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亦舟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平复一下心情问:“爷爷呢?”
“爷爷去老年活动中心打牌了。”奶奶拿遥控器开了电视。
叶亦舟沉默了一阵,才开口:“为什么?”
奶奶听到他的声音准备换台的动作都停下了,看到他的表情之后,把电视又关了。
“爷爷拿了我多少钱?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地府的物价?为什么不能多告诉我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当我揣着口袋里为数不多的几百亿,我还以为我特别有钱,还以为我是个土豪呢,结果我买个包子别人告诉我要一千五百万,我当时都被这数字说愣了,以为别人骗我呢,结果到头来我才是真的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目瞪口呆。”叶亦舟说话的语气,他尽量放轻了,他不想跟奶奶吵架,在他心里爷爷奶奶依旧是他尊敬的长辈。
奶奶沉默了一刻,“这里不比上面,有些事情我们也不好多说,说太多你也记不住,你爷爷就想与其让你成天问东问西,还不如让你自己体会,这样来得更加深刻。我们刚下来的时候也一样,没有谁告诉,全都靠自己摸索着过来的,有好些时候都差点不在了,最后还是挺过来了,这地府里头虽然无病无灾,但并没有那么完美,甚至比上头还要残酷一些,这些都是要你自己慢慢领悟的。”
叶亦舟有些不能理解奶奶,“那最起码的规则,你们应该告诉我吧?”
奶奶叹气,“老话都讲,自己家的孩子,要别人教才会教得好,有时候我们说太多了,苦口婆心到最后,还是没能好好传达什么,就像你上大学,雪下得最大的那年,你妈隔三差五给你打电话让你多穿点儿,别感冒了,可是你最后还是感冒了。”
叶亦舟沉默了,他没办法反驳这种话,的确有很多时候,我们都听不进家里人讲的一些道理和关心,觉得听了好多年了,耳朵都已经长茧子了,我们拥有自己的思维了,你说的我都不信,非要自己去试试。还有的时候觉得家里头的人都在小题大做,更多的时候,我们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爷爷没拿你多少钱,你是新人,下来都是有实习期的,如果不合格就会被淘汰,你这么年轻,实习期相对于我们老年人比较短,我们能有一个月,你只有十天,爷爷拿你的钱,就是为了给你延长几天实习期,不是爷爷奶奶催着你找工作,是地府对我们都有要求。每天都有很多人死,每天也会有很多人被地府淘汰,所以要留在地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奶奶说的很认真。
叶亦舟也听得很认真,这一刻他心里的怒火全都被浇灭,所有的亲人长辈做的事情,都是从希望我们好的那个点出发,只不过有的时候他们用了自己的方式,没有告诉我们,也没有跟我们解释,会导致我们暴躁愤怒,可是当知道真相之后,我们才知道他们的用心良苦。
叶亦舟庆幸他和奶奶说话的时候,始终是理智的,哪怕那个时候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但是他没有选择宣泄。
“对不起奶奶,我不该这样。”叶亦舟很诚心的道歉。
“舟舟,爷爷奶奶就你这么一个孙儿,自然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在这里生存下去,说实在话,如果爷爷奶奶不是盼着日后能够在下头一家团聚,早就去了,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奶奶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满都是疼爱。
“可是没想到,你却比你爸妈先下来了。”这时候奶奶的语气里充满着心酸和无奈。
“奶奶,我会努力在地府里头生存下去的,会一直陪你们的!”虽然叶亦舟还不清楚地府的淘汰是个什么制度,但是就冲着爷爷奶奶为他做的一切,他都要在地府里头好好生存下去,一直陪着他们。
“舟舟啊,爷爷为你争取了五天,你还有十三天的时间,这十三天里,你赚的钱要让你带着的那个牌子变成绿色的,才算达标。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具体多少才能达标,奶奶也不知道。”
“如果没达标,我的后果是什么?”叶亦舟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些画面,什么灰飞烟灭,十八层地狱之类的,这就太凄惨了。
“没有达标的人,会被送去投胎,但是投哪个道,按照未达标所赚的钱总数和以前活着时候的行为来判断计算,也就是说,一般人赚得太少的就投了畜/牲道,快合格却又没合格的可以投人/道,如果活着时候罪大恶极害人不浅的那种人,只要没有合格的,都会投畜/牲道,还有其他条件比较复杂的,就要看看判官怎么判定了。”
其实叶亦舟想,投胎也挺好的,但是如果投了人道以外的,那就不怎么好了。
“舟舟,这十三天里有两件事你可以做,但是如果你都放弃,选择不做的话,那么就只有脚踏实地的赚钱了。”
叶亦舟一听里面还有门道,坐直身子看着奶奶,“奶奶您快说。”
“第一,托梦,第二,投胎。”
☆、第5章 手续
叶亦舟从爷爷家回来之后,洗漱了一番上床睡觉,可是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好久。
关于奶奶说的两个选择,他仔细想了想,虽然说投胎不错,可以重新再活一世,但是他舍不得爷爷奶奶,也还想再过十几年之后再见父母。
况且他还答应了爷爷奶奶要在地府里好好奋斗。所以他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选择了前者——托梦。
关于托梦的话,奶奶告诉了他简略的流程,他又在脑子里头过了一遍流程,确定自己不会忘记之后,又开始思考起另外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要给谁托梦?
