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城出去后,马车便本着京城外去了。
这样走了不知道多久,渐渐的到了有些偏僻的地方,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
不管是出皇城还是京城,只要陆言在前面策马露出腰牌,都没人敢拦他们,再一想陆言在宫内的出入自由,苏婵更是可以肯定了,陆言一定是奉了那人的口谕。
很快的马车到了一处竹林,这林子不大像是疯长的,看着样子像是时不时会有人过来修剪。
京外会有不少这样雅致的地方,待天气热的时候,便有一些权贵富豪从京内携家带眷的出来避暑。
此处如此隐蔽安静,想必也是一处避暑的好地方。
随着马车缓缓停下,苏婵却是眼圈红了下,那些往日的委屈此时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之前她亟不可待的要出来确认的事儿,现在到了眼前,她却忽然不想去了。
倒是一直策马在前引路的陆言,忙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走到马车前,低声说道:“娘娘,竹林里有人您可以去见一见。”
苏婵不想让陆言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她努力忍住眼泪,自己动手掀开车帘一角,淡淡道:“陆总管,我没什么要见的,他做下那事儿的时候,他便不该有我这个妹妹了。”
虽然是赌气的话,可她也的确是如此想的,再者自己兴冲冲的出来,可若是见了又能说什么呢?
他要刺杀的是她的丈夫,是要与她白头偕老,把她抬到皇后宝座的人!!
终归是心头不舍,她把眼睫上要垂落的泪用手拭去,静默了片刻,才道:“我不去见他了,你代我进去给他捎句话,不管怎样,做妹妹的还是希望他能保重自己,如今天下已定,便是为了天下人他也不该糊涂了。”
陆言低头听着,他倒是并不意外,这位苏娘娘看着温婉和顺,可心性坚强,他一路看过来,苏娘娘自从嫁入齐王府,从未因家事私事求过万岁什么。
此时不去见苏寒洲,虽是意料之外,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他也未再多言什么,他并未刻意揣摩过苏娘娘的心思,可每次遇到苏娘娘的事儿,他总是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如同心有灵犀一般,总能瞬时明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隐隐有种感觉,她也该是明白他的……
他低头去的时候,已经被废去武功的苏寒洲正坐在房内的紫檀镶理石靠背椅内。
便是曾经沦为阶下囚,苏寒洲还是那副样子,从容的都不像个刚刚经历过生死的人。
这些地方他们苏家兄妹竟然像极了,越是危难关头,反倒越是淡定从容。
等陆言进去的时候,苏寒洲望了望陆总管身后空荡荡的夜色,有些明白的点了点头。
原本以为自己就要被带去刑场的,却被临时掉包带到了这里,从那日起他便猜着他大约会再见到苏婵。
现在见宫内的陆总管独自进来,苏寒洲如何能不明白妹妹的意思。
这是妹妹在怨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只是知遇之恩他不能不报,当日因着反贼齐王的牵连,他被投入天牢之中,宫中的柳太后几次想要他的性命,若不是隆锦帝护着,他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苏寒洲见如此,也便叹息一声道:“她这是不想见我,也罢,如今我这个做哥哥的也的确是没脸见她。”
说完苏寒洲倒是想起什么事儿一般,他从一边的几案上取了一个画轴,双手捧着,郑重的说道:“苏寒洲明白娘娘的苦心,也知道娘娘的为难,只是男儿在世总要无愧于心,既是食了前朝的俸禄,有些事儿便不得不做,苏寒洲也没什么要对娘娘说的,只是这幅画是我的一位故人留下的,我不好糟蹋了,烦请陆总管把这画小心的转交给娘娘,请娘娘务必收好。”
知道苏寒洲是把生死都看淡了。
只是有几句话陆言却是想同他讲一讲,一面接过那话,陆言一面道:“苏公子自然是忠肝义胆生死不顾,只是陆某还是要问句,难道如今的圣上比不过那位只会被柳氏一门摆布的隆锦吗?在你的眼中自然是进忠最重,什么骨肉亲情兄妹之义却都可以不顾了,可这样的你却让陆某觉着可笑至极。本朝建朝也不过四百多年,当日高祖也是夺了陈家的天下才有了后来的国泰民安,若是真论起来,你们苏家当年可还是助着高祖起事勤王的大将呢,如今想来,对陈家你们又何来的忠义?”
陆言不再多言。
等出去的时候,再见了苏皇后,陆言把房内的事儿一一回禀了,苏婵再未说什么,只微微出了一会儿的神。
她心里明白,这一别只怕天高地远的,她再也不会见到哥哥苏寒洲了。
可是她还是不能见他,如今彼此还能念着对方的好,若是见了,难道要对他说委屈嘛?
还是要听他的那番忠义?
知道他还活着便好,知道他还活着,她还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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