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捧了几句,两人便笑成了一团。崔芝娘与王晗娘在一旁听了,也跟着脆声笑起来。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坐到了马车角落里,小声地说起了悄悄话。王玫与李十三娘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裙,斜靠着隐囊,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车队出了宣平坊西门,折向南走半坊之地,再转向西经过永崇坊、靖安坊,便到了位于朱雀大街边上的靖善坊。这靖善坊内,便是赫赫有名的佛家密宗源地大兴善寺。此寺庙初建于晋朝开国时期,开始称遵善寺。前朝开皇年间,文帝将其命为国寺,迁寺于都城之中,因都城称“大兴城”(长安城隋时名称),便改名为大兴善寺。仅仅一寺,便占了靖善坊一坊之地,是长安城中最大的寺庙,亦是香火最旺盛的寺庙之一。
王玫只知大雁塔、小雁塔之名,哪里知道这前朝国寺大兴善寺?在靖善坊内下车时,猛然见到那巍峨高耸的山门,金碧辉煌的数座佛殿,在葱茏绿意中矗立的钟楼、鼓楼、舍利塔,延绵不绝的僧舍、寮舍院落,还险些以为自己来到了皇室行宫。
当初在洛阳郊外供她住了几个月的长秋尼寺,与这座宏伟的寺庙比起来,委实寒酸得不值得一提。而出没于大兴善寺的僧人、香客,也是日日川流不息。既有无比虔诚来上香的,也有无所事事来听讲经的,更有来赏花赏景游园游湖的。不论他们目的为何,大兴善寺的知客僧人和小沙弥们都态度平和地引着香客们来来去去,国寺气度尽显。
“先去佛殿中挨次上香,再去听法师讲经。中午在寮舍里用素膳,歇息一会儿,下午便在园子里走一走,然后去济度院捐些钱物,如何?”李氏似是经常来这大兴善寺,早便已经想好了这一日的行程。众位小辈自然由她安排,皆点头称是。
合掌在一旁静静听着的知客僧人朝他们微微颔首,便带着他们去了最近的佛殿。每座佛殿中供养的佛像都不尽相同。最大的佛堂中巍然坐着过去佛燃灯佛、现世佛如来佛、未来佛弥勒佛,趺坐莲台,面容庄严、目含慈悲,俯视众生。其他佛殿中又分别供了菩萨、罗汉等。
王玫跟着一座佛殿一座佛殿走下来,跪拜、磕头、敬香,心里一边念着兄长王珂的县试,一边为前身王九娘继续求佛祖庇佑。她前世的家人朋友、如今的家人,也都在她心心念念之中,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平平安安。至于她自己,目前过的生活已经很是满足了,并不需要更多花团锦簇。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诸佛殿都拜了一遍,众人额上早已见汗,便由小沙弥领着去了旁边的讲经院雅舍中休息。那讲经院顾名思义,便是法师向信徒讲经之处,是个口字型院落,四周植满古木,树荫森森、凉风习习。他们进去时,法师早已坐在小佛堂前头的台阶上开讲了,底下一片人头攒动。
王玫跟在李氏、崔氏、李十三娘身后进了讲经院西侧一排房间中的某个雅舍,在铺设好的坐榻茵褥上坐了,小沙弥又端了生津解渴的乌梅饮与杨梅饮进来。
王玫一口气喝了半杯乌梅饮,这才觉得舒畅了许多,也分了些神去听外头的讲经。本来她以为讲经必定很是深奥虚无,或者讲述些佛祖菩萨以身饲鹰之类的传说,没想到那位法师却是正娓娓地讲着信徒的故事。虽然说的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循环,但他讲得无比生动,让底下的信徒们都听得如痴如醉。
王玫听了一个故事后,心里不禁感叹,后世的评书说不定便是由这讲经发展下去的。连对话也惟妙惟肖,哪里是讲经,和表演也差不离了。大概不少信仰没有那么虔诚的信徒将听讲经当成了娱乐活动,才不论寒暑,都拖家带小、准时准点地过来罢。
李氏、崔氏、李十三娘皆听得很是投入,听到起伏转折之时又是蹙眉又是担忧,连手里拭汗的软巾也攥成了一团而不自知。而到了动情之处,个个都是眼泪涟涟,又是哽咽又是叹息。连带着崔芝娘、晗娘、昐娘也都听得很是入迷,她们有不懂的地方,崔氏、李十三娘也都抹着眼泪细细解释了一番。
王玫却有些坐不住了,将一脸不耐的二郎王旼抱在怀里,用带着他去外头散步为借口,悄悄地走出了雅舍。大郎王昉也不声不响地跟在她后头走了出来。待离那讲经院一段距离之后,姑侄三人都松了口气。
“姑姑,咱们去后园里顽!”王旼挣扎着从王玫怀里跳了下去,兴致勃勃地指了指讲经院后面郁郁葱葱的树林。从那树林里拂来的风中含着浓重的水气,甚至隐约还有芙蕖香味,显然里头有座不小的湖泊。
王玫点了点头。寺庙的僧舍、寮舍之类的地方,大概也不方便女眷随意走动,去有湖泊有林子的后园里赏赏景也好。大兴善寺占了一坊之地,不论是建筑群或是风景,应当都是长安寺庙中数一数二的。
“大郎也一同去吗?”
