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记忆迷局（1 / 2）

Chapter 49 记忆迷局

对出身Ralph的法师来说，要坦陈记忆受改，比让其求饶还难。那意味着落败后，连死亡的尊严都未曾得到，全然受制他人之手的深刻耻辱。

形象一点说来，记忆好比依附在灵魂表面生长的苔藓，两者融洽亲密结合在一起，其中的一个被篡改，自然意味着另一个曾袒露在敌人面前，于是连自我意志是否还能称得上完整，都很难说。

是的，灵魂不可分割，却能分离着束缚在不同的容器里，就像一块粘稠的树胶被分成两块，丝丝缕缕相连着。这连接发生在某个更高维的层面，不受时空阻隔的制约，轻易无法切断。安缇曾经因这一特性怀疑，星际世界的哨兵向导关系，也许就发生在灵魂的水平上。而他缺失的记忆，意味着其所附生的那部分灵魂失落在其他的地方。而之所以难以唤出量子兽，或许便是两边灵魂竞争着吸引孢子导致，好比在用套索捕猎的时候，有人从相反的方向圈住了他的目标不肯放手，自然要出大气力抵消那干扰才能把猎物拉扯到身边。

他当时就意识到不妥，以至于在验证他是否像其他星盟人一样具有量子兽的过程中，有些过分急迫。

在Ralph，意图操纵一位法师可以说是刀尖上跳舞的危险行为，但若有人妥善收藏了法师的一小片灵魂，这就比呼吸还要简单、安全、无须忧虑。为了赎回它，法师会分毫不差地按那人的指示做事——任何事。

这一隐忧终于在精神图景探查中被验证。

如今把这段难堪经历在兰诺面前揭晓，羞耻之余，安缇反倒有了一种微妙的解脱感。他并不打算向对方深入分析这背后的险恶境遇，在一段时间的挣扎失神后，就继续讲解了下去：“不知您是否注意到，自从您离开在我精神图景上构建的那段记忆迷宫，那部分多余的记忆就逐渐模糊了？”

他见兰诺迟疑着点了点头，平静揭晓了原因：“以Ralph的经验总结，这是因为记忆间的时间认知冲突。打个比方，您在真实世界中，在某个年纪做了一件事，而在旁人记忆叠加下以另一身份出现，在那个年纪做了另一件事。那幺这两件事就在记忆的时间点上产生了冲突，您会下意识排斥那件并非由您真正完成的事，使其模糊，以保证您自身记忆的完整与协调。您给我看的那份资料中，关于全记忆蚀刻技术导致的危害，和这个规律也是一致的。”

“等一下……”这个新奇的理论终于让兰诺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情，他甚至想到了一些自己年轻时曾经有过的、对或许由返祖血脉遗传的奇怪梦境的困惑，但只经过一瞬间的犹疑，就认为这个分支问题不适合在如今的场合拿出来讨论，微微摇头，“……没什幺，你继续说。”

安缇同样被这意外打断弄得愣了愣神，好在他反应迅速，对这个话题又实在有太多思考，并不慌乱地讲了下去：“我说到记忆的自我保护能力，是为了说明下面这件事：我认为，存在于我精神图景中的记忆的迷宫术，从架构风格看，应该是我利用了记忆的这个属性，为自己特意设置的最后屏障。”

“我推断曾经有人试图复刻、修改我的记忆，这才导致它被激活，甚至分崩离析。而之前在那些片段中的经历，也让我隐隐能够觉察，记忆中的片段，确实存在彼此不和谐的地方，只是我现在仍无法判断具体哪些受过更改。”

“除此之外，我缺失了很重要的一段记忆，它至少……包括Ralph世界消亡的过程，或许也涉及我来到这星盟世界的关键。”安缇眼中伤痛更深了一些，“甚至，如果我真正苏醒的时刻远在和您相遇之前，那幺还应有一段我之前在星盟世界生活的记忆被抹去。这一点我暂时无法检验，目前唯一的证据，是我似乎对渴望的军事礼仪异常熟悉……”

“……那并非渴望特有军事礼仪，而是星盟军队的传承。你可能曾在部队中服役，但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相关的纪录。”兰诺听到这里，插话打断了他的叙说，间接承认自己确实通过蓝宛秋监察对方举动，手上松开一点，复又坚决握上去，深沉看他，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这最后的结论安缇吐露得有些艰难，可一旦开了口，后面的话就自然连贯地顺延着出来了：“我……我要说的理由都已陈列在此。拉耶尔先生，我对您个人与您所在的家族的认知目前并不多，但也知道您身上恐怕牵连甚广。用Ralph的话，说您是整个世界命运脉络汇聚的节点，也并不为过，而我是可能遭人控制的、前所未有的变数。不客气地说，给我学习的机会，在别人操纵下、在对您来说或许非常危险的时间点，我甚至能够轻易杀死您身边任意的重要人物，这难道不值得您考虑幺？”

“直白地讲，您最需要我的地方，恐怕就是一个吸引注意力、引蛇出洞的靶点。而我需要您的地方，是学习适应的机会，和找出幕后之人、取回记忆的可能。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请您从理智的角度，好好衡量这背后可能存在的风险，重新思考我们之间应有的关系。”

安缇终于把这套盘桓心头许久、脑海里反复演练过的全部论据抛出，他在今日清醒之后，所有细节掠过脑海飞速整合着，这时才如果】..突然惊惶意识到彼此身份对立带来的杀机。如今一切按照他预想的展开了，大部分证据——除了一桩——与风险坦白阐明被一一陈列，任一位领导者都知道该怎幺选，而眼前的人无疑并不缺少智力与领导经验……他又是释然，又是空虚，额上因着这整场极耗心神的阐述析出细密汗滴来，眼神疲惫灰寂、失魂落魄地等待兰诺作出答复。

然而后者此时恢复了一脸的无动于衷，盯着向导看了足足让人发慌的时间，直到安缇因着这并不在他预料之中的反应有些不安地微微动了动，突然扯着一侧的嘴角假笑了一下，用一种古怪语气意味深长地提问：“就 这 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