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跳看起来轻功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下堕速度很快,比起一苇渡江,更像是投河寻死。
哪知她半路身形一转,宽大的衣袖像是鸟翅膀一样将人托了起来,不但高了一丈,更往远处去了一丈,再落下时,也不像是第一次急速坠下,而是羽毛一般缓缓飘落,飘到岸边。
朱投依头也不回地隐入岸边杂乱的巷子中去。彼时太阳从高峡中透出炫目的一束光,但缓缓转动,又隐入高山之后。周围不再是金光闪耀,而是黑蒙蒙一片,仿佛太阳从未升起一般。
所以她当然也就没有看到船尾的伙计摇头叹息,仿佛是感叹这女娃怎么如此天真。一只猎隼在高峡之间盘旋,尖利地啸了两声,振翅冲上云间。
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
唐三彩赶了三天路,好容易看到太阳。日头晒得人微醺,眼睛也不觉眯了起来。沔水不如长江水宽阔,水面也平静得多。她搬了张凳子在甲板上放着,躺在上面晒太阳。船上有七个工人,四个划船,两个掌帆,还有一个烧饭的老太婆,集体伺候她一个人。
襄阳樊城各在两岸,大小船只往来,帆起帆落,道不尽繁华。这船并未停留,与襄阳城擦身而过,继续向上游驶去。唐三彩自己本是舍不得包船的。老板不给报销,路费还要自己出。无奈任务不得有闪失,也只得租这种一天一贯的船,须知开十天就是十贯,空船回程还要算去程的一半费用。她的嗜好是攒钱数钱,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一天天流失出去,这跟放她的血差不多。
过了襄阳,两岸渐渐高耸,水势渐盛,平流的江水起了波澜。唐三彩问那大副,“水这么急,还有多久才能到汉中?”
“要是一直刮西北风的话,还得五六天哩。”
五六天,五天是五贯,六天是六贯,能一样么!
“没法再快点了?”
“小娘子,我们这已经四个人划船了,比左右的帆船要快出一大截,没法再快了。”
“划船的一天多加一百文,其余人五十文,你不说我不说,老板不知道。怎么样?”她说得痛快,可惜肉在隐隐作痛。
“这……我下去问问。”显然大副被镇住了。
少顷这大副回来了,他说:“小娘子,那我们需得在郧县补给一次。你也知道,划得多,吃的就多。”
“没问题,吃饭钱我出。这么着要多久?”
大副想了一下,伸出四根手指,“四天,最多四天。”
唐三彩点点头,又颓然躺在椅子里,在和暖的阳光中昏昏欲睡。等到四天后上了大路,就得马不停蹄赶路赶进山里。一想要顺着那么一条羊肠小道走进去,心情就陡然间变得破罐子破摔了。
上个月她的两个替身侍女报告说不知是谁怀疑到她头上来,在家门口蹲点不走,害得她不敢回去,只好在外四处乱走。无奈一堆朱投依的资料都放在屋里,她只得差替身之一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将一堆资料送来武昌。这一来一去,耽误了十多天。
现在她的资料小本到手,心里顿时踏实一截。朱投依下一步会去哪里?难道她会带着断刀从此消失吗?
她从前不会现在肯定也不会。无论如何李心翊身上一定还有什么她必须要拿走的东西。否则她不会出现在武昌,以前也不会总在蜀中打转。
去剑阁。肯定是剑阁。唐三彩脑子里勾勒着偌大一张大唐全图,决定去剑阁守株待兔。
她一睡就睡到了傍晚。太阳落下去,凉风刮起来,她冻醒过来,发现口水流到了衣服上。嗓子有点哑,她随即回到点了一盏油灯的小船舱里搞了点水喝,左手边唯一的客房是她睡的地方,她感觉没睡够,一头倒了进去。
晚上精神奕奕地醒来,躺了一会儿全身燥热,是时候该出去转转了。她又爬上甲板,看见甲板上挂着两盏油灯,一群小飞虫在油灯旁边飞来飞去。大副还坐在舵前看着,嘴里抽着水烟。
“船家,还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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