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墨守成规的家庭,移开肩上千斤重的压力,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是做一个推销员也是自得其乐,跟中了彩票似的。但是在中枪的那一刻,他恢复不久的自由之身又套上了枷锁,如今再也挣脱不了去。
对陆景浩,他也有过怨恨之心。但他不是个让恨意长存心中的人。成为这样的人跟向家族妥协又有什么区别?再自傲清高也相当于低声下气。面对这个人,恨的短暂和爱的长久永远都成反比。想要爱,就必须排除这些容易钻人性空子的低贱的情绪。
青年转过身,将靠在树上的人扶起。他感到那人身上的血腥味在蔓延,杀气却在渐渐消逝。陆景浩一直低着头,垂着眼睛。捂住腹部的手,落了下去。连痛,也变得无声无息。
看了他一眼,薛平光张了张嘴,但仍是什么都没说。他在部队当教官时,也惜字如金。他深知,虽然自己和他们同为士兵,可实质上是不一样的。人和人可以不同到什么程度,看的不是披的那件外衣。他早就知道,陆景浩是干什么的,但他从没提过,爱情已经发生,有了热度和痕迹,用什么也无法浇灭。爱情一旦开始,就像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无需对里面飘出的东西感到恐惧。他要的是爱情的内核,是花开的果实,并不在意浇灌它的是什么雨水,滋养它是何种泥土,培养出的又是什么性质。
薛平光搂着他的腰,往前走,男人顿了顿,还是靠在了他的身体。上了车,才发现这家伙伤得比他想象中重得多。他早来一步,还是晚来一步,都于事无补,最严重的伤口已经形成了。他的身份很敏感,但并不介意插入这场战争。他以为陆景浩自己是可以解决的。但他的解决方式显然太落后了。才酿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
陆景浩一直没有说话,他无话可说。薛平光也没说话,纵然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只听得见鲜血滴下来的声音,和男人轻得可怕的呼吸。开了一段路,青年停下车,脱下外套,解开衬衫,撕成几截,然后转头,要给他包扎。他不能让他的血再流下去,他流的不仅是自己的血,还是他的血。
陆景浩不得不对上他的眼睛,然后又迅速偏开脸,艰难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襟,又脱下了被衣料裹着的受伤的手臂。薛平光干脆利落地,将他身上创面最大的地方扎了一圈,狠狠勒紧。那个人没有痛感似的,只是表情淡淡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窗外的景色并没有变化,但在他心中已经翻天覆地。就像面前的人还是那个人,但是他却有了不一样的体会。
包扎完毕,青年拿起外套,想给他披上,却被他拒绝。他只好转回去,继续开车。
“给我一支烟。”一把嘶哑的声音突然微弱地响起。
薛平光没有回头,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递了过去。
陆景浩接过来,含在了嘴里。他的表情是那么僵硬。所有年岁的纹路都被深厚的悲恸所撑平。黝黑的肤色好似一种悲怆又自持的阴影,笼罩着这张空洞的脸庞,衬着两道顽强的目光,越来越浓,挥之不去。
他鲜血点点的衣衫敞开着,露出绷带缠绕着的被鲜血浸透的胸口,手臂不自然地半吊着,却一点也不妨碍他那种说不出味道的清冷和淡漠。甚至看不出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看不出他腹间的生命正在坠落。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也不肯说出自己说不尽的苦。哪怕体无完肤,也会让人觉得他的强大依然是无可辩驳。即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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