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怡声在喇嘛的诵经声中,青年忧伤地凝视着眼前这一切——格外忧伤,甚至是哀伤了——老六是横死的!不宜入江氏宗祠——大凶!
——他丧生之地,就是他的埋骨之所。
人多力量大,江怡声只需一声令下,很快就有人请来了喇嘛,备好黄绸缎子和白玉瓶子。
江文殊的坟墓,因为无须放入棺材,所以只是挖了一个深坑,四壁用水泥方方正地抹平了。江怡声没让人立碑——不敢,他怕坟墓的排场做大了,反而要招来盗墓贼;或是招来寻仇者——总要打扰到老六。
安葬之前的礼仪行了个过场,江怡声用黄绸子包裹了白玉瓶子——里面装着老六的骨灰,然后将其珍而重之地置入墓穴之内。待到随行的工匠又封了墓穴,抹平地面后,江怡声又怪不放心的,总疑心来日拜祭的时候——找不准位置。想了又想,江怡声四下张望,发现满是野草的地上居然从中冒出一株红艳艳的杜鹃花——万绿丛中一点红。
江怡声亲自动手,小心翼翼地将这株杜鹃连根带须地刨出来,捧在手心里,是慎之又慎地移植到老六的坟头上,末了,江怡声抹平地面,用手拍两了拍——哪能用脚跺!大不敬呢!
他惆怅极了。
江怡声惆怅地闭闭目,做人有今生,未必有来世;今生做兄弟,来世就未必。一世人两兄弟,文殊,此仇必报——倾我家产,倾我余生。
他说我。
江怡声自称“吾”的时候,他贞静自律——堪称带发修行!守着英租界的大本营,江怡声极少出门——隐隐有种避世的味道,他不关心时事和时局。他很少有交际。他的书房就是一座王国,他是国王,他的子民就是一屋子的书。只要战争没有打进上海的英租界,他绝对会老死。
——他好像一只小小的蜂蛹,常年委顿在透明薄软的胞衣里面,隔离一切外面的声音——根本就是跟现实脱了节!
他自称“吾”的时光,终止在文殊死亡的那一刻。那一刻,他,江文殊;他,江怡声;他,杜仁希——他他他,他们都不得超生。
杜仁希想,我永不得超生。
——他永不永不。在他即得到和已失去之间——犹如旧力未去、新力未生。他喜欢上这个人,他突然意识到。他将爱上、又未爱上。爱欲朦朦胧胧、呼之欲出。情感丰满到丰沛,止都止不住——想要宣泄、又不得宣泄。他又是难过又是欢喜,一时笑也一时哭……在将爱未爱的刹那间,这个人一下子不在了、消失了——即刻起,他被钉死在情感的绞刑架上,不知哭,也不知笑。他再也无法看出人的长相是美,还是丑。他不知分辨,满目都是一片血红。
——杜仁希在二十六岁这一年一步迈入爱河,一头扎下,却是活活淹死,从此奄奄一息。
他来的时候是平安喜乐,走的时候却是痛不可止、难过至极——人生在世,当真苦痛良多。
6买凶
在这一年的正月过后,二月里的一个白天,江怡声乘坐一辆满载礼物的新汽车,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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