按道理一般第一反应都会想到给父母托梦,叶亦舟也不例外,可是他想了以后,脑海之中又出现了很多画面。
自己被推进病房时父母的叫唤声,还有他们在太平间里,哭到瘫软跪坐在地上,趴在自己遗体上伤心欲绝的模样。
其实在他的印象里,母亲一直都是个很要强的女人。
他活着的二十五年里,见过她哭的次数寥寥无几,除了那年离家出走被找到那天,见到过哭红眼睛的母亲之外,再见到她流泪,几乎都是在医院或者葬礼。
他死的时候,那是他见过哭得最厉害最失态也最痛苦的母亲。整个人哭到没有力气,却还紧紧抓住他已经无力的手,好像要将自己从阎王爷手中抢回去一样。
父亲伏在她身边,一只手揽住母亲的肩膀,另一只手叠在母亲握住遗体逐渐冰冷的手上,满脸泪水。肩膀不停的耸动,却还是哭得伤心。
现在回想起这一目来,叶亦舟依旧心痛得压抑。
他不想再给父母带去更多的痛苦,如果托梦给父母,他们会不会又更加难过?
叶亦舟躺在床上翻身的同时,又叹了口气。
如果不给父母托梦的话,那该给谁?
他又将自己活着的时候身边的朋友想了一圈,依旧没想好要给谁托梦。
最好的朋友大川去年已经结婚,前不久还活着的时候约他出来小聚,被告知他老婆快生了。
他死的突然,大川的孩子可能已经出世了,他如果去给大川托梦,恐怕不太好,人家家里头刚有喜事,他要去托梦麻烦人家给自己烧纸钱,那就太不像话了。
他又翻了个身,然后想到了毛毛。毛毛是个玩摇滚乐的女生,是一个乐队的主唱,两个人是大学同学,叶亦舟大学的时候也热爱摇滚乐,给他们写过几首词。
后来毕业了之后大家还时不时聚在一起聊天打屁,可是后来都工作了以后就渐渐的联系少了,偶尔约在一起聚会的时候,发现话题也跟不上,圈子也变了。要再给人家托梦,也不太合适。
叶亦舟在床上翻来覆去,想来想去,怎么也找不到托梦的合适人选,工作上的人也很少跟他有交心的。而且他们公司以前动不动就加班加点,特别忙的那段日子同事们每天看起来都是一副衰样,工作弄得头都大了,更别提什么主动交流,线下活动。况且有的人下了班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要陪家人陪女朋友,或者和他们的好朋友一起聚会。所以在公司基本上都是一些公事交流,女员工偶尔八卦,要说公司最多的线下活动就是公司聚会,配合经理领导,说着阿谀奉承的话,互相寒暄几句,表面上看起来其乐融融,其实大家都差不多,还有的说不定第一次知道对方的名字。
叶亦舟苦恼的躺平,看着天花板,听着挂钟嘀嗒嘀嗒的声音,越发觉得烦躁,在上面活了二十五年,现在下来了连个想要托梦的人都找不到,太失败了。
这时候他多么希望能出现一个好人可以让他托梦,帮他烧纸钱啊。
想到这里叶亦舟在床上叹了口气,过了几秒之后他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猛地坐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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