵丹过多心火反噬内息郁结紊乱若无疏导轻则伤及经脉功力大损重则性命不保。
这男人婆功力大损丁寿绝对举双手双脚欢呼可人要是死在这里……想想那个不知在何处逍遥的秦九幽丁二不禁打个寒颤。
“可有救治之法?”甭管心里作何想法面上丁寿还是假作关切。
“需你助我疗伤。
拜托你我很熟么别这么不见外好吧二爷心中吐槽嘴上却道:“可是要替你梳理引导真气?大家师出同门丁某做这个倒是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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