王昉略作沉吟:“陪姑姑一起去罢。”
王玫不由得笑了:“别顾及我和二郎,你若有想去的地方,自去便是。”
王昉遂道:“我想去舍利塔和寮舍走一走。听阿爷说,那里时常聚集了一些文人士子。”
“那我大概不太方便陪着你去了,你带上两三个仆从,别听得太入迷忘了时间。”王玫道,见这孩子仍然似有些担忧,又笑道,“这大兴善寺里女眷众多,我又带着丹娘、青娘在身边,二郎的乳媪也跟着,不会有事,放心罢。”
王昉这才躬身行了礼,带着贴身侍从走开了。
王玫牵起了王旼的手,小家伙正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他阿兄的背影。
“你想跟着阿兄,还是跟着姑姑?”
小家伙想了想,艰难地做出了选择:“跟着姑姑有意思。”他年纪虽然尚小,但也知道阿兄没什么时间陪着他游戏。也只有姑姑和阿姊们,才会有些空闲时间。就算从家中出来了,阿兄去的地方也肯定没什么好玩的。
“那咱们就去后园。”王玫道,领着身后的丹娘、青娘、王旼的乳媪,缓步朝林中走去。
☆、第二十六章 遇到恶人
大兴善寺后园在长安人民心目中,是仅次于曲江池的人间胜景。然而,曲江池之美,胜在天然雕饰、野趣盎然,而大兴善寺后园之美,胜在一花一草无不精心琢磨的细致与巧思。换而言之,大兴善寺园子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当年前朝工匠们费尽心思布置而成的。西园中的牡丹、芍药、海棠、玉兰、桃花、杏花,群花各居一隅,互不夺色。然而,每一株亦是独一无二,盛开之时往往吸引了无数游园观赏者。东园中那一汪碧波粼粼的水池,洁白无瑕的芙蕖,垂落湖面随风摇动的柳枝,在水中自在游动的鱼儿,既静且动。有佛门之纯净,也有放生之慈悲,更令人不由得静坐冥思、心平静气。
王玫带着王旼从西园中走过。此时已经过了诸花的花期,但园子中丛丛葱翠,观之仍然甚为可喜。三三两两的香客在园中漫步,既有结伴上香的女眷,也有布衣长袍的男子,各自缓步而行。姑侄二人并未停留太久,便接着朝东园走去。
此时正值芙蕖盛开之季,偌大的湖泊边自是围了不少游人。大兴善寺的芙蕖皆是白莲,如雪般清净,不染一丝杂色。看在香客信徒眼中,自是佛门之净;看在文人士子眼中,则又别有另一番感念了。
“姑姑。”王旼站在水池边看了半晌,扬起小脸认真地道,“我不该折了家里的芙蕖。它们还是长在水里好看,折下来没两天就枯了。”
在家中最喜欢攀折花木、屡教不改的小家伙竟然主动反省了自己的行为,令王玫颇有些惊喜。而她也不自禁地想到了如今大家爱簪时令花朵的喜好。不论贵女民女,仿佛不在鬓边簪朵盛放的花,便衬托不出自己的颜色似的。甚至连男子也有在喜庆之时簪花的习俗,似乎不簪便显不出自己的喜气洋洋一般。尊重花草树木也有佛门不杀生的慈悲之意,但与眼下的习俗确实有些矛盾。因而,她这做姑姑的仔细想了想,才回道:“折之有用,便不算对不住它;若是折之无用,胡乱丢了它,才是对它的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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