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再忍忍,就快到了。”
“无妨。”
方轿终于停在叠瓦飞檐的荀府大门前,两侧的纸灯笼通宵达旦地燃烧。下人开了门,唐渡函走在归云身后进了里屋。
荀驿杨已经睡醒,收拾好行装正在练习书法。
待归云片刻从屋里走出后,唐渡函才独自见着荀驿杨。
男子穿着军装,满身盔甲,长发已经束起,头盔尚未戴上,只一张脸漏出来。唐渡函看着眼前人,这些年他面容几乎未变,除却多几道眼角皱纹,双目依旧明亮清澈、眉峰入鬓,挺直鼻梁下是两片血色甚微的薄唇。
唐渡函走近,用尽全身力气朝右脸狠打去一拳,声音都是哭诉的愤懑,“都是你!”
荀驿杨也不拭去因牙齿与面颊猛然碰撞流出嘴角的鲜血,“到底闲月阁小倌,尽是花拳绣腿。”
“都是你!”唐渡函已然泪流满面,几日长压在心中的愤怒、气闷、委屈、难过全都一齐在这些哭诉中流出,身体已经只知道捶打面前这张脸,“设计让我进宫是你,同六皇子相识是你,倒戈三皇子的也是你。”
“我原本就是在帮三皇子做事,算不得倒戈。”荀驿杨拉下那双手,“从闲月阁把你赎出来,就是为了今日能彻底拔起六皇子。”
“荀家是皇后母家,你却帮着外人?”
“正因人人都这样想,我才从不被六皇子怀疑过。”荀驿杨站着一旁冷眼看唐渡函力气用尽瘫坐进梨花木椅内,“岂不知一家人龃龉最多?皇后娘娘为扳倒先皇后当年做过多少事,甚至扯进荀府上下陪葬,我怎能忍气吞声?”
“所以你就拉着荀夫人、小松、广陵、我都一同垫背?”唐渡函数落着名字全脸已经纠结成一团,破口大骂,“你无耻到极点。”
“他们都是在你默许下的,如果不是你一心想救六皇子顺从我们,其他的人就都可以得救。”
“你以为去北边带兵就真是皇上重用?万一你死在这里,谁也说不清,三皇子为人决绝又谨慎,难保不除了你。”
荀驿杨笑,“他连你都放了出来,我不信还会还害我。”
“北方这番可是蒙古兵?”唐渡函问。
“是,蒙古兵骁勇善战,我未必能赢。”
唐渡函沉默。
荀驿杨开窗见屋外天色已亮,“你就同归云一起在荀府住下吧,其他地方如今也没人伺候。”
说罢荀驿杨走出门槛,归云才进了屋。
“先别管我,同他去好好道个别。”唐渡函轻声说。
“我信荀大人能平安归来。”
唐渡函推着归云出门,“去吧,道别多一番总不会错。”
、隐阁
趁着归云出去,唐渡函辗辗转转来到荀府的西厢房。
西厢房外的松树高耸入云,两边栽种得整齐的梅林轧出几只孤零红梅,花期已过,无人欣赏。房内书架角落,当年应荀驿杨请求抄誊的字书仍堆在一旁,唐渡函偶一翻阅,便是那日荀府大喜,自己于西厢初见六皇子两人的联诗,十几年的旧物,原本白皙的宣纸已然泛着昏黄,甚至依稀可见制作纸张所用的草木原浆。
西厢依旧,故人不再。
“公子,荀大人安排您就住在这里。”归云声音从背后响起。
“不必了,我就走。”唐渡函咳嗽一声,摆摆手,久未润湿的喉咙因一阵咳嗽陡然生疼,喉间好似一把剃刀在来回刮弄,想要再说些什么,只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痰。
归云急辩,“公子身体尚未痊愈,如今再回致宁庐无人照料。”
两下无言。
“归云,你帮我端盆炭火来可好?”
趁着四下无人,唐渡函让那些字书整理齐备,只将某一页叠叠折折装进衣袖,生怕弄损了它。
归云回来时双手抱着一袭雪貂大氅,身后俩小厮,一人端着盆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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